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对“过个好年”有执念:老江湖聂如霜这样、标新立异的陆曼曼这样、温柔贤惠的张乐乐也这样。她自己被她们感染,也觉得“过个好年”是一年好的开始。
这理由简单得令人费解,但确实是真的。
希望郑良过个好年,来年再战。
“郑良的……苏景秋迟疑地说。
“过去了。”司明明打断他:“以后提起郑良不必战战兢兢,我没有多想,你也不用刻意逃避。谁都有过去。”
“那行。”苏景秋想起她在酒吧里给男人算卦,就又说:“别的不说,你真会算卦……
“你直说。”
“你以后算卦别摸手啊!”苏景秋说:“我管我自己,你管你,你不能光要求我不要求你自己。”
“咱俩别管束,咱俩对齐标准。”司明明说:“以后你喝酒我也喝酒、你抽烟我也抽烟、你跟人勾肩搭背我也如此,咱们呀,讲究绝对公平。”
苏景秋闻言弹坐起来,大喊一声:“司明明!”
司明明则问:“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苏景秋被问住了。司明明说得对,他不喜欢被管束,那他也不该去管束别人。这种平等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会抽烟?”苏景秋问。
司明明就上前摸他衣服口袋,摸出一盒烟来。司明明虽然不抽烟,但她恰好懂烟。当年她的爸爸司明天同志跟他的老同事们发了工资改善伙食,在家门口的树下摆两张桌子,桌上是酱好的肉。他们喝酒、抽烟,小孩子在一边玩。司明明不爱跑来跑去,拿着本书坐在一边看。大人们说的烟烟酒酒都落到她耳里。别人还夸她呢:我们明月真厉害,闹市读书,有大将的风采!
小明月却是记住了那些烟,旱烟辣、薄荷烟……了学生时代也好奇,跟同学要过一根,送进嘴里之前想起大人的姿态,仰脖子吸了一口,那烟雾自然吞不进去,但动作倒是看起来娴熟。还被叶惊秋看到,握着她手腕子要带她找老师,说她思想品德败坏。
那都是陈年旧事,司明明这种聪明人,只要她愿意,什么东西看一眼、心里琢磨几次,也就能上路了。这会儿她点燃一根烟,捏在手指间,在苏景秋的注视下往嘴里送。
苏景秋一阵心惊,一手捏住她的嘴,快捏成鸭子嘴了,一手抢过那根烟灭了:“司明明你可真牛逼,行了我知道了,你了不起!”
“我还没抽呢!”司明明作势又要点,苏景秋上前按住她:“你跟我来劲是不是!”
手臂横在她腰后,用力将她提起来,另一只手就拍在她屁股上,啪啪两声:“你再抽一次试试!”
他把司明明拍疼了,她向后用力,想挣脱他的桎梏。可苏景秋这会儿不让着她,再用点力,两个人翻了个身,她就倒在了他身上。这下更方便,抬手又打了两巴掌。
第三下手就挪不开,严丝合缝地贴上去,又用力捏了下。
刚刚还在针锋相对,这会儿满脑子糟粕,司明明震惊他状态的转变如此之快,支起胳膊看着他。
男人可真是奇怪的动物。她一动不动,感受他的变化,那也不是缓缓变化,而是好像突然间,就立了起来。
“看什么?”苏景秋压低声音问她,头仰起,亲了亲她的嘴角。
手更加用力,所以她感受更加鲜明。
司明明故意配合他,察觉到他顿了下。男人真是奇怪,但是男人好像也很好制服和掌握。司明明有心验证自己的结论,手在衣摆处停顿一会儿,然后缓缓伸进了裤子。
苏景秋很轻地喘了一声,头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脖颈的弧线实在好看,就连司明明也被他的美色吸引,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喉结。
电话响得很是时候,两个人都不太想管,但它一直在响。苏景秋握着她手腕,打趣道:“快,让我做个快枪手。”
司明明听懂了他的无厘头玩笑,就拍打他,接起了电话。是聂如霜,老人在电话里很着急,问他们家里东西够不够,不够抓紧采购去。
挂断电话看手机,事情好像很严重。苏景秋去翻冰箱,冰箱里干干净净,最近并没添置什么东西。
“我去超市看一眼。”苏景秋说。
“我跟你去吧。”司明明打了个哈欠,决定出门透透气。
大超市停车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他们的车根本开不进去,苏景秋排了不到三分钟就说:“不买了不买了!”
