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另一边,两个麻布袋站起来,遥望消失在冰天雪地尽头里的身影,法修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猜到是我们干的?”
秦千凝立刻接道:“怎么可能,西境一向低调,不会想到我们头上的。”
法修嘴巴动了动,很想说,姐,你确定咱们是低调而不是糊吗?
若是障眼法没失效,中州还真不一定能猜到是谁干的。
但现在他们看着脚下的香蕉皮,额角青筋一蹦一蹦的。
这浓浓的缺德风,一看就知道是某人的手笔。
中州大丢人,还偏偏为了维持形象,只能装作气定神闲。
‘温恪’牙都要咬碎了。为了在观众面前挽回尊严,一边狠狠碾烂香蕉皮,一边假意淡然地分析:“他们明明可以正面对战,却偏要使出这下作的法子羞辱我们。五境大比虽为比赛,但也是为了五境来往结交,不知秦道友为何这般针对中州?”
上眼药的小词儿一套一套的,把秦千凝塑造成了一个看不起人故意恶心人的大坏蛋。
但观赛席的修士们一点儿也没被‘温恪’的言论带跑,看看那俩人,为了迷惑来人的视线,麻布袋套头的法子都想出来了,这么怂了,还羞辱你们?想什么呢?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开,找队友汇合。”秦千凝拽着法修往中州来的方向走。
既然他们刚才是从这边过来的,那就证明这边一定没什么危险。果然如她所料,二人走了一段路,没有遇到任何妖兽怪物。
北境除了雪就是冰,白茫茫一片,二人正要穿过峡谷时,法修忽然喊道:“快看!”
秦千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峡谷之中的云雾里,飘着一朵皓白清莹的冰莲花。明明是极寒之地,云雾却能浮动变化,冰莲就藏在里面时隐时现,画面有一种诡异的空灵。
秦千凝叹道:“极品灵植。”
法修惊讶地转头:“姐,你知道这是什么灵植?”
秦千凝秒答:“不知道。“她解释道,”但北境给出的秘境一定是顶级秘境,里面的灵植怎么也不会差。”
法修:“……”
坐在观赛席的北境修士们听见她夸奖北境,明明应该高兴,却莫名其妙从她语气里听出薅羊毛的意思,一时如坐针毡。
法修指尖唤出一抹绿色光芒,如绸缎般柔软飘逸,缓缓探入云雾中,试图勾住那朵冰莲。
却在灵力穿过云雾时,蓦地消散了。
他蹙眉:“冰莲处应当有天生灵阵,灵力不得靠近。想必是要踏过云雾才能摘下冰莲,无历险无收获。”这是修真界的法则。
秦千凝摇头,灵力不行,那就上工具。别的没有,小工具管够。
她脱下双肩包,开始在里面翻翻找找,起子,螺丝刀,铁棍,铁板……叮铃哐啷一顿翻找,终于找到一个捕鱼杆。
法修愣了愣,赞叹道:“真是装备齐全啊。”哪家修士没事儿储物囊里装捕鱼杆啊?
秦千凝把捕鱼杆接上延长的木棍,足足接了三米,才颤颤巍巍举起捕鱼杆往云雾里捅。
她这小身板,感觉冰莲还没捞到,自己就先载下去了。
法修赶忙在背后压住她,助她一臂之力。
出乎意料地,这个法子特别顺利,捕鱼杆轻松地穿过云雾,罩住冰莲。
秦千凝大喜,却听身后法修嘀咕道:“话说回来,这种上品灵植周围不是常有妖兽守护……”
秦千凝脸瞬间就垮了,猪队友啊,东西还没到手就立flag。
果然,下一刻,云雾中传来一声尖啸,一只剔透华丽的冰鱼从中蹿出,对着站在峡谷边缘的二人开口就是一顿口气攻击。
冰雾带着强烈的妖气袭来,两个人直接被掀翻,撞在山壁上头晕眼花,冰鱼体型硕大,游动极快,眨眼间闪现到二人面前,张口就想将二人吞下。
法修立刻爆发灵力,重重攻向冰鱼,拽着秦千凝就溜。
真正意义上的溜,峡谷地上全是冰面,灵气一推,咻地就蹿了出去。
他们快,冰鱼更快,在冰雾中腾飞游动,一侧头,旁边出现它的脑袋,加速跑,再一侧头,还是它的脑袋。
还没甩掉冰鱼,麻烦又来了,狭路相逢,峡谷尽头出现了三人小队。
三人当即就傻眼了。
看看云雾中硕大的冰鱼,又看看扛着捕鱼网狂跑的麻袋黑衣人,来人被荒谬的画面冲击地直直退了两步。
什么人啊,捕鱼捕到冰鱼头上了,你也不看看你那小破网,连人家脑袋都罩不住啊!
