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吟凑近,悄悄探头。
易忱应是刚刚洗过澡,她靠近时,隐隐约约闻到青柠香气,干净清冽。身上也只随便套了件棉质的T,低着头时,脊背弓着,棘突很明显。
易忱还是没发现她。
她便再凑近。
钟吟注意到他手中看的书,竟然是全英文。上面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和天书一样。
“哇哦。”
她发出一声惊叹。
突然的动静把易忱吓了跳,浑身抖一下,立刻便回头。
看见她的脸,才长长抒口气,一把将人拉着抱到腿上,头埋她后颈,手掐她腰:“故意吓我呢?嗯?”
钟吟手翻他面前的书本,往后扫了几页:“看你太认真,没出声打扰你。”
“这是什么书啊?”她惊异他还会半夜看书,拿着书翻到封面,也没看明白是什么,“看起来好复杂。”
“新游要换引擎。”他指骨把玩她手,漫不经心说,“要重新学。”
身为主持人,钟吟英文也是不错的,她从小念的双语学校,更是下苦心学过,正常的口语交流都没问题,必要的场面攻克生词也能应对。
但易忱这本书,对她来说可就是天文了。用词很专业晦涩。
她放回去,心中感慨,手揉了揉他发梢:“难不难?”
易忱挑眉,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什么能难倒你对象?嗯?”
钟吟看着他,半晌没动,心中一时竟有些羡慕。
她突然垂落眼睫,细白的手臂环抱住他脖颈,有些依赖地埋下头。
轻声道:“我要是能和你一样自信,就好了。”
她少见得如此柔顺,温香软玉般靠在怀里,长发海藻一般披在身后,易忱瞬间就被她弄化了。
“钟吟,”手捏她后颈,嗓音低沉带笑,“你是不是又埋汰我呢?嗯?”
“这次没。”像是汲取能量,钟吟在他怀里吸了口气,认真道,“我是真的想有你这种心态。”
无论何时,都拥有绝对的自信和内核。
走投无路也走,有障碍就扫平,想要的就一定得到。
新的游戏又是新的尝试。
一切又从头开始,连开发引擎都要现学,却也一点也不气馁。
永远都有那股蓬勃的劲儿,有了目标,便坚定往前走,一个人啃书现学,也不觉得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察觉些许不对,易忱按住她肩,低头蹭她发顶。
“怎么了这是,”他难得的敏锐,“这都几点了?”他朝电脑屏幕看一眼,“怎么不睡觉?”
钟吟闷声:“我有点儿失眠。”
“怎么睡不着?想我?”
“有点儿害怕。”
易忱立刻:“怕什么?谁欺负你了?”
“不是。”钟吟摇头,“我刚刚又冷静了一下,我担心我在比赛上表现得不好。”
“毕竟你也知道。”她细声说,“我有点儿名字,节目看上我,估计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我能带来流量。”
“如果我表现的不好,未来该——”
“哎。”听她说到这里,易忱忍不住打断,捧起她脸颊,“钟吟,你还给不给同龄人活路,嗯?”
“…啊?”
“你说你吧,大一签约柠檬,大二红全网,大三被总台邀请去比赛。”易忱舌尖顶了下腮,竟是越说越惊,语气也酸不溜秋起来,“你知道作为你对象,我每天顶着多大压力吗?”
“要搁我,我牛逼都吹天上了,你还搁这儿没自信。”易忱气得掐她脸颊,“我不和你说那些安慰人的废话,我就告诉你。”
“你很强,我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姑娘。”
易忱说话时,漆黑的眼眸很认真地投在她面上,闪烁着很让人安定的光芒。
他是个从不内耗的人。
不好的情绪交给他,也能很快消失无影。
不是苍白无力的安慰,也不是唉声叹气的共情,更不是同样负能量的抱怨。
而是——
很坚定地告诉她:“你很强。”
直接从根本上,替她拂去了那些虚无缥缈的阴霾。
钟吟眼中闪烁着盈盈的细碎的亮色,她抬起头,按下他脖颈,亲了亲他唇角。
易忱笑了下,便顺势按住她后脑,吻上来人。也坐不住了,抱着她就起身放在身后的书桌上。
桌上的书也被碰掉,落在了地毯上。
但他不管不顾,开始一下下亲她脸颊脖颈。
钟吟只是想亲亲他,他便立刻情动。
“明天我还有早课呢。”她嘟囔,“要早起。”
易忱动作微顿。
气息还是紊乱的,眼中倒是稍微冷静下来。
“那就打开,”手拍她腿,“我给你舒服舒服。”
钟吟蹙眉:“都说了要早起——”
他混笑:“这不刚好放松助眠?”
