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后五名:张兴、王思、刘文……”
文先生每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个学子如丧考妣的站了起来,有的面色苍白,有的羞愧的抬不起头。
等这三人的名字念完,已经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到了叔侄二人的身上了,可是文先生接下来念出的名字却是让他们跌破眼镜:
“杜霄!”
下一刻,第一排的座位上竟然站起一个身影!
“先生,我,我怎么会……”
杜霄这会儿也有些不可置信,要知道,乙班的座次排名都是根据每次月试变动,即便他有所退步,也不应该如此啊!
“这些日子,你私下开始背诵《书》经,却不知巩固《诗》经,除了那些耳熟能详的词句外,不管是题目还是答案错字百出,你让吾如何判?”
文先生语气分外严厉,而杜霄听了文先生的话,脸上更是火辣辣的,他,他,他只想早点学完去考县试试上一试,却不想……
而随着杜霄的失利,众学子原本放在叔侄二人身上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杜霄都在后五名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这叔侄二人中最起码有一人在前三了?
这个认知让其余学子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才入学几日?!
而伴随着文先生将最后一人的名字念出后,众学子的目光已经彻底呆滞了。
好家伙,前三都被这叔侄两个给包揽了啊!
而徐宥齐听到这里,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小叔叔,小叔叔他竟然是前三!
徐韶华看着徐宥齐那瞪大的双眼,在那白嫩的小脸衬托下倒是犹如猫儿似的的呆萌可爱,他不由勾了勾唇。
徐宥齐被徐韶华一笑,整个人几乎从脸红到了脚趾头,天啊,那他刚刚那么担心小叔叔……算什么?
文先生看着众学子神色各异的模样,不由抚了抚须:
“接下来,是本次月试第三名——徐宥齐。”
徐宥齐猛的抬起头,起身一礼,激动的小脸涨红:
“学,学生谢过先生!”
文先生莞尔一笑:
“好,好,好,你虽是学子中最年幼的,可却聪慧灵秀,又能吃苦,望你今后仍能砥砺前行。”
“是,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随后,徐宥齐迈着小短腿从文先生处抱了一沓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自己桌子上纸张,徐宥齐笑弯了眼睛。
与此同时,众学子看着徐韶华的眼神也在这一刻陡然发生了变化,这家伙平日在课室里看着懒懒散散的,竟没想到是个深藏不漏的!
这一刻,徐韶华到底是第一还是第二,对于其余人来说已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初这叔侄二人一同入学之时,众人只觉得徐韶华那般大的年纪才来读书不过是陪读罢了。
可谁能想到,当初的阴郁少年秋假后便仿佛变了一个人。
临考头名后,他便如同一颗蒙尘宝珠被擦掉了灰尘一般,绽放起了独属于他的光芒。
下一刻,文先生悠悠念起了第二名的名字。
文先生这话一出,课室顿时一静,就连周秉信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
“先生,不知学生……错在何处?”
要知道,秋假时他一直在地里劳作,在功课的复习上确实有些失误,可临考之时的失利让他这段时间拼了命的学习,他不敢说自己对诗三百可以倒背如流,但也不至于连个头名逗无法拿下!
文先生看着周秉信的眼神十分温和,他缓声道:
“此番月试,较之上次你确实答的不错,然……你虽背诵无误,却是有一处错字,故而为次名。”
文先生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面露惊讶之色。
先生这话的意思,莫不是那徐韶华此番月试无一错处?!
而在众学子瞠目结舌之际,文先生也终于将目光投向徐韶华:
“本次月试的头名为——徐韶华。”
即便已经毫无悬念,但是文先生依旧停顿了一下,让众学子堪堪回神。
徐韶华随即起身行礼:
“有劳先生。”
文先生只是抚了抚须,看着徐韶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中却是更加满意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此心性,若是他日上了考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徐韶华并不知文先生脑补了什么,当下只是上前领了一刀纸,随后便退了回来。
文先生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月试,让他这会儿已经彻底懒得去思考别的了。
等徐韶华回到位置之后,文先生这才开口道:
“接下来,汝等按照吾在考卷上标注的排名更换座次。”
徐韶华作为第一名,与他交换的正是方才不甘心向文先生发问的周秉信。
周秉信乃是乙班年纪最大的学子,比徐韶华还要长一岁,可却生的较徐韶华整整高了一个头,还有几分壮实。
这会儿听了文先生的话,周秉信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了自己的桌子后,看向最后一排少年那瘦削的身影。
“大徐同窗,我来帮你搬!”
