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举路by折秋簪花
折秋簪花  发于:2024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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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韶华和乐阳侯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卫知徵整个人瞬间僵住,看着二人,憋了许久:
“你,你们……”
卫知徵气的直哼哼,随后直接将桌子上徐韶华喜欢口味的点心都抱走,靠在窗边看的津津有味。
别说,梁世则那般嚣张,他爹瞧着也不怎么汉子嘛!
乐阳侯本要呵斥,但徐韶华却只摇了摇头:
“侯爷,无妨的。”
乐阳侯叹了一口气,随后又忍不住道:
“徐小郎君可否明示?何为顺其自然?”
那可是右相和安王,吃人不吐骨头,他们能把肉分出来?
“侯爷,有时候不争才是争呐。”
徐韶华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水,捧在掌心,淡声道:
“梁向实在晏南五载,却私通外敌,侯爷不妨猜猜,如今的晏南还有几分利?”
乐阳侯一时失语,这事儿就有些难为他了,索性徐韶华也不曾想要乐阳侯回答:
“一个梁向实,可以随随便便砸出十万两白银,应是吸了多少民脂民膏,想来待此事查清之后,右相他们必有衡量。”
晏南现在只怕早就被梁向实吃成了一个空壳,任何事物毁坏容易,重建艰难,右相和安王会是那等顾虑民生之人吗?
乐阳侯听到这里,隐隐约约有些意会,但还是觉得有些朦胧:
“即便如此,只怕,只怕他们也不会轻易松口啊。”
乐阳侯压低了声音,如是说着。
徐韶华闻言,轻轻一笑:
“若是一个变成空壳的晏南,可以为他们阻挡一位劲敌呢?”
乐阳侯一脸茫然,徐韶华将变得温热的茶水轻轻一抿,这才道:
“韦巡抚的十年之期便在今年。”
乐阳侯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徐韶华一个劲儿的出神,半天这才挤出一句话:
“这,这,这也是徐小郎君猜到的?”
徐韶华笑而不语,乐阳侯这会儿端着茶碗的手都不由颤抖起来,里头的茶水激荡,一如乐阳侯的心。
此刻,乐阳侯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是何等的幸运!
如此少年,只能交好,不可得罪!
梁向实被结结实实剐了三日,国子监却只放假了一日,回去后的头一件事,便是让众监生以此为题,写了一篇文章。
文章并未又太多的要求,是以有人赞扬江宁安之勇,鄙弃梁向实之恶,亦有人见今思古,引经据典,抨击逆贼。
本次文章并未排名,只请监生各抒己见,倒是百花齐放,十分热闹。
如此,两月光阴一晃而过,春衫渐薄,前去晏南调查梁向实通敌叛国之举的大都督这才带着通身的血腥味,如煞神般归来。

“启禀圣上, 大都督及吏部侍郎求见!”
内侍急匆匆的脚步划破了御书房的宁静,但随着此言落下,景帝面上一喜, 立刻道:
“快!快请两位爱卿入内!”
不多时, 大都督和马清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马清整个人的脸上面上疲惫,唯独一双眼亮晶晶。
这会儿他落后大都督一步, 看着那高大伟岸的背影, 心里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上一次, 他这般敬畏一个人, 还是那个少年。
不过, 相较于少年的足智多谋,让人拜服, 大都督则是直接一力碾压过去, 血洗整个晏南,让人既敬又畏。
但要是让马清来选,他宁愿在京城坐冷板凳,也不想再与大都督出公差了!
“臣等,见过圣上!”
大都督上前一礼, 那厚重的石青官袍重重的落在地上, 让景帝终于有了点儿真实感。
“免礼,赐座!两位爱卿快快入座!”
景帝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此番梁氏一族叛国之事景帝全权交由大都督处置,便是景帝此刻对于晏南事宜也并比不朝臣清楚多少。
无他, 梁氏一族扎根颇深, 哪怕是景帝也清楚自己身为帝王无法真正将其剜根。
放眼望去,满朝文武唯大都督有此魄力, 既如此,倒不如让其全然做主。
待二人坐定后,景帝招呼一声:
“德安,上茶。”
德安亲自端了茶水走上前来,景帝见大都督端起茶碗,吃了小半盏,这才继续道:
“雷爱卿,不知晏南如今是何光景?”
