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by明开夜合
明开夜合  发于:2024年09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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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稚接过,郑重道了声谢。
她见郑永乐转身要走,又鬼使神差地将他叫住:“郑老板留张名片吧。”
这桩插曲之?后,梁稚仍旧与顾隽生闲谈,不乏有人过来?搭讪,但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掉了。
顾隽生浅酌一杯香槟酒,打量着梁稚,“梁小姐,你和你先生,似乎不大像是一般的夫妻。”
梁稚睨他,“看来?你确实对庇城的八卦一无所知。”
“自然?会好奇,但我认为人还是应当适度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一直没有去打听。”
“那现在?最好也不要。”
顾隽生笑了笑,说“好”。
王士莱的太太发现了梁稚,特意走过来?给她敬酒,又邀她下?次去她的私人聚会。之?后,没消停片刻,王太太又带着她的手帕交过来?,问?她能否透露这帝王绿背后的主人是谁。梁稚自然?婉拒。
梁稚今日本就意兴阑珊,屡屡被?打搅,便觉得待在?这里烦得很。
顾隽生似乎是察觉到?了,问?梁稚:“我有朋友经营了一家酒吧,在?丝丝街上,离此处不远,要不要过去坐一坐?”
酒吧开在?僻静处,进去却十分的热闹,两?人到?时,只有吧台还有空位,音乐声吵闹,两?人需得大吼才能听见对方说话。
梁稚将杯子里剩余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望一望迪斯科球炫目闪耀的舞池,转头?大声问?顾隽生:“跳不跳舞?”
顾隽生望着她,一时没说好与不好,梁稚却懒得等他的回答,将玻璃杯往吧台上一放,跳下?高脚椅,往舞池里挤去。
舞池人头?攒动,一眨眼便不见了梁稚的人影,顾隽生赶忙放下?杯子跟了过去。
梁稚的出现,自然?引得不少?男士靠近,偏偏她谁的面子也不给,自顾自随音乐摆动四肢,没一会儿,她整齐绾着的头?发也乱了,她干脆一把拆了,任其披散下?来?,灯光忽明忽暗,照在?她脸上,竟显出一种几分妖异的特质。
顾隽生看得两?分愣神,直到?又有一位男士凑了上去,他才推开人群,走到?了梁稚身边。
跳一会儿舞,再往吧台点一杯酒解渴,再跳一会儿舞……直到?十一点,梁稚累到?尽兴,终于准备离开。
顾隽生叫来?一部?德士车,将梁稚送回公寓。
回去路上,梁稚面朝窗外,一言不发,像是累到?极点,懒得出声。
车停在?公寓楼下?,顾隽生先行下?了车,为她拉开车门。
梁稚下?了车,道声“谢谢”。
“梁小姐今日可还玩得尽兴。”顾隽生看着她,隐约有些担忧的神色。
梁稚点点头?:“你朋友的酒吧不错。”
顾隽生时常觉得,梁稚比他从前认识的所有人都要难以取悦,出于礼貌,她通常都会给予正向的反馈,但很难叫人觉得她是发自内心。
就像今晚,她跳舞也并非享乐,更似发泄。
顾隽生凝视她片刻,终究只笑了笑,“梁小姐早些休息,晚安。”
梁稚进电梯上六楼,到?了门口,伸手去手袋里翻找钥匙,第一下?没找着,仿佛酒劲上头?,叫她骤然?一阵眩晕,她背靠住了门框,闭了闭眼,等这一阵过去。
继续翻找手袋时,忽听咔哒一声,她蓦地回头?一看,门竟然?打开了。
开门的是宝星,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梁小姐,你回来?了。”
梁稚往客厅投去一眼,没有看见人影。
宝星笑说:“你回来?楼总就放心了……梁小姐你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宝星飞快从屋里出来?,替她掌住了门,等她进去,又将门轻轻地阖上了。
梁稚蹬掉高跟鞋,把郑永乐送的那瓶酒放在?玄关柜上,换上一双拖鞋,径直地朝着书?房走去。
果真,在?那张棕色牛皮的双人沙发上,坐着楼问?津。穿的还是白日的那一身,不过外套脱了下?来?,只着衬衫。
梁稚“啪”一下?把手袋摔在?书?桌上,正要出声,楼问?津先一步开口了:“楼太太,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结婚?”
