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by渝跃鸢飞
渝跃鸢飞  发于:2024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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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京城中在春闱前愈演愈烈的讨论和关注,还有如此稚龄,就坐在天下学子所求的春闱考场之上,一时间不由思绪万千。
不过终究是春闱更重要,他们将目光挪开,看了一圈,心中有数才收回来。
这是个不偏、不坏、不臭的寻常考区,唯独特殊的,怕就是一群成熟稳重的中年学子,中间夹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学子。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出声。
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检查着笔墨,无不修养生息,准备迎接这场最为重要、也最难以跨越的春闱。
晨光熹微。
贡院门落锁,锣鼓声响。
拿到试题后,狄昭昭收敛心神,静心答题。

此刻尚寒, 贡院中小心烧着一盆盆炭。
来回有巡考官视察,以监督考生防止作弊,狄昭昭在休息眼睛, 转动手腕的过程中,还抬眼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倒是没说过话,但今次考官的早就在给他补课的几名老师描绘中,一点点成型。
“杜成秋那家伙修撰过法典,性子执拗又严谨,文风倒是无妨,文意上要是被他捉到一点疏漏,再好的文章都要被他降个几十的位次。”
“哈哈哈, 你这文章肯定合老童的胃口, 就是可惜了,被老夫我捷足先登了。”
看到第一个。
狄昭昭以为正常。
看到第二个。
狄昭昭觉得监考严。
等看到第三个主考官巡考“路过”这片寻常考区的时候,狄昭昭忽然想, 不会是特意溜一圈来看他的吧?
作为这次春闱的风云人物, 狄昭昭也是有一点自觉的。
自从他得了解元后, 京城便涌起一股讨论的热浪,猜测他会不会参加今年的春闱, 还是再等下一次。
在他表示要参加隔年的这场春闱后,更是争论一片。
那时距离春闱还有二月有余, 正是各方学子都陆续进京的日子。
京城最好的茶馆中。
“年轻气盛, 不知深浅。”有老举子连连摇头说, “如今才年十四,即使再沉淀三年又如何?届时学问更扎实, 年岁也合适, 一举夺得三元并非痴念, 糊涂,糊涂啊!”
也有锐意进取的书生,洪声道:“此时势头正好,心气正高,乃高歌猛进之虎势。依我看少年自当锐勇,才不负天公垂青。”
“年少轻狂!”老成举子拂袖,一副看不惯的样子。
引得不少数次参考的学子暗暗点头,即使没说什么,但都也觉得稳扎稳打更好,毕竟内敛稳重才是这个时代推崇的性格主流。
在角落,传来一道冷哼:“人不轻狂枉少年,你们又岂知其鸿鹄之志?”
被反驳的学子纷纷皱眉,此言岂不是暗指他们是只顾眼前的燕雀?循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身穿锦绣长衫的富贵公子,与两名身着书生袍的学子坐在一桌,正是王元琮。
王元琮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惧,梗着脖子说:“看我做什么?狄昭昭这个时候参加科考,根本就不是盯着什么名声去的,他就是想早点入仕。听说过大理寺弄的那个大案要案攻坚复核会吧?知道有多少人满腔悲愤、满心酸苦来到京城,就为等着狄昭昭参加这次攻坚复核会后,呈递诉状击鼓鸣冤吗?”
众人诧异。
王元琮也是从他父亲口中得知的这些,这会儿带着点气恼全都倾吐出来,把茶楼中一干自觉老成,以长辈口吻指点的老举子说得沉默。
王元琮也不耐听下去了,拉着两个好友就走,晦气道:“我也是前阵子听到一个很棒的诗会,收获颇丰,才领你们来的。没想到短短数日就变了一批人,竟说些真假不知的闲话,还好意思说狄昭昭!”
张建白和齐峥都看他,眼神很是稀奇。
王元琮顿时面色爆红,憋出一句:“我可不是夸他,只是说的事实。”
他才不会承认听他爹说多了,还真觉得那家伙不错。
张建白和齐峥都在他的瞪视下,强压住嘴角的笑意,点头:“好好好,你没夸他。”
在离开茶馆一段路后,张建白忽然问:“真有许多人来京城只为等他再审理案件?”
