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见徐韶华过来,想了想道:
“徐学子,你这一箭,在乙等中已经算是绝佳,我便给你乙等上的评分,旬假后晌午头一节便是我的课,你可要趁早来!”
徐韶华连忙拱手:
“多谢先生。”
随后,徐韶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那张三力弓拿出来:
“先生,这个……”
何先生看着三力弓那断裂的弓弦,一时失语,半晌这才幽幽道:
“你要不要试试六力弓?”
徐韶华闻言,笑了笑:
“来日方长。学生需要学的技巧还很多,这次学生本应考井仪,却得您宽宥,这才侥幸通过。
下一次,学生更想要堂堂正正的拿到您给的甲等评分。”
徐韶华说完,何先生不由得一巴掌拍在徐韶华的肩膀上:
“好小子,有点儿男人样!”
随后,何先生这才放了徐韶华离开,而等徐韶华离开没多久,雷睿明这才姗姗来迟,他看着被何先生立在一旁当范本的靶子,忍不住打趣道:
“先生这是自己忍不住,亲自下场了?”
何先生笑呵呵道:
“这次来了个好苗子,早知道就不和这群榆木疙瘩置气了,生生耽搁老子一月!”
雷睿明听了这话,浓眉挑了挑:
“是那位点贡生?”
何先生点了点头,雷睿明顺手拿起那把无人争抢的六力弓,轻描淡写的射出一箭:
“他倒是有意思。”
甲乙两院一前一后,平日里上三院的学子除了大课也不在一处,雷睿明也没有见过徐韶华。
可是方才靶上之箭,倒是让他升起几分兴趣。
这偌大的国子监,一个个孱弱无力的书生中,竟也有这等奇人,只不过,他记得这位徐学子还未及冠。
雷睿明如是想着,离开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靶子,自己少时,可能做到这一步?
三艺试毕,翌日的文试相较于此倒是显得简单了不少,虽全试仅有十题,可每一道都是刘监正从各地大儒手中求来的,只在考试之时从中选取十道。
而这十道中,对于圣人言的掌握那是彻底入了臻境,便是甲院学子答起来都要冥思苦想许久,才敢下笔。
而徐韶华幸好这些时日一直泡在藏书阁中,对于各家之言皆有涉猎,这会儿虽然还是有些不够熟练,但因为基础在前,倒是答的还算流畅,只不过答完这十道题,也是到了下考的时候。
整整十道题,答了三个时辰,等到午后这才结束了这场文试,可临到收卷之时,还是有诸多学子哀嚎阵阵,那是连题目都没有答完的。
徐韶华见状,也不由得轻叹一声,他因为过目不忘,在藏书阁一呆便是数个时辰,这才能险险答完。
可只他这一月看过的书,便不下百本,若是当初他稍有松懈,只怕便要败在他本应最拿手的文试之上了。
“徐同窗。”
连裕和陈汀从丙院走过来,与徐韶华走在一处,那是面如菜色,步子发飘,徐韶华不由关怀道:
“两位同窗还好吗?”
