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钟情by槐故
槐故  发于:2024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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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急匆匆赶到,她在国企上班,正是工作日,身上还穿着规整的制服。
“吟吟,小忱呢?”她眼中焦急,“怎么样了?”
钟吟脸上毫无血色,抬目看着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这感觉她很熟悉,两年前,她阶段性失声时,就是这样。
看她仓皇的表情,顾清忙坐下安慰地拍她后背,“没事,没事,我听说就是一小块水泥。”
还是学校跟过来的行政处老师上前说:“是易忱家长吧?您先别担心,易忱正在急诊室,耐心等待一会。”
“为什么我儿子会被水泥砸到?!”顾清双眼横过去,“学校的基础设施就是这样吗?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通过质检了吗?”
她久居上位的气质,让老师头上瞬间冒出了汗珠。
另一位看起来是领导般的人物上前主持大局:“这位家长,请冷静点。最近教学楼正在返修,这栋老楼也有几十年了,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副推诿的态度,让顾清怒火瞬间被点燃:“那为什么装修时间还会安排学生上课?学校是怎么管理的?!”
“这个,这个——”
两人一来一回交锋,嗓音就响在耳边,钟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就在这时。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她瞳孔动了下,疾步跑过去。
医生:“初步处理了伤口,背上的没什么事,后脑勺的有点厉害,现在病人还没清醒,具体有没有伤到功能区还不清楚,之后再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后脑勺的有点厉害。
还可能伤到功能区。
钟吟站不稳地趔趄一下。
指尖冰凉地捂住脸,靠在墙壁上,几乎天旋地转。
易忱暂时转进了普通病房,头上包了厚厚的纱布,还在昏睡着,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
哪怕平时嘴上总骂小儿子,但真的看到易忱这样,顾清哪里还坐得住,眼眶通红地握住他的手。
不多时,易建勋也赶到了,满身的低气压。
他来后,钟吟只在开学典礼见过一次的校长都赶到了医院,打包票说校方一定会追责到底。
钟吟垂下头。
最该追究的,好像只有她而已。
天色渐暗,时间到了晚上。
“这事儿不怪你,”顾清拉住钟吟的手,轻声安慰她,“你别太自责,小忱保护你是应该的。”
钟吟的眼泪瞬间要流下来,仓促地擦过眼睛。
顾清摸着她的后脑。
就在这时,易建勋眼神示意,应是和顾清有话要说,两人一同出了病房。
“我联系了协和的脑科专家,不行得趁早转院。”
顾清:“这不还没确诊吗?说不定就是普通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
“毕竟伤在脑子,要是功能区出现问题,以后傻了可怎么办?”
“易建勋你怎么说话的,可别咒你儿子!”
“……”
二人的交谈隐隐约约传进来。
听得出,易建勋十分焦急。
室内很安静,只有指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钟吟怔忪低着头,无声地擦着眼泪。
“哭什么,”就在这时,那道欠揍的嗓音突然响起,“还没死呢。”
钟吟猛地抬起头。
不知什么时候,病床上的易忱已经睁开眼睛。
虽然面色还是苍白,但眼神却恢复明亮,正定定地看着她。
“放心。”他勾起唇角,“也没傻。”
一时间。
钟吟捂住脸,不知是哭还是笑。
她张了张唇,想要说话。
这一刻,她错愕地发现,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万千言语只化作一句沙哑的,“没事就好。”
他没说话,只在看她。
带着让她承受不住的重量。
“我去叫医生。”钟吟抹了把脸,刚要走,手腕被易忱握住。
她回头。
“吟吟。”他很低地唤出一句,撑着要坐起来。
钟吟僵硬着回头。
拧眉:“你别乱动。”
易忱仍充耳不闻地盯着她看。
“你在担心我。”
钟吟抿唇,不想应答。
易忱执拗地望进她眼底,“我看见了,你眼睛里有我。”
最后一句,他说得慢却笃定:“你信不信,你喜欢我。”

易忱的诊断结果出来后,才终于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意识清晰,神经方面也没问题,只是轻微脑震荡,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连白帆和钟正钦都赶来了京市一趟,带着厚厚的补品来到医院,拉住顾清的手,好一番感谢。
她眼眶红红,“真的是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小忱,我们吟吟哪里受得住这么一下。”
白帆说话时,钟吟就站在旁边,脊背如灌了铅般沉重。
易忱的感情,她没法回应。
现在还有重如山般的恩情,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送白帆离开时,钟吟被她握着手,上下打量。最后她后怕地将女儿抱在怀里,“还好你没事。”
“囡囡。”她抚她脸颊,“对小忱,你打算怎么办?”