周秉信看着少年那慢吞吞的动作,直接走过去帮忙。
徐韶华闻言不由眼睛闪过一抹惊讶,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便多谢周同窗了!”
少年笑容清浅,素日里不曾注意过的精致样貌在这笑容下,轻而易举便足以将人的目光死死吸引。
周秉信看的呆了一会儿,这才仓促回神,他不知为何只觉得脸上生热,只挠了挠头:
“大徐同窗生的瘦弱,想来也没有几分力气,你我同窗乃是缘分,力所能及之人,何必言谢?”
随后二人一起将徐韶华桌上的笔墨纸砚,书本,书袋的换到了第一排。
不过周秉信力气大,并未让徐韶华耗费多少了力气便已经将东西搬的差不多了。
等看徐韶华这里放置妥当了,周秉信又去帮徐宥齐,文先生见状又道:
“所有人,吾给汝等一刻钟的时间将座次安置妥当。徐韶华,你随吾来。”
文先生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徐韶华有些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太阳已经西斜,原本炙热的光晕变得柔和,院中金桂飘香,洋洋洒落,文先生在桂树下负手而立,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才转过身道:
“徐韶华,方才你在看《书》经,是也不是?”
徐韶华点了点头:
“先生说的是,诗三百我已经尽数记下,闲暇之时预习一二旁的经书也起应该的。”
徐韶华说的坦然,文先生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是吗?那不知《书》经你预习的如何了?”
徐韶华思索了一下,还算谦虚的回答道:
“背诵不成问题。”
文先生沉默了一下,眸子里情绪翻腾,语气中的激动有些压抑不住:
“果真,那吾要考校你一二!”
“但凭先生吩咐。”
徐韶华垂首听题,文先生也并未留情,只是语速飞快的提问,徐韶华亦是对答如流,等到最后文先生眼中的激赏之色终于不再掩饰:
“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徐韶华,你告诉我,你如今到底记下几本经书了?”
“回先生,不过是《诗》《礼》《书》三本罢了。”
徐韶华如是回答着,可实则是其余两本放眼乙班,一时借阅不到罢了。
《礼》是自己家的,《书》是即将学习的,徐韶华都在考虑要不要等休假的时候去城里的书局读一读其他的书了。
文先生听了徐韶华这话,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徐韶华的困境在何处,当下直接道:
“既如此,吾那里的《易》经你且带回去读吧。”
文先生目光殷切的看着徐韶华,与平日里几乎判若两人,他又继续补充道:
“但,吾亦有要求。以后午饭时分,你用过午饭后便来吾的院子一趟,告知吾你背诵如何。”
文先生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可这要求远比徐韶华原本打算去城里书局看书的念头轻松多了,徐韶华更是惊讶非常,但文先生的话直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是,先生!”
随后,文先生又询问了一下徐韶华的背书速度,得知徐韶华只需要读过三遍便可以倒背如流,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后又勉励了徐韶华几句,这才让他离开了。
当日,徐韶华和徐宥齐同时取得骄绩且带回厚厚一沓先生奖励的纸张的消息让徐远志走在回家路上的脚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
齐哥儿是打三岁就跟着自己认字,性子稳,坐的住,全家这才决定送齐哥儿入学,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是课室中的第三名。
可是,华哥儿不一样啊!
他打小虽生的好,却不怎么爱搭理人,当初华哥儿上学堂家里是咬碎了牙才送来的。
可是,这才多久啊,这孩子就是课室里的头名了!