“嗐,这次文试过后,说不得我俩就得出了上三院了!也不知监正大人这是从何处寻来的题目……”
“那第九题我倒是有些印象,在藏书阁看到过,可是却没有记下来。”
“第九题?其出自刘氏论经,乃是大儒刘平千就经义的引申辩论,其中……”
徐韶华声音轻缓,一字一句从审题、破题、解题中讲述了自己的想法,连裕和陈汀听的恨不得直接拿出笔墨记录下来。
三人边走边说,等到了徐韶华的院外,徐韶华仍没有说完二人欲言又止,徐韶华见状,笑着将二人请了进去。
有心进学,是好事。
不过,二人也没有让徐韶华饿着讲,他们请侍从去取了饭,之后三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论题,直至到了傍晚,连裕和陈汀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而徐韶华在二人走后,倒没有第一时间入睡,而是将今日的考题一一默下来,等月试结束后,将其和自己整理出来的书目及关键内容寄回泰安府。
国子监中,书籍如浩淼烟海,就连考题也是旁证左引,望飞兄他们若是能从中受益也是极好的。
翌日是小三艺,是为御、书、数,御艺需要的礼仪和练习都是必不可少的,徐韶华对此一窍不通,并未强求。
可整场御艺考试中,原本的御艺之首安王世子竟是直接缺考,已至最后名次最高的只是一名乙等上的学子。
可其非甲等,更是无法进入甲院,是以此次御艺之首的位置直接被空了出来。
而等到书艺之时,徐韶华和连、陈二人刚走到考场外,便和一个雀梅院服的青年相遇。
雀梅色很少有人可以穿的好看,徐韶华是因那张绝世之容,这才衬得衣裳也多了几分华光。
而这青年,虽然眉眼只是清秀,可却通身温润如水的气质让人心折,那身雀梅院服让他更有一种如山峦屹立的沉稳厚重。
高山流水,相得益彰。
“徐同窗,两位同窗安好。”
那学子拱了拱手,含笑看着徐韶华,一旁的连裕忙低声道:
“这是林青越,林同窗。”
徐韶华第一次见林青越,这会儿只与他见了礼:
“林同窗同安。”
“久仰徐同窗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林青越轻摇折扇,笑着说着,他与徐韶华站在一处,二人唇角皆噙着一丝淡笑,倒是看起来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哪里,林同窗盛名亦是如雷贯耳。”
两人相对而笑,林青越轻轻道:
“我不及徐同窗多矣,今日书艺一试,还请徐同窗手下留情,给我留些颜面才是。”
林青越说的坦荡磊落,惹的徐韶华不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林青越这才莞尔一笑:
“与徐同窗玩笑罢了,徐同窗只管放马过来,我早就想要领教徐同窗风采了。”
林青越笑着说完,随后率先朝考场而去,临行前,他看了徐韶华一眼,道:
“徐同窗,我在里面等你。”
徐韶华微微颔首,等林青越的身影没入门后,连裕这才松了一口气,与徐韶华走到一旁咬耳朵:
“这林同窗素来在国子监有笑面虎之称,徐同窗可莫要被他方才温和的表象给骗过去了。”
“嗯,连同窗放心吧,识人的本事我还是有几分的。”
这一次,连裕没敢低估徐韶华话中的意思,当下只附和道:
“徐同窗心里有数就行,我知徐同窗于书艺上也有涉猎,待会儿……莫要留手。”
“连同窗何出此言?”
徐韶华还是头一次看到连裕这般模样,一时有些惊讶。
连裕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汀便直接道:
“林同窗他啊,曾与我二人在癸院待过三月,那收买人心的手段,比常齐昀还要脏。
当初,我差点儿就信了他的谎话,投入他的势力,幸好得以悬崖勒马。”
陈汀没有说具体什么事儿,显然是些让他不愿意想起的事儿,一旁的连裕只轻轻拍了拍陈汀的肩膀:
“都过去了。”
二人这幅讳莫如深的模样,让徐韶华心里也不由得重视起了这位林同窗。
其实,徐韶华对于林青越的来意也略有揣测,国子监中,六大势力各占六艺之首,哪怕是安王世子刷了常齐昀的礼艺之首,也会遵照俗成的规矩缺考御艺。
因徐韶华此番得了乐艺之首,那么,相当于也是在国子监中,隐秘的竖起了一杆属于他的旗帜。
而这之中,林青越、谢含章皆与徐韶华走的一样的路子。
只是徐韶华没想到,是林青越先沉不住气。
这会儿,徐韶华只是弹了弹衣角,缓声道:
“时候不早了,两位同窗,咱们先进去吧。”
连裕和陈汀虽然对林青越颇为忌惮,可却也没有因为他而放弃考试的道理。
三人鱼贯而入,里面已经有不少学子在一旁坐着等候了,考试还有一刻钟才正式开始,这会儿里面隐有谈话声。
而林青越便坐在离大门不远处,看到三人进来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坐。
徐韶华并未上前,只随意寻了一个位子坐下,笑着对林青越道:
“还是不与林同窗坐一处了,王先生让我这次月试好好表现,若是稍后要与林同窗争锋,那就不美了。”
“徐同窗年少志高,那我便等着了。”
林青越没有收音,倒是让一旁叽叽喳喳说话的学子们不由集体一静,随后这才纷纷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是徐同窗和林同窗啊!”