傍晚在?富丽敦酒店,楼问?津得宝星汇报,说在?大厅里瞧见了梁稚,她与一位男士一起,似是来?参加今日的酒会。
楼问?津这一边,晚宴进行到?一半,宝星再来?汇报,说梁稚同?那位男士提前单独离开了。
他便让宝星跟过去瞧一瞧两?人的动向,倘若梁稚有醉酒的迹象,最好不要让旁人单独将她带走,以免危险。
过了二十来?分钟,宝星回来?了,有些尴尬地说,太太跟那男的去了酒吧跳舞,又问?,要不要继续观察情况。
楼问?津略作思考,说不用。
晚宴结束,楼问?津直接来?了公寓,等人回家。
没有想到?,一等便等到?了十一点半,梁小姐一身酒气,头?发披散,妆也半花。
梁稚动作顿了一顿,抬眼向沙发上的人看去,他方才这一句质问?,语气简直冰冷得吓人。
她却冷笑了一声,“你又跟踪我?”
楼问?津并不为自己辩驳,他站起身,走到?梁稚身边去,语气还算冷静:“你知不知道那位顾隽生为什么举家搬离庇城?他害得副市长?女?儿身败名裂,遭人报复,庇城待不下?去,才逃到?了狮城。”
“那又怎样??我也是身败名裂之?人,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梁稚歪了歪头?,看向他,嘲讽一笑,“哦,你是在?担心妻子私会旁人,要害得你名声不好听?”
楼问?津面色沉冷:“我要是在?意名声,根本不会同?意你跟沈惟慈一同?来?狮城。”
梁稚稍有些茫然?,不明白话题怎的突然?扯到?了沈惟慈身上,可无所谓,能叫楼问?津气到?神志不清,是谁都没关系,“没错,我就是为了沈惟慈来?的狮城,你不在?的日子,我跟他双宿双飞……还有顾隽生,他舞技非常的棒……”
楼问?津目光冷郁,仿佛淬了冰雪,“楼太太,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他总在?提醒她身份的时候,称呼她“楼太太”,格外傲慢,格外让人愤怒。
“不必你提醒,我清楚得很!你还想知道细节吗,楼问?津?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梁稚愤恨地望住他,“你结婚第二天就跟着梁恩仲出去花天酒地;说是同?我度蜜月,到?香港第一晚便不见人影,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衣服乱成那个样?子……”
楼问?津闻言一愣,那本是如覆霜雪的神色,骤然?缓和了两?分,他不由伸手,想去捉她的手臂,“事?情并非……”
“你不要狡辩!”梁稚身体一侧,避开他的接触,“还有,我送你的宝石袖扣,你如果不喜欢,大可以还给我,或者干脆扔掉,你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送给别人?!”
楼问?津又是一怔,“那是扎奇娅工作失误。东西我早就拿回来?了……”他说着,抬起手臂,让她看,那宝石袖扣,此刻就好端端地缀在?他的衬衫袖口上。
“你少?在?这里推卸责任!”梁稚盯住那红紫色的石头?,一时更加愤怒,“所以,你今天就是戴着我送你的袖扣,去见的别人是吗?”
她怒火焚心,直接伸手抓过他的手臂,就要把那袖扣扯下?来?。
“阿九……”楼问?津去揽她的肩膀。
“你不配这样?叫我!”她猛地一挣,手肘后撤,撞倒了桌旁的一摞书?,那书?又带着琉璃台灯跌了下?去。
“啪”的一声,室内骤然?一片黑暗。
两?人同?时地安静了一瞬。
“我去见了谁,你在?意吗,阿九?”
黑暗里,楼问?津的声音像是一柄直抵命门的尖刃。
梁稚像被?泼了一盆凉水,登时冷静下?来?:瞧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一定得意得不得了吧,她装得云淡风轻,实则对他的去向如此了如指掌、耿耿于怀。
梁稚冷笑:“当然?不在?意。我不过是觉得,既然?是夫妻,就该一视同?仁,凭什么只能你来?要求我恪守道德……”
话没说完,便被?一把搂住,黑暗里,一只冰凉的手用力地按住了她的下?巴,吻紧随而?来?,分外凶狠,仿佛惩罚。
梁稚立即挣扎,自然?挣脱不得,想要后撤,可背后便是书?桌。
她手臂在?背后胡乱挥摆,在?桌面上摸到?了什么,意识到?那是自己日常用来?裁纸的巴朗刀,便毫无犹豫地拔了出来?,举起来?便往楼问?津颈边贴去。
那冰冷触感只让楼问?津动作停滞了一瞬,便又更深地吻了下?去,梁稚呼吸被?夺,极难开口,行将窒息之?时,楼问?津总算稍稍退开。
她将刀刃又贴近了一分,手指却在?发抖:“……你信不信我真的划下?去!”