“只是咱们是一心读书不知道,其实就跟许多村庄里埋头耕地的农户也不关注秋闱何日开考一样。”王元琮自然是点头,而后又道,“但据我爹说,狄昭昭名气在圈子里其实已经很响亮了,那些背负仇恨找不到凶手的,得知有这个大理寺组织的、许多办案好手汇聚一堂的侦办机会,自然蜂拥而来。”
张建白若有所思,最后只感慨一声:“这或许就跟病患口口相传,追寻名医一样吧。”
三人讨论着走远,想着早早回去再抢时间温会儿书,连脚步都急促了些。
有这样一个耀眼的人生于同一时代,还在差不多的年岁入仕科举,实在是难免让人心生紧迫,想要奋力追赶。
自这日起,此番言论流传出去后,对狄昭昭此次春闱关注的人就更多了,跋山涉水而来的凄苦受害者亲朋族老,自然都盼着他好,能顺利入仕,免得一再在科考这座深海中沉浮,难以脱身。旁的学子就心思各异了。
只是狄昭昭不为此所困扰,外头如何争议、不安宁,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定,见过祖父如何顶着疾风骤雨前行,他自不会为这点小声音动摇。
如今进入了考场,狄昭昭作答依旧镇定。
反倒是在外等待的狄先裕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被约出来吃饭,拿在手里那本编撰好的“臭崽坑爹记”,都拿反了,却还完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但却全都被同桌吃饭的几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当年你自己考试都没这么紧张过。”几个快乐咸鱼同盟的兄弟坐在一起吃饭聊天,调侃他说。
沾了书坊的光,还有几个做周边、礼品、抽卡等下游营生的,这会儿大伙都存下了一笔不菲的小金库,有些人起手经营起来,也有些人带着小金库彻底美滋滋躺平,日子都快活得很。
比自己考试都紧张的咸鱼:“……”
他又找谁说理去?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那心脏就跟不听他指挥似的,搁那儿一个劲儿地噗噗直跳。
看他的模样,餐桌上众人发出快乐的哄笑:“哈哈哈……”毫不留嘴的看笑话道,“你也有今天!”
狄先裕恨恨的一个个指过去:“你们等着看好了,看你们家的到时候科考,我笑话不死你们。”
他可是很记仇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齐洲顿时摊手:“我闺女可不考,儿子才三岁,还不知道有没有念书天赋呢,我就打算多买点铺子以后给他收租,你想笑我可有得等喽~”
“就是,等到我们家孩子能考到举人、进士,你这记性怕是早把这事忘干净了。”了解他的大伙都纷纷有恃无恐。
“哈哈哈还那么多年,怕是还不等昭哥儿成绩出来,这家伙就把今天放的狠话抛到脑后了。”
还别说,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就是相互熟悉了解。
狄先裕叫嚣着等大伙孩子长大,叫嚣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实际是还不等狄昭昭考完,就把这事抛诸脑后。
只是心怎么也静不下来,连最喜欢的话本都看不进去了,就跟迷路的蚂蚁一样在原地来回转圈圈。
在院子里背着手转圈圈。
在书房里焦虑地转圈圈。
时而想昭哥儿在里面会不会受风寒、着凉,出意外,又担心儿子还小,会不会出现那种要因为年纪压名次的事情,到时候昭哥儿不会哭吧?
在咸鱼的一通胡思乱想中,终于转圈圈转到了一连九天、三场的春闱结束。
他急匆匆地跑去贡院接人,看到狄昭昭虽然眼底有些疲惫,但精神头还好,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家里来的马车上,徐氏笑着冲孙儿道:“你爹这几日可是茶不思饭不想。”
说起这个话题,顾筠噗嗤一声掩口轻笑,连狄松实脸上都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
狄先裕见状,顿时哼了一声,转身别过脸去背着人了。
狄昭昭也眉眼带笑,他和娘亲换了个位置,坐到狄先裕身边,凑过去:“爹爹?”
见狄先裕不应,他又从另外半边肩膀往前探,在狄先裕耳边:“爹爹?”
狄先裕躲也躲不过,心一横,顿时不管不顾大声道:“我就是着急行了吧!!谁规定陪考的人不能着急的!”
马车内传来一阵阵笑声。
狄先裕准备撸袖子干仗,好家伙,老虎不发威以为他是小猫咪吗?他欺负不了别人,还欺负不了你个坑爹臭崽吗?