“林同窗可是两年的书艺之首,可是乙院说徐同窗在书艺之上亦是不凡,这次书艺试,不知诸君怎么看?”
第110章
学子们窃窃私语着, 林青越见自己目的达到,也并未出言制止,而徐韶华见状, 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林青越, 只抿唇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见两位当事人都这般平静,众人这才敢小声的讨论起来:
“徐同窗虽然天分高, 可如今也不过学了一月。反倒是林同窗, 据说他自小便开始钻研书艺, 而今已有十数年了, 我相信以后徐同窗或许有胜过林同窗之日, 可这次月试只怕是玄。”
“此言中肯,林同窗此前屡屡可得王先生夸赞, 我等书艺之上多有不通, 全不似林同窗触类旁通,着实让人心折。”
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林青越面上的笑容不变,反而还深深的看了徐韶华一眼,其实想要知道他所认定的这位对手听到众人这样的话, 该是什么想法。
可奈何徐韶华养气功夫极好, 这会儿迎着林青越的目光,浅浅的笑了笑, 那墨色的眼眸笑意流转,桃花眼微微上挑, 端的是少年风流, 畅然自如的风姿。
林青越不由眸子微沉,可却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事,过犹不及。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徐韶华小小年纪,心志便这般坚定,哪怕是同窗的闲言碎语,也无法让他动摇分毫。
二人这场并不明显的交锋飞快的落下帷幕,甚至此刻许多人都没有察觉到中间的暗潮涌动。
与此同时,随着王先生姗姗来迟,书艺试,正式开始。
随着王先生坐定,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王先生抬眼扫了一圈,似是特意要寻找某人,等他的目光落在角落后,这才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一眼,也不过须臾之间,随后王先生便宣布了考试的开始。
王先生虽然有些古板,可是和何先生比起来,那已是和善的不得了了,就连连裕和陈汀这会儿都敢低声跟徐韶华讲几句规则。
“徐同窗,这书艺试,本次考的便是吾等对于古语的了解,共分三等,丙等只需要在王先生说出十句古语之时可以今言作答即可。
而乙等,便不光要会说,更要明其意,这其中不免有同音不同字的情况,故而要求较高。
至于这甲等嘛……”
连裕拉长的语调,一副“快问我呀”的模样,逗的徐韶华莞尔一笑,徐韶华也顺势道:
“连同窗快说来听听吧,想必林同窗稍后便会考这个。”
徐韶华说起林青越,连裕面色一整,直接道:
“若是甲等,便需要会说会解会写,如此一来,那些同音之字便会是最强的一道拦路虎。”
“原来如此。”
徐韶华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了解了,而一旁的林青越已经又双叒叕控制不住,将目光看过来了。
尤其是,这会儿林青越看着徐韶华与连裕笑言的模样,眸底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了。
这徐韶华还真是轻狂,他来之前,自己当了王先生三年的得意门生,他不过一月便想要超过自己?
林青越终于转过头去,不再观察徐韶华,而此刻场上的考试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钱学子,你的作答可以算得上丙等上,可要继续?”
这钱学子方才十道古语题也只错了一道,王先生知道自己这些学生的能力,这会儿和颜悦色,显然是这钱学子的成绩不错。
钱学子苦笑一声,拱了拱手:
“先生,学生便就此作罢吧。乙等的考试,学生恐怕连首题都过不去。”
“也好,你此月进益颇大,望日后仍如今朝,砥砺前行,终得始终。”
“是,谢先生教诲。”
钱学子拱了拱手,退了下去,他没有说的是,这次他的书艺试能进步这么快,还是当初徐同窗在大课上给了他灵感。
他到底也苦学书艺两载,虽然无法完全将先生的音节记下,可是却能断断续续对照着来,比之之前可不是进步不少?