这说明什么?!
他老徐家天生就是出读书人的!
徐远志高兴的笑不拢嘴,一路走路带风的回到了徐家,等徐家人知道了叔侄二人今日取得的优秀成绩后,那叫一个高兴。
林亚宁狠狠心,在今日的拌野菜里放了小半勺猪油,随着“滋啦”一声响起,空气中散发出浓郁的香味,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无他,现在的人们肚子里着实有些太缺油水了。
那半勺猪油,让徐家人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就连徐韶华也觉得自己今日腹中都不似往常那般饥饿了。
等吃过了饭,徐远志拿了一个小杌子坐在院里,手里明明端着没滋没味的白水,可他却吸溜的津津有味。
可是,徐远志喝着喝着,突然将目光放到正在修理木柜的徐易平身上,神色突然变得和蔼可亲:
“老大啊,你过来,爹教你认字。”
徐易平:?
徐易平一脸不明所以的走过来,看着徐远志在地上画下的字,挠了挠头:
“爹,您忘了,我看见字就头晕!”
徐远志:“……”
“朽木!朽木啊!”
小老头气的吹胡子瞪眼,直接站起来扭过身走了。
翌日,随着早课结束的钟声响起,徐韶华和徐宥齐正准备去吃午饭,周秉信便走上前来,将一包点心双手交给徐韶华:
“大徐同窗。”
徐韶华这会儿饿的肚腹抽疼,被周秉信一拦,不由面色微沉:
“何事?”
周秉信被徐韶华这般吓了一跳,呐呐道:
“我,我想请大徐同窗教我,教我如何能不出错!”
昨日,周秉信私下与其他同路的同窗讨论过徐韶华两次为头名的事,而在其他同窗拼拼凑凑出来的信息里,这位大徐同窗可是了不得!
根据有心人的观察,大徐同窗自临考后,对于诗三百可是再未过手,那么为何他能做到一错不出?
周秉信相信,大徐同窗一定有自己的特殊技巧。
徐韶华听完了周秉信的解释后,面色在一瞬间有些古怪。
片刻后,徐韶华指了指安安静静在一旁等着的徐宥齐,道:
“你若是真想知道,不妨先看看齐哥儿每日如何学习吧。至于这个,你且收回去吧。”
徐韶华自己虽然腹中饥饿,可是这周秉信的家里也并宽裕,这包点心对他来说也是来之不易,他只怕受之有愧。
“不不不……”
周秉信虽然对于徐韶华的回答不甚满意,甚至觉得徐韶华在忽悠他,但还是执意要将点心交给他。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相信大徐同窗迟早能看出自己的诚心来!
到时候,他说不定就愿意教自己了呢?
而就在两人拉扯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悲愤的哀嚎,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怎么了?”
“好像是甲班出事了……”
甲乙两个班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交集,可那是因为大部分甲班的学子生性倨傲,自恃自己许家子的身份,对于乙班的学子皆是态度鄙夷。
现在甲班出了事儿,众人倒是有点看热闹的心情,纷纷朝甲班而去。
徐宥齐抓着徐韶华的袖子,小声道:
“叔叔,咱们去吗?”
徐韶华点了点头,牵起徐宥齐的手:
“我们也去瞧瞧。”
也不知之前甲班那些人对安望飞的伤害有多大,他竟一日都不愿等,便直接实施了他们的计划!
第15章
这回儿正是饭时,待徐韶华和徐宥齐赶到甲班门口时,已经有一群过来用饭的许家族人在一旁看热闹了。
徐宥齐身量小,拉着徐韶华在人群里穿梭,不多时叔侄二人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甲班里,安望飞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块已经四分五裂的砚台,他双目通红,看着不远处几个学子表情委屈又隐忍,口中细碎喃喃: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要的清欢楼的点心我给了,怀宁的宣纸、临阳的墨、我通通都给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这么对我!
这砚台,这砚台是我要给刘先生的啊!这是前朝慕熙丞大家亲手刻制的砚台啊,你们让我,让我如何如见刘先生?!”
