美人爹爹已黑化by小新茶
小新茶  发于:2024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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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呢,”谢兰修说道,“那日回复,我特意从?角门?进去,除了院子里的?嬷嬷,还没人看过殿下的?‘杰作’。”
提到“杰作”,谢兰修特地加重音,扶着秋千,又问道:“不过那天阿昭在我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想起她在他脸上写?的?的?俩字,姜瑶冷哼,“说了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你?还真贼心不死,叫我阿昭也没有?用,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
下一刻,轻轻地声音伴随着树叶莎莎声传来,身侧的?人小声唤道:“阿昭……”
姜瑶心口一顿,抬头望去,唇红齿白的?小郎君目光潋滟,秋水般妩媚动人。
他手握着秋千的?绳索,朝她眨眼,“阿昭就告诉我,好不好?”
……等等!
谢兰修……这是在撒娇?
意识到这点的?姜瑶嘴巴微微张开。
明明前一阵子,他还是个被轻轻撩拨一下就会脸红的?小郎君呀!
他什么时?候学会这招了!
不细想不知道,一细想下一跳,她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谢兰修脸红过了。
谢兰修的?性格变得太快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姜瑶心里的?那个影子,和她上一世记忆中?初遇的?那个谢兰修没什么两样?了。
可恶呀,男人的?花期怎么过得这么快,那个会脸红的?少年,她还没玩够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瑶的?秋千停了。
只是,还没等姜瑶说话?,一道响亮的?哭声就打断他们?的?谈话?。
苏培风是入宫最晚的?一个。
当伴读的?圣旨传到公主府,阳城公主踌躇难安。
姜青玉几次请求撤回旨意都被驳回,情急之下直接请了太后入宫,去替苏培风说情,希望陛下能收回旨意,另请他人为公主伴读。
阳城公主如此抗拒,姜拂玉也不好强人所难。
无奈之下,姜拂玉只好将这母女请入宫,询问他们?的?意思。
姜青玉跪在地上,声声哀求,“臣唯有?一女,作为母亲,不求女儿?登达,只愿孩子平安喜乐,能够一直守在身侧,时?时?相见,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勉强无用,姜拂玉正有?所动摇,可转头看见苏培风眼神微怔,似乎有?点恍惚。
于是她转头看向苏培风,“培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你?也想陪在母亲身边,那朕另选他人。”
苏培风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陛下,臣女愿意留在东仪宫做公主殿下的?伴读。”
姜青玉猛地转头:“你?闭嘴——”
姜拂玉松了口气,“既然培风都这样?说了,皇姐便?不必再求情了,你?一心想要将孩子留在身边,但也要问过孩子的?意见,培风想要入东仪宫,就让她留在宫中?吧。”
出了景仪宫,姜青玉身子发软。苏培风起身想要去扶她,然而她回头看着跟上来的?女儿?,扬起手,一个巴掌似乎正要落下,苏培风下意识闭上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姜青玉最后只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叹息道:“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懂不懂?”
“为什么,陛下宽厚,她都能容得下新?城公主,饶恕姜玥她们?,为何你?觉得容不下我们??”
苏培风不理解地甩开母亲的?手,“母亲,不是谁都想和你?一样?,避世不出躲在家里当王八,我为什么不能去东仪宫?现在所有?人都想要入东仪宫,做公主殿下的?伴读,为什么我不可以?”