钱学子下场后,之后又上去了数十名学子,也是在丙等试后便止步不前,得一个丙等中已是欢喜。
之后,才有一二学子上台,选了乙等试,乙等试有五题,前三题都是寻常普通的题目,只要学生可以将其的大意说出来,便可得一个乙等下。
而真正的难题在第四题与第五题。
这一次,连裕和陈汀也没有藏手,二人一人败于第四题,一人败于第五题,倒是得了一个乙等下和乙等中的成绩。
陈汀下了场,坐在徐韶华的身边,这才敢轻拍胸口:
“那第四题的春花与春华实在相似,若非方才徐同窗冲我笑了笑,我一时还不能确定。”
陈汀这话一出,徐韶华一时哭笑不得:
“我可不曾提醒过陈同窗,陈同窗能过,也是凭着这些时日的苦功罢了。”
陈汀还要再说什么,徐韶华却摆了摆手:
“若是陈同窗非说是我一笑之故,那我倒应该问陈同窗一句,只这句春华,想来也是有人一时不通吧?
陈同窗却能通晓,想来私心里也早有此念,而我的作用,不过是让陈同窗多了一份信心罢了。”
陈汀闻言,心里熨帖,可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天底下,只怕是无人能说的过徐同窗了。”
二人刚说完,一旁的林青越便施施然起身走了上去,前面的丙等试和乙等试他过的很是顺利,王先生也不由得抚了抚须,随后这才公布了甲等的题目。
题目是王先生早就准备好的,乃是十中取一,放眼国子监,敢来试这甲等题目的学子,便过不了五指之数。
毕竟,这些学子大都来自五湖四海,他们终其一生想要努力挤入的京城,唯一的敲门砖便是科举。
六艺,对于他们只是添头,能得乙等已是足够。
王先生这道题目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其是前两年在一本竹简中发现的启夏朝的文书,看其大意,似是两国交战前的檄文。
启夏朝距今日久,留下的文书字迹更是称得上一句稀少,此前林青越便是译了一首民谣,便直接被王先生点为头名。
那民谣不短,足有数百字,也不知林青越在科举之余下了多少功夫。
这会儿,王先生只取其中一句问他,林青越不假思索的便答了出来,之后更是直接将译文写了出来。
等最后一笔落下,林青越的心脏嘭嘭直跳,这篇檄文他曾经在藏书阁中看到过,甚至已经有前人附上译文。
其用词雅正,全篇千余字,字字珠玑,哪怕只是一篇檄文都是那样的鼓舞人心,便是林青越看到后,都忍不住将其熟读背诵。
却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会遇到出自此处的题目。
林青越领了一个甲等上的成绩退了下去,不过他并未离开,徐韶华还未一试,若是他也能得甲等上,二人也要再比一次。
王先生看到徐韶华真的上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依着流程开始丙试和乙试,等到甲试时,王先生都没有问徐韶华是否继续,便直接顺手抽了题目出来。
徐韶华端详了一下,先用启夏语念了一遍,随后这才用今人言来解释,最后,他才抚袖磨墨,提起笔将其一字一句的写了下来:
“其行狂悖之行,内祸义臣于长坡,外奸敌国至卢地,以累十三州之民,民民受秧、户户不宁。”
徐韶华写完后,将答卷呈给王先生,王先生看后赞赏有加,随后便一如既往的将其公之于众。
林青越几乎一字一字的看过去,而等众人一片感叹之时,林青越突然站起来道:
“先生,徐同窗此答中有一字错漏。”
林青越的声音依旧温和,可是却压抑不住他眸底的喜意,王先生将学子们的作答公之于众也是想要让众人亲自看过,方得服气。
而这会儿林青越提出质疑,王先生也没有见怪,反而请林青越上前:
“你既说一字之差,不知是哪一字?”
“是卢地的卢,应为芦花的芦。”
当初林青越读到这一句时,脑中便幻想出了一片长芦苇,碧水湖的没好景象,可惜这一切都因国君昏庸无道而毁,是以林青越记忆很是深刻。
而林青越这话一出,王先生似是想到什么,看了徐韶华一眼,轻咳道:
“林学子,不知你说这话的依据为何?”