这倒是真的。
每次这样,她都会浑身没了力气,软绵绵陷在枕头里,没什么意识,闭上眼就能睡过去。
但真的对他打开腿。
谁做的到!
钟吟脸色滚烫,伸腿去踹他。知道她害羞,易忱便顺势抬起她膝盖。
这下是能睡着了。
屋内暖气正盛。
结束时,钟吟浑身起了层薄汗,没力气回去,就躺在他书桌边的床上,有些迷糊地闭上眼睛。
易忱去了厅上的洗手间,不用想也知道在干什么。
很快,动作很轻地回来。半梦半醒间,钟吟被他从后抱在怀里。
他气息间还有薄荷味,应该还漱口刷了牙。
时间实在不早。
他暗灭了夜灯,低头在她后颈吻一下。
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
钟吟似乎听到他很轻的一声低语。
“总有一天。”
“我会成为你坚不可摧的后盾。”
让你无需担忧未来,做事不必担心后果。
因为我会为你扫平一切障碍。
确定了要报名,从这晚后,钟吟便开始着手准备。基本功是主要,看书看国内外新闻,丰阔视野,也必不可缺。
冬天总是昼短夜长,连时间也如指缝中的水,快速溜走。
一眨眼,新的一年来到。
元旦,在顾清的邀请下,钟吟随易忱回它家吃了顿饭,得知一个重磅消息。
易池和许念,已经在元旦前一天,也就是昨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领了证。
两人坐在沙发,宛如两座石雕,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真结…”易忱卡半天,注意到顾清使过来的眼色,又将话咽下,“恭喜啊。”
钟吟同样:“恭喜恭喜。”
“你还不改口,喊一声嫂子。”顾清去拍易忱的脑袋。
易忱摸摸鼻子:“嫂子。”
许念笑着点头。
易池便站在她身后的沙发,本来在手机回信息,闻言垂眸朝许念看了眼,眸中不再是毫无波动,隐隐带了些温情。
钟吟细腻地发现这点变化,唇角翘了翘。
中午在饭桌上,顾清一如既往话多,一边给两个儿媳妇夹菜,一边和谁都能侃两句。
“吟吟今年哪天回沪市过年?”冷不丁,顾清问她。
钟吟咽下口中的汤,回答:“大概是腊月二十五,我要实习到二十四。”
“噢。”顾清点头,“今年初六,我们还去沪市你家那边拜访。”
钟吟笑着颔首:“欢迎。”
原以为是简单拜访,谁知易建勋突然客气地说:“和亲家母也说过了,我们还要去你祖父和外祖家走动走动。”
钟吟咬着筷子,一时愣了两秒。
这是…?
