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就是刚好去衢州出差,十二月中旬,还正逢他生日。在那个公园人工河边,绕着夜跑的人也不少,他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坐在长椅上的人一直坐着,也不站起来。梁弋周就来回散步,也不算突兀,十分钟后就彻底离开了。
只是再后来,她的消息联结就弱了,继而断掉。
偏偏他这边项目忙得要死,只能先在校友群里看看情况,偶尔回成江镇或者村子里,结果也碰不上人。当时怎么也没料到,最后谁知道会在那么突然的情况下见到,再加上孩子,他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对啊,就偶尔遇到了,咱俩这缘分也没办法啊。不过,那天冷得要死,你坐那儿干嘛啊?”
梁弋周想起什么,轻哼了声:“反正我可没跟你打招呼,我直接就走了。”
崔钰望着他,视线在他面上停留,最后莞尔轻笑了。
“淋雪呢。”
那天河面都快结冰了,下了场中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寒风与雾气扬起,她一直等到了十一点五十八,从羽绒服外套里掏出来一个路边便利店买的两元打火机。拇指僵硬,按了几次都没按下去,最后一次用力按得火苗窜起。
崔钰看那微弱火光晃动了一会儿,垂眸看着,最后在指针跳过十二点时,呼地一下,给吹灭了。
像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样。
他们之间蔓延着一种难言而静止的沉默,昭示着某种默契被打破。有些不该在此时追溯的回忆,如同潮水一样不受控地涌入。
两个人的记忆力显然都不错。
梁弋周清楚记得,河边那天见她一面的心情,说没有怨恨是不可能的,可又迫于太久没见,看着她穿羽绒服垂头坐在那里,雪片片落在她头顶,让人忍不住想替她拂去,想到不可以这么干了并且很可能会被新人代替,阴沉的愤怒更是滔天翻滚。
于是迅速逼自己回忆。在他稍微从梁骞周的打击里走出来时,崔钰如何平淡地提出分手甩下炸弹那一刻。
梁弋周就算慌乱,脑子转得快,也大概猜到了原因。她知道他也在还陶映野的债了吗?她最讨厌别人骗她。而且对于钱的态度,她总是要比他紧张很多。
——非要让我说的很明白吗?你影响到我了,看着你我感觉很累,很倒霉。别再拖我后腿了。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保证。是不是因为陶……
——跟别人没关系。
——别开玩笑了。
虽然这样讲,可他知道她从不开这种玩笑,吵得最凶也不提这两个字。
他们离故乡已经那么远了,彼此就是故乡留下来的唯一礼物。所以梁弋周永远记得,当时心底如坠冰窖的恐惧,他记一辈子。
谁还没有自尊了?他越想越火大,最后果断决定停止假装散步,立刻离开。投身进让他看一眼就想爆炸的工作里也比继续看着她要好。
回忆跟半瓢冰水似得,哗啦一下,把他们之间本来的高温气氛泼得直冒青烟。
崔钰坐在他膝头上,就着这稍显尴尬的姿势,清楚地感觉到了气氛变化。
“是不是扫兴了?”
她试图半开玩笑,话一出口,人也随之打算离开。
梁弋周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小臂,面无表情地拽她回来。
“去哪儿?”
崔钰:“今天做了块红丝绒,在冷藏室,我去看看状态。”
梁弋周:“噢。然后你就不管了?”