“藏书阁中,已有大儒对此文明译,学生不才,侥幸看过。”
林青越说的坦荡,他押题押中,是他的博览群书,是他的本事,便是先生也不能指摘。
可却不想,林青越这话一出,王先生面上难得露出几分尴尬:
“那明译此文之人,如今尚还不是什么大儒……”
林青越不解,如今要说的与那大儒也没有什么关系,可还不等林青越开口,王先生便看向徐韶华:
“徐学子,便是明译此文之人。而你方才的依据,乃是他半月前得以译出。
不过,这几日,徐学子查到此檄文乃是启夏朝时,锦、夜两小国之间的战役,而此两国国土狭小,并无芦苇生长的条件。
此檄文……也正是两国因旱而争一条水渠这才开战。”
“那十三州?”
林青越还是不死心的继续追问,这一次,徐韶华开口回答他:
“十三州,乃是因为其国中有一地名十三州,根据藏书阁中如今留存的文献记载,其如今应该在晏南怀阴府之北,辖约……千亩。”
徐韶华这话一出,林青越忍不住后退一步,他不禁连连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若是那等弹丸小国,岂能写出如此微言大义之语?”
徐韶华默了默,随后轻咳一声,道:
“是这样的,这篇檄文,其实是出自启夏朝一位落魄世家子之手,你我如今看到的檄文,也不过是他留下的草稿罢了。”
那竹简上记载的可不仅仅是这篇檄文,还有那世家子对于自己随手一书,便能使得两国激烈交战的洋洋自得,以及忆起往昔辉煌岁月的叹惋。
林青越听到这里,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忍不住死死盯住徐韶华,半晌,这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赢了。”
林青越说完,转身离开,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差点儿摔了一跤。
他与徐韶华还有什么可比之处?
这一场,他用徐韶华的译文去抨击他新调整好的译文,何其可笑?
他输的彻彻底底!
林青越的离开,让众人不由得一片哗然,他们看着徐韶华腰间属于“乐”艺的紫檀木牌,死死的盯着王先生。
而王先生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将那象征这荣誉,或是其他的书艺木牌,交到了徐韶华的手中。
徐韶华伸出双手,顿了一下,随后这才恭敬的将那块木牌接了过来。
王先生笑盈盈的看着徐韶华将那木牌悬在腰间,这才道:
“徐学子,你可是我国子监头一位双艺之首,这其中的份量,可不轻啊!”
王先生似意有所指,而徐韶华听了王先生的话,只微微一笑:
“身若无担,心无所向。”
徐韶华这话一出,王先生一怔,随后忍不住道了三个好字,这才让徐韶华离开。
不多时,徐韶华等人离开了书艺考场,徐韶华倒是还面色如常,倒是连裕和陈汀二人仿佛走在云端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
“天爷哎,双艺之首?”
“还是未及冠的双艺之首!”
“非人哉啊!!!”
二人先是一唱一和,随后齐声说着,惹的徐韶华忍不住斜了他二人一眼:
“两位同窗,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想必二位也不想听到明日被传两位不过是过了书艺便高兴过了头,晕过去吧?”
“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晕……”
徐韶华微微一笑,二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敢想象这话是徐韶华说出来的,忍不住又道:
“徐同窗这是威胁我们吧?”
“是威胁吧?是威胁吧?做人好难,连实话都不能说喽!”
“不过今个那林,咳咳的他表情是真有意思!”
“嘿,我这还是打他来这儿时,开天辟地头一遭看到他那模样,那脸都比菜还要绿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嬉笑着,似乎因为徐韶华狠狠杀了林青越的威风,对徐韶华表现的亲密起来。
徐韶华见二人也不怕,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所幸接下来他们讨论都是林青越的事儿,徐韶华便也没有多言。
二人说了足足有一刻钟,随后看了看天色,这才道:
“快快快,用了饭还要去考数艺呢!”
“今个最后一试,考完便可放子晟旬假,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二人说完,忍不住看向徐韶华,悄咪咪道:
“徐同窗,你数艺之上,不会也是天赋异禀吧?”