她身侧的易忱视线飘着,不停偷瞄她。
“我今年十二月,身份证就二十二了。”他冷不丁提醒。
他一句话,对面的易池就能知道他憋的什么屁,压着唇角,差点没笑出声。
易忱这么一说,钟吟也明白过来,他在点她什么。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搭理他,对易建勋说:“好的,易伯伯。”
“吟吟,你放心,”顾清虽然也早就想把事儿给定下来,但也觉不想给钟吟压力,“我们就是单纯走动,总不能失了礼数。”
是她这个儿子等不及,一直在她耳边嘀咕着,是不是该去钟吟家族那边走走,不然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么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事儿。
谈了也有快两年,钟吟是将他们家的人认全了,他们还没主动去走动一下,实在不该。
这个仪式一走,基本两个孩子的事也是板上钉钉,早晚的事。
听见事情基本定下来。
易忱压着快要起飞的唇角,低头扒饭。
腊月二十五,钟吟踏上回沪市的飞机。
这次回去的晚,年后能待的时间也不长,相聚的时候本就短,白帆便不舍得再带她跑来跑去,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里待着。
钟吟许久没有这样闲散的日子,但比赛在即,她也不敢松懈,该练的早功都照常,其余时候便看书和节目。
今年春节。
易忱依旧是十点多就要和她连着视频,第一个和她说了“新年快乐。”
好不容易到了初六。
易忱一家前来拜访,这次他们来得很隆重,连易池也专程请假调了班,带着许念一起来了沪市。
白帆还准备了大红包,包给了许念,口中啧啧惊:“清姐,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氛围喜气洋洋,顾清都笑得合不拢嘴。
许念抿着唇,温婉地笑。
钟吟便坐在沙发一侧,眼神悄悄往他们二人身上瞄。
好像又变化了些诶。
不再是之前陌生人一样的氛围,反而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暧昧。
见自己都到了她眼前,钟吟都没什么惊喜的反应,易忱不满地捏她手指。
钟吟回神,莫名其妙看他一眼。
“你怎么不看我?”易忱压着唇角,脸色明显不爽。
钟吟还嫌他遮视线,挡她一线嗑cp,稍稍侧身,将头往前探,往沙发侧看去。
“不许看。”易忱顿时炸了,偏偏要挡住她,将她脑袋掰正到只能看到他。
他今天还专门早起换了新衣服,梳了头发。一大早就坐飞机赶过来,合着就他一人兴冲冲的是吧?
到底在看什么?
他瞄了眼。
正看见他哥嫂俩。
他哥正把手中的腕表摘下来,戴在他嫂子手腕上。
表对女人来说还是大了。
许念低头把玩,唇角轻轻翘着。
一块表。还摘来摘去的,莫名其妙。
易忱收回视线。
转头再去看钟吟,她捧着茶杯,眼睛弯着,不知道在瞎乐呵什么。
他便用手肘碰她。
钟吟叹口气,扯他衣角,低语:“你不觉得你哥嫂感情好像变好一些了吗?”
“你真八卦。”
钟吟:“……”
“我来看看。”易忱伸长脖子去看。
他人高马大的,视线也毫不掩饰。
刚刚还在窃窃私语玩表的两人,察觉到,不对劲。许念抬起头,被他直白不加掩饰的视线看得不自在。
轻咳一声,垂眸,掩饰般端起面前的水杯喝茶。
氛围被打断,易池则朝易忱深深看去一眼,表情看起来十分无语。
易忱讨了没趣,轻哼收回视线。
钟吟简直要被易忱的操作给整不会了。深吸口气,咬牙:“你就不能收敛点吗?”
易忱手顺势搭她肩膀,将人往自己这侧按:“再好也没咱俩好。”
钟吟:“……”
这到底有什么好比的…
次日,易建勋夫妇则带着易忱,登门去了钟吟祖父家拜访。而对易池来说,这样难得空闲的时间,他便带着许念在沪市逛了逛。
头天晚上,顾清就和父子俩人好好普及了钟吟家这边的情况,对这直男父子三令五申:
“钟家是书香世家,吟吟爷爷曾经还是j大的文学院教授,几个叔叔也都是学者,文化人儿懂吗?你俩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别主动开话题。人和你聊天,就热情回应,不知怎么回应的,就笑,听到了没?”
