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科举路by折秋簪花
折秋簪花  发于:2024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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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知,令尊此行不是为了避祸?”
是当安王的提线木偶,还是让安王看到些真本事,愿意提携,共同进步?
乐阳侯有时候胆子很小,有时候又胆子很大。
“你输了。”
徐韶华捻起一枚白子落下,笑吟吟道。

第107章
自右相略输安王一筹之后, 朝堂之上便有种一边倒的趋势,首先是右相刚安插进刑部的给事中被下了大狱。
而之后,安王又开始以各省秋粮将入, 需要盘库为由, 将户部里常家安插的人手直接踢了出去。
一时间,朝堂之上分外热闹,便是景帝这两日耳根子都不得清静。
这日, 景帝放下了请安折子, 轻轻叹了一口气, 安王这次大手笔的将户部一通肃清, 不动则已, 一动惊人。
只被安王清理出来的人手,便足足有二十余人, 虽然因为右相的袒护他们只是被贬职, 可偌大的户部也不过才百余人!
“可惜,可惜……”
若是这二十余人的人手是自己的,那便好了。
不过,以景帝对朝中动向的了解,这二十余人, 十有八九不是右相的人手, 而是常家的。
纵使勋贵没落,可到底汲汲营营多年, 还是有些家底的。
景帝思及自身,父皇倒是留下了一笔不小的家业, 可是前狼后虎, 他实在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将这笔家业握在自己手中。
景帝不由叹息一声,一时有感而发, 怔怔的看着桌上的奏折,久久不语。
德安自幼在景帝身旁照看,他见圣上如此,便知是圣上又想起了朝堂上的糟心事儿。
可如今右相掌权,圣上即便再如何忧心,也不过是……为难自己的身子罢了。
德安实在不愿意见着景帝这般,他冥思苦想片刻,随后灵机一动,去茶水房端了一盏碧螺春送上,随后这才笑着道:
“圣上喝茶,听说这两日,咱们京城可热闹的紧,尤其是乐阳侯府上,那是谁都想拜会呢!”
景帝回过神,看向德安,询问道:
“乐阳侯府?朕这两年,在宫宴上倒是见乐阳侯越坐越远了,难得这般炙手可热,可知是因为什么?”
德安弓着腰,笑着道:
“听说是乐阳侯府上来了一位画艺大家,颇擅人像,最妙的是,其能以乐阳侯入画,画出来的却与老乐阳侯一般无二!”
德安这话一出,景帝端着茶水的动作一顿:
“当真有这样的本事?那你说,若是让他来画一副先帝的画像……”
景帝抿了抿唇,父皇一辈子东征西讨,从未有过闲下来的时候,至于静坐的画像自然是从未有过的。
以至于景帝每每思念之时,只能看着冷冰冰的牌位,脑中却是父皇那不甚清晰的面容。
德安闻言,只低声道:
“您可传乐阳侯带画师入宫,一试便知。”
景帝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如此,你便带朕的旨意,去请乐阳侯和那画师入宫罢。”
“是!”
德安见景帝面色终于和缓下来,连忙应了一声,匆匆便带人去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乐阳侯跟在德安的身后,不住的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水,他身后的竹青面色苍白,一言不发的走着。
明明竹青才是出身平民的那个,看着倒是比乐阳侯自如的多,德安悄悄看着,并未多说什么。
而乐阳侯这会儿腿都有些软了,自打圣上继位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被圣上召见。
这也就罢了,他曾也追随过先帝,可问题是……那徐郎君算的实在是太神了!
“侯爷不必紧张,圣上偶然听到民间传闻,实在思念先帝,这才请侯爷携画师入宫作画。”
德安见乐阳侯面上的汗水都没有停过,不由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乐阳侯被吓了一跳,连忙道:
“是,是,多谢公公!”
乐阳侯心里更慌了,他怕的哪里是作画,他怕的是作画后,竹青要做的事儿!
可是,此前安王爷的所为已经被徐郎君算准了,自己如今就只能祈求徐郎君也能连圣上的反应一并算准吧!