徐韶华闻言,微微一笑,看向二人,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唇齿开合:
“保密。”
二人:“……”
随后,三人用了饭,便又朝数艺考场而去,不出意料的,徐韶华在考场门口看到了原本的数艺之首,谢含章。
若说林青越是温润如玉,那么谢含章便是冷若冰霜。
那身碧蓝色的院服穿在身上,使得谢含章整个人仿佛被从冰里凿出来一样。
那双墨黑的眸子,边缘却又一圈蓝色,越发显得谢含章有冰魂雪魄之姿。
谢含章见到徐韶华,也只是微微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便直接走了进去。
似乎,他站在那里等着,便是为了看徐韶华是什么模样。
“徐同窗,这……”
连裕和陈汀都有些懵了,徐韶华只是笑了笑:
“既然谢同窗这般和善,今日这数艺我便不参加了,稍后我落了名字,便先告辞了。”
连裕/陈汀:“。”
徐同窗,你到底从哪儿看出谢同窗和善的?!!
那么一个大冰疙瘩,你还能看出别的表情?!!
二人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便见徐韶华翩然离去,一错眼的功夫,便只有一抹已经不甚清楚的背影了。
因为数艺试不考,徐韶华便早早的回了宅子,大用早已等候多时,徐韶华一进门便又是倒茶,又是上点心。
徐韶华看着那连乐阳侯都肉疼的碧螺春被大用直接用热水泡了就端上来,也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品味了一下:
也还是那个味儿,就是味儿重了些,也不打紧。
大用见徐韶华面露惬意,也高兴道:
“上次那客人家世不显,可是送来的茶叶却香的哩,明个郎君可想吃茶叶蛋,这茶叶做出来一定好吃!”
徐韶华托腮想了想,还是道:
“不成,碧螺春是绿茶,茶叶蛋还是红茶煮出来更加醇厚。”
徐韶华这话一出,大用“哦”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
“碧碧碧螺春?!”
大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着那碗被自己随手放了不少茶水,这会儿心疼的跟掉了一块肉似的:
“这可是京中价值千金的碧螺春,竟然被我这么糟蹋了!还请郎君责罚!”
“无妨,起来吧。这茶我喝着也不差,这些日子难为你这么一直记挂着我,不过区区死物,怎能与活人相较?”
大用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却能在他回来后立刻奉上一盏热茶,那便只能用笨办法,一壶水一壶水的烧。
徐韶华不知道别人家的下人是什么样子,可是大用却是除了家人好友外,唯一将他放在心里记挂的。
区区碧螺春,显得一片心意,才是它的珍贵之处,至于如何去冲泡倒是无关紧要了。
大用听了徐韶华的话,登时眼睛就红了,主仆二人的关系算是半路出家,大用深知自己没有打小陪在主子身边,是一大败笔,只能一日一日的想着如何与主子亲近一些。
可他不过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命,也不过价值数颗碧螺春罢了。
如何,当得起死物比不过活人这句话?
徐韶华见大用还要抹眼泪,抬手将他直接拉了起来,皱眉道:
“你要真想用碧螺春煮茶叶蛋也不是不行,不过它真不一定好吃。不过,明个我准备在家涮锅子,是个京城没有的口味儿,这锅子吃了保管你觉得茶叶蛋没有滋味!”
大用头一次听主子说了这么多,知道主子是有心宽慰,他抹了抹泪,扬起还带着泪珠儿的笑脸:
“我听主子的!”
大用说完,见徐韶华没有别的反应,随后这才轻松道:
“不过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我先给主子准备点儿饭食来?”
徐韶华点了点头:
“也好,午膳吃的着急,什么味道都没有,总觉得少点儿滋味。”
大用听后,默默记在心里,不多时,他提回来了两碗馄饨,一个肉饼,并一盘炸物。
大用解释道:
“主子,这炸小鱼儿是王家炸活铺的拿手好菜,主子说嘴里没味儿,这东西一定得劲儿!”
大用话没有说完,徐韶华便已经嗅到了那炸小鱼儿所带来的椒麻油香,一时口舌生津。
“这么好的东西,大用你怎么才买啊?”
大用抿了抿唇,不好意思道:
“我也,我也不知主子忌口,不敢多做旁的事儿。”
那今个为何敢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