大都督闻言,看向马清:
“马大人,将名册呈给圣上。”
马清连忙点头,搁下茶碗,,随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五寸长,三寸宽,一指厚的册子呈上:
“回圣上,都在这里了,请圣上过目。”
景帝有些不解,等德安将那册子呈上后,他看着那一页足足二十名官员的职务,以及其后的杀字,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册子,估摸着足足有百余张!
要知道,先帝开国初期,大周官员也不过六千七百余名!
“雷,雷爱卿,这些,这些官员都杀了?”
景帝的声音都不由得有些艰涩起来,他从哪里变出这么多的官员来?!
“都杀了。”
大都督淡淡的说着,随后起身拱手一礼:
“这份名册乃晏南涉谋逆通敌叛国之事者,有官,亦有民,其罪证当以车论,而今正停在宫门之外,圣上随时可以查验。
其中,臣在廖氏、方氏一族中寻到其送至月以国每年盐铁银的账册有载:
自永齐二年起,梁氏为首,廖、方为辅,共计向月以国运送价值七千七百六十八万两的细盐、铁矿及现银。”
“放肆!”
景帝拍案而起,眼中怒火烧腾,一根根血丝迸溅出来,一双眼红的仿佛滴血!
那可是七千余万两的东西!
大周如今一年税赋也才两千万两罢了!
也就是说,从永齐二年开始,每年便会有一半的税银被这个逆贼老鼠偷至月以国!
“他们是疯了不成?偌大的大周是容不下了他们吗?!”
景帝的声音有些破音,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些年勤俭节约,连新后的凤殿都不敢稍有铺张,而他的臣子竟然数以千计、万计的向敌国运输至关重要的战略物资!
要知道,当初先帝之所以屡次征战,便是因为大周所占据着这块土地最富饶的各项资源一直被那些暗中的豺狼觊觎!
可这才过去了多久?
“杀得好,杀得好!杀得好!!!”
景帝双手撑在桌案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大都督和马清也起身躬身而立,大都督抿了抿唇:
“还请圣上息怒,如今这条向月以国运输物资的路线以被臣命人把守,臣以为,若是此刻趁机反攻,或许可以弥补一二损失。”
大都督这话一出,景帝眼中闪过微光,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大都督此言有理,但如今国库空虚,王叔未必能拿出足额的军费。”
景帝岂能不心痛,可是他更知道,即便此刻他下令同意大都督反攻杀敌之事,可无银便无法成事。
大都督闻言,只是缓声道:
“臣与马大人单骑归京,自晏南各府查抄的金银钱粮如今尚且在路上,若圣上有命,臣……莫敢不从!”
大都督这话一出,一旁的马清腿一软,差点儿跪了下去,他本以为大都督杀伐果断,却也对圣上忠心耿耿,可是这会儿大都督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要截了这批赃款啊!
最重要的是,这些银子尚未入库,大都督如此行事,他日,他日若是此事不成,惹人诟病不说,连圣上都要因此彻底失去威信!
景帝闻言也一时愣住,大都督只是将腰弯的更低了些,口中却道:
“圣上,如今已过两月,纵使臣手下之人把守要道,可迟则生变,还请圣上早做打算!”
大都督如是说着,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可景帝却觉得黑暗中仿佛有一头凶兽,虎视眈眈。
而那头凶兽,此刻滴着口涎,目露贪婪,却在向他讨一份信任!
圣上,你信吗?
圣上,你敢信吗?!
景帝的心如同在海啸中起伏的小船,稍有不慎便会被一个劲浪打入海底,他只觉得一阵齿冷,半晌,景帝的目光终于凝聚起来,他看向大都督:
“朕需要考虑考虑。”
“兹事体大,臣既归京,那条路线迟早会暴露于人眼前,还请圣上早做决断。”
“三日,三日为期,如何?”