三人掉头就跑,虽然击杀妖兽也能得分,但他们实力不够,不想在这里冒险。
刚刚跑了几步,就听到后面的麻布袋大喊:“薛道友,帮帮忙啊!”
薛九经差点没摔了个屁股蹲。
原来是你?
果然是你!
隔着这么长段距离,秦千凝一眼就分辨出了薛九经,能穿的这么骚包这么贵气的人,只有南境大富豪了。
但大富豪并未为她的呼唤而停留,跑得飞快,生怕沾染上她的气息。
秦千凝只好喊道:“上一次合作多么愉快啊,我们应当再合作一把,一起杀死冰鱼,分值平分诶!”
薛九经头也不回。
秦千凝呵呵一笑:“你怕了?”
薛九经当即就停住了脚步。
“可笑,我堂堂南境领头人,怎会惧怕一头妖兽!”他立刻来了战意,手一挥,御出三头喷火灵兽,腾飞空中,火焰瞬间抵住冰鱼的游动。
哪怕是秦千凝也在心中叫了一声好,此人虽然平时娇贵爱装,但确实是领头人有的实力,寻常修士御一兽已经很吃力了,他居然能同时御三头。
有他帮助,秦千凝总算可以分心,翻找出很早以前采购的储物囊,咻咻咻掷出十几坛子廉价烈酒和好几大袋面粉。
直直飞入灵兽喷出的火焰中,瞬间燃烧爆炸,加大火势,鱼头竟然化了一点。
薛九经被这场面惊到。
哪有修士随身携带那么多凡物?还全是便宜货。
清空便宜货后,灵兽喷火的攻击也停了下来,薛九经知晓灵兽们这是力竭,立刻将它们召回。身旁二人灵兽不适合攻击冰鱼,只能着急干看着。
秦千凝却极其丝滑地接上了他的攻击,掏出正儿八经的灵器往冰鱼身上砸,法修立刻释放法力辅助攻击。
他们这样也只能抵挡一阵子的攻击,薛九经也没偷懒,给自家灵兽渡入灵力又喂了大量灵兽粮,再次召唤出它们攻击冰鱼。
这一下冰鱼总算难以支撑,鱼头碎裂,化了三分之一。
若有剑修在就好了,一剑劈去,鱼头就能掉。
几人又连续来了好几次,鱼头总算全部化掉,无头鱼坠入云雾中,消失不见。
薛九经汗都出来了,矜持地掏出一方手帕,斯文地擦拭了一下,还没擦完,云雾忽然生出旋涡,无头鱼竟然又翻了出来。
没了头以后,它失去了方向,胡乱狂撞,嘭地一下撞到山壁,冰棱扑簌簌往下掉,幸亏下面的都是修士,只是被砸得头晕眼花,若是凡人来肯定会被开瓢。
它不断撞击,山壁轰隆隆巨响,这么下去峡谷迟早倾塌,大伙儿顿时有些慌乱。
薛九经虽然眼馋冰鱼尸首,但也不作逗留:“撤!”
此话一出,身后二人立刻跟上,跑了一段路,才发现盯着麻布袋的俩人还在那站着呢。
薛九经逃跑的脚步顿住,她似乎有办法?
不是薛九经看不起秦千凝,实在是秦千凝时而看上去大智若愚,时而看上去真弱智,他怕自己刚刚进入秘境就被坑死。
正在纠结时,就见秦千凝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灵器,大方盒子,长长的管,对着刚刚被灵兽喷化的水就是一顿猛吸。
这是何意?