姜青玉看着苏培风,许久之后,摇头道:“你?不懂。”
“可是……”苏培风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道,“可是我想要进东仪宫当伴读,公主殿下是未来的?君主,我如果能够和她交好,对我的?今后也有?好处。”
她看着姜青玉,眼神无比坚定,“母亲,我也许不懂你?为什么选择安静度日,但是我明白,现在陛下已经允许女子入朝为官,我哪怕身为女子也有?机会平步青云,手握大权翻云覆雨,母亲,我也想要位极人臣。所以无论你?同意与否,女儿?都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姜青玉再次叹息,声音中?伴随着绝望。
她从?来都知道,苏培风并非池中?物。她从?一两岁的?时?候就开始有?自己的?主见,如果仆人们?挑选了她不爱穿的?衣服,她甚至会张牙舞爪地把衣服脱下来。
她的?性格太自我,很少会为别人考虑,小时?候还能压一压,但是长大之后,即便?身为苏培风母亲,姜青玉也很难改变她的?想法?。
姜青玉疲惫地走上马车,摆手道:“既然你?选了留在公主身边,那以后就少与我来往,惹出事来也别找我,就当我没你?这个女儿?。”
苏培风恭敬地行礼,“女儿?谨遵母亲教诲。”
苏培风来到东仪宫中?的?时?候,谢兰修和姜瑶正在书房里安慰着哭得不能自己的?上官寒。
苏培风头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年纪大男孩子居然还能哭得这样?梨花带雨。
上官寒双肩不住颤抖,泪水止不住,哗哗直落。
“阿爹…阿爹他不要我了……他说,他要把我留在宫里,他明天就回江陵了,他不打算带我回去,我以后见不到阿爹也见不到阿娘了…我就只有?一个人了……呜呜呜呜……”
谢兰修作为大哥哥,当然要安慰年幼的?上官寒,一边用手帕给他擦眼泪,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别哭了,令尊将你?送入宫中?,是想要你?在东仪宫中?好好学习,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是永远见不到他们?,等你?长大,学成之后,随时?都可以回故乡看望你?的?父母……”
姜瑶端着点心盘坐在旁边,边看便?吃。心想谢兰修此刻还不知道上官家现在的?情况,他爹再过两年就病死了,将上官寒留在这里,颇有?托孤的?意味。
哪怕等他长大,再回到江南的?家乡,也见不到他爹了。
姜瑶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挺可怜的?。
不过上官寒留在宫中?也好,他不用像上一世一样?,丧父后不仅要要护着母亲,面对凶狠的?伯父们?。
眼见他哭得差不多,姜瑶跳下小榻,把点心往上官寒嘴里塞去。
“唔……”他被东西堵住了嘴,一时?间发不出声来,只是怔愣地看着姜瑶,小小的?眼睛中?写?满了大大的?疑惑。
姜瑶单手拎起发财,放在他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心给你?吃,猫猫借给你?玩,擦干眼泪别哭了,你?是男子汉,再哭就惹人笑话?了,乖啊。”
对小孩子讲大道理,是没什么用的?,倒不如用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上官寒咬着嘴里的?点心,软酥的?甜味化在口中?,居然真的?不哭了,渐渐安静了下来。
谢兰修转头看向姜瑶,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上官寒搂起怀中?的?小猫,后知后觉发现,姜瑶原来在他怀中?放的?竟然是一只活物。
他还没有?养过小动物,这是他第一次与这种幼小生灵接触。
他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着它身上的?毛,雪绒如柳絮般翻飞,他猛地打了两个喷嚏,喉咙被滚落的?点心呛到,又剧烈咳嗽几声。
小猫一时?受惊,张牙舞爪,上官寒只感?觉到膝盖上一热,低头看去,发现衣裳上居然有?着一滩水渍——小猫居然在他身上尿了。
有?着严重洁癖的?上官寒整个人瞬间崩溃,刚刚停住的?哭声又铺天盖地而来,“啊呜呜呜……”
“发财!你?怎么回事?”
姜瑶一惊,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连忙起身去找猫算账,结果小猫尿完就跑,从?上官寒膝盖上跳下来,往门?外奔去,正好撞到被宫女引进书房的?苏培风的?脚下。
“咦,哪来的?猫猫?”
苏培风疑惑地看了看脚下的?猫,又抬头望去,屋内是哇哇大哭的?上官寒,谢兰修连忙安慰他,“没事,让人去备水洗洗,换身衣裳就好了。”
而东仪宫的?储君此时?正站在椅子上,拿着一支毛笔以审判的?姿态指向那只小白猫,发号施令道:“发财,你?给我回来!”
苏培风:“……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培风总感?觉,她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呀……
见小猫不听话?了,姜瑶又冲她喊道:“快,表姐,逮住那只猫!”
以前发财都是性格温顺惹人怜惜,但到了秋天,不知道为什么毛毛躁躁的?,还乱尿,看来那个什么时?刻快到了,是时?候该把它给那个什么了!
姜瑶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小发财机灵得很,似乎意识到大事不妙,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苏培风还没反应过来,小猫咪迅速从?她身边溜走,轻轻起跳,两三下迅速蹦上了书架最高处。
“那几个孩子都入宫了?”
