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柏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要脱口而出的话。
“在深渊……不是梦,是吗?”
“是。”
“那两段监控,是什么?”
“……藤怪,他是我的旁支,有着打造空间的能力,在他的空间当中,你的一切都是他捏造出来的,当时他也在场。”
苏棠音闭上眼,声音忽然降低:“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景柏说:“我不能回答你。”
现在不是时候,如果说了,苏棠音不会愿意打开世界的门,他没办法带她走。
但他忽略了小妻子的聪明。
苏棠音笑了声,夹杂了些嘲讽。
“景柏,我来猜猜,我的血可以打开两个世界的门,你想把我带去另一个世界,是吗?”
景柏没说话,一双眼睛沉沉看着苏棠音,沉默即是默认。
苏棠音明白了一切,其实所有事情都跟她猜测的没什么差别,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很失望,也很难受,心里酸酸涩涩疼的不行。
她靠着墙,看着离自己几步之遥的丈夫。
他不再掩饰,眼睛是浅蓝色,触手被他收了回去,现在站在面前的就是一个普通的人。
除了那双眼睛,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个怪物,甚至是怪物的人,他看起来太像一个长得俊美的人类。
苏棠音有很多话想问,但千言万语,最终只凝聚了成了一句:“景柏,我们离婚吧,我不会跟你去另一个世界的。”
景柏的眼神陡然间就变了。
苏棠音根本没看清他什么时候动的,眼前一阵风吹过,冷香扑鼻而来,他已经冲到了身前。
她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抵在了壁柜上。
景柏见缝插针,将人压在壁柜和怀抱之间,双臂撑在她的两侧。
苏棠音的衣服衣服被景柏扯得松松垮垮,领口大开着,肩带也半掉不掉挂着,刚才只顾着跟景柏吵架,现在却意识到了不妥的地方。
她推搡着他:“滚!离我远点!”
一向温柔的小妻子现在对他破口大骂,又抓又踹,若是让闻煦看到还指不定怎么笑他。
可景柏现在脑门抽疼,攥紧苏棠音的手,他很轻易就能制止住她挣扎的动作。
“我们结婚的时候说过不会分开,你说过永远不会不要我,你现在要离婚?”
“是。”
“你还是不要我了?”
“对。”
景柏的呼吸很重,身后的触手控制不住涌出来,苏棠音又看到了漫天飞舞的触手。
但不同的是,这次她听到了那些触手说话。
——宝宝,宝宝!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们!
——你变心了,你变心了!为什么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苏棠音艰难呼吸,景柏不断往前,她的腰身压得半弯,被迫后仰着,锁骨更加明显。
景柏盯着那片莹肤看了许久。
苏棠音莫名有种危机感:“景——”
景柏俯身亲上了她,拉过一旁的毛衣,在肩头上啄吻:“宝宝,我们现在做好吗,很舒服的,你会很开心的,开心的话我们就不离婚好吗?”
苏棠音觉得这人简直是荒谬,一瞬间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
景柏已经把人打横抱起扔去。
“景柏!不许!”
景柏这人选择性忽视她的话。
苏棠音又羞又恼,景柏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他们结婚了半年,这件事根本数不过来,而怪物很聪明,远比人类聪明的多,学什么都很快,景柏在无数次的实践中掌握了真理,甚至能熟练运用,将苏棠音吊的不上不下。
景医生是个好学生,学习的理论总能根据不同的题变化应对措施,苏棠音迷迷糊糊,防守被尽数击碎。
他好像亲了亲她的唇,然后是脸侧,总之苏棠音太糊涂了,一会儿想骂他,一会儿又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没有退路。
苏棠音觉得怪物的天赋实在有些可怕,已经从刚才的又踢又骂化为汪秋水,一点点风都能掀起一阵涟漪,声音让景医生和那些触手们更加疯狂。
触手们瓜分掉苏棠音的眼泪和汗水,那些远远不够触手们均分,它们甚至还在打架,自相残杀。
本体景医生正在忙碌,根本没空去管它们,而是专注伺候自己的小妻子,她的声音就是给他最好的鼓励。
景柏的思维简单,以前他惹她生气,耐心去哄她,低头认错,买上一堆东西讨小妻子欢心,晚上使尽手段伺候她,她一准羞红了脸哭着求他,会一遍遍诉说爱意企图让他放缓些,他以为这样她就不会生气了。
苏棠音感受到他的唇在往下蔓延,一直到家居裤被褪下,她忽然清醒,一脚踹了上去。
“景柏!”