“不买了吃什么?”
“饿不死你反正。”
这会儿他的头脑灵光了,自己开着餐厅和酒吧,还能被饿死不成?径直开到餐厅,大冰柜里冻着食材,他都向外拿。眼看着一车装不下,他还要装,司明明就说:“吃不了啊!”
“给我员工快递点。”苏景秋说:“我看有人取消了回家的票,估计也来不及买吃的了。”
司明明闻言就跟他一起搬,回去的路上苏景秋说:“这要真赶上末世,估计咱们是最后一批饿死的。”也不知哪里来的盲目自信,和盲目的乐观。
回去就叫同城把东西寄出去,又把冰箱摆满。王庆芳和聂如霜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地打,先是问他们米面油准备得够不够,紧接着又说除夕夜家庭大聚餐取消了,再后来又要求他们哪里也不许去,都老实在家呆着别找事。诸如此类。
这电话一直打到半夜,两个人筋疲力尽。司明明这种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的人,也被老人们搞得有点紧张,又带着点烦躁。最后俩人一对眼,双双关机睡觉。
司明明这一天主动了一点,抱着枕头去了苏景秋的房间。苏景秋心中窃喜,但嘴上犯欠:“哼,你倒是别来。”
司明明抱着枕头要走,他忙道歉:“诶诶诶!不识逗呢!”
把司明明扯了回去。
可苏景秋家的门铃又响了起来,小夫妻快要崩溃了,苏景秋下床的时候甚至捶了下床,开门后看到丈母娘聂如霜,忙换了副嘴脸,乖乖叫一声:“妈。”
聂如霜就唠叨开了:“你们两个了不起,学会关机了。天塌了你们都不知道!”一边唠叨一边向屋子里捣腾东西,米面油青菜,这都是司明天单位发的,她亲自送这一趟,临走前叮嘱他们:“自己过年吧啊!别往家折腾!”
司明明撇撇嘴,关键时刻还是自己亲妈好,怕她饿死。苏景秋追出去,又把老人拉了回来。他冰箱里的好牛排、鱼排、排骨、三文鱼、大虾、蟹,一股脑儿往外掏,聂如霜拦都拦不住。
“这都是店里的,本来想明天送家去呢!既然不一起过年了,妈您就带回去。吃完了再说,酒吧还有东西呢!”
聂如霜快被自己的女婿感动哭了,拍着司明明肩膀说:“误打误撞,选了个良人啊!”
聂如霜走了,两个人彻底没了心思,互相看一眼,饿了。苏景秋就去煮面条了。
深更半夜,一碗清汤蔬菜面,上面还有两个虾仁一个煎蛋。苏景秋庆幸司明明虽然养生,但饿了就能吃吃东西,不会遏制自己的食欲。她吃得不多,也清淡,但一定要吃。
食欲就像性欲一样,不必压抑。
吃面的时候还在感叹这样平静而温馨的夜晚真的太难得了,却不知他们即将迎来很多很多这样的夜晚。
这碗面吃完,那漫长的假期就算开始了。除夕夜那天,周遭出奇的安静。俩人从前过年都是跟各自的一大家子人在一起,今年就他俩,好在苏景秋会做饭,拿出他开餐厅的好手艺,作出了一桌非常适合显摆的年饭。
司明明就给陆曼曼和张乐乐显摆。
陆曼曼:家里有个厨子了不起。
张乐乐:一一想吃那个盐焗虾。
除夕能不能喝点呢?
苏景秋想喝点,司明明也想喝点,那就喝点吧。
起初只是有节制地喝点,你一口我一口对酌。后来司明明非要跟苏景秋喝交杯,还对他说:“4188一杯,我有的是钱。”连续转了三个4188给他,尽显几百万年薪的豪气。
苏景秋骑虎难下,司明明拽着他胳膊:“给我喝!”