乐阳侯深吸两口气,这才冷静下来,三人很快便到了勤政殿,德安先进去通报,二人在原地等着。
不多时,德安走了出来,引两人朝御花园而去:
“侯爷这边请,圣上在御花园等您。”
乐阳侯绷着脸,点了点头,等到了御花园时,景帝正坐在一片□□之中,他穿了一身深沉的凝夜紫金福纹的衣袍,负手而立。
等听到脚步声时,景帝这才转过身来,乐阳侯先是一愣,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竹青跟着乐阳侯一道跪了下去,乐阳侯替竹青解释了一句:
“竹郎君乃是暗人,还请圣上恕罪。”
景帝摆了摆手:
“不妨事,二位免礼吧。”
景帝随后一步步走入观雨亭中,一行人连忙跟了上去,德安照顾人上了茶水点心,景帝落坐:
“德安,赐座。”
景帝一人独占亭中石凳,德安则送来了两个绣墩,乐阳侯不觉冒犯,只规规矩矩坐了下来,可怜他五大三粗,坐在娇小的绣墩上,倒是让人有些害怕绣墩会因此不堪重负。
竹青则瘦弱的多,观其模样,也是一个文弱书生,景帝倒是认真的看着他,语气温和:
“朕听说,你能以少画老,不知你可能以朕模样,重现先帝英姿?”
竹青缓慢的眨了眨眼,随后点点头,巴巴看向乐阳侯,乐阳侯这才小声道:
“圣上,竹郎君虽是暗人,可能写会画,可借他笔墨来答话。”
景帝听到这里,眼中倒是扶起一丝敬佩:
“虽是暗人,却能苦学识字,实在难能可贵。德安,赐笔墨。”
等竹青拿到笔墨后,低头写了几个字:
‘草民不才,或可一试。’
“好,你若可画出先帝三分神韵,朕自有重赏!”
景帝一语落下,竹青磕了一个头,随后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要求,德安立刻前去准备,景帝还笑吟吟道:
“可需要朕在此处不走动?你可直视朕颜,朕恕你无罪。”
竹青摇了摇头,在纸上写下:
‘圣上可自便。’
景帝有些惊讶,却没能多说什么,每个画师都有其不同的习惯。
待德安将画具准备好后,景帝在亭中略坐了一会儿,便看着一旁坐姿生硬的乐阳侯,和他说起家常来。
乐阳侯心里藏着事儿,这会儿还要谨慎的回答景帝的发问,整个人别提多难了。
而这样的煎熬,他足足受了三个时辰。
这中间,景帝赐宴他亦用的不香,恨不得插着翅膀回他的乐阳侯府去。
景帝虽然年少,却不愚笨,看着乐阳侯这样,便隐隐有预感乐阳侯藏着什么事儿,故而还恶趣味的逗他,看着乐阳侯濒临崩溃的模样,倒是心情好的展了展眉。
又过了一刻,竹青停下笔,将画纸取下,呈给景帝。
彼时已是午后,天色不明不暗,德安将那张画纸接过,呈了上来,刚一展开,景帝便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喃喃道:
“父皇!”
画中的先帝,穿着与景帝今日同样的一身常服,他就静静的站在菊花丛中,淡淡瞥过来的一眼,尽显王者威仪!
“你为何不以正面入画?此为不敬之举!”
景帝平复了呼吸,看向竹青,竹青抿了抿唇,写道:
‘草民方见圣上于菊花丛中回眸,龙章凤姿,实非常人,故以圣上神韵入画,方得此画。’
竹青出人意料,写了一大串,乐阳侯眼皮子抖了抖,这竹青幸亏是个暗人,否则能说会道,怕是连他都要自愧不如。
“以朕神韵入画,可为何……”那般像父皇?
景帝话没有说完,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好!好!好!画的好!”
父皇开国立业,通身龙威震天下,自己如今虽然身陷浅滩,可来日未尝不能与父皇一样!
此画,寓意极好!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竹郎君,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朕都可以赏你!”
景帝喜笑颜开,那副欢喜的模样,让德安不由得偷偷别过脸去,拭了一把泪。
正在这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
“圣上怎么在此,倒是让臣好找!”
景帝没有看去,只听声便应道:
“王叔怎么来了!”
