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官笑呵呵道:“您不来宫中的时候,陛下还常念起您呢,她带你跟旁人最是不同。”
她话刚说完,天空中竟然真的飘起了小雨,雨丝淅淅沥沥细腻如雾,朦胧地映着宫廷的红墙黛瓦。
沈黛末撑开伞,将李中官也纳入其中,谦卑道:“微臣感激不尽。”
忽然,沈黛末看见在一片清泠泠的雾气中,走来一排前呼后拥的轿撵。
“呀,静贵君来了。”李中官也看见了轿撵,并准确的认出领头的是师苍静的宫人。
“那我就先告辞,不打扰了。”沈黛末表情微变,连忙俯身告辞。
师苍静坐在八人抬的御撵中,御撵垂着濛濛白纱,挡住了缠绵淅沥的雨雾,御撵前后还跟随着十几个伺候的宫人,架势浩浩荡荡,后宫风头无人可及。
师苍静面无表情地坐在御撵里,雨水溅起泥土的潮腥味让他极度不舒服,恹恹的歪着脑袋,支着下巴,神情淡淡不知在思考什么。
倏而,一阵风吹过,扶起御撵帘幔。
师苍静的眸子里映出一道撑伞离开的纤瘦身影。
他登时瞪大了眼眸,激动地紧握住扶手:“停轿!”
抬轿的中官们连忙停住轿撵,然而还没等她们停稳,师苍静就掀开帘幔走了出来。
“贵君!”跟随师苍静一同入宫的陪嫁苏锦连忙替他撑伞,担忧道:“贵君怎么了?”
师苍静遥望着沈黛末的背影,眼神中闪烁着一点温热湿润的光芒,顷刻间染红了眼眶。
“黛末……”他在喉间喃喃低语,仿佛将她含在齿间般温柔。
须臾,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苏锦道:“去请沈大人过来,我、本宫有重要的话要对她说。”
苏锦迟疑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去了。
可沈黛末的背影溜得飞快,苏锦小跑着愣是没有追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
他无奈地回去。
师苍静还静立在原地,雨势已经大了,他就这样固执的站在雨中,望着沈黛末的方向,期盼着下一秒,雨雾中能出现沈黛末折返回来的身影。
当他看见回来的只有苏锦一个人时,眼中希冀的光芒一下就黯淡了下去,仿佛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又卑微。
苏锦犹豫了一下,小声劝道:“贵君、公子,何必呢,这些日子您经常在沈大人入宫的时候去找陛下,就是希望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可是沈大人哪一次不是远远地见到您的轿撵就躲得飞快?纵然之前您对她有多深的情谊,入了宫也该放下了。”
苏锦是师苍静认祖归宗之后,就被师英派来照顾他的贴身奴仆,因此他对师苍静的心思一清二楚。
他继续劝道:“您之前翻墙出府,豁出脸皮在沈家门口坐了一下午,结果呢?沈大人连面都没露一下,您反倒被沈家郎君羞辱了一通,还给赶了出来。回去之后,您又差点被将军打死,值得吗?您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贵君,应该把心思都放在如何伺候陛下身上。”
师苍静低垂着头:“你不懂。上次是我太冒失了,差点害了她,她不见我是正常的。”
苏锦道:“那这次呢?不愿见您也是正常的吗?公子,不要真心错付啊。”
师苍静忽然抬头,眼角洋溢着潮湿的笑:“她的心在我身上。”
苏锦见他如此笃定,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忍不住一盆凉水泼在他的身上:“可是外界都知道沈大人极为爱护她的夫郎冷氏,两人成亲三年依旧如胶似漆,就连陛下之前赐给她的那两房小侍都没能分走冷氏的宠爱。”
提到冷山雁,师苍静眼角的笑意瞬间冻成了冰,甚至带了点愤怒:“冷山雁……鸠占鹊巢的东西,不该他得到的,我总有一天会让他还回来。”
沈黛末回到家后,雨势已经从中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即使打着伞,狂风吹得大雨歪斜,依然将她的裙摆全部打湿,明明还是下午,天气就已经阴沉的跟晚上似得,一点光都窥不见。
冷山雁站在家门口迎她,白茶在前面掌灯,灯光将白辣辣的雨照亮,像凭空炸开的花。
刚一回到屋里,冷山雁的手就探进了沈黛末的衣领里,指尖感受到一阵潮湿。
“果然里面的也打湿了,得赶紧换下来,不然会染上风寒。”他嗓音低沉,暗含着担忧。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沓熏过香的干净衣裳搭在床边,然后帮沈黛末解开腰带,层层叠叠的衣裳褪下,最后就剩下里面纯白的单衣。
冷山雁的手已经拉住了系带,被沈黛末硬生生握住。