钟吟看向母亲。
她眼中清明,俨然,易忱的心意,谁都瞒不住。
钟吟抠着早已经不成型的指甲。脑中乱得像是缠绕在一团毛线。
“我不知道。”
白帆没再说什么,只提点她:“感情的事,不能优柔寡断。”
“小忱是个好孩子,不要耽误他。”
“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来还。”
送走父母后,钟吟的手机叮咚一声,是林弈年发来的消息。
他在问她:[我该来看阿忱吗?]
林弈年作为她的男朋友,为表感谢,当然要来。
但来了,无疑又是让易忱难受。
钟吟头疼欲裂地靠在墙壁。
良久还是回复:[不用了]
林弈年没说什么,回了句:[好]
易忱今天办理出院,一身简单的冲锋衣,面容清瘦了不少。
他压了压眼皮,安静地看着她。
那天之后,两人还没单独说过话。
他看穿的那件事,她不愿意承认。
也不敢承认。
钟吟:“恭喜出院。”
她疏离的态度,也能说明一切。
易忱眼中的光缓缓熄灭,直至静止。
“你不必有什么负担。”他扯扯唇,“我不是为了逼你做什么选择。”
他嗓音轻如羽毛,却重重砸在钟吟心尖。
钟吟垂下头:“我知道。”
钟吟望着他:“谢谢。”
后面的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对不起。”
——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情绪早已经稀巴烂,易忱脱了力,自嘲地说,“我又没让你以身相许,急着对不起什么?嗯?”
他靠近一步,眼皮压着,盯住猎物般摄住她,“你在怕什么?”
“还是我说对了,你真和我说的那样,喜——”
“易忱!”钟吟猛地打断他。
她被逼到退无可退,几乎崩溃地盯向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弈年是你室友,是和你一起做游戏的兄弟,而我,是他女朋友。”
易忱一口气闷在胸腔,“你不用提醒我这些。”
两人较着劲般,僵持着。
钟吟盯向他,终于做了某种决定。
她突然靠近,一把扯下他衣领,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就是不会和他分手。”
两人面颊靠近,她一字一顿:“你呢?还打算怎么办?”
“介入我们之间,做我见不得光的情人吗?”
她一定是发了疯,才会对易忱说出这样寡廉鲜耻的话,钟吟想。
果然,她说完,易忱的表情就变了,眼中碎成一片一片。
眼睑难堪地垂落,唇抿成一条线。
这时,缴完费的顾清从走廊靠近。
钟吟松开手,平复失态的情绪。
“就这样吧。”她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依照易忱的性格,他们也该彻底结束了。
晚上,钟吟见了林弈年,两人面对面吃饭,都有些沉默。
钟吟努力想表现得自然,但有些话题,也到了没法不挑明的时候。
“易忱他——”
“我知道。”林弈年安抚的眼神看向她,“我都知道。”
“你也看出来了。”钟吟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菜。
林弈年放下筷子,终没法再自欺欺人地粉饰太平,“我很早就知道。在我们在一起之前。”
钟吟倏地抬起眼,“那你为什么不告诉…”
林弈年第一次打断她说的话,“你是我喜欢的女生。我没有将你拱手相让的理由。”
他看过来的眼神很自然,只是在平铺直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得钟吟垂下头,突然,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在感情里,谁都比她坦荡。
“对不起。”钟吟羞愧地捂住脸。
手指被一双冰凉的手指拿下,林弈年直视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钟吟却说不出口。
“吟吟,”他停顿着,终是艰涩地问出,“你还喜欢我吗?”