他转身,准备仗着身高腿长,借着马车里的狭小空间来一个“咸鱼压顶”,结果才转过身来,就被立刻送上了个大大的拥抱。
“我就知道爹最疼我了。”狄昭昭笑得乌眸晶亮,毫不吝啬地吐露情感。
狄先裕冷不丁被抱住,只感觉心一下鼓鼓囊囊的。
看着拥抱过后,毫不设防的靠在他怀里的小少年,他戳戳儿子脸道:“你倒是不怕我对你下手。”
面对狄昭昭这副“你想捏就给你捏好了”“反正我都习惯了”的表情,咸鱼桀桀桀地伸手,一把捏住这张小俊脸上的鼻子。
躺着休息的狄昭昭:!
他只能张嘴呼吸,然后用手去扒拉自家无良爹爹的胳膊。
狄松实三人:“……”
欺负了一通崽,焦虑全消,重新神清气爽咸鱼,表示大发慈悲的放过儿子,随后将手往上挪了一点,指腹用力一点点的给按太阳穴,将力道一点点渗透进去。
马车还没到家,在礼部贡院里紧绷神经答题九天的狄昭,就沉沉的枕着爹爹大腿睡过去,呼吸声缓而均匀。
“我背他进去就好了。”狄先裕说。
面对家人诧异的目光,他哼一声:“又不是第一次了,这小子还从小就爱往我背上跳,赖着非要我背。”
若狄昭昭这会儿醒着,定会急急道:“我小时候还坐过爹爹肩膀!!”
不过半梦半醒中,好像意识到自己趴在熟悉的肩膀上,小少年安心地用胳膊抱住爹爹,熟练地把脑袋搁在宽大的肩膀上,又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梦乡。
狄昭昭照着祖父的要求,把自己所答的复写出来。
狄松实看了,夸他答得不错,又道:“捎带去给你师父也看看,看完心中有底,也安心些。”
萧徽见他带着复写的文章来,也好奇的伸手拿来看,想看看自己小徒弟考得怎么样,看完感觉很满意,他一直教导小徒弟,知道他有多聪慧,连数百个细微的指印,仔细看一遍都能略略记住,哪里需要太担心?
相比狄松实的内敛,萧徽就直截了当多了:“这要是取不上,我去给杜成秋那家伙眼睛上糊屎壳郎滚的球。”
狄昭昭失笑,能让师父用这个口气说话,也不知杜大人又是何时得了师父恩惠,成了熟络的友人?
萧徽又坐下来,摆了茶点、果品,捧着这份答卷里的文章、诗词,细细品读起来,啧啧道:“你这文辞愈发大气了。”
狄昭昭也坐在一旁,陪着师父喝茶:“也是这几年经的事多了,见得广袤疆土,眼界开阔了。”
萧徽瞥他,好笑道:“你这说话的谦虚劲儿,可和笔下文字全然不同。”
狄昭昭疑惑:“哪里不同?”
“你这字里行间意气飞扬,英气勃发,哪有嘴上说的这么谦虚?”
此刻闲聊着的师徒俩,不知道约莫半月后,封闭的贡院内,也有阅卷官说出了同样的话。
“何等文章如此出挑,让诸位都记忆深刻?”主考官杜成秋问着,伸手从面前十份答卷中,取出好几名阅卷官推荐的一份。
他面前的那名官员,正襟危坐应道:“此文章着实大胆敢写,切入角度宏大,谈我朝疆域,谈诸军奋勇,言及国有危难四方众志。其辞恢弘滔滔乎如黄河之水奔涌而来,细处又不失情理,通阅全场,再无第二人胆敢如此着墨,当真是壮志凌云写春秋,意气风发绘宏图。”
主考官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皮。
他略略点头,又看向下一位:“童大夫也如此认为?”
被问的童大夫点头表示赞同:“文词更优、意义更深的不是没有,但那种字里行间透出的气魄和文骨,实在让人震撼,看过之后,再看旁的总感觉少了些滋味。”
“不仅如此,”又有一位阅卷官出声,“不仅笔力浩荡豪迈,可见其胸怀壮志。落眼细微处,用典多且精,还每每有出人意料之巧思、可谓博古通今,此学子的见识、才学也是一等一的。”
经他这一说,阅卷官们顿时想起来了,为什么唯独这份答卷,印象最深刻——因为他们被迫慢下来了。
在成千上万份答卷里,针对同样的题目作答,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新意?考生所思所想,又有几人能超越阅卷官的知识范畴?