景帝这话一出,大都督深深看了景帝一眼,随后恭恭敬敬的应了下来,景帝随即让大都督先行退下。
等大都督离开后,景帝这才缓缓坐回了御座,常服之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他抿紧唇,久久不语。
马清也陪着景帝一起安静的坐在原地,良久,景帝这才看向马清:
“马爱卿,你以为大都督此言可信否?”
马清立刻起身,景帝摆摆手,让他重新坐回去,待马清坐定,他这才小心翼翼道:
“回圣上,大都督至晏南后,直接将梁氏阖族一日内砍杀,人头滚滚,令人闻风丧胆。
随后,大都督把守出城要道,截杀廖氏、方氏分别逃窜的六路人马,并将其随身携带账册收拢,此举皆在臣眼前。”
马清说着,顿了顿,见景帝面色微变,这才继续道:
“此后,大都督借三府历年人情往来的礼单,令晏南都司岳啸云挨个点至巡抚衙门,凡一人有疑者,杀,三人有疑者,阖族诛杀!
但杀到方家嫡子之时,方知曲供出河西要道,因其由梁氏余党驻兵把守,为不打草惊蛇,大都督只能围而不杀。”
马清说的尽量公正,可却仍旧听的景帝心中百味杂陈,大都督确实是一把好刀,一把杀人利器,可却远远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握住的。
景帝听到这里,勉强的笑了一下:
“辛苦马爱卿一路奔波了,此番诛尽逆党,马爱卿功劳不小,实乃朕之肱骨啊!”
马清连忙拱手,连道不敢,景帝却是认真的看着马清,轻轻道:
“有功便当赏,马爱卿且放心,朕必为你讨一份丰厚的赏赐。”
景帝这话一出,马清不由一愣,但看到景帝那一脸坚毅的模样,马清随即敛息垂眸:
“臣,叩谢圣恩。”
随后,景帝又与马清说了一下晏南之事的细节,这才离去。
待马清走后,景帝整个人几乎瘫坐在御座之上,他双眼无神的看着虚空,喃喃道:
“父皇,朕好累啊。”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景帝只觉得鬓角的发丝正轻轻挠着脸颊,痒痒的,仿佛父皇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安抚的摸着自己的脸。
景帝双目一红,须臾后,他重新在御案前坐端坐正,认认真真的看着那些平平无奇的请安折子。
而另一边,徐韶华在藏书阁寻了一初僻静的角落看书,窗外蝶舞纷飞,鲜花缤纷,一派春闹欢欣之景。
唯独少年正斜倚书架,一字一句的看着这些在寻常书局无法寻到的孤本名籍,对于窗外的喧嚣充耳不闻。
“徐同窗。”
卫知徵走过来,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句,徐韶华有些诧异,这应当是卫同窗头一次踏进藏书阁吧。
看着卫知徵那双放光的眼睛,徐韶华便知道怕是京中又有什么大事了,随即徐韶华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这才卫知徵走出藏书阁。
甲院的春服是淡雅的月白色,这会儿二人漫步在鲜花盛开的监中小道,四下无人,唯彩蝶翩翩,徐韶华看向卫知徵,笑着道:
“卫同窗,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你特意跑一趟藏书阁?”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徐同窗也!”
卫知徵得意扬眉,随后四下探看一番,这才微声道:
“大都督和马大人回来了!”
卫知徵这话一出,徐韶华不由得扬了扬眉:
“看来是晏南事毕,圣上也能宽心一二了。”
“不过,若只是如此,想必也不值得卫同窗巴巴跑这一趟吧?”
徐韶华看向卫知徵,卫知徵忍不住一笑:
“不错!徐同窗不知道,这次乃是大都督和马大人单骑归京,如今京城里议论纷纷,都才揣测大都督为何如此。”
卫知徵负手向前走着,目光随着蝴蝶飞行的轨迹飘远,口中还忍不住道:
“我也有些好奇,不过,我想徐同窗应当能猜到吧?”
卫知徵说着,终于分心将目光放在了徐韶华的身上,可却不想,这会儿徐韶华的面上一片沉凝,让卫知徵不由心里一个咯噔。
“怎,怎么了,徐同窗?”