易建勋是军校出身,不通文墨,说话也直来直去,上位久了,就算他本人没那高高在上的意思,外人看起来可能就不一定了。
易忱就更不用说了,无法无天小魔王一个,拽的二五八万,还长了一张气死人的嘴。
顾清叉着腰提醒完,父子二人同时点头。
“小帆家那边好点儿,老爷子挺和气,以前和我爸一起在市住建共事,现在退休了,”顾清突然想起什么,伸手用力戳了下易忱的脑袋,“也就你小子,去年在他家闹那么大笑话。”
易忱:“……”
说完这些,顾清才放下心,次日带着这父子俩,去了钟家。
钟吟的叔叔伯伯都是搞文学的,说话确实拿捏了些文化人的腔调。
但总体是没出什么篓子。易建勋从未有过的和气,易忱也出奇的老实,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是太会伪装,最后顾清还在钟老爷子口里听到一句:“小忱这孩子好,面相看着就敦厚。”
易忱毫不羞愧地应下:“谢谢外公。”
听得一旁的钟吟,嘴角无法控制地抽了下。
她这辈子都没法都没法将易忱和“敦厚”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就该让她祖父也见识见识,易忱骂人的功底。
保管让她儒雅规矩了一辈子的老爷子惊掉下巴,叹出几句“世风日下。”
可惜,连她的那些挑剔的堂兄妹,都对易忱报以极高的赞扬。
“还好你找了个帅哥,”堂姐拉着钟吟的手喟叹,“我再也不想看美女配野兽了。”
她俩说着悄悄话,不远处的易忱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想笑却又得维持老实人设,唇角要翘不翘的。
钟吟想,如果他有尾巴,可能已经在身后摇起来了。
氛围很是和谐,这天过去,送走易忱一家后。
钟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聊天。
“小帆,今天来的这真是京市那个易家啊?易司令那个易?”
白帆点头。
“哎呦,这门楣是高啊,”钟吟的大伯母感慨,“这吟吟要嫁过去,受委屈了可怎么办?”
白帆不紧不慢地品了口茶,不答反问:“你们觉得小忱那孩子怎么样?”
“小伙子帅,还精神,那眼睛就晶亮亮地盯着吟吟转,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二伯母捂着嘴笑,“也不收敛着些。”
“你们喜欢就好。”白帆弯起唇角,“以后人小伙子来沪发展,你们可别给人委屈受啊。”
堂前安静的两秒,一时间,众人面上难掩错愕之色。
“啊?”
“这小伙子要跟着吟吟来这边?”
“差不多吧,”白帆慢悠悠道,“他上头还有个哥哥,家里用不着他待着,我可就吟吟一个女儿,得在身边照顾着。”
这下众人更是没话说了,纷纷咋舌。
白帆心中暗爽,面上还是矜持,摆摆手:“哎呀,都是年轻人自己的缘分。”
第二天,易忱一家人又去了白家。
白家氛围轻松许多,钟吟那群搞怪的表兄妹们,也总算见到了易忱本尊。
是的,自从上次易忱打来视频一战成名后。在外祖家这边,他有了个代号——钟吟的粘人小狗。
在这里再装老实,也没人信。顶着这群表兄妹啧啧的视线,易忱索性坦然接受,一副“我就这样了你能咋地”的理直气壮。
钟吟的表姐对着他哼:“我们吟吟可是大美女,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追。可算是给你小子赚到了,你就偷着乐吧。”
这话听地易忱心中熨帖得不行,扬扬眉:“那怎么办,就给我追着了,现在还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全场人大笑。
察觉长辈促狭的视线,钟吟脸微烫,轻轻推了他一把。
来沪市几天,易忱一家便不停忙着奔走。初九的时候,钟吟便也跟着回去。
离开前天的晚上,白帆来到她房间,母女俩聊起了天。
“这次回去,就要参加比赛了吧?”