“你最好是杀了我,这样?我们都能解脱。”楼问?津冷声说道。语气里有一种罕见的决然?。
话音落下?,便搂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坐在?桌沿上,她吓得无意识低呼一声,拿刀的手欲用力,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黑暗里她听见楼问?津将眼镜摘了下?来?,扔到?了一旁。随后,温热呼吸再度落到?她的唇边,移至颈侧,又流连至她肩头?、锁骨……好似今晚喝下?的酒,在?这一刻齐齐翻涌,让她浑身发热,头?昏目眩。
她只能徒然?地将刀刃对准楼问?津。
楼问?津却径自动作不停,而?当一片温湿触感烙在?胸口的皮肤上,梁稚心口一跳,“楼问?津,你停下?来?!”
楼问?津以行动回答了“绝不”。
怎会那样?的巧合,她今天穿的就是那日楼问?津擅闯卧室,她洗完澡,正在?试的那一条长?裙,上身是黑蝶振翅,领口缀着一朵白色山茶花。
现在?,那蝴蝶和茶花,一并被?他毫不犹豫地摘落了下?来?。
冷气仿佛直接侵入了皮肤,叫梁稚嘴里轻“嘶”了一声,她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因此只要低头?,就能看清他的一切行动。可她只将眼睛紧紧地闭住,心惊胆战,又恐惧又期待。
楼问?津似乎丢失了一贯的冷静,所有动作都好像带着将她心理防线摧毁的目的,因此分外潦草,也无意将这她这一刻的恐惧延长?。
——她是虚张声势,可楼问?津却仿佛真在?一心求死。
这种决绝的意志震撼了她,让她格外惶恐。
衔咬的一瞬,痛感骤然?袭来?。梁稚浑身一僵,拿刀的手骤然?失去对力道的控制。
那薄刃划破皮肤的触感,何止毛骨悚然?。
她吓了一跳,颤栗睁眼,便看见他颈侧皮肤,血珠成一线地沁了出来?。
刀顿时拿不住了,哐当落地。
她手僵在?那里,而?楼问?津却抬起眼来?,直勾勾地望着她,眼里只有一种凛然?的死意。
他就这样?盯着她,抓过她颤抖的手,朝他颈侧的伤口挨去。抓得极紧,不给她分毫挣脱的可能性。
温热的血沾了她满手,呼吸里都是浓重的血腥气。
他低下?头?,把自己脸颊贴上了她沾血的手掌,这动作简直有种叫人心惊的虔诚。
“楼……”梁稚吓得眼泪奔涌,可楼问?津仿佛丝毫不在?意,就这般自她颤抖的指尖开始吻起,沿着腕骨、手臂、腰侧……又回到?了方才被?打断的节奏。
……他疯了。
而?她好像也跟着一起疯掉了,什么爱恨、孝道、尊严、傲骨……这一刻都已无所谓。
她霍然?抬头?,一手抱住了楼问?津的脑袋,一手往后撑住书?桌桌面,身体后仰,如弓张满。楼问?津吻在?她胸前,手掌沿着腰侧的线条蜿蜒而?下?,滑落到?小腿处,将裙摆掀上去,手指分开她紧紧并拢的膝盖。
梁稚心脏剧烈跳动,几有过速之?虞,全身发烫,发丝粘黏在?了脸颊上。一切也都是黏稠的,正如这几乎化不开的赤道的夜晚。
楼问?津手指不停,却将头?抬了起来?,在?黑暗里找到?她沉重的呼吸,再将吻落下?,声音沉哑地喊她“阿九”。
她被?这称呼惊到?,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可他陡然?使坏突袭,使她瞬间力气尽失,只好双臂搂过他的肩膀,把全副的重量都靠上去。
她肌肤直接挨住了楼问?津微凉的衬衫的布料,整个人又颤栗了一下?。这双手环抱的姿势自然?阻碍了他手臂的动作,于是他暂且撤回了手指,抱住她的腰,将她从桌上抱了起来?,后退一步,坐进了宽敞的书?桌椅里。她跪坐在?他双腿之?上,整个人伏在?他肩膀上,裙摆圈囿的一方阴影,正好笼住他的手。
酒精理应已经失效,可她却比方才更加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里长?久一片空白。
深夜公寓安静极了,因而?哪怕只是压抑到?极点的呼吸声、衣料的窸窣和隐约的水渍声,都不啻惊雷。