“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不过那都是在床上,而且气氛也到了。但是像这样直愣愣的脱,沈黛末还是有些不适应。
冷山雁诧异地抬头看她,眉眼间有一种忍俊不禁的笑意:“好。”
沈黛末自己躲到衣架后头脱下衣裳,又重新换了一件新的晴山色新衣。这衣裳质地轻柔顺滑,虽然没有多余的绣花点缀,但细看却有冰裂梅花暗纹,十分素雅。
待她从衣架后面走出来,冷山雁正坐在书案边,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中溢满了温柔的笑意,弄得沈黛末都有些不好意思。
“妻主可要传晚膳?”他问。
因为皇帝竟让晚上让她在寝殿门口值夜的缘故,沈黛末用晚餐的时间比一般人家都要早许多,免得吃一半就被叫走,晚上饿着肚子值夜。
而且看外头那又是打雷又是暴雨的样子,恐怖氛围十足,皇帝估计又会说看到什么鬼影了。
于是沈黛末点点头:“现在用晚膳吧。”
没一会儿,下人们都将晚餐端了上来。
冷山雁替她夹了一块鲜虾蹄子脍,轻声道:“这是阿邬最近新学的一道菜,您尝尝。”
“好吃。”沈黛末埋头苦吃。
“慢点。既然您喜欢,往后叫阿邬经常做就是了。”冷山雁温柔轻笑着,起身关上了主屋的门,借着滂沱的大雨声,他贴着沈黛末小声道:“妻主,府里的细作有些眉目了。”
沈黛末停下筷子:“真的?”
“嗯。”冷山雁点了点头:“您还记得师公子入宫之前,来府里找您那一次吗?你说当天晚上进宫陛下就问起了这件事。我就依着这个时间去查,有哪些仆人在这个时间段出过府,最终确定了三个,其中一个嫌疑最大,但另外两个我也不敢轻易排除,又不好直接将他们轰走,惹陛下不悦,于是就将他们都安排到无关紧要的位置去了。”
“不愧是我的男人,做得好!”沈黛末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并夹起一块萌芽肚胘主动送到他的嘴边。
得到夸奖的冷山雁,丹凤眼格外明亮艳丽,他盯着送到唇边的菜肴,不由得脸红心跳,这还是妻主第一次主动喂他吃东西,即使他强撑着端庄的姿态,但捏着筷子的手指已经激动用力地泛白。
他微微张口,舌尖包裹住筷尖,触碰着沈黛末用过的筷子,在沈黛末的注视下,脸红心跳地萌芽肚胘吃了进去。
“好吃吧?”沈黛末笑着问他。
“嗯。”冷山雁点头,齿间轻轻咀嚼。
这道菜阿邬常做,冷山雁并没觉得有多好吃,但不知怎的,经过沈黛末的筷子喂给他,他便觉得是人间最好吃的佳肴美味。
“我觉得好吃。”沈黛末又夹了一筷子,在冷山雁期盼的目光中,喂给了自己。
冷山雁期盼落空,轻缓地垂了垂眸,掩饰失望。
但很快,他又恢复如初,继续给沈黛末夹菜,并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跟您说。”
“什么事?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直说就行。”
冷山雁点了点头,道:“就是府里的那些细作,我觉得未必是全部。必定有人还浮在水下没有显露出来,正在暗处蠢蠢欲动。说不定这次的消息就是他们得知后,告诉那些下人,让他们传递出去的。毕竟所有细作都是下人,细想来,也未免不太合理。”
“你是说阮鱼和靳丝?”沈黛末问。
冷山雁观察着沈黛末的神色,发现她的神情并没有抵触反感的意思,才继续道:“师公子来府的时候,阮小侍和靳小侍都在府里自由出行,自然是知道那天发生的事,而且阮小侍的仆人兰草,跟我查出的三个有细作之一关系暧昧。而且他们刚入府的时候,我本是将兰草安排在小厨房,结果阮小侍执意要让他去伺候……”
“我明白你的意思,陛下也不可能真的毫无目的送两个美人给我。”沈黛末听罢后表示道:“后宅人多,关系复杂,郎君你帮我多费心留意。”
“妻主放心,雁一定尽心竭力。”冷山雁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他看到了沈黛末眼里对阮鱼和靳的防备。
只要沈黛末怀疑他们是细作,那么往后这两人就算是再怎么折腾作妖,都不会得宠了,而且就算得宠,沈黛末也绝不会跟他们交心。
只要沈黛末的心不在他们的身上,那么一切都好说。
两个年轻鲜嫩的男人放在府里,成天找机会在沈黛末面前露脸,让冷山雁寝食难安,不得不早早布局,利用兰草,将阮鱼和靳丝打成细作。
直到沈黛末对他们起疑心时,冷山雁才终于放松了下来,心情愉悦地伺候沈黛末用膳,并且在沈黛末入宫之前,见缝插针地来了两次。
大约是因为酒足饭饱思yin欲,滂沱的大雨溅起潮湿的水雾,给人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在这种末日般的飘摇中,冷山雁被沈黛末掐着胸口,身体仿佛没有骨头似得,软成了一滩水。
他的喘息就像抓不住的水雾,却又黏腻的充斥在她的耳畔。平时那么端庄的人,怎么一到床上就这么放浪形骸呢?