钟吟轻轻点头。
白帆是知道她的,从小就对自己高要求,理所当然的,给自己的压力也大。
钟吟小时候,她原本是玩票性质地,给她报了不少培训班,唱歌跳舞演讲。
原本只是想她玩得开心,结果还真的对播音主持上了心。
从初中开始,就主动开始担任起活动的主持人。明明高中文化课成绩很好,还是毅然决然学了播音。
主持人这条路多辛苦啊,白帆只想她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辛苦点也就算了,她喜欢也行,毕业回沪市当个主持人,她和钟正钦也好替她打点。
结果她剑走偏锋,在这条路上走得比谁都快。
一个晃神,还要去参加总台的比赛,即将面对全国的观众,展示自己的专业能力。
光是想想这场面,白帆就紧张得要晕倒了。
但她现在可是拿女儿一点儿办法没有。
在事业上,她始终有股自己的韧劲,拉都拉不住。
她不行,易忱就更不行了。
现在除了他们父母,易忱是她最亲近的人。原还以为是个脾气多硬的小子,结果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俩孩子间到底谁听谁的话。
万千思绪划过,白帆心中叹口气,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轻声道:“囡囡,一定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钟吟抬眸看向母亲。
到此刻,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或多或少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诸多考虑。
这些年,白帆也在反思成长,学着做一个好家长。而她也应该长好羽翼,成长为不让父母操心的大人。
钟吟环抱住母亲,轻声道:“我明白的,妈妈,我一定不会再让您担心。”
开学两周,气温回暖,京市冰雪消融。
又是一年开春。
到了三月中,钟吟已经参加完两轮线下预选,都顺利晋级。线下人多,很多都是学生过来积累经验,竞争倒不算激烈。
只是越往上,每个组真正筛选出十几个精英后,才是角逐的开始。
钟吟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比赛。
另头,易忱他们也开始准备毕业。临近毕业,首要的当然是毕业设计。
这部分,易忱几乎信手拈来,随便找个他做过的程序放上去,都能轻松过去答辩。
一晃到了四月初,考研成绩放榜。宋绪成功过复试,考上S大研究生,邀请大家一起吃饭。
但这次,他喊了林弈年。
这事儿,还是史安安告诉钟吟的。他们曾是室友,关系也一直不错,请他吃饭理所应当。
“吟吟,你要是介意…”史安安观察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下次单独,单独请你!”
“这次请的都是他们班的,下次咱们宿舍单独聚,可以不?”
钟吟眨眨眼,忽而笑:“我不介意,你们别破费,这次我和阿忱一起去。”
史安安一愣:“…真的可以吗?”
钟吟拍她的肩:“可以,我说的。”
晚上吃饭时,钟吟便和易忱说了这件事。
还先发制人:“我已经答应安安了。”
易忱一口饭卡在喉里,半晌才咽下去,舔了下后槽牙:“你都不问一下我的意见?”
钟吟:“那你的意见是?”
易忱别扭地放下筷子:“我要说不去,你会听我的?”
钟吟:“不会。”
“…”易忱岔气,“那你还问我,这算什么?”
钟吟:“算我民主。”
“……”
易忱虽然有些叽歪,但那天晚上,两人还是一同去了宋绪定的饭店。
谁让钟吟始终有一票否决权。
第76章
宋绪定的饭店就在学校旁的美食城,是一家口碑相当不错的中餐馆,来往都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人气向来很高。
这会正是饭点,生意红火着。
钟吟低头看着史安安给她发的包厢号,寻找位置:“777,到底在哪儿呢?”
她小声嘀咕着,也没指望易忱能知道——他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能知道才怪。
找了一圈。
厅前人实在太多,服务员忙不过来,自然也就没人帮忙指路。
正东张西望着,背后传来熟悉的一声清冽嗓音:“在这边。”
钟吟转头去看,正对上另一侧走廊出来的林弈年,长身玉立,身姿挺拔。
一时有些怔忪。
她都记不清上次见面时什么时候了。林弈年还是没什么变化,面容清隽,穿着很休闲,白色衬衫配牛仔裤。
气质却比之前更加沉静,不显山不露水。
钟吟刚要点头示意,感觉易忱捏她手腕的力道变重。
侧头去看。
他面上倒没什么波动,但在一起也这么久,他什么德行钟吟一清二楚。
指不定已经在心底怎么醋了。
钟吟不知道这个醋他要吃到什么时候,面不改色地拉着人往前。
走到近前,林弈年往前一步带路,温声道:“阿绪他们在招待别的同学,这个包厢不好找,我想着你们也快到了,就出来接应一下。”
钟吟笑了笑,感谢地说:“你一向是周到的。”
旁边的易忱舌尖在口中转了圈,舔了下唇,酸溜溜地说:“是,他周到,我就不周到呗?”
“……”
气氛凝固一秒。
钟吟打算当做没听见,原以为林弈年也会如此。
谁知他竟悠悠地顿住了脚步,挑眉,视线朝易忱脸上飘了飘:“你现在才知道?”
钟吟错愕地抬起眼。
这还是那个温和的林弈年吗?!