安王笑着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乐阳侯,这才淡笑道:
“臣听说乐阳侯府有一奇画师,本想要讨来看看,其能否画出皇兄昔日风采,倒是没想到圣上早就将此人请了宫来了。”
景帝闻言不由一笑:
“王叔的心意,朕都知道!这画师果然不凡,王叔看——”
景帝随后将那画纸展开,安王无意间瞥了一眼,竟是被吓得额头浮起一层薄汗,随后连忙参拜:
“皇,皇兄!”
清风拂过,那画纸动了动,竟仿佛似回应一般,景帝和安王都不由得默了默,半晌,景帝才道:
“德安,扶王叔起来。”
安王再度起身后,竟是不比方才连后宫御花园都敢闯得的无所顾忌,只垂手站在一旁。
景帝叫了赐座,众人这才坐下。
“这画既已完成,这画师还在写什么?”
安王冷静了一下,随口找了一个话题,景帝遂道:
“竹郎君此画颇绝,朕欲赏赐,但不知他所求为何,竹郎君又是暗人,只好请他来写。”
安王会意,但想起自己方才被一幅画吓得磕了一个头,心里便有些不得劲儿,不由刻薄道:
“那这位画师所求不小,从本王方才来此,他便一直在写,也不知有多少赏要求?”
安王这话一出,景帝面色微变,正要说话,竹青便已经捧着刚刚写好,在心里打过无数遍腹稿的状词,走到观雨亭外,双膝狠狠砸在地上,他则恭敬的将那状纸举过头顶。
“这是……”
景帝有些奇怪,德安连忙上前接过,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德安别过脸去。
无他,那上面写的东西实在太过荒谬!
景帝见德安如此,更是好奇,他接过那状纸,一字一句的看了过去,只看了一半,他便不由得拍案而起:
“荒唐!好大的胆子!堂堂国子监监生,竟是被这样折辱!常家,好一个常家!”
随后,景帝飞快的看完了后文,直接将那状纸递给安王:
“王叔,你也看看!这常家,这常家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安王起初有些不解,可等将那状纸看过之后,他亦是怒不可竭道:
“原来如此!难怪常家已经没落,竟然还敢在户部中安插那么多的人手!”
安王这话一出,景帝心里的猜想也随之落地,随后,安王直接拾衣跪下:
“圣上,常家以男春宫要挟历年监生与本朝官员,实在可恶,臣请旨,彻查常家!”
安王说完,抬头去看景帝,叔侄二人目光相对,安王飞快的低下头去,景帝沉默片刻,随后道:
“此事,便劳烦王叔了。竹郎君虽是事主,可他所画先帝可缓朕之哀思,暂且留在宫中,为朕多画几幅先帝画像吧。”
安王扫了一眼竹青,见他两袖清风,料想其手中握着的那份证据,或者说把柄还没交出,当下也不着急,只道:
“圣上说的是。”
随后,安王起身告退,他临走前看了乐阳侯一眼,乐阳侯立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告了退,和安王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御花园。
出了宫,乐阳侯手里捏着的汗越来越多,他正要上马车,便听安王冷嗤一声:
“好一个乐阳侯,既投本王,又另投圣上,下一次,你是不是要去投靠右相了?”
乐阳侯本来绷着神经,被安王吓得直接从马车上跌了下来,他年岁不轻了,躺在地上半晌起不来,还是车夫将他抱起,这才能站着说话。
不过这么会儿功夫,乐阳侯便已经镇定下来,他潦草的冲着安王拱了拱手:
“王爷这话我可受不得,我今日携竹郎君进宫,为的还不是王爷?”
“哦?”
乐阳侯将自己心里倒背如流的腹稿,掷地有声的念了出来:
“常家好歹也是先帝留下的勋贵之一,王爷如今孤身一人可能动的了他?即便是上朝参奏,不拘是右相还是常家,又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你继续说。”
安王以前只觉得这乐阳侯胆小怕事儿,有什么事只想着钻他的乌龟壳,倒是没想到他倒是个有成算的。
乐阳侯开始说的顺,后面那些说辞更是滔滔不绝:
“是,我知道王爷不怕事,可王爷便不怕那悠悠之口吗?您一心为国,若是被人误解,在青史之上留下骂名,我,我替王爷可惜!