这句话,几乎将她架在火上烤。
钟吟表情骤变,慌忙地拉住他衣袖,脱口就道:“我当然喜欢你。”
“那易忱呢?”他单刀直入,“你对他是什么——”
钟吟打断:“我已经和他绝交,永远不会再联系了!”
她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弈年,我们继续在一起。”
林弈年安静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感到放松。
反倒是酸涩,落寞,不甘,多种滋味,齐齐涌现。
明明不该是这样。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太自负,自负地认为,哪怕她在意他又怎么样?她已经是他的。
如今,也算是品尝到了苦果。
她已经快连自己也骗不了了。
她就是在乎易忱。
在乎到慌不择路地要与他划开界限。
万千思绪划过,林弈年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吟吟,我会对你更好。”他说。
他拥有的从来不多。
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女朋友,他会好好照顾她。
从来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S大教学楼出事故的事,网上传出了视频,但很快就被校方给压了下来。
但这事儿在学校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S大还收到了几百封家长送来的举报信。
出院没多久,易忱便回了寝室。
这期间,校方各种补品是不停地送来,吃得程岸都胖了一圈。
但易忱这次回来,寝室的氛围已经朝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方向而去。
他这次英雄救美的举动可是全校闻名。
但关键是——
这个美不是别人,是钟吟。
林弈年的女朋友。
硬把这个往朋友情上扯也行,但别人不清楚内情,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课都是易忱帮抢的。
刻意把人男女朋友隔开,自己巴巴和人选一节课。
这已经不是朋友情能解释的了。
最关键的是,程岸觉得,最近这两尊大神的关系也有些微妙。
除了开发方面的必要交谈的话,都很少说话。
林弈年更是在寝室都绝口不提钟吟一个字。
看得程岸都捏了把汗,生怕电视上那种兄弟阋墙反目的事情发生在他们寝室。
好在目前,还算正常。
在钟吟准备将周四那节选修课退掉时,林弈年发来消息,说是找到了和她换课的人选。
还是同一节选修课,但时间不一样,换到了周二下午,和他一起上。
当晚,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段,和人换了课。
和易忱的最后一丝联系也斩断。
换完课,钟吟看着电脑屏幕,那种让她几乎缓不过气的压力,才堪堪有所消失。
三月,春回大地,气温回暖。
很快到了钟吟去柠檬TV报道的那天。在此之前,她特意去商场买了职业装,当天便换上衣服,重整精神,去了柠檬TV总部。
她去的那天是周三下午,林弈年有课,但他特意请了假,送她去总部。
另一头的计信学院机房。
“年哥不在啊?”有人凑到程岸身侧,是隔壁寝室的,他视线环视一圈,“怎么没看到?”
“请假了,怎么了?”
“请假了?”那人眉头一皱,“年哥还会请假啊。”
这时,易忱从后门进来,他侧身让过位置。
程岸:“你找年哥有什么事儿啊?”
“我室友逃了课,想让年哥通融通融,一会点名别点他。”
程岸转着书,耸耸肩:“不巧,年哥自己都不在,今天学委点。”
“干啥去了?”那人随口一问。
程岸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陪对象。”
“哦~”那人拖长声音,比了个“我懂”的眼色,“行,我去找学委。”
“年哥陪钟吟干嘛去了?”宋绪中午不在寝室,还不知道这回事。
一旁敲击的键盘声也停下。
易忱指尖停顿,也看过来。
同样,他中午也不在。
“……”
骤然被两道视线注视着,程岸有些傻眼了。
张着嘴,懵逼地回视易忱。
不是哥。
你都不遮掩一下吗!?