崔钰:“管什么——”
尾音都没落完,她眼神略微下移,还以为心冷了但有的地方确实还没冷。
她迅速挪开目光。
“……”
“既然浪费了那么久,是该抓紧补回来。”
梁弋周说。
他微凉的大掌顺势往下,松松地搭在她光裸的腰上,黑眸盯着她不放。
崔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一把抱起扔到了床上——她的床垫也很不错,支撑力回弹力都很优秀,崔钰人都在上面被迫弹了两下。
她手臂撑着想要起身,梁弋周扣着她的腰,俯身一个湿润的长吻,顺势把她宽松的长裤拉到脚踝,她修长的双腿线条十分优美,而且钻空子、溜起来更快,不过不敌梁弋周眼疾手快,及时摁住她小腿,强势分开,勾在手臂间,将人拉向自己,随即垂首埋入,舌尖撬开贝壳软肉,吞吃入腹。感受成熟果实被采撷,享受汁水四溅的滴落。全滴进他唇齿间。他的手掌宽大指骨修长,能轻松握住她发抖的腿根。
一切发生得很快,梁弋周轻车熟路,她压根来不及阻止,脊椎闪电般窜过电流,快意要命的袭来。从崔钰的角度看过去,男人柔软黑发乖顺垂在眼前,神色看不分明,看不清楚,只有感官愈发敏锐起来。
最后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看她,衣衫齐整,眸色幽深,唇边还沾着一点水迹。
画面有点过于刺激。崔钰想别过头去,又被捧过脸深吻,梁弋周这次很强势,侵进她的领地范围,舌尖勾着她的,把话低声溶在唇齿间。
“别躲——”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神色无辜懒然。
“是甜的,对吧。”
“你话好多。”
崔钰捏了一把他精悍有力的腰际,低声抱怨道:“到底来不来。”
梁弋周很少见她这么直接,笑得胸膛微震,抬手慢慢悠悠解开衬衫扣子。
“来。怎么不来。”
他覆住她整个人,一手握住她的腰,缓缓沉身。
要命的契合。
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近乎满足的喟叹。经过一开始的试探,梁弋周很快凶狠大胆起来,好像要把所有力气用在她身上。太深,又塞得满。她被拉到床边,膝盖不用受力地挂在他手臂上,撞得摇摇晃晃,下午的光线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映在深色天花板上,那光游移晃动,落在崔钰的视野里,似乎是海洋的一角,浪花在游动。
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变成了潮湿泥泞的雨林。让她一脚踩在最高的云彩上,跌落进去,再起不来。崔钰的身体绷成一条直线,柔软白皙的绵团送到他嘴边,梁弋周顺势吃进去,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揉得她溢出很轻的呻吟。
主卧的卧室不错,但客厅的立体镜和地毯更好。
等雨散云收时,早已月上枝头了。梁弋周一手揽着她腰,轻轻帮人按摩,一手摸过工作手机发了条信息。
“要忙了?”
崔钰闭着眼,有点疲惫,顺口问了句。
“请两天假,让他们别烦我。”
梁弋周说:“上次年假都没休完。”
“请假干嘛?”
崔钰问完,没得到回复,这才睁开眼,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
梁弋周冷不丁翻身撑在她上方,微微笑了笑,手忽地从她腰上滑下,探进。
“你说呢?”
“……请假干这事,是不是有病?”
崔钰拍开他的手,都无语了。
“没事,我辛苦一点,不用心疼我。”
梁弋周态度很积极,俯身亲了亲她鼻尖,温声道:“这是我应得的。”
然后真的三天没出门。也没人做饭,只叫外卖了。
梁弋周的精力非比常人,但她也不差,搞到最后像一场比谁体力更好的隐形比赛。
当然也是有中场休息时间的。崔钰没买电视,用的投影仪找了些老电影来看,偶尔看会儿书,然后就只剩三件事:睡、吃、做。
反正彻底填饱了。不管是胃还是精神。
崔钰在第三天休战后的晚上泡了很久的澡,打开手机查看信息,前天本想过来小住的周茉当时忽然改了口风,她还没来得及问周茉住哪儿去了,刚刚洗澡前问了她,但人还没回,崔钰心里止不住升起一丝愧意。
当初是她自己说随时给人住的,现在又没做到。
她裹着浴巾和干发帽出去,进到客厅时看到人在沙发上躺着,电脑在膝上放着,都有些诧异:“啊,你还没走呢?”
梁弋周蓝莓还没送到嘴里呢,无语的好几秒没说话。
“这位女士。”
他转头,缓缓看向崔钰:“就算是鸭,也得有休息时间,不能用完就扔吧?”
“好像没有吧,有的还凌晨撤呢——”
崔钰自言自语地思索了两秒,赶在梁弋周暴起前笑眯眯安抚:“不是,我是说你随便待,辛苦了辛苦了……哎哎!!”
梁弋周把她一把抱起来,压在沙发上威胁:“你说什么?你点过?”
崔钰抓了颗蓝莓塞给他:“没有,但听说过嘛。多吃点补充维生素,水果管够……起一下,你压到我腿了——”
她微微蹙眉,梁弋周吓了一跳,赶紧起来,单膝跪在新买的羊毛毯上,严肃地捉过她的小腿仔细查看,指尖滑过那条手术旧疤时神色沉沉。
“没事的。”
崔钰收回腿,笑道:“早八辈子不疼了,雨天也不会疼。”
梁弋周垂眸,温热的掌心贴上去,轻揉了揉:“嗯。”
崔钰直接把话题转走了。
“哎你知道吗?小茉本来前天要来住呢,她最近不想住自己那边,我本来想让你回去,但她又说找到地方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还没回我……”
本来是为了转移话题,但她越说越担心,话音没落立马掏出手机,正打算一个电话追过去,被梁弋周摁住了。
“应该没事,别担心了。”
崔钰:“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们家不是跟周家挺熟的吗。不过我觉得,她应该对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深表欣慰。因为世界上没有人——”
梁弋周神色淡然,咬字清晰:“比我,跟你更配。”
崔钰伸手探探他额头,担忧道。
“温度也不高啊。”
梁弋周:“绝配顶配天仙配,能懂吗?”