苏景秋打死都不会想到, 自己竟然会被司明明“霸凌”了。
4188一杯的交杯酒到底该喝不该喝,这个问题此时又跳进了他的头脑之中。他看了看手机,三笔转账, 三个4188, 多少算“巨额”收入了。
他首先点了收款,然后对司明明说:“你收入高了不起, 你就是想用钱羞辱我的人格。”
“别人能喝我不能喝吗?别人喝交杯酒之前你还得调酒,跟我喝都省去了你调酒和卖弄,性价比更高。”许是微醺了, 此刻的司明明脸微微红着,眼神也不像从前那样凌厉。面相多了一些可爱和憨直。
“好好好。”苏景秋知道了,她对那杯交杯酒耿耿于怀,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今天她要翻旧帐了。
大过年的,苏景秋可不想闹不痛快, 不然这一年都别扭。那可是王庆芳从小就教育他的:有不愉快出正月再闹。更何况他压根就不想跟司明明吵架, 可是怕了司明明的冷处理了。
“你真想喝吗?”他问她。
“对,喝!”司明明这样说, 却把酒杯推给他, 自己倒了一杯鲜榨的胡萝卜汁。
苏景秋有种被迫营业的感觉, 这下他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司明明说那种赚钱方式出卖尊严了。这感觉的确不好。
他不太懂, 为什么从前没有那种感觉,但今天却有了。因为现在对面的人是司明明吗?
“那我陪你喝。”苏景秋说:“我收了你的钱就陪你喝酒, 今天是过年,我还可以额外赠送你一些服务。”
“那就喝。快。”司明明板起了脸。
“但我得说清楚, 我们酒吧以后不做交杯酒的生意了,我也不做了。我们改跳舞了。以后这个业务只对明总开放。”
司明明就笑了, 瞬间端起了明总的架子:“那还不喝?”
“过年了,喝酒得有点由头。”苏景秋拿起酒杯:“第一杯祝酒词我说吧!”
司明明举起胳膊,尝试着跟他交杯,胳膊挎过去却觉得别扭。交杯酒这东西谁发明的?苏景秋握着她手腕帮她调整位置,示意她握紧酒杯。
“第一杯,就祝我们在2019年喜相逢,开启了一段孽缘吧!结婚不易,且行且珍惜。”苏景秋说完,仰头喝了。司明明也跟了一杯。
普通的交杯酒,怎么仰头的一瞬间还有些感慨呢?两个人脑子里过电影一样,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就是他她了,这不是孽缘是什么?
一杯过后,司明明轻车熟路了。这第二杯酒,她喝,苏景秋喝果汁。交杯之前她提祝酒词,说:“那第二杯祝我们两个,好好相处,争取不离婚。”
苏景秋想揍她,但忍住了。第三杯怎么喝呢?苏景秋平常粗枝大叶,这会儿倒是有了一点浪漫的念头。每人小半杯,他提杯:“愿我们甘苦与共。”白头到老四个字是不是有点肉麻?能说吗?司明明会过敏吗?心一横,有什么的!
“甘苦与共,白头到老。”他说。
司明明握着那酒杯,顿了顿,想了想:“白头到老。”
喝交杯酒喝出了拜把子的感觉,普天之下也就他们这独一份。外面很安静,俩人喝了酒都不太适应。
司明明自诩为铁石心肠的人,却因为从小没自己过过年,这会儿竟有点想家。也八成是那点酒劲儿上来了,她竟嘤嘤哭了起来。
司明明哭的时候眼泪一对一双地掉,那实在是壮观,苏景秋不得不拿着一张纸在她下巴那接着,硬憋出几句哄人的话来:“别哭了,别哭了,你要是想家,现在咱就开车回去。”
司明明抽抽嗒嗒地说:“我,妈,不,让。”
谁妈让啊?苏景秋心想。又接着劝:“那要不打个视频呢?”
“我,妈会说,我,没出息。”司明明胡乱说的,她单纯不想让聂如霜看见她哭。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她喝多了酒,借故撒酒疯呢!