沈黛末有些走神,冷山雁脸色潮红,眼神涣散,明明已经在她的身下神智模糊,却总能精准的抓住走神的她。
滚烫的薄唇不满的吟了两声,白皙的双臂勾着她的脖子,重新缠了上来。
于是,沈黛末才换好的衣裳,不得已又换了一件新的。
第104章 我的郎君受刺激了
新朝初定,百废待兴,沈黛末想办法将之前被何云所构害的周桑从边境给捞了回来。
楚绪自从登基之后,一直忙着两件事。一是扶持沈黛末跟师英打擂台。二是充实后宫,忙着享乐。
如果沈黛末不提周桑,楚绪似乎真的已经把这个状元娘子给忘记了。
当周桑携带者家眷风尘仆仆地从边境来到洪州城,看到新朝廷时,顿时百感交集。
“陛下已经为你平反,并认命你为右谏议大夫,可见其深信你的人品,往后就留在洪州吧。如今洪州城是新都,繁花热闹,就连房价都涨了许多。你才回来想必也来不及置办房产,要是不嫌弃,我在城中有一套小宅子,你和孩子们就先住着。”沈黛末提前得知消息,带着冷山雁来到洪州城外的小亭迎接她和家眷。
“这怎么行?”周桑不好意思地拒绝。
沈黛末深知周桑的骨气,于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怎么不行?就当我租给你的,等你发了月俸再还我就是。”
这样说后,周桑才点了点头。
经历了世情险恶、边境风霜的周桑,眼睛里已经看不见从前的少年意气,她对着沈黛末俯首作揖,以表深深的感激之情。
一旁的冷山雁则热情地拉过孟氏的手嘘寒问暖:“哥哥如今也是苦尽甘来了,一路上可好?”
“好、都好。”孟氏笑着说。
如今的孟氏虽然衣着朴素,但到底不是曾经人人辱骂抽打的犯管家眷,而是即将上任的右谏议大夫夫郎,眉眼间虽有些许风霜浸染,但神色已不复从前的一团死气,而是透着对未来的希望。
也正因如此,孟氏如今整个人看着都比从前漂亮了许多,再加上生育了两个孩子,气质十分柔和出众。
“雁叔叔好。”两个孩子都记得这个曾经喂他们吃保持的人,礼貌地对他打招呼。
“真乖。”冷山雁笑着捏了捏他们的小脸。
“走,我为你们准备了接风宴,今晚我们一定要痛饮。”沈黛末拉着周桑就走,冷山雁和孟氏对视一眼,彼此笑着也慢慢跟上。
沈黛末在前院和周桑喝酒,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她,一杯酒下肚之后,就开始对着沈黛末倾诉起她多年的委屈。
而冷山雁则在后院跟孟氏话着家常。
“哥哥手上的冻疮可好些了?生过冻疮的手是最易复发的,所以需在春夏的时候好好养着,并时常揉搓着将里面的淤血揉尽,如此来年的时候冻疮才不会再次复发。”冷山雁抱着其中一个孩子说道。
孟氏听闻冷山雁还记得自己手上的冻疮,感动得落下泪来:“多谢您一直惦记着我们,这些年我和妻主什么白眼都经历过了。妻主平反之后,曾经跟我们断绝往来的亲戚们突然间又跟我们联系起来,真是世态炎凉,也只有你们一直待我们如初。”
冷山雁淡淡的笑着:“妻主和周大人是同期,互相照顾本就是应该的。”
沈黛末费劲功夫将周桑从边境调回来,自然有她的考量,身为夫郎的冷山雁必然要与她齐心。沈黛末想和周桑交好,那冷山雁就会努力成为孟氏的闺中密友。
果然,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孟氏在冷山雁的有意接近下深得孟氏的行人,与冷山雁无话不谈。
只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随着一行不速之客的到来被打破。
沈庆云带着阮氏、胡氏和兰姐儿来到洪州城投奔沈黛末了。
看着自己的亲姐姐姐夫和嫡父就在自己的家门口站着,沈黛末就是心里再不乐意也必须开门迎接,毕竟如此师英对她虎视眈眈,她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就会被她恶意弹劾。
“父亲和姐姐怎么来?”沈黛末装作无比激动地样子,将他们请进了家里。
沈庆云面露难色地对沈黛末笑着说:“家里遇到了点困难,我、只能来投奔你了。”
冷山雁端着客气礼貌的笑,说道:“大姐说得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什么投奔不投奔的。快请进吧,一路上来辛苦了,可有吃过饭?”