故而大多数答卷,飞快扫过去,便知道其水平了。
但在阅这份卷的时候,在看到许多又巧又精的用典后,脑子下意识被牵扯住:竟然还能如此作想?
思索中,速度就不知不觉慢下来了。
这就要从狄昭昭师徒俩与众不同的教学方式说起了,犹记得一本千字文,都能让师徒俩兴致勃勃的讨论若杀神白起干起了青天老爷的行当会如何?
又或许与狄先裕偶尔从上帝视角、以超前的思维看这个朝代的某些事有关,耳濡目染中,就慢慢染上了。
自幼好奇宝宝似的小昭昭估计也不会想到,自己求学时无心地十万个为什么,还会带来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
杜成秋听一个个阅卷官都这样说,甚至有种是不是被买通了的离奇感,要知道文人相轻才是常态。
他目光巡视了一圈,不由低头看向手上这份答卷。
而考完的狄昭昭,可没有任何烦恼。
他兴冲冲地关心着阅兵大典准备的情况,然后就听到爹爹的激情吼叫——把书卷成卷举在嘴前,放声激情的歌唱着铿锵的战歌。
跑调版!但演唱者本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还唱得沉醉地时而后仰时而弯腰。
狄昭昭惊掉了下巴:“我终于知道我唱歌像谁了。”

杜成秋等一众考官经过一番争论, 将最优的十份答卷都评议了一遍。
期间对桌上这些答卷的名次争论不休,不乏分歧。但总归在规定时限内,核实好了排名, 确认无误后上报朝廷,只等待拆除糊名后拟榜。
拆除糊名后,看到最上方的名字,杜成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名单呈交上去,也送了一份去礼部,以便礼部安排张贴公榜。
春闱放榜了。
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五湖四海的学子,各家的小厮侍从, 看热闹的百姓, 当看到礼部官员拿着一张又长又大的红榜出现,人群瞬间沸腾。
在隔着两条街的大理寺衙,狄松实手持卷宗, 却难得心不在焉。
大理寺的官吏和差役, 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低声议论着。
“咱大人就是太倔,去礼部转悠一圈, 打听一下,不就知道情况了?”
“要我说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不信咱大理寺的小神探取不中, 那一手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不会还有人以为光靠眼睛, 不靠脑子, 就能找出那么多指印,用血迹把现场还原得好像亲眼见过似的?”
“这一样吗?感觉好些会念书的大人, 来了咱大理寺看着案子也没什么好办法。”
牛武志从门外大步走来, 看到手下一群人凑在一起, 过来把人轰散,又忙踏上一段青石板路,推门报喜道:“大人,大喜啊!”
狄松实忙放下卷宗站起:“取中了?名次如何?”
即使早就看过文章,心里有准备,但此刻狄松实脸上仍然难掩欣喜激动之色。
当年他一路走来,艰难重重,一无名师指点,二无先者领路。只凭自己理解,对书经的诠释哪能有世代传家的书香世家、勋贵学子深刻?见识就更短浅了。
如今狄家三代中皆有人入仕,他们狄家当真在官场中稳稳扎根了!
再也不是那官海中的无根浮萍,稍有巨浪就能卷得无影无踪。
即使现在每一代都暂时只是独苗苗,但无疑一代比一代有更优渥的条件,这就是家族兴旺之相啊!
狄松实眼角都微微湿润,从前那个在云梦的孤傲少年,可从不敢想还能有如今盛景,眼瞧着就要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是会元!我在看榜的时候可听大伙说,十五岁的会元,简直闻所未闻,千古奇谈!”牛武志语气激动,无不自豪的说。
狄松实闻言也一惊,身体都恍了一下,手连忙扶着身前的桌案。他当然知道昭哥儿的文章无可挑剔,还知道这是萧徽还有他和诸多名师教导过的结果,更知道这是昭哥儿自幼便知晓参与侦案磨砺出的眼界、思维。
但即使他都知道,但也不敢想才十五岁的少年,能在春闱夺得会元的事。
狄家被派来报喜的小厮,也拿着小牌通过了门口,一溜烟小跑进来,喜气洋洋的模样,消息瞬间就传开了。
这消息就跟带了火星落进了干柴草垛,大理寺轰然一下炸开了锅。
差役们顿时聚在一起,神色欢喜,忍不住面带期色:“小神探肯定会来我们大理寺吧?”