景柏完全没防守,那些圈住苏棠音的触手们也没有戒备,直接被她挣脱开,她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
苏棠音气的脸都红透。
景柏茫然看她,“宝宝,怎么了,为什么要打我?”
苏棠音气的又往他的脸上呼了一巴掌,怎么有脸问的,他竟然敢碰那儿!他们结婚那么久,因为苏棠音的拒绝,景柏从来没得逞过,没想到今天被他亲到了。
她气的不行,要不是最后那点修养还在,早都骂出更难听的话了,此时指着门:“不要脸,你给我滚出去!”
可景医生不在意这些,不管苏棠音怎么骂他,他都不会生气,在她面前,他可以接受苏棠音的一切怒火。
只是小妻子裹着黑色的被子,肩膀露在外面,因为羞愤和气恼导致脸红的不行,让他看的浑身冒火,他凑上前,喉结疯狂滚动,又飞快亲了亲她的唇:“宝宝,你好香啊… …”
苏棠音:“!滚啊!”
他怎么敢在这时候来亲她,他到底怎么敢的? !
苏棠音拼命擦着自己的嘴,景柏的神态越来越痴迷,“宝宝哪里都好香,香死了,宝宝,我好喜欢你啊……”
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苏棠音为什么生气,此刻跟个上了瘾的人一样。
景柏凑上前去亲她,她一开始的挣扎被他制住,直到后面,他没有感受到小妻子的挣扎了。
怪物心下一喜,觉得自己真的做对了,小妻子没有生他的气了,他越发激动,受到了鼓励,像之前许多次那样讨好她。
可一直亲到脸上,苏棠音都没反应,景柏却尝到了些咸涩。
他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不太对的地方了。
——宝宝,宝宝哭了……
——宝宝,不哭不哭……
触手也是有灵性的,知道此刻苏棠音的哭是真的哭,而不是被他磨出来的眼泪。
怪物心里慌乱,瞧见小妻子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心疼的不行,欲念被扑来的水花浇灭,慌忙上前去哄她。
“宝宝,宝宝你别哭,为什么要哭?”
“不哭,别哭我心疼,宝宝不哭。”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可苏棠音捂住脸,躺在床上隐忍低泣,景柏束手无措,跪在她身边的被子上,俯身想要去扒开她的手。
苏棠音紧紧捂住眼,死活不让他看眼睛,景柏又不敢真的对她动手,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在旁边小声哄。
“我错了,我都错了,宝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棠音的肩膀在抖,看的景医生的心被揪成一团难受的不行。
“宝宝……”
苏棠音侧过身,终于哭出了声:“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了她整整五年,一直在骗她。
她以为身边只有这一个忠诚的人,没想到他还是骗了她。
苏棠音忍不住痛哭,哭到眼泪根本止不住。
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以及被欺骗的委屈感压垮了她,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如果他真的是怪物,那她爱的人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怪物?
景柏越来越急,想要碰她又不敢碰她。
“宝宝,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
苏棠音不理他。
一来几个回合,景柏的情绪也隐隐崩溃,苏棠音的哭声让他不安,对爱人的心疼也让他浑身都疼,理智在一点点崩塌。
因为主体的失控,触手越来越多。
直到一根触手小心爬上了苏棠音的胳膊。
她忽然有了动作,反手一巴掌挥开了那根触手。
“别拿它碰我!”
景柏眨了眨眼,仿佛僵硬了一样。
苏棠音坐起身来,擦去脸上的泪水,漠然看着他。
“景柏,我不想看到你,就现在。”
她指着大门,对他说:“你现在给我出去,不出去的话,我死都不会再见你,不信你就试试。”
“景柏,现在给我出去。”
景柏坐在沙发上,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苏棠音赶出来。
他委委屈屈缩在沙发里,一向张扬的触手们现在也蔫蔫地缩在他身边,连触尖都显得格外没精气神。
——宝宝讨厌我们,她为什么讨厌我们?