他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见秦千凝抱着管,对着天空一顿喷洒,藏在麻布袋里的脸笑得像个反派。
北境极寒,刚刚化掉的水喷洒在空中,包裹着冰鱼,下一刻就开始结冰。
冰鱼的尾鳍就这么冻在了山壁上,挣扎了好几下,冰面开始出现裂缝。
薛九经看呆了。
秦千凝出声叫回他的魂儿:“快,刚才的水冻住了,再化一点。”
薛九经:“哦哦。”他连忙唤出一只灵兽,赶到秦千凝身边喷火。
就这么喷火,化水,吸水,喷水,一套流程下来,整个鱼都冻住了,厚厚一层冰,结结实实的。
秦千凝知晓冰冻只能阻碍冰鱼一会儿,这不是长久之计,但足够让她返回去摘下那朵冰莲了。
她收起吸尘器,来不及解释,一个起式就开始往来路狂奔。
薛九经急得直跺脚:“出口在这边,这边近!”
秦千凝却跟没听见似的,眨眼就没了人影。
法修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秦千凝跑了过去。
薛九经身后的修士疑惑:“他们往那边跑,是否有什么猫腻?我们要跟上吗?”
薛九经咬牙:“跟!”
他们的猜想果然没错,等追上秦千凝时,她正扑棱着小翅膀往冰莲飞去。
薛九经不知该为那黑翅膀惊讶,还是为这朵圣洁空灵的冰莲惊讶。
法修见他眼神直直地盯着秦千凝,顿时心声警惕,摘下头套,让薛九经直面他锐利的双眸:“薛道友,灵植分成可以商量,你可不要中途背刺盟友。”
薛九经木然转头:“……”他看上去很奸邪吗,为什么要这么揣测他?
他正要解释,秦千凝已经拔起了冰莲,正欲极速飞回来时,忽然天地旋转,一阵刺眼的白光亮起,秦千凝被包裹于其中,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在场的四人无不讶异至极,唯有秦千凝很淡定。
怎么阵法都爱以灵植为阵眼啊,这里总不能也是秘境叠秘境吧。
她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一咕噜翻起来,环顾四周,松了口气。
这里还是大家所在的秘境,刚才那阵法应当只是一个传送阵。
只是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儿,实在孤立无援,若是遇上难缠的妖兽或队友,一定很棘手。
不过她也不会那么倒霉——
秦千凝回头,看见了北境荀鹤的身影。
秦千凝:。
她很想拔腿就跑,但剑修的剑意可比她跑得快。不能乱跑,要先拖延时间思考一番,计划好。
她飞速站上了旁边的冰墩,一秒化身一米八。
荀鹤正在缓步行走,一眨眼,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套着麻布袋,身高一米八的黑袍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
荀鹤挺住脚步,指尖轻轻拂过剑柄,语气冷淡道:“秦道友。”
秦千凝大惊,一个没站稳从冰墩上滑下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荀鹤回以沉默。
观赛席的修士们也沉默。
不是,这副做派的,五境里还能是谁啊?!
秦千凝摘下麻布袋,露出悍匪造型:“荀道友聪慧。”
面对夸奖,荀鹤一点儿得意自豪的心都没有,依旧回以震耳欲聋的沉默。
观众们也无语了,是个长脑子的都能知道是你,算什么聪慧……
秦千凝话密,受不了一点沉默,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按着剑柄,心跳扑通扑通的,这家伙想“杀”她!
她佯装淡定,一幅有底气有底牌的模样:“荀道友,你这是何意,我们交情颇深,不至于上来就对打吧?”
荀鹤的指尖颤抖了一下,终于挤出第二句话:“交情颇深?”
when?
观赛修士也迷茫了,左右乱看,试图从北境修士脸上找到佐证,却见这群冰棍露出了同样的茫然。
秦千凝轻笑一声:“罢了,看来荀道友认为我们只是泛泛之交。”
荀鹤:“……”
他在沉默中缩起指尖,看上去有点想握拳了。
“这里如此危险,你确定要和我打起来?有着之前的关系在,我们合作一番,不是更好吗?更何况,虽为比赛,但于秘境中试炼才是最重要的,合作行进,总比一人冒险强。”
这番话着实说到了荀鹤心上,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他轻轻颔首,语气平淡地道:“此处为上古战场中心,法阵遍布,充满遗留剑意魔气,确实比外层危险百倍。”
话音落,秦千凝大骇,噔噔噔退了三步:“啥?这么危险?”
荀鹤:……
荀鹤冷冰冰的双眼露出清澈的茫然:“那秦道友刚才说危险是指……?”
当然是随口胡扯啊!
秦千凝自然不会这么说,而是一幅失忆的样子,立刻赞同道:“荀道友啊,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对上!要相互帮助,齐心协力走出中心地!”