现如今,最好的方式,便是王爷奉皇命来办此事。常家背靠右相,您还有圣上啊!
如此一来,才是名正言顺,届时也可以打常家一个措手不及,便是常家反应也来不及了。”
乐阳侯这番话一出,安王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乐阳侯,只看的乐阳侯心里打鼓,可他硬绷着面色不变。
片刻后,安王重重的拍了拍乐阳侯的肩膀:
“你的苦心,本王知道了!”
乐阳侯被安王这一拍,直接破了功,龇牙咧嘴起来,安王连忙道:
“是本王错怪你了,稍后本王会让人送些上好的白玉续骨膏,你好好养着身子,以后,本王还要与你守望相助才是!”
安王这话一出,乐阳侯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拱手告辞,而等上了马车,乐阳侯终于不顾仪态的瘫在了车里。
“这徐郎君,还,还真是神了!”
乐阳侯有气无力的说着,想起安王口中那价值千金的白玉续骨膏,抿了抿唇。
那玩意儿,整个大周都没有几瓶,安王这般舍得,倒像是……真的将自己当人看了。
乐阳侯面上浮起一抹苦笑,等回了府,就看到明堂里,卫知徵一身狐裘,正在吃茶,一旁的侍女敲着松子,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看的乐阳侯气不打一处来。
当老子的在外头当了一天的孙子,当儿子的倒是在家里当了一天的大爷!
“呦,您回来了,事儿成了?”
卫知徵挥退了侍女,难得对乐阳侯和颜悦色,毕竟他想知道第一手消息。
乐阳侯一气喝了两大杯茶水,这才斜了卫知徵一眼:
“我记得库里有几张白狐皮,这两日就让人做了斗篷给徐郎君送去吧。
他一个人孤零零在京城,也没人照看,你既有缘和他做同窗,便多照应着些。”
卫知徵原本正将一粒松子丢进嘴里,听了这话那松子在他脸上弹了下,直接掉在地上,卫知徵诧异道:
“爹,你吃错药了吧?”
乐阳侯正要发怒,卫知徵喝了口茶,冷静了一下:
“不对,看来是徐同窗说的事儿成了?”
乐阳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卫知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不是吧?真成了?圣上就那么信了?!”
那竹青就空口白牙一说,圣上就信了?
“不是圣上信了,是安王……正好来了。”
乐阳侯这会儿心里的震惊也无人倾诉,卫知徵是亲儿子,倒是不妨事儿,乐阳侯索性道:
“我本来也以为这事儿还要几经周折,可是徐郎君说,安王会帮我的。结果,安王真的连证据都没有问,就直接把这事儿接了过去。”
卫知徵:“……”
乐阳侯随后抚了抚须,缓缓道:
“不过,这一路我也想明白了,右相给安王用安王世子下了一个套,还拐了常家。
如今,安王虽然回敬回去,又从户部下手,可到底只伤了常家的皮毛,安王这心里怕是也不舒坦。”
要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诬陷安王世子,那明个就是他安王!
安王,正需要一个杀鸡儆猴的鸡!
“那您想明白的可太迟了。”
卫知徵重新坐了回去,丢了一粒松子入口慢慢的嚼,随后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乐阳侯一眼:
“那要是按徐同窗说的那样,我这顿打,就白挨了呗?”
乐阳侯默了默,头一次心虚的低头喝茶,没有吱声。
卫知徵嗤笑一声,叫嚷着来人,扶自己回去休息,父子二人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别过。
而另一边,安王带人离开后,竹青便像是一座雕像一样,跪在原地,景帝想起那状纸后半部分所写的竹青之姐被荣安侯世子玩弄后送入勾栏院,让她染病而亡之事,看着竹青也有些不忍:
“德安,扶竹郎君起来,给他换身衣裳,在翠霞轩暂住。”
竹青行了一礼,景帝负在身后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又道:
“稍后,带竹郎君来御书房见朕。”
景帝当然知道安王之所以走的痛快,是因为什么,左不过是自己手里人脉不比他好用。
而竹郎君在状纸中暗示自己手中握着的那唯一一份的“春宫图”,那是属于常家的势力,其终将在常家倒下之时,重新寻找新的势力依附。
届时,谁握着那些“把柄”,谁就能得到这些势力。
可景帝从来不是愿意坐以待毙之人,哪怕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总要试一试。
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竹青穿了一身常服走了进来,宫里总会准备一些身量高低裁剪的衣裳,只不过会有些不大合身。
这会儿,竹青穿着这身有些空荡荡的衣裳走了进来,给景帝磕了一个头,景帝有些不适应这屋子的安静,但还是温声叫了起。
竹青这才起身,随后景帝赐座,他便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景帝知道竹青是个暗人,当下沉默了一下,问了一些竹青在常齐昀手下做过的事儿。
随后,景帝这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你既说你曾替常齐昀画过一些监生的,呃,春宫图,不知此物如今何在?”