——宝宝, 宝宝让我们滚。
——你想想办法,你快想想办法!不能不能不能!
那些触手不断刺激着景柏,他面无表情,满脑子都是苏棠音最后的话。
“景柏, 我曾经以为我是幸福的。”
怪物有些不解, 她不幸福吗?
他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人类,学着那些被人类称赞的丈夫模样,成为众人眼中出色的未来伴侣。
有钱, 有颜, 温柔,事业有成, 专一又宠爱妻子。
“宝宝不幸福吗……”
景柏闭上眼, 额上青筋横跳, 苏棠音的话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怎么可以不幸福,为什么不幸福,不幸福的话,她是不是就真的不要他了?
这个想法一出,景柏浑身一颤,难言的恐惧淹没了自己,从未畏惧过什么的邪神第一次有种极端的害怕,只是这个念头一出都觉得难受的不行。
怎么可以呢?
她怎么可以负心呢,为什么不要他了?
景柏越想越委屈,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幽怨到不行,仿佛里面是一个伤了他感情的负心汉。
负心汉苏棠音睡的很香,压根没管外面的景柏。
黑色的大床上只睡了她一个人,就是在上面打几个滚都无所谓,苏棠音可谓是舒畅的不行,只有那些时不时从门缝中探进来的触手让她心烦。
她又伸手打开了一只试图爬上她腰身的触手,眼也不睁地警告:“再敢来烦我,把你烤了做章鱼丸子。”
触手委委屈屈瑟缩了下,不甘心地想要再挣扎一回,苏棠音翻身坐起。
她盘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看着趴在床边的触手。
触尖朝上点着头,像是在跟她打招呼,那种痴迷到让她起了一身汗毛的声音传来:“宝宝,抱抱……”
苏棠音握住那根触手。
被温暖的掌心抓住,换成别人的手,触手定是要发火的,直接把人撕成碎片都是好的。
但抓着它的是它的宝宝,触手兴奋的不行,感觉整个怪都要升天了。
还没高兴一会儿,刚想主动些往苏棠音怀里蹭去,便见她面无表情用另一只手握住它的另一端。
然后……
打了个结。
触手:“宝宝……”
苏棠音利落地将这根触手打成死结,提着它下床,打开房门,根本没看客厅中坐着的人,直接将这根触手丢了出去。
景柏:“……”
触手:“……”
苏棠音关上房门,将门反锁,找出胶带将门缝粘起来,做完这一切后重新回到床上闭目养神。
世界终于一片安静。
客厅中,景柏垂首,目光落在地面上那只被打成死结,还在试图挣扎的触手。
他的神情看不出来什么,垂着眼睛的样子很冷漠,触手在地面打滚,可身子却在颤抖。
只有景柏知道它不是害怕。
事实上,他也在抖。
——宝宝……宝宝好软,宝宝摸我了……
——宝宝很温柔,宝宝根本不舍得把我做成章鱼丸子,她好爱我!
景柏闭了闭眼,没管那根触手。
其它的触手也跟着急了,一股脑朝门口涌去,想要通过门缝钻进去。
——宝宝宝宝,宝宝摸摸我!
——我先来,我先来的!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宝宝宝宝宝宝!