楼问?津颈侧伤口并不算深,但鲜血顺着流到?了衬衫衣领之?上,他胸口和领口一片,也都是她粘在?手掌上的血蹭上去的痕迹。
血腥气、汗气与酒精气息混杂,仿佛能激发人作为兽的某种捕猎本性,使得楼问?津的一切慢条斯理、循序渐进,抑或是直切重点,都有了一种暴烈的征服的意味。
这征服的终点,是弓弦蓦地挣断,空气里一阵震颤的余响。
梁稚支撑不住,整个人往下?跌去,楼问?津立即紧紧一搂,另只干净的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吻住她的唇。
心脏久久未能平息,额头?上的汗液先行被?冷气蒸发,空气里一股海水被?暴晒过的微咸的气味。
理智渐回,梁稚第一反应便是要从楼问?津怀里挣脱。
但楼问?津立即收紧手臂,低声说:“阿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一种退潮般的疲倦感,让梁稚暂时放弃了抵抗。
楼问?津伸手,捋了捋她凌乱的鬓发,低下?头?来?,“不管是梁恩仲邀约那次,还是在?香港那次……阿九,我向你发誓,一直以来?,我对你绝对忠诚,今后也是如此。宝石袖扣是扎奇娅错拿给了宝菱,一发现我就拿了回来?。章锦年是生意上的伙伴,今日的晚宴也是商务性质……”
“……这些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我说的都是真话。”
“那你再告诉我一句真话。”梁稚垂下?疲惫的眼帘,“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爸害到?这步田地?”
楼问?津不回答了。
梁稚无力地冷笑了一声,立即再度去推他,可仍旧没有推开。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你尽可以恨我。”楼问?津平津地说。
“我当然?恨你。”
“你本有机会杀了我,但你为什么没有?”
“因为我第一次用刀,还不熟练。你以为下?次你还有这样?的好运气吗?”
“原来?还有下?次。”楼问?津轻笑了一声。
梁稚眉头?一拧,扬手便将巴掌甩了过去,无甚力道,只落在?了楼问?津的下?颔处,听得有些清脆,但应当并不怎么疼。

趁着楼问津稍有怔忡, 梁稚手掌往他胸口一推,立马起身?退开了。
她摸着黑暗,仓皇走出书房, 走进浴室关上门, 转身双臂撑住洗手池的?台沿, 抬头往镜中去打量自己。
双颊潮红,还泛着情欲过后的余热, 张开手,那?血液已经干了,凝结在皮肤上, 一部分渗入了指甲缝里。
她将?水龙头拧开, 仔仔细细地冲洗双手, 把指甲缝里暗红色的血迹也抠出来。
洗干净之后,接一捧冷水,低头浇到脸上。
身?上这条长裙,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她拽下来随意扔进角落的?脏衣篓里, 脱下拖鞋,赤脚走入淋浴间。
这个澡梁稚洗了很久, 好似要将?欢愉的?余韵冲刷得干干净净。
进来着急, 忘了拿上浴衣, 她暂且裹上浴巾, 将?头发吹到五成干,迈出浴室的?一瞬, 听见厨房处传来哗啦水声?。
梁稚连碗都不会洗, 自来狮城都是外食,厨房自然只是摆设。
她犹豫一瞬, 走到厨房门口,却见楼问津正站在流理台前,在水槽的?水龙头下洗手。
梁稚往他脸上看去,他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是方才她手掌贴上去留下的?血迹,已然干涸。雪白的?领子也沾了一圈血痕,很是骇然。
最后,目光才落到了他的?颈侧,那?一线伤口已经凝固。
楼问津低头,浇水洗脸。
梁稚硬邦邦地开口:“浴室我?已经用完了,你可以去洗个澡。”
“不必,我?马上就?走了。”楼问津的?声?音隔着水声?传来。
“……去哪里?”
“行李都在酒店。”
梁稚板起脸,“你少?给?我?使苦肉计,我?才不吃这一套。”
楼问津抬手把?水龙头关上了,他仿佛觉得好笑,因此忍不住地低笑了一声?,“是你下的?手,却说我?使苦肉计?”