几次冲击,荀鹤好像终于适应了她的节奏,当然,也可能是麻了。
他态度冷若冰霜,无比正色道:“秦道友,五境之中,北境最需提防之人就是你们。”
这下秦千凝是真的惊讶了,她没想到北境对他们评价会这么高。
其他几境轻敌,连西境大比记录也是后补的,但北境一向认真严肃,看过西境大比,又见过他们在切磋时的爆发,明白西境不容小觑。
更重要的是……
荀鹤的眼神落在秦千凝面上。她是一个极有天赋的炼器师,更是一个绝佳的领头人,看似放诞不羁,实则眼明心亮,别人只会忌惮成长后的她,但荀鹤明白,不需要等她成长,现在的她已足够耀眼。
对待棋逢对手的修士,他态度很端正,话都长了起来:“秦道友,你虽时常扮猪吃老虎,但我明白你是个很厉害的敌手。”
不愧是剑道种子,心性清明,竟一点儿没被她带歪。
秦千凝沉默了。
这可真是折煞她了,更何况是这种情况下,她瞪着眼睛真诚道:“荀道友,有没有可能,我真是一头猪呢?”
荀鹤:“……”
他默默闭了下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无语晕了。
秦千凝见状心中一喜,立刻小碎步往后退,试图拉开逃跑的距离。
荀鹤却在下一刻睁开眼,不解道:“秦道友,你这是……?”若说合作,又为何想逃?
话语里的凛冽试探让秦千凝一抖,张口就来:“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离这么近,太暧昧了。”
荀鹤:“……”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默默闭上眼。
秦千凝又悄悄后退几步,拉到安全距离。
剑修的剑意直接锐利,任何小动作都来不及,秦千凝唯一能抵挡的招式就是使用神识。可是她一不会丝滑攻击,二怕暴露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神识。
此时荀鹤终于开口,垂眸道:“秦道友,不要说玩笑话了。”声音虽然一如既往平静,但不知为何,总透着一股被人揉搓后的无奈。
“古战场中心危险,我们要尽快出去。”荀鹤强调道。
听他这话的语气似乎是放过自己了,秦千凝在内心悄悄松了口气,但并没有掉以轻心。她客客气气道:“那就劳烦荀道友带路,我们一同出去。”
荀鹤点点头,越过她往前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秦千凝跟着他身后,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生怕这人来偷袭。他身形高挑颀长,背挺得很直,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剑,看着就很危险。
他说秦千凝是个厉害的对手,秦千凝也是这么想他的。
五境中,北境无疑是最有威胁力的一境,蝉联第一,不好接近。把他们领头人搞下去,削了他们的气势和实力,再搅乱浑水往上拿名次,哪怕以一换一也不亏。
他俩一个停直着背往前走,一个猫着腰鬼头鬼脑,观众一扫画面,就知道秦千凝又在冒坏水儿。
别的不说,就不知道收敛点,这姿势着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榔头给荀鹤一下。
秦千凝正在头脑风暴中,前方缓步行走的人突然顿住脚步。
她顿时心虚地一抖,等荀鹤转头看她时,下意识睁大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
荀鹤也是一抖:“秦道友,为何这样看我?”
秦千凝心里狂擦冷汗:“没有啊,我就是正常看你啊。”
荀鹤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但场外观众都感觉到他的慌乱,竟然默默退后了半步。
他侧头,躲过秦千凝奇奇怪怪的眼神,用和机器人差不多平淡无波的声音道:“秦道友,前方有残存剑意和灵力波动,我们要上前看看吗?”
秦千凝第一反应就是:看个屁啊。
但除她以外的任何修士都会选择点头,一切的机缘都是从危险中得来的,更何况“残存剑意”四个字对于剑修来说简直有莫大的吸引力。
秦千凝眼珠滴溜溜一转:“好啊,走吧。”远古战场的残存建议一定不容小觑,万一荀鹤不小心踏入了其中,秦千凝再趁机给他一脚,他不就出局了吗?
荀鹤似乎认为她不会同意,见她答应了,还有愣,然后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要想让这家伙出差错撞上剑意,就必须让他分神。
这对秦千凝简直是小菜一碟,立刻开始瞎扯淡吸引他注意力:“荀道友,你知道外界猜测未来正道魁首要么是你,要么是温恪吗?”