林愫喝了口茶,转身问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内官青澜。
青澜答道:“君后,三位伴读已经入住东仪书院旁侧厢房,上官郎君和谢郎君在东南和东厢房,苏小姐是女郎,另外安排在西厢房,内务府往东仪宫内新?拨了女官和随从?,已经将三位公子小姐安置完毕。”
林愫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皇后,宫人对他的?尊称改为“君后”,而不是一声凌模两可的?“郎君”。
林愫将茶杯放下,微笑看向桌对面的?人,“伍先生,要不要提前过去看看你?那几个学生?”
伍卓已经削去了那碍眼的?大胡子,整个人骨骼清秀,精神气十足,一如年轻时?那般俊朗。
他点了点头,“可以。”
林愫然后又看向另一人,“上官兄,一起去吧,你?过几日就要返程,就不想看看你?儿?子在宫里过得好不好?”
上官究坐在旁边,今天他送上官寒入宫后,就一直表情恍惚,似乎在走神。
为人父母,若非迫不得已,怎么甘愿与孩子分?离?
上官究摇着头,脸色有?些苍白,“算了,见了又有?什么用?徒增悲伤罢了,我明日也还是要离开……”
林愫劝道:“人生相逢能有?几次,多见一面就是一面,不见,连这一面也没有?了。”
东仪宫与凤仪宫相距不远,过去的?路程并几步路,上官究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跟着两人一起过去。
“殿下在何处?”
临春说道:“殿下与几位伴读都在书房之中?。”
林愫心想,来得正是时?候,几个小孩正在开小会呢。
这下人齐了,林愫也不必费时?间将他们?几人聚在一起。
看着情绪依然低沉的?上官究,林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阿昭心性纯良,同入宫为伴读的?,都是我与陛下精挑细选的?孩子,知分?寸懂规矩,你?儿?子在宫里绝对不会有?事的?……咦,大白天的?他们?怎么把门?关?上了?”
向前望去,书房门?掩着,也不知道里面那几个孩子在干什么,居然还把门?关?上了。
小猫咪趴在书架顶部,一副“人类能耐我何”的?轻蔑姿态,悠哉悠哉地选择了个安逸的?姿势趴了下来。
苏培风搬来梯子,放在书架上,姜瑶扶着栏杆爬到书架上层,回头朝剩下的?两人比了个手势,示意谢兰修和上官寒左右包抄。
上官寒提着全是水渍厚重的?衣摆,哭哭啼啼。
姜瑶动作很慢,悄悄地绕到了猫咪身后,以她半年的?抓猫经验,慢慢地朝它伸出魔爪。
外面的?三人已经来到门?前,林愫发现,里面竟然静悄悄的?。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推开门?的?瞬间,书架上的?小猫猛地惊觉跳起,想要在姜瑶的?包抄之下逃跑,滑溜溜的?绒毛钻过姜瑶的?手臂,飞速逃窜,姜瑶心急,往梯子上蹬腿。
在这一刻,她似乎以为自己也是猫,可以和发财一起跳到对面的?书架上。
可是这书架哪里承受得住这么剧烈的?晃动
“砰——”一声巨响之后。
“砰砰砰砰砰——”
像是引发了什么连锁效应,书架一个连着一个,地崩山摧般倒下,无数的?书掉落在地。
“砰——”最后一声。
姜瑶整个人随着书架掉落,摔得倒不是很严重,就是有?些懵,小猫也依托神奇走位从?她手臂间溜走——
但幸好,还有?谢兰修,眼疾手快一个候补,扑向那个准备蹿上窗台的?小猫,并且最终将它抓获,朝姜瑶请示道:“殿下,怎么处理?”
姜瑶总是回过神来,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顽强地宣判着对犯下不服从?之罪的?猫咪惩戒:“喊御医过来,把它、给本公主、阉、了!”
站在门?外的?三人目瞪口呆。
林愫眼前一黑,差点心肌梗塞。

这场闹剧的结束是伍卓十分识趣地告辞, 改日再上门来见他的?学生们。
上官究和林愫一人提了一个回去。林愫吩咐人拨了一批木匠,来修复倒塌的?书柜。
谢兰修抱着猫思索了半天,决定带着?它去御医院。
上官究带着他儿子回到东厢房, 这里是上官寒以后在?宫中的?居所,里面的?陈设都是上官家带来的?旧物,被宫人们收拾得井井有条。
上官究替上官寒换好一身衣裳, 温柔地替他擦干净眼泪。
“都这么大了,就别哭了,让公主殿下看了笑?话。”
上官寒却上来用力抱住他的?大腿,“阿爹,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 你带我回家,我们去看阿娘好不好?”