“那?是你自找的?。”
“是,是我?自找的?。”
楼问津承认得这样干脆,梁稚反倒无话可说,“……你给?宝星打电话,叫他把?行李送过来。”说罢,顾自转身?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梁稚在卧室,听见楼问津拿客厅里的?电话给?宝星打了一个电话,待她换好衣服,他人已进了浴室。
她去客厅一侧靠墙的?五斗橱里,把?医药箱翻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坐在沙发里等了片刻,浴室门打开,氤氲的?热气里,楼问津走了出来,仅仅下半身?裹着一张浴巾——他那?染血的?衬衫肯定是不能穿了,长裤自不必想,也一定叫她弄得乱七八糟。
梁稚有意不去瞧他,只将?目光盯住面前的?医药箱,毫无情绪地说道:“过来。”
楼问津投来一眼,没有说什么,依照吩咐走到了她身?旁,在沙发上坐下。
梁稚打开医药箱,取出碘伏与棉签——拜沈惟慈这个做医生的?竹马,孜孜不倦地教诲所?赐,简单的?病痛她都晓得如何处理。
她拧开碘伏瓶的?盖子,取两只棉签蘸了蘸,便转过身?,朝向楼问津,棉签捏在手里,犹豫了一瞬,才绷着脸叫他:“你把?脑袋转过来一点?。”
楼问津微微挑眉,但立即依照吩咐,身?体坐低了些,又把?脑袋偏到了一边。
梁稚侧身?,将?棉签挨上他颈侧的?那?一线划伤。
她目光一低,发现他后背肩胛处有一道圆形的?疤痕,好像为利器捅入所?致。应当是很多年前留下的?,并?不十分明显,若不靠近细看,很难发现。
她拿指尖轻触了一下,“你以前受过伤?”
那?指尖挨上皮肤的?触感,让楼问津登时绷直后背,“……嗯。”
“怎么搞的??跟人打架?”
“……不是。”这回?答语焉不详,似乎并?没有细说的?打算。
梁稚不高兴了,手指收回?,给?他消毒的?动作也潦草起来,几下擦完,将?棉签弹入废纸篓中,再去医药箱里寻包扎的?纱布。
楼问津伸手将?她手臂轻轻按了按,“不必了,也不是多深的?伤口。”
“发炎了我?可不负责。”
“你不是都说了,是我?自找的?。”
他拿她说过的?话来堵她,更叫人生气。
梁稚脸色很不好看,将?碘伏瓶放回?医药箱里,“啪”一声?用力合上盖子,拎起来放回?五斗橱中。
随后她扬手指一指沙发,冷声?说:“你就?睡这里。”
这公寓虽是两室的?,可那?间客房从?未收拾过,自然也不便住人。
楼问津瞧她一眼,没说好与不好,但那?表情仿佛是,随她怎样安排就?行。好似又回?到了从?前,他对她言听计从?,但不同的?是,他现在的?态度里,已经没有了那?种隐隐的?抵抗。
梁稚提醒自己这极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楼问津一手掌握着父亲的?下落,始终可以随时将?她拿捏。
她往卧室走去,撂下一句:“我?睡觉了,你自便。”
“晚安。”
她压门把?手的?手掌稍顿,没有应这句话。
楼问津随意捞起茶几上的?一本杂志,放在扶手上翻了翻。
约莫过了二十分来分钟,响起敲门声?。
他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外宝星瞧他一眼,“嗬”了一声?,忙把?箱子推了过来,“……楼总,我?没打扰你们吧?”
楼问津:“你觉得呢?”
宝星卖乖:“下回?您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得了许可了再上来?”
楼问津懒得理他,接过箱子,正要关门,宝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颈侧,“这是怎么了?”