卫知徵下意识的站端站正,连衣襟的褶皱都随手抚平,徐韶华只摇了摇头:
“无事。”
他早该想到的,连右相和安王都可以在圣上成长的这段日子里如此放肆,何况是手握重兵的大都督呢?
这一次,圣上让这把蒙尘许久的剑沾了血,那么又岂能轻易将其收回去?
徐韶华甚至可以大胆的揣测,大都督定要会要求圣上将这批赃款不过户部,充入军队,以征月以国。
可如今并非最好的时机。
徐韶华薄唇紧抿,卫知徵虽不知徐韶华在想什么,可特殊的直觉告诉他,此事绝不是他应当知道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二人抬头看去,徐韶华面色平静,眼尾微翘:
“胡同窗行色匆匆,这是去做什么?”
“我特来寻徐同窗!”
胡文锦说着,看了一眼卫知徵,继续道:
“马叔今日归京,让人传信与我,来请徐同窗上门一聚。”
徐韶华闻言,袖中的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擦,片刻后,他微微颔首:
“荣幸之至。”
卫知徵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总觉得这两人是在说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忍不住悄咪咪的举起手:
“那个,我能同去吗?”
“不……”
胡文锦话没有说完,徐韶华便直接道:
“当然可以了!马大人此番远赴晏南为我大周一扫叛贼,合该吾等敬重,卫同窗心存景仰,前去一聚未尝不可。”
徐韶华随即笑着看向胡文锦:
“还望胡同窗向马大人陈情一二。”
胡文锦皱了皱眉,但他不会违背徐韶华的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好。听说马叔带了一位晏南名医归来,文绣已经先一步去了马叔府上,到时候便我三人同去即是。”
徐韶华笑着应下,卫知徵这会儿也兴冲冲的回去换了衣裳,等三人坐上马车,已经快到午膳时分了。
“这次倒是真要厚颜在马大人府上蹭顿饭了。”
徐韶华玩笑的说着,胡文锦原本微皱的眉,闻言不由抚平,他也不由笑道:
“马叔怕是巴不得呢!之前我二人前去拜访时,马叔还一直念叨徐同窗呢!”
卫知徵听的不由好奇,他只从乐阳侯口中知道这位马大人对于徐同窗十分赏识……嗯,应当用袒护来形容。
那兵部左侍郎不过一句胡言,就被马大人来了一记耳光,之后几日都是躲着马大人走的。
当然,现在其已经化为一抷黄土。
不过,卫知徵还是很好奇徐韶华究竟是如何得到了马大人的心。
卫知徵如是想着,忍不住问了出来,胡文锦也只知道当初霖阳府公堂上的事儿,随即便捡着说了。
卫知徵听的一时惊奇不知,看着徐韶华的眼神都要放光了:
“乖乖,那可是两位四品大员,徐同窗你是这个!”
卫知徵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徐韶华闻言也只是含蓄的抿唇一笑:
“情切所为,不堪为勇。”
卫知徵听了徐韶华这话,不由得想起徐远志被许青云顶替之事,也忍不住愤愤道:
“徐同窗这样才是血性男儿!你瞅瞅我爹,人都快打到他儿子我的脸上了,他除了家法处置,就是叫我跪祠堂!下辈子,我要给徐同窗当……”
卫知徵正要将那个字脱口而出,随即便对上了徐韶华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连忙道:
“兄弟!”
“徐同窗对自己人,那是没得说!”
卫知徵说着,便不由得想起了徐韶华这段时日时不时将一些孤本中的重点内容抄录下来,说要寄给什么望飞兄。
啧,他绝对不承认他羡慕!
三人说笑着到了马府,刚一进门,便看到马清在影壁后候着,卫知徵心里琢磨着,若不是怕人瞧见,这马大人怕是要迎到门外了!
“学生等见过马大人!”
三人执礼躬身,马清却激动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这满京城,他就看着徐学子最亲切!
“好了好了,咱们之间便莫要拘礼了!这位是卫学子吧?来即是客,我们快快入席吧!”