上官究叹了口气,道:“放开。”
“不放!!”
上官究低头看着?他,痛心?地道:“阿寒,你怎么能不听话!”
但很快他有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太重, 伸手将上官寒的?眼泪擦干净道:“你已经长大了, 我让刘叔和张嬷嬷留在?这里照顾你,你如果有什么需要, 就和公主殿下说,好不好?”
“不要, ”上官寒又哭了,“我要阿爹和阿娘, 我要回家!”
“你忘记我怎么和你说的?, ”上官究说道,“男子汉以天下为?家, 你去到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你怎么能……咳咳咳……”
正说着?,情绪上头,上官究气血上涌,剧烈咳嗽起来。
上官寒吓了一跳,连忙闭上了嘴巴,从地上麻溜地站起来,去轻拍他爹的?背,“爹,对不起,我听话,我留在?这里,你不让你操心?,我不回家了。”
看着?他这副懂事的?样子,上官究心?里一片苦涩。
他默然,许久之后,才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脸。
“阿寒该长大了,不是爹不想?带你回家,只是,爹爹身子不好,没办法保护好你和母亲,你年纪太小了,但凡你大个五六岁,我都不会把你撇在?这里。”
“可是现在?,只有将你留在?宫中,依傍朝廷的?势力,你才能好好长大,他们忌惮你在?宫中,有天子庇护,才不会伤害你的?母亲。你好好地留在?这里,有公主和皇后照拂,有什么事可以找皇后,他是为?父年少时的?好友,会照顾好你的?。”
上官寒嗫嚅着?,重重点了点头。
上官寒吸了吸鼻子,说道:“爹爹,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对我很好,她今天还把她的?猫交给我……”
上官究笑?了,“是吗?那挺好的?。”
随着?姜瑶逐渐长大,林愫的?心?脏也愈发强大。
每次姜瑶犯错的?时候,林愫都会一遍一遍在?脑海里逼迫自己回想?起她小时候的?可爱样子,她年幼时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喊爹爹……并且一边告诉自己,上一世他错过了女儿叛逆期,上天给他重生弥补回来,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不气不气,不就是压塌了一屋子的?名?篇古作,损坏了几个黑檀木书架而已,人没摔伤就好……
挨训罚站一条龙,林愫已经疲惫了,甚至都没提起力气训斥她,说了两句“以后别往高处爬”就指着?墙角固定位置让她靠过去。
姜瑶早就习惯了,甚至已经学会在?罚站时放空思索,想?一些别的?事情。
站完后,姜瑶在?凤仪宫内陪林愫用了个晚膳,回到东仪宫时已经是晚上。
她思索了下,今天下午她还来得及跟苏培风打个招呼,于是连忙往西厢房赶去。
烛火下,苏培风正伏案看书,听宫女来报说殿下来了,她连忙起身,正好看见姜瑶走进来。
“殿下。”
姜瑶提着?一盏小灯,秋夜寒凉,她回来的?时候,林愫特地给她披上了一件黑裘衣,看上去毛茸茸的?,让人想?摸一下。
“白天书房里乱糟糟的?,让表姐看笑?话了,”姜瑶将小披风解开递给宫人,对苏培风说道,“希望没吓到表姐。”
苏培风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呀,小猫很可爱呀,我才没有这么容易被吓到。”
两个人对着?烛火坐着?,沉默了一会儿。
屋外秋风卷动树枝,在?屋里隔着?窗就能听见银杏叶子哗哗落下。
忽而苏培风看着?姜瑶,“太后寿辰之后,母亲一直不允我出门,也不准我对外传信,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多谢殿下,清河郡主的?衣裳我已经收到了,烧得很是愉快。”
没想?到姜玥这都没忘记赌约。
姜瑶一时间?有些感慨:“她倒是守信,不过话说起来,你之前和她有什么过节吗?”