竹青随后便要寻纸笔,景帝取了一份给他,竹青只简单写了几个字:
‘徐郎君说都给您了’
景帝:“?”
景帝人都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徐郎君?徐韶华?”
竹青点了点头,景帝忍不住道:
“他何时……”
景帝突然住了口,不由得想起自己当日看到徐韶华烧掉的那些画卷,所以……那些所谓的“把柄”早就当着自己的面儿灰飞烟灭了?!
竹青写完后,只静静的看着景帝,景帝被他那平静的目光看着,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后傍晚时,与少年初次见面的一幕。
若是那些画有用,他何必烧毁?
他一定有别的用意!
忽而,景帝猛的抬起头,突然福至心灵,面上溢出一抹笑意,他不由失笑摇头:
“徐郎啊徐郎,朕该夸你一句算无遗策吗?”
竹青是推翻常家的导火索。
而安王则是成为自己手中之剑,替自己荡平常家。
而这些把柄,那是安王需要的,他堂堂帝王要来何用?
“妙妙妙!烧的好!烧的好!”
景帝不由得抚掌大笑,一旁的竹青有些奇怪,可是徐郎君说,会让自己亲眼看到常家被处决,所以竹青只安静的待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景帝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之后,让竹青退了下去,而他头一次心情极好的坐在御座之上。
曾几何时,他只觉得自己这把御座摇摇欲坠,可是,现在他似乎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安王出手,可称一句快准狠。
竹青奏报之事,安王并未急于处理,而是直接罗织了一个渎职罪,给常家的一个心腹,将人投到大狱,又以春宫图诈他,随后拔出萝卜带出泥,直接将常家从上撸到下。
不过,常家死鸭子嘴硬,死活不愿意承认春宫图之事,是以安王直接当庭向景帝复命:
“圣上,常家一群贼子,贪污受贿,渎职枉法,草菅人命,犯下种种滔天大罪,更曾在国子监中,以春宫图的手段,要挟诸多监生,现在亦不知是哪位大人,臣请圣上让竹郎君交出那些春宫图,还曾经的监生一个清白!”
安王这话一出,其实便是证据已经集齐,但他还是想要那份证据,且他相信景帝会给他。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之中,有一部分低下了头,而这,才只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而一旁的荣安侯被去了官服,一身素衣,如丧考妣,他就说自家那小子这两日忙什么,原来是忙着把他们常家往刑场上送!
景帝将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
“那些东西本就不该存于世,朕已尽数烧毁,众爱卿日后不必在意这些琐事。
此等小人之举,朕与其他爱卿皆是心如明镜,亦不愿让爱卿再受折辱……不过,朕这里倒是还有一份仅存的‘证据’。”
随后,景帝抬了抬手,看着荣安侯玩味的笑了笑:
“此图,乃是荣安侯世子,不,今日起再无荣安侯,常庶人自食恶果所留之图,朕观常氏一族颇擅此等手段,故请众爱卿一观。”
随后,德安将那张属于常齐昀的图纸捧着走了下去,风一吹,那纸不知怎的便飘落下去,正好落在了常千山的面前。
“啊!”
常千山惨叫一声,随后整个人疯了一样的将那张纸撕碎咽了下去,安王立刻下令让人将其带下去。
随后,安王深深的看了一眼景帝,率先跪了下去:
“吾皇,圣明——”
“吾皇,圣明!”