楼问津自嘲一笑。
宝星了然,笑说:“楼总你这混得也太惨了……次次挂彩啊?”他很晓得适可而止,玩笑一句便自动退后,对楼问津说了句早些休息,转身?溜了。
楼问津将?行李箱提进客厅里,放倒打开,寻出一身?衣服穿上。他不喜成套的?睡衣,睡觉时习惯穿一件棉质的?短袖恤衫。
取出自带的?牙刷与毛巾,去浴室里再做洗漱,回?到客厅。
顶灯揿灭,只留沙发旁的?落地灯。他将?手臂枕在脑后,并?无半点?睡意,却也并?不去回?想书房发生的?一切,只是放空。
这样躺了一会儿,他伸臂拉了拉落地灯的?灯绳,使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没过片刻,忽听“咔哒”一声?。
他没有动作,听见梁稚轻缓的?脚步声?从?主卧走了出来,靠近,停在了沙发旁,下一瞬,一张毛毯落了下来。
这动静仿佛并?不担心会吵醒他。
梁稚丢下毛毯便要走,楼问津第一时间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拽。
梁稚膝盖惯性地抵住了沙发边缘,伸臂往沙发靠背上一撑,转头恼怒看他:“不要每次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动手。”
“谁叫你手里没拿着刀。”
梁稚正要发作,楼问津大拇指轻轻摩挲了她一下的?手背,“阿九,听我?说两句话。”
“……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楼问津却又沉默下去。
梁稚等了又等,没耐心了,手掌一撑,正要走,楼问津低声?开口:“我?谊父有酗酒的?毛病,为此耽误了不少?事,他最后出事,也是死在这酒精上。”
梁稚顿了顿,在沙发边沿坐了下来。
楼问津极少?主动提及过去的?事,上一回?还是她问他要那?柄巴朗刀的?时候,可也只是寥寥数语,含糊不清。
“……生前无数次想戒,赌咒发誓,或是叫我?把?酒瓶砸碎,或是把?钱都给?我?,身?上不留分文。可戒不了两天,酒瘾犯了,去借去偷,也要把?那?一口续上。最长一次戒了一个月,然后把?应去进货的?钱全?部拿去买酒,我?放学回?家,看见他倒在房间里,地上一地的?酒瓶,差一点?把?自己喝死。那?一次之后,他就?放弃了戒酒,说人生在世,都活一个瘾字,吃喝嫖赌,烟酒茶糖,男女情爱,甚至热衷赚钱,都是瘾……栽在自己的?瘾上面,也算愿赌服输,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记忆里似乎是第一次,楼问津一口气同她讲了这样长的?一段话,虽是聊他谊父的?事,但语气平静,不见波澜。
梁稚垂眼去看他,黑暗里只能看见大致轮廓,但她能够感知,他目光也是罕见的?平和。
“……你想说什么?”梁稚问。
楼问津顿了顿,“……没什么。”
“我?没听懂,你最好说得明白一点?。”
“……休息去吧,阿九。”
梁稚一时没动,把?头低下去看他,客厅沙发比书房的?那?一张略微宽敞一些,但相对于楼问津的?体型,还是稍显逼仄。
他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后颈枕着扶手,她低头的?这瞬,他掀起了眼帘,目光正与她相对。
他眼镜没戴,放在了茶几上,从?来底色沉郁的?眼睛,此刻却叫她觉出一种热度,好像被月光烫了一下似的?。
梁稚心脏一悬,起身?要走,挨着她手臂的?那?只手一动,将?她手腕轻轻一扣,与此同时,他倏然地坐起身?,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阻止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抵抗。
梁稚心里清楚,楼问津嘴上没有说,可心里已经将?她看透,才这样的?有恃无恐——她并?没有自己口头上宣称的?那?样厌恶他,否则何以方才在书房里,他如此轻易就?将?她神?志击溃,甚而某些瞬间,她会主动扭送腰肢,本能去迎就?他指尖的?攻势,而好叫自己更快地跃上顶点?。这话虽然鄙俗,却也不假,没有什么比身?体的?反应更为诚实。
此时气息交换,她极力控制才没有主动回?应,即便如此,已觉得目眩神?迷,身?体里退潮的?海水,又慢慢地涨了上来。
楼问津按在她脑后的?手掌落下去,搂住她的?后背,一个翻身?,抱着她挤进了沙发里。
这样狭窄的?空间,自得使两人必须紧紧挨在一起,好似捉迷藏躲在角落,隐秘又刺激,呼吸与体温俱在升温。
气息用尽之时,梁稚把?头一低,恰好叫方才掷在楼问津身?上的?毛毯盖住脸。
她心里惶惶,仿佛大厦将?倾,又好似一脚踩破了冰层,人掉进了冰湖的?窟窿,只剩下沉,连呼救都没有机会。
声?音却比以往还要冷硬:“楼问津,你不要错会什么。你对梁家做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我?从?来也不需要你的?原谅。”楼问津平静地说。
真是傲慢,叫人生气。梁稚打算起身?,楼问津却立即将?手臂收紧,紧紧抱着她,嘴唇挨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以后我?每周都会来找你,我?不管你跟谁‘双宿双飞’,首尾处理得干净一点?。”
梁稚竟分不清楚楼问津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以他今日表现出来的?疯狂,或许真有可能,他觉得她真和其他人偷情也无妨,但不要叫他发现。
“……我?才不想见你。”
“我?有公寓钥匙,你也拦不住我?。”
“无耻。”
“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梁稚打着呵欠打开房门的一瞬, 陡然想起,屋里还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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