“殿下没有回宫之前,清河郡主仗着?自己父亲是权臣,欺压我们这些带着?姜氏血脉的?姊妹,那不过只是春游踏青,世家子弟间?比试射箭,她却突然用箭尖对准我,差一点,她就杀了我。”
说到这话的?时候,虽然苏培风语气平静,但是眼神?却冷凝了起来,可见即便?烧了一件衣裳,心?中亦是难平。
“不过还好啦,”但是很快,她又笑?了,“我闪得快,她也只是射穿了我的?衣裳罢了。”
姜瑶说道:“放心?吧,她现在?被囚禁在?内宫中,一辈子都不得自由,你也不用担心?被她欺负。”
苏培风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我生来没有父亲,母亲避世不出,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我好欺负,哪怕惹到我,也不会有什么后果。母亲也总让我忍,还不给我还击,真是太憋屈了。”
姜瑶注意到书案上摆放的?密密麻麻翻开的?书册,“这么晚了,表姐还在?看什么?”
见姜瑶对桌子上的?书感兴趣,苏培风有点不好意思,她说道:“是田税。”
姜瑶眨眨眼睛,苏培风明?白自己说得太过笼统,于是又补充道:“就是农税方面的?律法,我发觉,南陈的?一些田税法太重了,如果能从各个方面减轻一些就好了……”
姜瑶看着?她,想?到了一些往事。
她记得上一世,苏培风十二岁写成一篇《田亩论》,凭此?名?扬京城,继谢兰修之后,成为?上京城里的?少年天才。
姜拂玉在?先帝手中接过王朝,可以说,先帝为?了能够有更多的?钱财挥霍,于是改了税制度,导致这个国家在?农桑官吏制度上有一些的?弊病,其中最?明?显的?一点朝廷没有明?确指派征税官员,从而导致州郡官员都可以去收税,没个章程,层层加码到百姓身上导致沉重的?负担。
丰收之年百姓尚可承受,但是若是哪年气候出了问题,导致大面积歉收,那严苛赋税将会造成大面积的?灾荒饥饿。
上一世,苏培风的?《田亩论》正是指出了这一问题。
这篇文章刚呈到御前,姜拂玉便?想?要着?手更改律法,只是因为?触碰到了太多官僚的?利益,新法迟迟无?法推行。
原来,苏培风这么早就开始研究田税方面的?律法了。
“父亲的?坟墓在?城外,有时候我被人欺负了,无?处不在?倾诉,便?会一个人偷偷跑出城到父亲坟前,有次途径官田,恰巧见到酷吏征税,搜刮了一波又一波,我见农民可怜,总觉得税收过重,于是想?要衡量了一下朝廷各处的?开支,想?着?能不能从什么地方减轻一些税收……”
姜瑶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不是朝廷设定的?税收过重,而是征收田税的?方法不合理?”
苏培风一愣。
姜瑶于是接过她手中的?书,将她前世《田亩论》里研制出来的?要点一一圈起来。
苏培风越听越惊讶,最?后恍然大悟,“我以前光想?着?是税收过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多谢殿下指点。”
这下轮到姜瑶不好意思了。
她笑?笑?,说道:“不是我指点你,是你自己指导了你自己。”
姜瑶不过是将前世已经长大的?苏培风的?观点告诉她罢了。
苏培风是姜拂玉为?她选的?伴读,还不是上官寒这种通过走后门进来的?,对标的?是谢兰修这种天才,姜瑶怎么能指导得了她?
第二日,伍卓便?正式入宫,在?东仪书院中授课。
东仪书院其实并非在?东仪宫中,两边隔了一堵墙,只不过凑的?近,蹭了东仪宫的?名?字罢了。东仪宫那么大,姜瑶从主殿走过去都要几刻钟。
自古以来,东仪书院的?开学往往伴随着?储君党册封,里中的?学生都是储君及其伴读,是为?培养储君能臣的?地方。
一大早,东仪宫中的?孩子们穿戴整齐,去向伍卓行拜师大礼,正式入学。
伍卓在?学宫中教?书十余载,一直是个严厉的?夫子,而且林愫暗戳戳授意过“不听话就尽管抽她”。
上课才没几日,姜瑶没少因为?在?课堂上犯困和走神?被抽手掌心?。
同样和她坐在?第一排的?凤雏上官寒也一样挨了板子。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为?了不冻到里面的?孩子们,屋内开始烧地炉,温热的?炭火烘烤得姜瑶和上官寒昏昏欲睡,他们俩直到被戒尺抽红了掌心?时,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另外两人不犯困?