马清热情的将三人请入席间,片刻后,胡文绣方姗姗来迟,他颔首致意:
“徐同窗,卫同窗。”
徐韶华随后关怀了胡文绣一二,马清也让人斟茶倒水,流水般的佳肴上了桌子,众人言谈欢笑,好不自在。
卫知徵好奇的询问了马清关于晏南发生的事儿,马清捡着能说的说了,大大的满足了卫知徵的八卦欲,等一顿饭吃完,整个人如同餍足的大猫,死活不愿意挪位置。
马清只让人引着卫知徵去客房歇着,随后请徐韶华去了书房。
“今日贸然请徐学子前来,是我的不是,幸好徐学子及时拉了一位同窗作陪,否则怕是要因我误事了。”
一进门,马清便一脸歉意的对徐韶华说着,徐韶华只是摇了摇头:
“马大人只是一时情切罢了,不打紧,不过此番能让马大人这般焦急,莫不是有什么学生可以帮忙的地方?”
马清闻言,面色一松,心里很是舒坦,少年待人素来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让人怎能不喜欢?
尤其是,有大都督做比后,马清看着徐韶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亦不敢擅言,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没底,故而想请徐学子为我拿个主意,我应当如何做?”
马清面上的表情变得慎重,而徐韶华闻言,只点点头:
“马大人要说的事,可是关于大都督?”
马清一愣,随后眼睛不受控制的睁大:
“徐,徐学子,你怎么知道?!莫不是宫里如今都成筛子了?”
大都督早上才在御书房放话要打月以国,徐学子不到午时就知道了?
徐韶华见马清实在惊慌,只摇了摇头:
“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方才见马大人所言,应是对的。”
“简直太对了。”
马清几乎要哭了出来:
“徐学子,你是不知道,大都督他,他疯了!他想截赃款,虽说由头没错,可是他蛊惑君上行不法之事,若是稍有差错,大周,大周必定大乱啊!”
徐韶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许是徐韶华的镇定感染了马清,马清这会儿也终于平静下呼吸,他抹了把脸:
“徐学子,你看我要不还是先辞官算了,这种事儿哪里是我等可以参与的?”
马清说到这里,已经心如止水,徐韶华闻言不由失笑摇头: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马大人且安坐,此事尚有回旋之地。”
马清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
“洗耳恭听。”
“在此之前,我想问马大人一个问题,晏南氏族为何私通月以国?”
马清回忆了当初审案的经过,立刻道:
“听说,月以国中有一位七王子,乃是前朝末帝的血脉。当时月以国向末帝进献了十八位绝色美人,迎娶末帝的十五公主回国。
而今,十五公主诞下的七王子已经及冠,相较于圣上的年少……他们认为七王子或许更值得拥立。
也就是如今的月以国曾经被先帝的铁骑踏破了胆子,否则以如今安王和右相把持朝政的模样,月以国势必要以清君侧为由,冲破边境。”
马清说完,补充道:
“事情就是这样,这些也都是方知曲那家伙亲口供述,证词已经呈交至圣上手中。”
徐韶华闻言,沉吟片刻,随后道:
“那大都督可是以发现运输要道为由,意图自此反攻?”
“神了!”
马清直接一拳砸在掌心,眼睛晶亮的看着徐韶华:
“徐学子,你这是神了!这事儿你都知道?!”
“哪里,学生不过是依据常理进行推测罢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心里不由苦笑,大都督拉着他一路急行,赶路六日他都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这哪里是寻常人可以推测出来的?
“徐学子,你且继续说。这件事的回旋之地,究竟在何处?”
马清听了这事儿,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挂印而去,那可是手握重兵的大都督,他能跟你打商量?
“自古以来,两国征战,必定需要师出有名,敢问此番我大周奇袭月以国,名在何处?”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清茫然道:
“大周巡抚私通月以国……”
“证据呢?账册,口供?那敢问可有月以国籍的奸细在大周境内被抓获?”
马清一时顿住,这个还真没有,不光如此,大都督还把能砍的人都砍了,便是想要找到人证也难。
徐韶华随即缓缓靠在了圈椅上,手指轻敲椅臂:
“大都督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手握重兵,却还一直督促子侄前往边境历练,马大人猜猜,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是……名声?是青史留名!”