景柏在一声声的宝宝中脑袋越来越疼,浑身燥热难受,后仰着靠在沙发上,分明突起的喉结拼命滚动,额上的青筋横跳。
对妻子的渴望让怪物难以控制自己,怪物的欲望强大,只要在妻子身边,只要被妻子碰触到,就像是打开了开关,全身的血液都会因此沸腾。
他不敢动,也不敢前去打扰小妻子,现在苏棠音很生气,虽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生气,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学着做了那么多年的完美丈夫,景柏知道一个合格的丈夫是不会惹妻子生气的。
苏棠音生气了,那就是他的错。
他坐了许久,一直到身体的燥热平息下去,深深看了眼紧闭的房门,随后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大衣穿上。
房门打开又关上。
尽管景柏已经刻意放轻了声音,苏棠音还是听清楚了。
她本来就没睡着,睁开眼发了会儿愣,然后起身披上外套。
拉开卧室的门,客厅中没有开灯,苏棠音算是看出来景柏为什么不开灯了。
她去过深渊,那里太黑了,没有一丝光,景柏如果像那只鲛怪所说,自宇宙诞生便存在了,那他便是在那暗不见光的深渊中待了数不清的日子,或许从来都没见过光。
不,除了那些触手上的幽幽蓝光。
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怪物的习性早已被养成,畏惧阳光,又或者厌恶阳光。
怪不得景柏在家不喜欢开灯,怪不得他们做那件事的时候,景柏总喜欢关着灯。
因为他的视力在黑夜中要远远敏感于在光下。
那只被她打结的触手还在地面躺着,瞧见她出来后如看呆了一般,一动不动盯着她。
——宝宝,宝宝!
附近不断有触手朝她爬来。
景柏虽然人离开了,但在家里留下了许多分体,目的应该是为了看管苏棠音,他害怕她离开。
苏棠音踢开一只爬上脚背的触手,冷声道:“不许碰我,如果你们谁敢碰我,那就三天别想见我。”
嘤嘤声此起彼伏,苏棠音漠然看着它们。
她没指望景柏放她出去,事到如今,情绪早已经稳定,看到这些触手的时候心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景柏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她现在也不想看到他人。
苏棠音坐在沙发上,那些触手围在她周围,看起来很想触碰她,但是却被她的眼神震慑,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她心下有些想笑,却还是压着声音问:“我问你们几件事。”
她肯和它们说话,触手们疯狂点头。
苏棠音知道这些触手有自己的意识,也能自主说话,因此直截了当开口询问:“景柏多大了。”
一只触手抢先回答:“很老了!好几十亿岁了!”
苏棠音算了算自己的年龄,连他零头的百分之一都没。
在这种时候她反而笑了,很明显是被气笑的。
她又问:“我的血为什么可以打开两个世界的门?”
这次触手们没一个回答。
它们聚在一堆,不断有触手挠了挠自己的触身,颇像人类挠头的模样。
苏棠音也不说话,安静坐在那里等它们回答。
直到一根触手说:“就是……我们也不太清楚……”
苏棠音毫不意外它们的回答。
她靠在靠枕中,那根说话的触手上前小心戳了戳她的脚踝,苏棠音没动,漠然看了它一眼。
她没有拒绝,那根触手一激动,嘤嘤叫着圈上了她的脚踝。
其余的触手尖叫,一股脑涌上前要去缠苏棠音。
她在这时候开口:“不许过来,不然我起锅烧油了。”
触手们:“凭什么它可以!”
圈着苏棠音脚踝的那只触手得意洋洋地扬起了触身,若是有张脸,此刻已经笑得春花荡漾了。
苏棠音冷淡回:“因为它回答了我的问题。”
其余的触手:“……”
接着是争先恐后的声音:“宝宝,我也可以!”
——宝宝要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宝宝宝宝选我,我分化的早,比它们知道的多!
——你放屁,明明是我分化的早,选我选我选我!
苏棠音听着那些触手们争吵,只觉得头都要大了。
她直接伸手喊停:“闭嘴,一个一个来。”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
刚好景柏现在不在,而比起来景柏,这些触手好像更听她的话。
景柏一路驱车来到城郊。
他听着脑海里传来的声音,触手们是他的分体,景柏是可以听到它们说话的。
苏棠音似乎不知道这些,问的问题一开始还算是正常,景柏也没打算瞒她。
一直到后面,她的问题越来越刁钻。
“深渊没有光,也没有其他怪物的话,那景柏还穿衣服吗?”
“穿啊,他从不裸奔的!”
“穿着给谁看啊?”
“给我们看啊,他可臭美了!”