“钟吟她被柠檬体育签去实习了,”程岸硬着头皮说,“年哥陪她去报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宋绪说,“我之前就听安安说了。这可是柠檬TV啊,好厉害。”
易忱手彻底停下,不说话了。
他盯着屏幕出神。
原来,全世界也只有他不知道而已。就这样,被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此时,钟吟正站在柠檬总部,和林弈年挥手道别。
“晚上我再来接你。”林弈年替她整理好鬓角的碎发,“加油,钟主播。”
钟吟笑得眉眼弯弯。
“走了。”她挥挥手,小跑着进了大楼。
林弈年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
柠檬TV旗下,分为很多个板块。
钟吟循着指示牌,半晌,才找到柠檬体育办公的地点。
柠檬财大气粗,办公地的环境也非常好,明亮宽敞,设施齐全。
体育组不算热门栏目,人也不多,人群来往,各自都在工作做自己的事。
看到她,也只是多看几眼,没多打招呼。
钟吟左顾右盼着,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来了。”
她倏地转身。
来人带着黑框眼镜,中等身量,笑起来很是蔼可亲:“我是和你们赵老师是朋友,叫我keen就ok。”
“keen总监。”钟吟打招呼。
keen拍拍手,和众人道:“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实习主播,钟吟,即将进我们聚焦体坛节目做主播,现在还在S大读大一,大家平时多照顾。”
钟吟鞠躬,和众人打过招呼。
入职程序走得很快,大家都很忙,剪辑写稿后期,没有多寒暄的时间。
简单介绍后,keen带她进了另一间办公室,进门前和她说:“这里面是梁奈梁主播,以后你负责一三五,她二四六日,你刚来,便由她带你上手。”
钟吟点头。
梁奈正在化妆,听到声响,她抬起头,朝钟吟笑了笑,“keen和我说过你,叫我奈姐就好。”
她眉眼舒展着,声音不疾不徐,很是温柔随和。
钟吟颔首:“谢谢奈姐。”
这一周主要是熟悉工作,还不用上镜。
钟吟被分配了写稿的工作。等一切都安定,她坐在桌前,终于放松地吐口气。
看到钟吟发来的[小猫敲键盘]表情包,林弈年忍俊不禁,到此时,才终于准备回学校。
下午还有一节大课,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上。
他站在路边,正要招车,手机屏幕亮起,有人来电。
林弈年扫了眼,突然,视线缓缓停顿,染上些许阴霾。
唇线抿紧。
良久,终是僵硬地按了接听,“喂。”
那头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小年啊,我是爸爸。”
林弈年没吭声。
“你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
“我在京市。”
林弈年没走远,就将地点定在了柠总部不远的茶馆。
半小时后,那个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见的男人,出现在视线。
行色匆匆,面容沧桑,目光闪烁不定,早已没了年轻时的倜傥之姿。
“小年啊,”林睿明看着对面的儿子,搓着手,“你好像比高中时瘦了点。”
林弈年:“喝点什么?”
“随便,随便,”他说,“我什么都行。”
林弈年便随手点了单。
点完单,他也没主动开口,服务员上来茶壶,林睿明举着茶杯,时不时看向他一眼。
无论他怎么看,林弈年仍是没有主动开口。
林睿明终于沉不过气,“小年,我这次来,其实是有点事要和你说。”
“你能不能,借爸爸一点钱?”
林弈年表情没什么意外,“要钱做什么。”
似是有些开不了口,林睿明嗫嚅半晌。
林弈年也不催,抿了口茶,等他继续说。
“小昊最近生了病,治疗价格实在太贵,我手头有些紧,钱全砸手头那个游戏里了,暂时拿不出…”他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小昊——他在外面生的孩子。
林弈年没什么反应:“什么病。”
“再生障碍性贫血。”
很折磨人的病。
“我妈知道吗?”