马清眼前一亮,右相重利,大都督重名,为了能让自己成为力挽狂澜扶大周之将倾的人物,他不惜蛊惑圣上。
可若是,这样的并不能为他带来预想之中的美名呢?
马清咽了咽口水,看着少年精致的侧脸,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金銮殿上,三日一次的大朝会正式开始,不过今日倒是颇为热闹。
“启禀圣上,大都督既已杀尽晏南官员,朝廷理应速速派遣要员前去抚民,否则恐生变故啊!”

此话一出,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就连安王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些许。
因为此番晏南事宜涉及叛国大罪,是以众人虽然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 但倒也还算安分。
唯独此刻右相眉头微凝, 不言不语,连一旁安王不住使眼色的一幕都充耳不闻,只是反而看向了大都督, 片刻后, 方才率先问道:
“不知大都督此行晏南, 顺遂否?”
“很顺。”
大都督只站在那里, 身如铜墙目如刃, 便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让不少人都汗毛炸起。
随即, 大都督简单说了一下晏南逆贼的罪名,只那价值七千万两资敌之物的出现,便让安王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七千万两。
一个晏南又能有多少个七千万两?
右相听到这里,也仿佛心里的最后一只靴子落地,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惋惜。
可他又能怪谁?
明明他对梁向实有那么多次下手的机会, 可偏偏他想要试着能不能从梁向实手里榨出更多的利益, 却不曾想功败垂成!
此事可以瞒的过别人,可绝对瞒不过那少年, 是以这两月以来,右相都没脸去召那少年一见。
大都督此言一出, 基本上晏南在未来数年之内都无法再被压榨出更多的利益了, 一时安王也安分了下去。
景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才开口道:
“晏南众官员及河西部分官员此犯谋逆大罪,罪无可恕,大都督所为乃是情理之中。
然,经此一事,晏南也必将群龙无首,还请诸位爱卿畅所欲言,为晏南重新选出一名清白磊落的巡抚及其他属官。”
景帝的声音素来在朝堂上不得重视,可今日之事,再没有比景帝开口更合适的了。
最重要的是,下一刻,景帝直接看向安王和右相,一副倚重至极的模样:
“王叔,右相,不知你二位有何见解?朕如今年少,对朝堂诸臣并不比两位了解,此事便交由两位处理吧。”
景帝笑吟吟的说着,右相和安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皱了一下眉。
旁的不说,这正二品巡抚之位,可不是随意居之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晏南的官被大都督都杀尽了,整体完全瘫痪,若是派一位能力好的左膀右臂去,右相和安王舍不得。
可若是随意遣人去,未曾妥善抚民,反而激起民愤,若有民间起义兴起,那他二人更是要遗臭万年了。
右相如是想着,忍不住抬眼看向上首的景帝,景帝这会儿却是一脸诚挚,面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似乎,是疑惑今日右相为何不大权独揽了。
大都督对于右相和安王那点儿龌龊心思心知肚明,可他也没有替景帝解围的意思。
先帝统兵有数,所向披靡,有扭转乾坤之力,他雷尚毅自然拜服,反观小皇帝,登基九载,如今还孱而未立,着实让人叹息啊。
大都督的所想无人知道,不过他站在那里,便是大周的定海神针,官员无不敬服。
而随着右相和安王目光短暂的交汇后,右相随即站了出来:
“启禀圣上,兹事体大,臣以为应当让吏部先整理出合适的官吏名单,再由圣上酌情选取,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右相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看着景帝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这位幼主可不是什么昏聩之辈。
“右相与安王做主即是,不过此番千余名官员缺位,若是官吏实在紧缺,可准行举人大挑,亦或是大计后,择地方官员择优录入。”
景帝说完,还不待右相和安王反应过来,便看向站在一众侍郎之中的马清:
“除此以外,此番大都督与马爱卿一路辛苦奔波,为我大周办理了首次叛国大案,朕以为当重赏二人!”
景帝话音落下,大都督与马清纷纷站了出来,右相眼中的疑云也不由散去。
难怪今日圣上这般“示好”,原来是要为他的亲信铺路,就连大都督也不过顺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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