景柏:“……”
闭眼,忍。
他记住了这根触手,回去就捏爆它的头。
苏棠音的问题已经发展到了景柏睡觉喜欢穿什么衣服,洗不洗澡,深渊有洗澡的地方吗等等一系列。
景柏麻木开车,换成别人讨论他的事情,他早就将人捏爆了。
但偏偏是苏棠音,听着苏棠音主动询问他的事情,景柏莫名有些爽快,即使因为触手们的回答不满,却也依旧没有出售打断。
他好喜欢宝宝开心的时候,尤其被那些触手逗笑,笑声清脆又可爱。
想亲一口。
景柏长呼口气,压下心里那点子邪念。
一直到了目的地,闻煦提前打过招呼,景柏畅通无阻进入别墅区。
闻煦抱胸在大门等着他。
他穿的很随意,懒洋洋套了个家居服:“怎么就你一个人来,说实话我还没见过你那小妻子呢。”
景柏嗤笑:“她是你能见的吗?”
闻煦也不生气,他一向知道景柏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对除了苏棠音以外的人都是平等的歧视。
作为一个世界的神,他有资本这样做。
闻煦摇头轻笑,转身朝屋内走去:“进来吧,你来的还正是时候,我们家刚好在吃饭。”
景柏依旧冷嘲热讽:“这个点吃饭,你过的哪国时间?”
闻煦咋舌:“我家宝贝起的晚,我也就跟着起晚了。”
景柏的脸成功黑了。
闻煦打开房门,将新的拖鞋递给他,靠在墙上笑盈盈颇为欠揍:“温香软玉在坏,从此君王不早朝,你懂吗?”
不等景柏回答,他又“啊”了声,然后更加欠揍:“你怎么会懂呢,你老婆不要你喽。”
尾音上扬,带着笑意。
景柏的脸彻底黑了,扬起一根触手抽了上去。
闻煦侧首躲过,抬起几根触手拦住景柏。
“闻煦?”
怯生生的声音,闻煦的身子一挡,高大的身形牢牢挡在景柏和许婉枝的中间,俨然一副戒备保护的模样。
虽然他敢挑衅景柏,但不确定景柏盛怒之下会不会对许婉枝出手。
闻煦不敢冒这个险。
“婉枝,去餐厅喊阿姨准备饭菜吧。”
许婉枝在闻煦身后,看不到景柏的样子,但早就知道来的人是景柏,也知晓了景柏的身份。
她微抿唇瓣,压低嗓音回:“好。”
一直到许婉枝离开,景柏收起了自己的触手,闻煦也将那些阻拦的藤蔓收起。
算起来,景柏算是闻煦的祖宗的祖宗了,他们之间不知道隔了多少辈。
可闻煦却没有一点敬畏。
方才的事情过去,他转身引着景柏朝餐厅走去。
“刚好,神明大人来蹭个饭吧,当作是……”闻煦回头,神秘一笑,“报答景医生之前对婉枝的治疗了。”
景柏看不上闻煦,觉得这人实在虚伪。
也看不上许婉枝,实在软弱。
他白了眼闻煦,没回他的话。
餐桌上只坐了他们三人,景柏对人类的饭菜不感兴趣,一心想着家里的人,只想赶紧解决完这些事情回家陪妻子。
闻煦却只顾着给许婉枝夹菜盛饭,他和许婉枝贴的很近,俊美的丈夫体贴地照顾着妻子,妻子回以微笑,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像极了幸福的一家。
可景柏却看见了些藏在底下的暗潮涌动。
深绿色的藤蔓缠着许婉枝的小腿,有些圈着她的腰身,将她几乎按在闻煦怀里,那些藤蔓收的很紧,却又小心收起来蔓身上的利刺,并未伤到自己的妻子。
许婉枝看起来在笑,实际上脸色苍白的不行,景柏是心理医生,见过不少这种病人,明明不开心,却还是为了一些没必要的原因做出伪装,装作自己很开心的模样。
景柏抱胸靠在椅背上,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两人。
闻煦没看景柏,视线一直在许婉枝身上,慵懒问了句:“景医生,不想对你的患者说一些话吗?”