沈庆云抿了抿干裂的唇,阮青鱼怀里的兰姐儿等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着沈黛末喊:“小姨、饿——”
冷山雁赶紧让厨房准备饭菜,另外端了一盘五香糕给兰姐儿垫垫肚子。
兰姐儿接过糕点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旁的阮氏和胡氏看着点心也馋坏了,偷偷吞咽着喉咙,但还强撑着做出一副不饿的样子。
但当真正的饭菜摆上桌的时候,看着这丰盛的菜品,不但荤素齐全而且色香味具备,他们再也忍不住了,不停地夹着筷子大快朵颐,尤其是阮氏,生怕别人抢了一样,嘴唇上沾满了腻腻的油渍,吃相难看。
沈庆云嫌弃地看着阮氏,仿佛他给自己丢脸了一样。
“大姐从老家来,家里情况怎么样?”席间,沈黛末问道。
“唉,这些年因为战事,日子难过的紧。去年何云的叛军攻打苏城县,导致苏城县的人口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被叛军瓜分的粮食田地,各个饿得面黄肌瘦,把方圆百里之内能吃的东西全都给吃了,最后因为实在没有米下锅,不得不挖观音土来吃,可那玩意儿是人能吃的吗?观音土都积在人的肚子里,把人给活活得撑死了。”
“朝廷不是分了赈灾粮吗?”她问。
沈庆云苦笑:“赈灾粮本就不多,层层剥削下来,那粥简直清的跟水一样,哪能填饱肚子?有灾民心生不满,不过抱怨两句,就被周围的官兵棍棒伺候,简直有苦说不出。”
沈黛末听得直皱眉。
冷山雁对此也深有体会。
上一世,当叛军破城时,冷山雁为了保护顾家被洗劫一空,主动献上一半家产,那些叛军驻在城里一个月,几l乎要把顾家的存粮给吃光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帮瘟神,新帝登基,本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结果又遭贪官污吏层层剥削,要不是冷山雁苦苦支撑,就顾家那群只会吃喝的酒囊饭袋,早就败光家产去吃观音土了。
沈庆云继续道:“知县大人知道你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对我们格外照顾,日子倒比比普通人稍好一些,但我一个人又要孝顺父亲,又要养孩子,日子艰难,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好找你,只求一份安稳的差事能糊口就行。”
“大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风尘仆仆的赶来,一定很是疲惫,饭后先休息一下,整顿精神吧。”
沈黛末并没有直接答应沈庆云,而是打了哈哈糊弄了过去。
饭后,沈黛末对冷山雁说到:“我之前让人给父亲送粮食牲畜,可送到了?”