林睿明沉默。
那就是不知道。
此情此景,林弈年竟还能分出神,打量这个生他的男人。
做了一辈子游戏,人至中年,却拿不出孩子的医药费。
“我手上能支配的现金不多。”他淡淡道,“大多是不动产和基金,但都在妈那里,我动不了。”
林睿明表情一僵,局促问:“那你能拿出多少。”
“最多三万。”
全是他这些年的奖学金。
“三万…”他喃喃自语,“三万也行。”
林弈年:“我现在转给你。”
等待他转钱的时间,似乎连空气也凝滞了,林睿明试图缓和气氛:“小年,你现在还要做游戏吗?”
林弈年指尖一顿,很轻地,从鼻尖嗯了声。
“别干了。”林睿明摇头,“现在各大游戏商搞垄断,没有人脉资源,根本入不了围。”
“我不就是势单力薄,被大公司挤压,剽窃走了成果,”说起这件事,林睿明死气沉沉的语气都有了起伏,“不然哪里会有今天!”
“做游戏根本没有前途!做个狗屁的游戏!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当初选了这条路!”
似乎要将所有的不得志,全都发泄进去。
他在对面歇斯底里,林弈年始终没有抬头。
“钱已经转给你了,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妈。”
“我没钱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睿明后面的话卡在喉间。
面色染上羞愧。
他垂下头,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林弈年:“还有事吗?”
林睿明摇头。
林弈年站起身,转身前,他停顿了下,漠然道:“早点和我妈离婚吧。”
街道上车流不止。
林弈年看了眼时间,不值得再回学校跑一趟。
他转身,朝着茶馆的方向最后看一眼。
隔着一道玻璃,林睿明仍坐在刚刚的位置上,双手抱着头,看起来无助而沧桑。
他收回视线。
突然回忆起很多年前的孩提年代。
林睿明抱他坐在腿上,巨大的电脑屏幕上,林睿明操控着游戏人物,做出炫酷的特技。
“这是爸爸做的,”林睿明举起他的手,眉眼中意气风发,“爸爸厉不厉害?”
他眼珠被电脑屏幕的画面渲染得流光溢彩:“厉害。”
计算机怎么能如此玄妙?只要一串串代码,就可以达到想要完成的任何一个指令。
就像他能创造出这样一个游戏世界的父亲一样。
无所不能。
但什么时候发现林睿明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呢。
林弈年想。
大概是在他们的无数次争吵中。
母亲一声声骂他“窝囊废。”
他沉默地抽着一烟灰缸的烟。
再然后,是他越来越少出现在家里的身影。
“我实在没法和你妈过下去了,她眼里只有钱权,根本不懂我。”这是林睿明给他的答复。
林弈年无意识地往前走,却也没地方去。
天上乌云翻滚,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他站在原地驻立了会。
手机响起,他按下接听,属于钟吟的动听的嗓音传来:“弈年,我下班啦!你来了吗?”
“来了。”他往柠檬TV的位置跑,所幸位置不算远,几分钟就能到。
听出他在跑,钟吟噗嗤笑出声,“你别急啦,我等会也没事的。”
“我不想让你等。”他说。
因为他知道,等人的滋味很不好,就像他小时候,总等着林睿明回家。
“到了。”
跑到大厦楼下,林弈年看到了刚刚从大门出来的钟吟。
两步迈上台阶,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他的怀抱还带着凛冽的寒。
钟吟愣了下,察觉他情绪有些不对,“怎么了?”
只有她在怀里,这种感觉才如有实质。
林弈年下巴在她发顶轻蹭一下,手掌捧住她后脑,“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钟吟顺势把手放进他口袋,“那我给你捂捂。”
“晚上吃什么呢?”她挽着他往外走,又开始问他。
两人在一起后,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吃饭,简直不像情侣,像饭搭子。
“听说这片有一家不错的椰子鸡,”林弈年说,“想吃吗?”