许婉枝身子一僵。
景柏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医生不能和自己的患者私下联系,这是违反规定的。”
闻煦却觉得没什么,将一口蛋羹递到许婉枝的唇边,哑着声音哄她:“宝贝,张嘴。”
许婉枝启唇吞下闻煦递来的饭,像是已经习惯了,又或者重复了很多次。
很听话。
闻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婉枝真乖。”
景柏嗤笑,有些不耐烦了:“我来找你是告诉你,我会在一月后打开两个世界的门,你准备好就行。”
闻煦笑着说好,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许婉枝好像是知道这件事的,她终于从一直的沉默中有了动作。
她没有看在一旁剥虾的闻煦,而是将目光径直望向对面的景柏。
她的心理医生,她曾经将他视为自己的救赎。
“她愿意陪你去深渊吗?”
景柏的脸冷了下来,闻煦一直挂着的虚伪的笑也垮下。
许婉枝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格外渴求他的答案。
她又问了句:“你的妻子,她愿意陪你去深渊吗?”
语气其实很平淡,仿佛随口问的一句今天吃什么一样。
她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同样被怪物缠上,那个女生是怎么做的呢?
屈服于权势,被以爱为笼困着,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勇敢地反抗了这个比闻煦还要强大的怪物?
景柏的眼底毫无情绪,冰冷到宛如一潭死水,可许婉枝在此时没有丝毫害怕。
闻煦的藤蔓已经悬浮在许婉枝四周,只要景柏有所动作,顷刻间就会替她拦下攻击。
但景柏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没有生气,其实在那一刻,更多的是迷茫。
苏棠音愿意吗?
三人没一个人说话,四周寂静的不行,景柏就迎着许婉枝的眼神,两人隔着一个饭桌对视。
许久后,他说:“她不愿意。”
闻煦的眉头一皱,许婉枝的长睫轻颤了几下,眼底突然间腾起光亮,似燎原的野火,逐渐扩大、燃烧。
“婉枝,你该回去——”
“她不愿意是吗,她真的不愿意吗?”
许婉枝的声音很急切,无视闻煦递来的手,直接站起了身,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顶到了桌子,搭在碗上的筷子滚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不愿意的话,那你是怎么做的?”
许婉枝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事情忽然失控,闻煦的瞳仁皱缩,起身将许婉枝抱在怀里。
他威胁似地看了眼景柏,语气很冲:“景医生,我妻子累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他拉着许婉枝就要离开,可一向听话乖巧的妻子现在像是变了个人。
她狠狠咬了他一口,一个巴掌扇上了他的脸。
——啪。
巴掌声太过响亮。
闻煦的脸上浮现了清晰的指印,她打的太重,指甲在他的脸上刮出些伤痕,闻煦的嘴角泛红,隐隐溢出一些浅绿的血液。
景柏挑眉,反而淡定地坐在原地看着这场闹剧。
倒是他小瞧许婉枝了,他以为许婉枝是个软柿子任由闻煦拿捏,没想到她远比他以为的要大胆些。
毕竟闻煦不是景柏,景柏这人脑回路清奇,觉得苏棠音的巴掌是爱。
闻煦可不一样,他不会觉得这是许婉枝在爱他。
闻煦侧着头,身量很高,许婉枝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
但闻煦的碎发遮挡了眼睛,她也看不出来他的情绪。
“为什么不让我问?你在害怕什么?”
许婉枝红了眼睛,一向温柔的人连生气都是温温柔柔的。
闻煦反问:“你问了又有什么用?”
许婉枝惨笑,指着闻煦:“是没什么用,我哪能反抗你呢,可你知道吗,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恶心,我这辈子从没后悔过什么,无论是失去还是拥有,我都坦然接受,只有你,闻煦,你这个怪物。”
“我最后悔当年心软,将你拖了回来。”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一定一把火烧了你。”
她扯下腰间的藤蔓,冷眼看了眼景柏:“你的妻子很勇敢,我没有她勇敢,闻煦也没有你虚伪能装,可你觉得我们的结局不会是你们的结局吗?”
许婉枝的眼神很冷漠,与景柏之前见到的人都不一样。
她好像忽然间变了一个人。
景柏本来在看戏,此刻的笑容也逐渐凝滞。
许婉枝说:“不,你们一样,因为你们是怪物,是恶心的东西,除了掠夺什么都不会,而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人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不懂爱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