这一次,朝堂之上,多了几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景帝听在耳中,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随后,朝会照常举行,今日除了处置常庶人一族外,另有重修宫殿之事。
景帝已经到了年岁,也到了议亲之时,而宫中诸殿却已有数年未曾修缮,如今将迎新后,自要好好整顿一番。
不过,景帝面上却无丝毫喜色,这修宫殿,修的是哪里是宫殿,而是国库的库银!
而此时,右相也终于站了出来:
“既是凤殿,自不可疏忽,应比照前朝再增一倍才是。”
景帝听到这里,握在龙椅上的手不由收紧。
前朝皇帝与皇后青梅竹马,只凤殿修建便用了整整三百万两白银,白玉为阶,明珠为帘,若如右相所言,怕是要掏空整个国库!
正在这时,一片寂静的朝堂中,有一人道:
“右相大人此言差矣,宫中宫殿保存妥当,此事工部早有安排,一应预算不过十万两白银即可。”
景帝闻言,愣了愣,随后,他看着那并不熟悉的面孔,突然想起一个名字:
“工部侍郎,程声余。”

第108章
程声余这话一出, 周柏舟面色不由一变,常家这两日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直接被安王抓住了一辫子, 一撸到底。
他大权在握数年, 很久没有这么不痛快的时候了。
而今,他的出言又一次被反驳,周柏舟不由眯了眯眼:
“这位……程侍郎, 你不过一介小小侍郎, 凤殿之事其实你一人可以置喙的?工部尚书何在?”
周柏舟正要发作, 上首的景帝轻咳一声, 温声道:
“右相可否听朕一言?”
众目睽睽之下, 周柏舟深知为人臣子的本分,当下只一拱手:
“圣上请。”
景帝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安王, 以及方才近乎死谏的程声余, 缓声道:
“昔日父皇登基之时,一切从简,便是迎娶母后,也未曾大肆铺张。
而今,我大周基业初定, 实在不是铺张之时, 朕更不敢比肩父皇,朕以为程侍郎所言合宜。”
景帝此言一出, 虽是温和绵软,可却不乏坚定之意, 且先帝当初打仗之时, 打的连库银都不够,又岂会在娶妻之事上铺张。
此刻, 便是程声余说的十万两,对当初的先帝来说,都已经是重视的不得了了。
周柏舟没有想到景帝会有反驳自己的一日,尤其是景帝句句字字都是用先帝来压着他,周柏舟沉默了一下,遂道:
“既如此,圣上决定便好。不过,自古凤凰非梧桐不栖,也不知这十万两银子如何搭出梧桐居?”
“良禽择良木而栖,朕有诸位爱卿,使得我大周蒸蒸日上,如何称不上一句良木?况且,朕堂堂大周天子……何患无好妻?”
景帝笑吟吟的说着,众臣纷纷拱手,连连称是,随后,修建凤殿之事,才算是有惊无险的落下帷幕。
国子监中,安王世子险险赶在月试之前回到监中,而卫知徵自个不来便罢,却给两个跟班下了令,让他们务必好好跟着徐韶华,听他差遣。
这两人一个叫连裕,出身山阳,一个叫陈汀,出身河西,两人是同届院案首,如今在国子监已有五年,几经沉浮,现就读于丙院。
这会儿,连裕就要接过徐韶华手中的书袋,陈汀则提着一个暖炉,如今已是十一月初,晨起竟是有些冻手。
徐韶华没想到卫知徵人不来都能在自己这里刷了存在感,他连忙哭笑不得的拒绝了:
“两位不必如此,书袋之中不过些许笔墨纸砚罢了,没有多少重量。至于陈同窗,我倒是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暖炉。”
徐韶华玩笑的说着,陈汀生的瘦弱,这会儿被冻的嘴唇都有些发乌,倒是让人不知待到冬日他要怎么过。
陈汀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低低道:
“徐同窗,我这都是老毛病了。当初我县试的时候,后娘把持家用,不给银子。
幸好有一位大老爷,他老娘冬日里想吃河里的大鲤鱼,没人敢下去,我敢,一搂便是两条!一条鱼十两银子,不去才是傻蛋。”
陈汀嘿嘿笑着,又吸了吸鼻子:
“后头,我便靠这二十两银子,考了县试,才有了我的今日,就是如今比常人不受冷些,可也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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