“……苏景秋也不知怎么劝了,说点不合时宜的,司明明这会儿哭得挺逗,他快憋不住笑了。
“别那了,你再给我灌点酒,把我灌晕。”司明明说。
“我可不敢。”苏景秋说:“大过年的,你喝多了再出门裸奔。”
“不能。”
“今天以前我也不知道你喝完了酒还有这出呢!”苏景秋坚决不许她再喝了,提议俩人做点游戏。司明明说猜拳,苏景秋说那好吧。两轮下来就发现有些人虽然喝醉了,哭得鼻涕冒泡,脑子却没坏,划拳时候尽是虚招。
“不玩了不玩了!”苏景秋说。
司明明困意上来了,钟还没敲,手机里的祝福消息都还没看,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年真是很玄妙,结了婚,拿了职业生涯第一个低绩效,跟父母分开过年,年三十哭了一鼻子。想想就觉得新鲜。
苏景秋坐在一边看着熟睡的司明明,心里很宁静。他睡不着,决定一个人守岁。酒是不能喝了,好像突然之间就喝不动了也没念头了,熬了一会儿,改变了决定,把司明明往靠背一侧挤,也和衣躺下了。
除夕夜在沙发上睡觉的,这两个人也算头一份。沙发挤虽挤,睡得却香,比以往的任何一觉都香。呼呼噜噜直到天大亮,老人们的电话打来,两个人才懵懂坐起来。
王庆芳问他们包饺子了没?对视一眼,完了,到底是没有经验,俩人竟都没想起饺子这事儿来,这一年怕是交不了好运了。
老人无情嘲笑他们,说他们从小到大没自己操办过过年、两个人凑不出一把过日子的好手。
苏景秋辩解事出突然,没有时间准备。王庆芳就问:面有吗?肉有吗?水有吗?
“有有有。”
“都有,就饺子没有!”
司明明在一边捂嘴笑。这时陆曼曼在群里哀叹:“禁欲了!禁了!”
她过年回到父母家,这才发现完了,她自由的灵魂被禁锢了。为了避免父母唠叨,头发染回黑色、指甲卸了、脐钉摘了,好好女儿的样子。原本要大年初一离家回归自由,这下好了,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初一一早就挨了这年第一顿骂,说她好吃懒做日上三竿不起床。
张乐乐则幸福一点,一一从某一天开始跟姥姥睡,她从放假那天开始就每天能睡到自然醒。过年更是什么都不需要她伸手,自有父母操办。时隔几年之后恢复了啃老,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小女孩。
司明明呢,看看身边的苏景秋,万万没想到,她这一年竟是三个人之中唯一一个有家庭的。这放在从前简直很不现实。
陆曼曼最先发觉这个,发一条语音嚷嚷:“司明明!昏天暗地!昏天暗地!”
可不是昏天暗地么!
哪也不能去,大眼瞪小眼。起初司明明还能保持理智,奉劝苏景秋要懂得节制。说年轻人的精力就像子弹,打完了枪就只是摆设了。苏景秋心想我正当年,我子弹可打不完。于是每天在屋里抓狼狈逃窜的司明明。但碍于后者养生的意念太坚定,他每每都还将她放了。
真真正正过年吃素。
到了正月初五那一天,司明明一睁眼,想到这又是循环往复的一天。且前一天她刚接到公司的任务,各事业群年后开始一周的居家办公,邮件、推送内容正在筹备,而她们也紧锣密鼓地开始统计员工的设备是否需要邮寄。与此同时,公司发起了志愿者项目、通过线上服务解决一些人的居家问题。
司明明作为这些新任务的推动和执行者,预见到她还要跟苏景秋关在一起很多天。而这些天,两个人每天吃饭、各自玩各自的、吃饭、聊天、他追逐她跑、吃饭、睡觉,如此往复。
司明明想:今天又很无聊了。今天干点什么呢?
听到客厅里“哼哼唧唧”的声音,她去看了眼。她那个对自己外在形象要求极高的老公苏景秋先生,正在那里举哑铃。
汗从他的脸上、脖子上留下来,一张好看的脸憋得通红,身上的肌肉群因为训练开始充血,肌肉看着比平常还要大。
挺性感。
司明明骤然发觉自己有了新的审美,她竟然觉得苏景秋挥汗如水吭哧吭哧的样子很性感,很值得她钻研。
完了,我真的无聊疯了。我从来没这么无聊过。
她的目光带着无比的兽性,苏景秋察觉到不对回头看她,饶是他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禁吓一跳。
“干嘛呢!”苏景秋喝了一声。
司明明不为所动,以命令的口吻说:“十分钟时间洗漱干净,不然你未来十天没有机会。”
苏景秋先是有逆反心理,不是我追你逃的时候了?紧接着跑进了浴室。
他展示了一个心急如焚的男人如何用三分钟时间清洗身体,甚至吹了头发,个中狼狈自然不必细说。当他跳到司明明床上的时候,连楼外面的野猫都能感觉到震颤。
但野猫显然习惯了,这些日子,这个小区以及隔壁小区、以及不在它巡视范围的小区,都陆续有很多震颤。野猫喵一声,准备听听这家有什么不一样。
首先,这家的女人只是在喘,她没动静。男人显然不满意,逼着她叫老公,一声不够还要两声,叫了老公还不够,还要问她:“进哪去?”