崔钰:“不是很懂。”
梁弋周:“多多感受吧,这是常识。只能说你还是在工作上分的心太多了,有空可以分给我一点。”
崔钰想起什么:“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们在一起后大家年收益暴跌那——”
梁弋周果断起身,转去了厨房:“丑话就憋着吧。夜宵想吃什么?”
崔钰失笑,抓了个抱枕抱着,平躺倒在沙发上:“随便。面条吧。”
梁弋周:“嗯。”
进了厨房,他拿出手机看了眼,跟周茉的对话结束在前天晚上。
【周茉:[图片]】
【周茉:拭目以待看看小钰会收留我不[微笑]】
【梁弋周:半岛。】
【周茉:一周。】
【梁弋周:一个月。】
【周茉:成交。】
他给周茉补发了一条消息。
【记得给她报平安。】
她厨房里什么都有,梁弋周看了一圈,卷起袖子抽了卷没开封的龙须面,烧了锅开水。等水开的时候,梁弋周撑着流理台,望向厨房小窗户外的一轮明月,忽然意识到这里是崔钰的地盘。
崔钰家。
而他,在这儿已经住了三天了。
锅里的热水在咕嘟嘟地冒泡,他的心脏好像也浸入其中,因为快乐而胀满。
梁弋周转头掏出手机,在工作的群组里发了几个大红包,散财了小两万出去。
本来安静的工作群里一下炸开了。不单单是因为红包,还因为梁弋周很少消失得这么彻底。做这行大家都知道,顶头上司是没有真正假期的。梁弋周又是那种看着不大靠谱但实际上永远在线的人,这次是连工作邮件都一封没回,跟中了两亿大奖打算甩手不干了似得。
面对诸多疑问,梁弋周非常克制地回了一句:
【没中奖,有点生活上的好消息,分享一下。下周请客,地点你们自己挑。】
徐渊飞速私聊他,一条接一条的消息。
【是崔钰吗?】
【我靠,韩之璟还真是了解你啊。】
【他这次休假说,如果崔钰给你开条两厘米缝隙,你能给撕巴成凯旋门。】
【你要带人来吃饭吗?打算官宣结束单身了?就这么抛下我了哈。】
梁弋周没回。
他现在,已经不会纠结崔钰要不要官宣他这种小事了。
有句话说得很好,机会是要自己把握和创造的。真正的强者,都要把眼光放长远。不在乎这一时的虚荣和成绩。
关了手机,梁弋周在冰箱翻到一小瓶崔钰自己熬的猪油,挖了一勺在碗底,切新鲜小葱,放了生抽、糖和白胡椒粉调味,用热面汤化开,加了一把青菜,又用平底锅煎了个焦焦脆脆的蛋,放进碗里。
看崔钰捧着碗认真吃的样子,他平板也不看了,专注地看着她吃饭,看着看着就很轻地微笑起来。
“……你这么盯着,我怎么吃啊。”
崔钰叹了口气。
梁弋周:“觉得你特别好看。”
崔钰:“谢谢,我也觉得。”
梁弋周挑眉:“你还真是不客气?”
崔钰也笑了笑:“事实么,客气什么?好了我吃完了,洗碗了,你赶紧忙吧,明天都要上班了。我机器明天也运到了,不找你你别又说我晾着你了。”
她絮絮叨叨,梁弋周没开口,撑着下巴淡淡凝视着她。
崔钰也管不了这人,干脆随他去了。
刚好她的手机忽然在桌上震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对面是刚换了新手机和号码的施兰霞。
“喂。嗯?”
崔钰把筷子在桌上倒磕了一下,笑意柔和,顺手拿过泡了柠檬片和百香果的玻璃水壶,给梁弋周和自己的杯子都添满,端起自己的喝了口:“我在家呢,你说。”
“崔钰,你想结婚吗?”
梁弋周冷不丁开口。
半点前摇都没有。
崔钰飞快捂住手机听筒,缓慢地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瞳微眯,眼一眨不眨盯着他。
梁弋周撑着下巴的姿势都没变,用清淡的语气扔下核弹,且勇于直面爆炸,再次镇定地重复了一遍。
“想结婚吗?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