因为易忱从不在她面前提林弈年半字。
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两年,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早已经变成了这样。
林弈年也懒得再惯着易忱的臭脾气,该怼怼,该刺刺,有时甚至还会把易忱噎得说不出话。
易忱还骂过几句阴险。之前看错了这小子,表面装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内心可比他记仇。
“钟吟。”易忱便立刻和她咬耳朵,告状,“你现在看清楚他是什么人没?”
钟吟可没有当面说人坏话的习惯,将他脑袋推开:“别乱说话。”
易忱伸手掀了掀T恤的衣领,不用她说,他也气得说不出话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包厢门口。林弈年推开门。
屋内很热闹,坐了一整个大圆桌,起码有十来号人,男男女女都有。
“有不少是我们班的同学。”林弈年回头和钟吟说,“待会让易忱给你介绍。”
钟吟点头:“哦好的。”
易忱轻哼。
当然,没人理他。
就在三人进门的瞬间,刚刚还热闹着的饭桌,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
有俩原因。
第一,这三个人颜值都太高,突然就这么站一起,可不就让人震了那么一震。
第二自然还是一些不可说的因素:虽然无论是林弈年还是易忱,在和钟吟在一起后,都从未拿出来做谈资,但在座的都是同班同学,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始末。
这三人如今还能和谐站一起,场面一度十分炸裂。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还是暖场王程岸挺身而出,端着酒杯站起来:“哎呀,人都来了都来了!快这边坐,专门给你们留了位置。”
“我去和安安她们坐一起。”钟吟指了指左边的位置,易忱没什么异议,和林弈年去了另一边。
郭陶忙给她空出地方,瞪圆了眼睛:“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竟然真和易忱一起来了。”
钟吟笑着放下包:“你觉得很尴尬吗?”
“我倒是不觉得。”郭陶微微抬下巴,小声嘀咕,“就是不知道他们那些同学怎么想了。”
哪怕面上表现的平静,但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在这刚刚落座,钟吟已经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视线。
但钟吟没有在意。从一开始,她愿意和易忱一起前往,就是为了正名。
他们从来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无论是分开还是在一起,都坦坦荡荡。
年轻人多的地方,场子也热得很快。没多久,众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
聊得最多的,便是他们各自毕业的去向。钟吟边吃菜,边听他们说了几嘴。
有和宋绪一样读研的,还有出国进修的,更多是直接拿了offer去大厂。S大毕业的含金量自不必说,本科的待遇已经足够好。
其中,钟吟还听到几嘴喊易忱“易神”的,大抵都是感慨他有实力有际遇,还没毕业,就已经做出这么一款爆游。
面对同学的吹捧,易忱竟没在她面前那么自恋,甚至还挺低调,话也不多,有人和他喝,就碰杯仰头喝酒。
听了半天,钟吟也没听到,林弈年要去哪里发展。正想悄悄问史安安,忽而听对面有人高声:“说来说去,还得是我们年哥牛逼。”
“咱们再怎么样,都还是给资本家打工的。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入仕才是平步青云。”那人拍着林弈年的肩膀,开玩笑说,“以后咱们还要年哥罩着了。”
“别夸张,”林弈年摇头和他碰杯,嘴上开玩笑,“同样是打工,工资还没你们高。”
听着他们的聊天,钟吟有些怔神,转头看史安安,用眼神询问。
后者来得早,倒是在他们的聊天里知道了林弈年的去向,用手捂住嘴,悄悄在她耳畔说:“林弈年国考上岸了部委。”
“我靠,”郑宝妮竖大拇指,“牛逼。”
钟吟眼中震了一震。
多番思绪穿过,她怔愣着看着餐桌,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天他们在食堂吃饭,林弈年对她说,他要和易忱一起做游戏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他的眼里闪烁纯粹的欣喜。像是卸下了什么重大的担子,几分释然,几分解脱。
如今呢?
钟吟朝他投去一眼,他是在笑着,眼神却是偏冷调的平淡。
再次回忆起,现在易忱身侧的储成星。如果没有那么多事,易忱身边会有林弈年一起做伙伴吗?
她突然感到有些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