安望飞说着,脑中却浮现起那被自己曾经打心眼里敬重的刘先生那用冠冕堂皇的态度,前倨后恭的姿态来索要砚台的景象,心中又酸又涩,不由悲从中来,竟是忍不住低声呜咽抽咽起来。
安望飞一边哭,一边将那砚台的残骸收起来,瓷制的砚台在他手指上留下细碎的伤口,不一会儿已是鲜血淋漓,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而一旁抱胸看着的几个学子没想到这会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会儿脸上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也是安望飞时间选的好,这会儿正是饭时,人流密集,他方才那般声势自是容易吸引不少人过来。
这会儿听了安望飞这话,许氏族人也不由议论纷纷:
“那清欢楼的点心可不便宜,一包最少也要二钱银子哩!”
“这也就罢了,那怀宁来的纸才贵,一刀纸便是一两银子,我读书那会儿哪里舍得用?”
“临阳的墨亦是价值不菲,这哥儿生的白胖,只怕是被人给坑了啊!”
“也是个好孩子,瞧瞧他都哭成什么样子了,手都划破了,平日里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正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道:
“咦,这不是许老三家里的林哥儿吗?许老三前头还说他家林哥儿得了先生奖励的纸墨,许老三别提多高兴了!”
“那个我也认识,那是许成家的翰哥儿,那天我去他家里,倒是真看到屋头里摆了一包点心!
许成一辈子好吃懒做,要不是族里有族学,翰哥儿哪能读书,没想到他们在学堂里干这事儿!”
随着几位认识那些学子的许氏族人话音落下,一个穿着深蓝直裰的中年人直接变了脸色:
“哼!族学是许大人特意为我许氏一族谋得福利,可如今竟有你们这些败坏我许氏族学风气之人,他日若是传出去,让许大人颜面何存?!”
“此事不可小视,须得请族长来主持公道!”
中年人的话让不少人面色大变,有那些学子的亲友也在这一刻打起马虎眼来:
“孩子玩闹而已,哪里值得那般大动干戈了?”
“就是就是!许琦你别仗着自己读了几本书就在这儿瞎说!”
许琦闻言脸色铁青,他指着安望飞:
“瞎说?你可知道这哥儿口中那出自慕熙丞大家的砚台价值几何吗?此物有价无市,便是白银千两也不易得!”
许琦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价值千两的砚台,这事儿可不是能随意压下去的!
而一旁原本有恃无恐的几个少年学子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时表情瑟缩起来,他们呐呐道:
“我们也不是有意的!”
“谁让安望飞他偷偷摸摸绑着,死活不给我们看!”
“就是就是!他要是早点说是送给刘先生的,我们能那样吗?”
“住口!”
刘先生姗姗来迟,原本清爽的青衫这会儿黏在他的手臂上,额角的汗水沾着几缕凌乱的头发,显然他是一得了消息便冲过来了。
可即使如此,也没来得及阻止那些学子说出不该说的话。
刘先生走到安望飞面前,飞快的调整表情,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含笑扶起安望飞:
“你这孩子,那日怎么没有说是这般贵重的砚台?此物何其珍贵,先生受之有愧啊!”
安望飞被刘先生扶着站了起来,他的手上还有些细碎的伤口,将方才拾起的砚台碎片染的鲜血淋漓。
安望飞谨记徐韶华当日教他的话,只是没想到刘先生真的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改口,所以慢了一拍,等刘先生都要急了这才轻声道:
“有感先生辛劳,区区俗物聊表心意罢了。”
刘先生闻言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罢了,你的心意,先生知道了,以后万不可如此了。”
安望飞闻言低低道了一声是,但随后却满目失望,所以,这件事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安望飞下意识抬眸看向人群,却冷不防看到人群中的一张神态阴郁,却又精致无比的容颜。
徐韶华冷眼看着刘先生按照他的猜想,做出那等准备浑水摸鱼的不要脸之举。
等对上安望飞看过来的眼神时,徐韶华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而下一刻,人群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刘先生,此举只怕有些不妥吧?”