谢兰修和苏培风从来就没有开小差、犯困等?诸多毛病。
当他们去请教?“上课不犯困”秘方时,两人都是一脸惊诧,“认真听老师说话,为?什么会犯困?”
林愫当初的?预判十分?准确,姜瑶在?读书上有点小聪明?,但是比起天赋型选手还远远不足,同样是听一堂课,苏培风和谢兰修一点就通,很快就能跟上节奏。
姜瑶迷迷瞪瞪地听着?,只要某个地方卡了一下,就开始脑子打结,一打结眼神?就逐渐清澈,目光涣散,甚至逐渐犯困走神?——她就离挨揍不远了。
幸好有上官寒陪着?她一起挨揍,和她算是难兄难弟。
四个人磕磕碰碰地学着?,转眼间?时节已经快到冬至,几个人裹得越来越像球。
忽而有一日下课后走出屋子,忽然看见,天上降下白茫茫的?一片。
“唉?”姜瑶伸出手,“是下雪了吗?”
苏培风冲下台阶,抬头看着?天空,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她浑然不觉寒冷,在?庭院里转圈圈,开心?地喊道:“终于下雪了!”
今年上京的?初雪,姗姗来迟。

雪一下就没完没了, 细雪纷纷铺满屋顶,宫里宫外银装素裹。
前方传来军报,说关中?有土匪作乱, 右将军卢梓治军有方,三?日?内使其荡平匪徒,活捉主使十余人?, 发还京城,由女帝处置。
姜拂玉心情大好,处理完一日?的政务,走出屋子,凭栏望雪。
忽而远远地看见一人,白衣白裘, 撑着紫竹青伞,从远处走来,身姿如雪中?松,眉间淡白,如雪皮囊下, 一副清秀美人骨。
姜拂玉笑?道:“你来了?”
林愫抱着刚从尚书台拿过来的公文, 撑着伞,在?雪中?与她对望, “是呀,看了今年北方四州的军报, 各州郡已依令增兵,朔州刺史徐辉近来多次兵演, 几次上奏请求出兵, 我看,他快要按耐不住了。”
走上台阶, 来姜拂玉身边,轻轻一抖,将伞上的雪抖落,“陛下怎么看?”
朔州开战已经近在?眉睫。
姜拂玉坐在?围栏上,似乎并不急,“知道他心急想打?仗,但时机未到让他再等等,如果他闲着,就带兵出城,去畋猎野兽,打?打?土匪,不然这群新兵没?有经历过实战,将来临阵怯场怎么办,话说,尚书台的政务你可还能上手?”
姜拂玉是默认林愫可以帮她处理政务的,最近在?姜拂玉的授意?下,他最近获得了直接进?出尚书台的资格。
“除了被人?阴阳怪气两句后宫干政,干起来还是挺愉快的。”
他凑在?姜拂玉身边,“所以阿玉,你把这么多朝政都交给我,自?己却在?这里躲闲看雪,是打?算慢慢把京城托付给我,然后去朔州吗?”
他是何其敏锐的人?,姜拂玉才刚刚允了她特权,转头就已经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她想要和年轻时候一样,御驾亲征,讨伐胡人?。
姜拂玉也没?有否认,“当?初,我在?朔州待了一年之久,那?边的降临大多都是我的提拔上来的,而且当?初我与胡人?作战,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朔州与胡人?的手段了。”
林愫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的物件交给宫女?,忽然从身后抱住她,靠在?她的肩膀上,“可是,朔州极北,天?气不好,你的身子大不如前,你不能去朔州。”
姜拂玉轻笑?出声,“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说我大不如前,你在?看不起我?”
“是吗?”
林愫笑?了,感受着怀中?的狐裘厚度,估摸着她穿了多少件,“你以前冬天?不会穿这么多,也没?有这么怕冷。”
这么多年过去,姜拂玉先是重伤后是拼命生下姜瑶,之后多年又被白茵暗中?下药,她的身体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样。
但是姜拂玉认为,如果只是去朔州督军,已经足够了。
她年轻时未能夺回山河,眼睁睁看着十九城沦陷,这件事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朔州,她必须要去。
江山,她必须夺回来。
“你不必劝我,我已经和几位将军商议过了,至多两年,胡族坚持不过两年,在?这期间,拜托你照顾好阿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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