冷山雁道:“妻主不必担忧,早就送到了。您几l乎每隔一个月都差人送东西回去,父亲在老家根本不愁吃穿,上次他还找人写信来说,家里还有余粮可以接济哥哥嫂子一家,而且以您如今的地位,老家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敢欺负了父亲,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可惜咱们家那栋小宅子租给了周桑,不然大姐一家现在也就不会住在咱们家外院了。”沈黛末说。
冷山雁淡笑道:“那宅子租给周桑还好些,至少周桑一家人品都好,虽然现在没有积蓄,可一直孟氏惦记着付房租,要给大姐一家住,怕是时间久了,阮氏就把它当自己家了。”
沈黛末垂眸低笑:“倒是像他的作风。”
沈庆云住在外院倒知道守规矩,有事找沈黛末的时候,会让下人去内院请她出来,绝对不会自己擅自进入。但身为男子的阮青鱼可就随便多了,有事没事就带着兰姐儿往内院里钻。
冷山雁虽然不喜阮青鱼,可当着兰姐儿的面也不好给他冷脸,而且兰姐儿如今已经五岁了,扎着两个双丫髻,脸蛋因为饥饿有些凹陷,但他似乎很喜欢冷山雁,一见到冷山雁就热情地叫他小姨夫。
听着兰姐儿甜腻的童音,冷山雁的表情也稍微柔和了些,让白茶拿了许多甜点给她吃。
兰姐儿一见到小点心笑容更加灿烂,一口一个:“小姨夫真好,最喜欢小姨夫了。”
冷山雁见她拼命往嘴里塞吃的样子,眸光染上一丝笑意,渐渐飘向远方。
沈黛末难得不用值夜的时光,木床吱嘎吱嘎地响着,绵软轻飘的床幔像海上涌动的浪般绵延荡漾,仿佛没有边际,没有休止。
压抑低沉的吟声不断倾洒在沈黛末的身上,冷山雁的脸颊绯红,眼神迷离而涣散,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一缕缕湿漉漉的长发黏在他红润的脸颊、脖颈,眼角一抹纤丽的红,仿佛揉碎的扶桑花,饱含着欲念与渴望。
这是第几l次来着?二次?还是三次?沈黛末记不清了,只觉得浑身都是汗水,仿佛刚从池塘里捞出来。
冷山雁不知什么时候又黏了上来,猩红柔软的舌尖舔8舐着她锁骨上细密的汗珠,几l乎浸入他肌肤里浓郁檀香将她包裹着,有些缓不过气来。
沈黛末深吸着空气,胸口深深的起伏着。她觉得冷山雁仿佛是一条贪婪的蟒蛇,不死不休地缠着她,蛇尾绕着她的腿,索着她的腰。
她每深呼吸一次,冷山雁的身体就缠她缠得越紧,索要得更多。
他那修长分明的手时而插入她的指缝当中,与她十指紧扣,时而用舌头含住她的指尖,滚烫的柔软包裹着她的手指,仿佛浸泡在黏腻的温泉里,薄薄的里衣挂在他的身上,黏腻潮湿,好像用力一拧都能拧出水来。
沈黛末想抽回手,冷山雁却轻咬着她不肯放,舌尖更加卖力的□□起来,一圈一圈地绕,沉醉的丹凤眼里满是病态的昳丽,是疯狂的讨好。
“够了。”沈黛末拽着冷山雁被汗水浸湿的长发,被打湿的黑发像墨汁一样从她的指缝中流泻而出,迫使他高仰着头,凸起的喉结不断的上下滑动,一线腰肢仿佛要被折断。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克制的声音,被迫松开含住的手指,指尖与他艳丽舌尖牵出一条透明迷乱的涎液。
被拽住头发的微疼,但凡没有让他收敛,反而让他的眼尾溢出薄薄的水光,反而让他更加疯狂,他再次缠了上来,深情款款地抚摸沈黛末的脸颊,仿佛永远不知疲倦,扬起的嘴角含着疯狂的笑:“妻主,用力……”
沈黛末:不开玩笑,我怀疑雁子有忄生瘾。
第105章 我的郎君哭死
“哎呀呀,这洪州真不愧是都城,天女脚下繁华又热闹,兰姐儿出去玩了一趟之后,就吵着嚷着再去一次,都不愿意再回苏城县那个乡下地方了。”阮青鱼抱着兰姐儿在饭桌上这样说道。
沈庆云没吭声,默默吃饭。
阮青鱼见他不说话,便逗着兰姐儿说:“兰姐儿你想不想回苏城县呀?”
兰姐儿一边啃着大鸡腿一边摇头:“不要,我不想回去,回去吃不饱穿不好,这里有好多好吃的,还有下人伺候,都城也比乡下好玩多了。”
沈庆云一甩筷子,对着阮青鱼骂:“你什么意思?嫌我养不起你的是不是?嫌我没用是不是?这么多年我亏待你了吗?你早说过你要是看不上我趁早滚蛋!”