文先生的声音传来,众人不约而同的让开了一条小道。
文先生乃是族长特意聘得的先生,听说来历很是不凡,也是听闻许氏学堂愿意接纳周边乡里的学子,有兼容并包之风这才来此。
而且,在文先生的教导下,许氏学堂确实在短短三年间出了五位秀才,许氏族人对他很是敬重。
“文先生,你怎么来了?”
文先生抬眼一扫,就看到了在人群中看戏的叔侄二人,他淡淡瞥过,道:
“学堂今日发生这样热闹的事,我又非耳聋眼瞎之人,过来瞧瞧也是应该。
倒是刘先生你……这价值千两的慕熙丞的砚台可非小物,许氏学堂所冠之名,可是京中许大人的,今岁末可是京察之期,你可要慎重才是!”
文先生说完,便对着徐韶华招了招手:
“久等你不来,吾特来寻你。徐宥齐,你也来。”
随后,文先生便带着叔侄二人转身离去,可是他身后的刘先生却面色难看极了。
不多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决定将族长请了过来。
今日甲班所有学子直接停课,族长带着几位族老一一审问,这才知道这些生而就有读书资格的许氏儿郎日常究竟干了什么事!
而他们从安望飞手里哄骗来的东西也都被族长计算出了数额,等这个数额出来的时候,许氏族长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
但随后,他还是咬牙让人将安父请了过来,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安父被请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懵,还以为是安望飞闯了什么祸,整个人谦卑的腰都矮了半寸。
可等从族长口中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全貌后,原本好性儿的安父直接气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好!好!好!尔等是欺我安家无人啊!整整一千三百余两白银,竟然时被这么几个少年郎从我儿手里压榨出来,许家族长,如此重金,我看我们还是上公堂吧!”
他安家,到底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不了他就卖地卖物,也要给儿子讨个公道!
许氏族人闻言也是面色一变,他听了族人转述的文先生的话,哪里敢让这事扩大化,当即便一改曾经的倨傲,拉着安父细声软语,想要将此事私下解决。
可安父只是看了一眼安望飞那被划破的手指,怒道:
“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可有将我儿放在眼里?他手上的血都结痂!”
许氏族长这才发现安望飞的惨状,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他与安父磨了整整一下午,嘴皮子都磨薄了,安父这才终于松口:
“三件事:第一,这些银子既然许家族长你已经算出来了,我也不再追究旁的,只一点,谁贪的谁家补,补不出来我安家还缺长工,签长契,老子还不完还有儿子!
第二,所有贪了我儿好处的人,都得上我安家登门赔礼道歉,否则我安某人定要上京城请许大人做主。
第三……你们不是还有一个乙班,我儿上那个,省得一天天看到那些仗势欺人之辈!”
第三点,是安父深思熟虑,捏着鼻子想出来的,只盼着安望飞能抓住这次机会,让他安家彻底改换出身才是!
许氏族人闻言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咬牙应了下来,一旁的刘先生从头到尾试图插话都被安父直接无视了过去。
最终,这件事以许氏一退再退落下帷幕,而跟在安父身后的安望飞眼中逐渐升起亮光。
他从未想过,这件事竟然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
等安家父子出了许氏学堂,安父坐在马车里,一面给安望飞处理手上的伤口,一面赞赏道:
“你小子倒是争气,这还是老子头一次这么硬气的和人说话!也不知你前头怎么给人欺负成那样……”
可不是争气?
突如其来将事情闹的这么大,时机选的妙,话更是说的妙,连在场的人都是那么妙!
更是直接让许氏一族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如此干脆利落,一击必杀的行事风格让安父都有些怀疑这真是自己的傻儿子能干出来的吗?
安望飞弱弱表示:
“爹,不是我,是……”
而另一边的徐韶华被文先生带走后,整个人身上的怨气如果可以实质化,那他一定会被黑色怨气包裹的连眼珠子都不漏!