女人自然不会说,啪了一声,被打在哪里了呢?野猫歪着脑袋想了想,屁股。
可惜它不能听了,这家的男人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将那个换气的开着小缝的窗关上了。
苏景秋回到床上,抓住司明明的脚踝,往下一带,她就置身于他的下方了。
“想在上面吗?”他问。
司明明摇头,后又点头:“可以试试。”
那感觉自然是不同的,她居高临下看着他,没有什么经验,全凭直觉在动。却也异样。
想起些身,被他按着又坐了下去。
她出了一身汗,说不出是痛苦还是舒服,总之,忍不住哼了一声。
人总是喜欢待在安全的地方。
那些喜欢冒险的人, 一次又一次站在海滩上、荒原里、森林间呐喊:走出来!走出来!看看这个新奇的世界!
可人会胆怯。当一个人习惯了喝热水,那么一口冰水就会冻透她的肠胃,世间很多事同理。
比如此刻司明明在上面, 她并不能够得心应手。无聊真的会催生人的冒险情绪, 甚至连懒惰都变成了原罪。就连她都忍不住要变化,去打破这常规的、无聊的生活。
她扶着他, 坐不住,又不能全然倒下。摇摇欲坠的状态像在风雨中飘摇的浮萍。
“我想下去。”她说。
“那可不行。”
苏景秋决定帮她。
推着她膝盖向后,又将她拉进了怀里, 她动不了,那就他动好了。
司明明听见肌肤拍打在一起的声音,像大雨拍打在屋檐,一声又一声,急风骤雨。她死死抓着他肩膀,他仰起脖子示意她抱住他。
于是她细细的手臂绕过他脖颈, 将头埋进他颈肩, 细细的呜咽声被她吞了。可他想听她的声音,那声音比她平常的更温柔, 也带着妩媚, 像一个完全不同的她。于是他重重一下, 她下意识抬起想躲, 却被他按了回去。
那一下很结实,像要穿破她灵魂的深渊, 直达光的彼岸。
司明明终于叫了一声。
额头上开始有一滴两滴汗珠,落在他脖子上。而她的脸颊、嘴唇、脖子也渐次红了。苏景秋知道她要到了, 就抱紧了她。
他了解她,知道那隐秘的一点, 在她快要到达的时候无需进出,只需要细细地磨。这与他的作风相悖,但他有耐心。在她忽然长久静止的时候,翻了个身。
前面不由她,接下来更不由她了。
他不着急,反正长夜漫漫,明天又是一样的一天,不如让更有趣的东西来填满这个夜晚。交融着的并没散开,他不动了,但她仍感觉要满溢开来。
他亲吻她。她已经是一滩烂泥,嘴唇更加柔软。他不怕与她亲吻了。柔软的舌描摹她的嘴角,从那一个小小的缝隙里钻进去,勾勒内壁,撬开牙齿,勾住她的舌尖。
他渴望她的吮吸。
于是先吮住她舌尖,微微用力,带起舌根苏麻的感觉。而后微微动身,要司明明也这样吻他。
当他们沉下心来做这一切,单单亲吻就有百十种吻法。他吻得愈发激烈,开始有了吮响,身体偶尔动一下,她就躲一下。
“躲什么?”他的嘴唇贴着她的,不满地问。
“今天够了。”司明明断断续续地说。
苏景秋缓缓移出又进去,嘴唇还贴着,眼看着她闭着的眼。
“睁眼。”他说。
司明明不解地睁开,听到他说:“看着我。”
动作加快,有如越野车加满了油,轰鸣着上了高速。司明明终于大声叫了一声,他的手指却适时放进她唇中,与她的舌绞在一起,紧接着又以舌代之。
“爱就要这样做。”苏景秋喘着气说:“偶尔下流一点,没有关系。”
他在开发司明明。
她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以为她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以为欲念只在她特定的关头出现,以为发生一次只能有一个高潮,以为被动接受就可以,以为叫出来是羞耻,以为说那些话是下流,以为换姿势只是寻求新鲜…
她以为的并不对。
苏景秋想,他得开发她,让她得到全然的乐趣。正如此刻,她要爬到顶峰,他忽然不动了,而她的渴求和惯性迫使她第一次配合了他。
她扭动了腰肢。
她自动去寻找。
这简直要了苏景秋的命,他闭上了眼睛感觉磅礴而出,低低吼了一声,倒了下去。
“怎么样?”这是他第一次问她这种问题。他关注她的感受,并没有自大地说“舒服吧”、“爽吗”、“厉害吗”这样的话,而是问她怎么样。
答案可以是好,也可以是不好,那都没关系。他既不骄傲自满,也不会妄自菲薄。
司明明认真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很好。”
“在上面什么感觉?”苏景秋很好奇,因为司明明刚坐上去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痛苦。他知道这个姿势或许很深,她不适应也是正常。
司明明指了指一个位置,说:“感觉到这了,要裂开了一样。”
“裂开了吗?”