荀鹤对她抛出的话题表示不解,他不是个背后议论这些事的性子,但碍于礼貌又不得不回答:“我不知道。”
秦千凝就等来干巴巴的四个字,在内心里感叹,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北境冰棍儿,哪像薛九经,一逗就跳脚。
“那你想成为正道魁首吗?”
荀鹤就像过年回家不得不和亲戚尬聊的大学生,面上再怎么冷淡,也要挤出回答:“我修为不够,没有想过。”
“哪儿能这么说呢,我很看好你啊,你看就是会锄强扶弱、荡平邪魔的正直剑修,修真界天塌下来了你一定会上去顶着。”先来一通马屁放松他的警惕。
本来正聚精会神感受四周灵气剑意波动的荀鹤忽然停住脚步,侧头看秦千凝。
他指尖在剑柄上摩挲,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秦道友很了解我吗?”
了解不了一点,但秦千凝装模作样狠狠点头:“当然。”
就在这时,她能明显感觉到荀鹤右后方滑过一道波动的剑意,只要她下手够快,卡准时机推他一把,他就能直直撞上剑意。剑意无法重伤他,但能给秦千凝时间捏碎他的玉牌。
她眼神忽然变得很凌厉,荀鹤微微蹙眉:“秦道友为何这般看我?”
这一瞬间,秦千凝都要被他清澈的眼神看心软了。
抱歉啊荀道友,我很想争第一,拿五境大比的奖励,说不定有办法助沧尘长老恢复呢。
“我觉得你头发很顺滑,平日里怎么护理的?”她伸手,假装想要碰他头发,实则想借此推他一把。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手还没碰到荀鹤头发时,他忽然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竟然直直撞上了那道波动的剑意。
秦千凝目瞪口呆。
但他敏锐度够高,在撞上的前一刻及时用灵力阻挡,又立刻举剑扛住,硬是将那道剑意击散了。
秦千凝:“……”强实力不怕一点儿算计,还玩儿什么阴谋呢。
她这种随意上手的流氓作风,寻常修士都要生气,但北境和传闻中的一点不差,不气不恼,无悲无喜。
荀鹤转身,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抱歉,太突然了,我有点惊讶。”
别说秦千凝沉默了,就连观赛席的修士们也沉默了。
——“他道什么歉啊,难道不知道秦千凝是想算计他吗?”
——“他道什么歉啊,难道不知道秦千凝是想调戏他吗?”
两种声音一起响起,话音落,纷纷转头瞪着对方:蛤?你怎么想的?
秦千凝眼神变质了,一开始是想坑他,但现在他觉得北境心灵跟白雪一样干净清澈,能不能忽悠一把呢?
荀鹤见她没有回答,便颔首表示我先忙我的,转身踏入剑意群中,一道一道击碎。
秦千凝默默退后,往犄角旮旯蹲下,正看得昏昏欲睡时,忽然见远方有人走过来。此人衣衫褴褛,步伐有点趔趄,看上去是受了重伤。
剑意里的荀鹤也感受到了来人,但他并没有慌乱,依旧有条不紊地对抗剑意。
怎料蹲在地下的秦千凝爆发出一声雄浑的吼声:“嘿,你干什么的!”像极了保安查门岗。
荀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一顿,剑意擦着他的脸就过去了。
有心害他他安然无恙,无心害他被坑得够呛。
来人也被吼得一抖,缓缓抬头,竟然露出了薛九经的脸。
秦千凝顿时瞪大了眼,薛九经现在重伤,看上去很好揉搓,所以她并没防备,嘚嘚跑过去:“哟,怎么伤成这样——”
即将要靠近时,警惕地顿住。
她沉默了,从储物囊里拿出电锯:“你是谁?为何和薛九经长得一样?”
薛九经咳了口血,擦掉:“我就是薛九经。”
“不对,我认识的薛道友,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她再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而且你比他高了一些。”
薛九经沉默,眉头紧锁地看着她,慢慢地,他反应过来了。
秦千凝认为薛九经人傻钱多,但他并不傻,能当领头人脑子必然是灵活的。
他垂眸思索一番,手忽然有点颤抖:“阵法,是阵法。”他解释道,“你采冰莲消失后,你队友不愿离开,我便带着队友走了。中途历练不提,与人汇合,又与人失散,最后面对雪灵无力抵抗,重伤之时碰到阵法,被传送了过来。”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不像在撒谎。
此时荀鹤也走了过来,听到他这番话,陷入思索。
秦千凝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同区域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薛九经点头。
荀鹤想起了什么,冷静道:“远古战场的阵法高深,又被割裂破坏,不同方域时间不一样也有可能。”
秦千凝多疑:“不行,万一你是法修幻化而成的呢?你得证明自己。”
薛九经此时受了重伤,急需盟友,所以并未在意秦千凝的态度,任她考验:“怎么证明?”