直到,文先生让书童提来了一桌饭菜:
“吃吧。”
徐韶华的眼睛“噌”的亮了起来,文先生抚须一笑:
“吃过了午饭,吾可要好好考校考校你。”
第16章
文先生这里的饭菜似乎是开了小灶做出来的,里面的清炒时蔬里还有不少碎肉,吃的主食虽然是糙米,可却十分扎实。
等文先生动了筷后,二人道了谢这才举筷。
文先生原本吃的并不多,只是看着自己手边的徐韶华吃的那般津津有味,也不免多动了几筷子。
等到最后,桌上杯盘皆净,来收拾的书童都忍不住嘀咕:
“先生近日的饭量大了不成?”
他可是足足提了三个成人的用量,那位年纪小的学子才几岁,最多不过吃半个人的饭食!
徐韶华不知书童的猜测,他这顿饭倒是头一次实打实吃了个七分饱,一时间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粮食填满胃囊的感觉与旁的杂粮汤水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哪怕是等过后文先生的考核严苛无比,他也是对答如流,让文先生屡屡拍案叫绝。
要知道,那本《易》经他才交给徐韶华一日而已!
文先生颇为人性化的只提问了一小部分,看着徐韶华的眼神却是越发炙热起来:
“徐韶华,你老实告诉先生,你需要多久可以将这本经书背下来?”
徐韶华掐指一算,按他现在吃的差不多的程度,一下午足矣。
但是,话不能说太满,所以徐韶华很是保守道:
“大概,需要三日。”
徐韶华话音落下,一旁捧着书的徐宥齐惊的书都掉了。
三日背下一本书,难怪小叔叔他能那么风轻云淡的说不管先生考什么他都知道!
文先生听到动静,看向徐宥齐,原本严肃的表情有些龟裂:
“他竟不知你之能?”
徐韶华这会儿心情极好,唇角含笑,拱了拱手:
“先生,是学生之伯乐。”
徐韶华一出,文先生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被他死死压制才没有笑出来:
“遇见你,亦是吾之幸事。”
文先生眼中含着一丝笑意,他如是说着,随后又拉着徐宥齐考校了一番。
只不过徐宥齐方才被徐韶华一句话震的有些不在状态,对答时还有些磕磕绊绊。
等到文先生看时间差不多,这才让二人离开后,看着叔侄二人一高一矮的身影,他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徐韶华着实天赋惊人,也不知徐宥齐有这样一个叔叔,可会移了心性?
文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下午本来是刘先生的课,因为安望飞之事乙班全体学子只得自习。
徐韶华因为难得吃好一次,直接将自己整个人沉浸在书海之中,而徐宥齐则是难得一动不动,坐着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这让一旁准备学习他的周秉信,整个人都惊了。
这大小徐莫不是都是怪胎?
徐韶华目不过诗三百第二遍也就罢了,这徐宥齐怎么也一动不动了?!
一个下午,叔侄二人头一次颠倒过来,徒留周秉信一个人在一旁愁的头发都快掉了。
好容易等到放课,徐韶华和徐宥齐并肩朝门外走去,徐韶华一改之前的“臭脸一摆,谁都不理”,反而直接道:
“齐哥儿,你都想了一个下午了,可想出什么结果了?”
徐宥齐呆呆回神,看向徐韶华,小小声道:
“叔叔莫不是真的有那……过目成诵之能?”
徐韶华摸了摸下巴,含蓄道:
“差不多吧。”
徐宥齐收回目光,又低低“哦”了一声。
徐韶华看着小侄子傻傻呆呆的模样,没忍住揉了揉他那毛绒绒的小脑袋:
“怎么,齐哥儿怕了?怕我超过你?我是你叔叔,输给我又不丢人。”
徐韶华玩笑的说着,徐宥齐被揉的舒服,眯了眯眼:
“嗯……我才不怕,就是说,叔叔之后一定会比我早点考上秀才中状元吧?那到时候就是叔叔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