“没有,是错觉。”
事实上司明明觉得在上面的体验很不错,如果她更能掌控就好了。她微薄的“上位者”经验并不足以让她掌控,那种只能由着他的感觉令人害怕。
“或许下次我可以尝试……司明明咬着嘴唇,艰难地说:“扭几下。”
苏景秋大笑出声,这是什么好光景?他竟然能听到司明明说这样的话!
笑够了又严肃地问:“你喜欢跟我做爱吗?”
司明明严肃地回答:“喜欢。”
“喜欢就行,那咱俩四目相对的日子就不无聊了。”苏景秋拍拍胸脯:“只要你不跑,就把一切交给我。”
他想得倒美。
司明明提前开始了工作。
她盘踞在书房,电脑上挂着会议,手机上接听电话。苏景秋去看了好几次,都见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了不起的问题。
陈明出现在会议中,私信她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都解决了?”她问。
“都解决了。”
陈明当然没有全身而退,他除了当期低绩效,还被要求两年内不许晋升。这个通知是公司下发到司明明这里的,要由她跟陈明进行沟通。
陈明自己很认得清形势,对她说:“我只是不能晋升已经很不错了,很多管理干部都能上能下了。我知道公司让你跟我谈,你不用为难。”
“我没有为难。”司明明说:“我只是今天很忙,还没倒出功夫来。”
这是一个新形势,这个新形势没有给人接受的过程直接就到了人的面前。司明明带领的职能部门最先面临挑战。她自然就把陈明的事向后移了。
陈明也没多说,只是对她说:“你按流程走,我随时都行。”司明明觉得他少了一些锐气,也有可能他自己还没调整过来。
傍晚苏景秋敲门问她:“下班吗?”
她摇摇头:“要八点了。待会儿还有会。”
“行。那你吃什么?”
“鱼汤面。”
司明明安心工作,苏景秋安心做她的后勤,他其实也有一点烦心事,街道通知餐厅和酒吧都不能营业,说开业时间待通知。
这还不算什么,涛涛回不来了。刚刚他们还在想办法,涛涛很乐观,对他说:“老大你自己先兼着经理,等我回来我一年不休假。”
涛涛回不来也不算什么,他到了要准备餐厅店面租金的时候了。那地界,那么大的餐厅,是一笔不菲的费用。王庆芳泼他冷水:万一一年不让你营业呢?万一营业没人来吃呢?
苏景秋就啧啧几声,对来自亲妈的打击无力反击。这会儿先熬鱼汤,不常用的脑子也被迫动了起来。
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然是偷偷营业。紧接着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能这样,要做守法好公民,不给社会添麻烦。再然后就没有想法了。主要是无法判定当下的局势,所以没有下一步的策略。
过年别人家里大鱼大肉,两个人正月初六就正式告别了大餐,一人一碗面,一份儿小拌菜、一盘酱牛肉,面对面吃着。
吃饭时候苏景秋有些心不在焉,司明明问他:“因为生意的事?”
“你怎么知道?”
“刚陆曼曼说想去酒吧,给好几个老板发消息都说不能开业。我就想着你应该也不能开。”
“半个月后总该没事了。”苏景秋说:“我指定能迎来小阳春。”
司明明笑了笑,也泼他冷水:“万一一年半载呢?”
“那倒也赔得起。”
“三年五载呢?”
“那我就去找当初要送我库里南的富婆了。”苏景秋玩笑道:“我心是向着你的,但我有员工要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