秦千凝想了想:“南境的特点就是有钱吧,你……掏出宝贝看看实力。”差点脱口而出v我50。
薛九经闻言就伸手往灵兽袋探去,还没碰到,又僵住,狐疑地抬头:“……你真的只是想验证我是薛九经?”
秦千凝:“……”
她痛心疾首:“我是那种见钱眼开、趁人之危、夺人宝贝的人吗?”
别说薛九经,就连荀鹤就转头迷茫地看着她,不懂她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的。
薛九经反问:“你不是吗?”
秦千凝:……
她捂着胸口表示痛心:“你们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薛九经目光挪到荀鹤那边,他不信秦千凝这个滑头鬼,但他相信正道领衔的北境。
有荀鹤在,应该不会发生抢人钱财的事吧。
他犹豫着掏出灵兽袋,一挥手,出现好几颗璀璨流光的蛋。
秦千凝:“就这?”
薛九经额角青筋抽了几下,只要她没见识,别人就无法炫富。
“这可是极品灵兽蛋,一颗就能卖到天价。”
秦千凝讶异地张大嘴,砖头问荀鹤:“真的假的?”
荀鹤点头:“能一口气掏出这么多灵兽蛋的人,也只有南境薛道友了。”
“行吧。”秦千凝摊手表示承认他的身份,“此处危险,我们一同前行,互相也能照应几分,不要在秘境里丢了性命。”
薛九经一身富家公子的娇气,但并不代表天真烂漫,他反而很会审时度势,想了想,道:“我受了重伤,现在无丹药灵植可恢复,于你们是拖累,实在心中难安,想取些物件报答二位,希望你们能收下。”
荀鹤立刻就想开口表示不用,秦千凝飞快地截住他的话:“薛道友,灵兽蛋我们用不着。”
薛九经:“……”我脑子有病吗,给你那么贵重的东西,那我还不如捏碎玉牌“死”了利索。
偏偏她这么说了,薛九经还真不好拿出便宜货糊弄。
他拿出玉制令牌:“此为我薛家多宝阁信物,拿此物可以换得十万灵石,我知晓灵石是俗物,会侮辱——”
秦千凝从没有这么热情过,一把抓住薛九经的袖子,发出穷酸的呐喊:“请尽情侮辱我吧!”
薛九经、荀鹤:“……”
能屈能伸,是个劲敌。
荀鹤婉拒了薛九经的报酬,毕竟北境第一人再怎么也不差钱。秦千凝乐呵呵地收下了,对薛九经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发展,深刻展示了什么叫有钱就是爷。
她道:“薛道友,啊不对……”她想恭敬地叫“薛兄”,但又想到各方域时间流速不一样,薛九经在外面伤成这样,还高了点,一看就是经历颇多的样子。
于是她尊敬地措辞喊道:“薛老叔啊。”
薛九经、荀鹤:……
薛九经一口血闷在胸口,眼前漆黑,直接跪倒在地。
对于臭美的薛九经,这一句堪比绝杀。
他颤颤巍巍地撑在雪地上,再也无法维持圆滑的假惺惺面具,暴躁大喊:“我也就在外面过了一年!一年!!”
薛九经这辈子就没受过气。
常人畏惧他身后财大气粗的南境,不敢招惹他。而妖兽伤了他,他便会费尽心思将其压制,丢在后山守宗门,以此泄愤。
遇到秦千凝,算是生平头一遭被气得脑瓜子嗡嗡的。
偏偏现在他灵力枯竭,浑身重伤,实力发挥一分也发挥不出来,不得不依仗面前二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抬头时,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俊美骄恣的面容上展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客气:“秦道友,麻烦你件事儿。”
这位贵公子豪掷千金,秦千凝跟伺候大客户似的:“别这么客气,你说你说。”
薛九经艰难地站起来,将乱糟糟的头发捋顺,对着秦千凝道:“麻烦给我丢个除尘决。”
荀鹤和秦千凝均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