沈庆云这次是走投无路来投靠沈黛末,本来就觉得十分丢脸。
别人家都是长女事业有成,接济接济弟弟妹妹,当个大家族大家长,可她自己混得这么差也就算了,还得靠妹妹接济,简直丢人。
可如果单是这样也就罢了。
丢了就丢人,家里有个做大官的亲戚,多少也能得到些荫蔽,捞着实质性的好处,就比如在苏城县知县都要照拂他们一些。
可架不住阮青鱼成天在他耳边念叨,沈黛末的宅子多么好,花园多么宽敞,房子多么富丽,饭菜多么好吃,在苏城县连个油腥都碰不到,听得沈庆云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沈黛末每次出门前呼后拥,众人奉承,回家还有识大体的郎君,皇帝赏赐的小侍,可谓人生圆满。自己连个小侍都没有,仅有的一个郎君粗俗无理就算了,还成天说人家这里好那里好,暗戳戳的讽刺自己不如人。
沈庆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次干脆爆发出来。
阮青鱼也委屈:“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不上你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嘛,在老家饭都快吃不上了,知县看着你妹妹的面子时常接济咱们,可有什么用啊,还不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我能忍着挨着,兰姐儿和父亲能吗?咱们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可是你那小爹席氏,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你要有本事,也让父亲过上席氏那样的日子啊。”
“还有父亲。”阮青鱼突然将枪头调转向胡氏:“您可是沈黛末的嫡父啊,在老家席氏那种卑贱出身过的比您好也就算了,可这里是京城,他们居然让您跟我们住在外宅,这像话吗?您就该住进最大最宽敞的屋子里,不然就是不孝!咱们可以告她去!”
“你就别作妖了!”沈庆云气得想打人:“咱们现在是借人家的屋檐挡雨,你还想把人家的屋子给掀了?”
阮青鱼哼了一声:“我不过说个理而已,他们让父亲住在外宅本来就是他们不对。”
屋内的争执声被门外的仆人听见,没多久就传到了冷山雁的耳朵里。
“这个阮氏成天作妖生事。”
“可不是嘛,真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白茶道。
冷山雁的语调慵懒又淡漠:“白茶你去知会父亲一声,他长途跋涉地赶来,本不应该住在外宅里,但这二手的宅子外头看着富丽,但木材老旧,我不忍心让父亲住被虫蛀蚁噬的房屋,所以打算重新翻修一遍,让父亲住上新房子,这样才算孝道。”
“是。”白茶福了福身,笑盈盈点头,同时看着桌上已经放置了一会儿的药物,用手背碰了碰碗壁。
“公子这养血助孕汤的温度差不多可以喝了,这汤药里加了杜仲、当归、仙茅、白薇等十几种改善男子体质,促进怀孕的药物,虽然味道是苦了些,但却是医药局最有名的方子,好多男子喝了这个之后都怀上了孩子。”
冷山雁端起药碗,那碗里黑黢黢的汤药,药味苦涩难闻,但他并没有丝毫犹豫,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他放下药碗。
白茶正准备收起桌上的药碗,却被冷山雁伸手挡住:“等等。”
药碗底部还有些黑色的渣子沉淀,冷山雁往里面倒了些温水,将沉淀的药渣冲散,端着碗晃了晃让药渣重新溶在水中,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药碗底一点不剩。
他这才将碗放进托盘中让下人收走。
“公子这么珍惜这助孕汤,一丝一毫都不肯浪费,一定很快就能怀上娘子的孩子。”白茶笑道。
“希望如此吧。”冷山雁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自从看到兰姐儿,冷山雁就忍不住想,如果新婚之夜,自己就跟沈黛末顺水推舟,或许这个时候,他们的孩子都能跟着兰姐儿一起玩闹了吧。
所以这段时间一直缠着沈黛末。
……当然,在那之前,冷山雁照样缠她,而且是见缝插针,但凡沈黛末得空,就得被他引诱着来一遭。
只是兰姐儿这一来,倒提醒了冷山雁,他们成亲已经三年有余,虽然他们最近才行房事,可外人并不知晓,尤其是席氏。
三年未有所出,只怕席氏心里对他十万个不满意。
早点怀上孩子也好,有了孩子,沈黛末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会多怜惜他几分。
“公子,吃点蜜煎樱桃压压苦味吧,这个时节的樱桃最是清甜可口。”白茶端上一盘蜜煎樱桃。
干净的白瓷盘中,被蜜糖浸渍过的樱桃颗颗鲜红喜人,透明的蜜珠凝在上面,仿佛晶莹的露珠,皆堆成了小山状,冷山雁执起银质小叉子,叉起一颗红樱桃放入口中,甜味瞬间压过了药物的苦涩。
冷山雁并不十分喜爱甜食,沈黛末的时候他才会多吃两口,如今沈黛末上朝去了,他也就兴趣缺缺。
“还有剩下的樱桃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