钟吟:“好呀。”
店面不远,林弈年便牵着她走过去。
一路上,钟吟就在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她的实习经历,“感觉电视台好忙呀,今天一下午都在写稿,都没空摸鱼。”
林弈年安静听着,时不时垂眼笑。
“下周就要上镜了,”钟吟闷闷地说,“我还有点紧张呢。”
“运动会开幕式那次,下面有几千人,你那时紧张吗?”
“不紧张。”钟吟摇头,“我把他们当萝卜。”
“那这次就把镜头也当萝卜。”
“噗。”钟吟忍俊不禁,“那万一节目没人看怎么办?”
“我看。”
“你看又不算。”
林弈年想了想,“那我朋友圈帮你宣传一下,说这是我女朋友的节目,大家多多支持。”
“丢不丢人!”钟吟伸手打他。
“不过,”钟吟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说,“无论有没有人看,我都会坚持下去的。”
“现在只是开始,我以后一定会站在更大的舞台。”
“你信不信我?”
她眼中坚定有力,光芒万丈。
林弈年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哪怕不想承认。
但这种自信,他只在一个人脸上看过。不是别人,只有易忱。
从未有过的酸涩感,让他下意识握紧钟吟的手。
再一次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我信。”
这家椰子鸡确实如网上宣传的那样,鲜甜滑嫩,无比可口。
但光是等位就等了近一小时,等吃完,时间已经逼近九点。
而天公不作美,这时,店外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春雷闷闷作响,行人纷纷躲进就近的商场躲雨。
“这么大的雨,我们先等等再回去吧。”钟吟说。
但这场雨似乎根本没有停歇的意思,雨水落在街面,砸出一个个水坑。
钟吟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
寝室十一点门禁,从这里打车回去都要四十分钟。
她顿时有些焦急地拉了拉林弈年的衣袖,“我们现在走吗?”
林弈年看了眼门外,摇头:“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路面积水,司机看不清路况,不安全。”
“那怎么办?”
“我去对面酒店给你开个房间,”林弈年说,“今晚不回去了,可以吗?”
钟吟心头猛地跳了下,半晌,才迟缓地嗯了声。
林弈年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一把伞,牵她去了对面的酒店。
这期间,钟吟有些心不在焉。
来到前台,她看了眼房价。
这酒店不便宜,一个单间住一晚都要八百多。
钟吟手指纠结地握紧包。
前台:“要定几间房?”
林弈年正要开口,钟吟抢先一步说:“一间。”
“一间,”她故作镇定地复述一遍,“双床的。”
林弈年压低声音,“你确定吗?”
钟吟反问:“难道你想开两间?”
他倏地笑,“那当我没说。”
但强是逞出去了,心理准备是一点都没做好。
一直到刷房卡进门,她还在走神,不断做着心理建设。
好在酒店设施很好,宽敞明亮。两张一米五的床,足足能躺下四个人。
钟吟心中稍微放松了些,挑了靠窗的那边,坐下。
“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细致地问她,“我出去给你买。”
…需要的东西。
除了内衣,也没有别的了。
钟吟摸手机,“我自己线上下单吧。”
林弈年应得自然,“好。”
“那我出去买点东西。”他说。
钟吟点头。
这场雨下得很大,林弈年这一趟出去了很久。
久到钟吟收到快递送来的一次性内衣,洗完澡出来,他才堪堪回来。
他没买什么,大多都是一些零食。
钟吟这才后知后觉,他原来只是为了让她先洗完澡才回避的。
“累了就先睡。”林弈年弯腰,看她素面朝天的脸颊,“我去洗澡。”
“好。”钟吟点头。
只是林弈年一时却没有走,反而看着她,手捧在她后脑,缓慢凑近。
钟吟眼睫颤着,感觉到他气息愈发变近,视线凝在她唇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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