“哈哈哈那当然!我想到那个场景就感觉浑身都激动起来了,我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犯在我们手里。”
还有平日里狄松实器重的官员、差役,无不面带喜色的走进狄松实这间衙署公房,贺喜声不断:“喜讯如风拂门楣,儿郎进士展雄才,狄寺卿好事连连,可要请咱们吃茶啊!”“今日上衙就听有喜鹊在叫,原来是狄寺卿家有如此喜事。”“十五岁的会元,纵观古今,也是凤毛麟角,实在让人惊叹!”
这些贺喜的人其实心里门清,依照狄昭在皇帝那儿落下的印象,还有未赏的大功绩,此番殿试若无意外,怕是要出□□。
十五岁的□□,称上一句“千古奇闻”都不为过。
只是殿试还未到,这话不方便宣诸于口罢了。
狄松实自然笑着连连应是,拱手道:“改日,改日一定请大家吃茶。”
到午时休息,狄松实忙从大理寺回家。
回家就看到狄府门庭若市,门外那条巷子来往都是马车,全都是登门贺喜送礼的,有亲自来的,也有派遣家中得力管事来的。门口车水马龙中,唱礼声不断,衬得狄府大门都好像变小了。
这也是自然,狄府当初是按照京中五品官的规格置下的家宅。
家中人不多,也没有讲究奢靡和排场的,住起来也算宽敞舒心。
只是谁也没想到,时光流转,已然换了一片天地。这曾经让人艳羡,让咸鱼兴奋得嗷嗷叫的家宅和家产,如今也有显得拥挤狭小的一天。
徐氏领着儿子媳妇孙儿待客,才送几位宾客离开,就看到狄松实罕见的在正午时分归家,她欢喜地迎上去。
等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家中膳食也备好了。
徐氏笑容就没落下去过,好像一夜年轻了十岁,他问:“有如此喜事,咱家是不是要摆回酒?”
顾筠也喜上眉梢:“自然是要摆的,不过怕是要等殿试之后了。”顾筠心中算了算,公爹官场中的好友,夫君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她娘家的人,婆婆娘家的亲友,还有方才来送贺礼的武将、还有她摸不清缘由的文臣……这林林总总算下来,偌大一场盛宴。
从前,这可是只有那些个有底蕴的豪门大族才能操办的喜事,她们这些京中小官家里,只有想办法弄到请帖去参加的份。
她依稀还记得,年幼时,庶妹为了一张盛宴的请帖,连续好些天和她别针脚,如今,竟然全然换了一份境遇,可以由她来牵头举办这样的盛宴了,当真像是做梦一样。
狄松实接道:“自然是要等殿试之后了。”即使是狄松实,在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也不会提戒骄戒躁,莫要得意忘形之类提点的话。
还笑赞道:“昭哥儿当真出息!”
眼瞧现在的架势,怕是家中还要添上一块敕造的【连中三元】的匾额,更要在族谱上记下旷世一笔了!
不过狄松实只在心里想想,按捺住了心中激动,不会在此时说出口,免得平添压力。
狄昭昭趁着大人说话,飞快夹了几个糖葫芦球,一口一个,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
听着满堂喜声,眼见满目喜色,被夸的小少年悄悄挺起胸膛,直了背脊,竖起耳朵,感觉糖葫芦球都好吃了许多。
话题从办酒,到昭哥儿出息,再到挑选吉日开族谱,最后甚至到早早备好石头,在家乡老宅立石碑、修牌坊。
咸鱼的表情,从(^_^)变成了(0.0)
狄先裕原以为摆酒就已经很大张旗鼓了,没见那么多话本里,都是什么不宜声张,家里小请几桌之类的。
没想到最后竟然夸张到不仅要选吉日开族谱,还要立石碑、修牌坊。
咸鱼没想到这是为□□做的准备和预设,早早备下,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心中再次惊奇:这会儿光宗耀祖的观念可真浓!
他就没什么祖宗的观……咸鱼忽然一卡,他忽然想到,若有一天自己七老八十了,狄松实和徐氏也去世了。
届时若家中有重孙、重孙女出息了,他肯定也是乐意祭个祖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的。
不仅要祭,还要弄得热闹一点,弄点烧鸡弄点酒,什么猪牛羊的祭品都摆上,再欢欢喜喜的跟他爹娘说家中小辈出息的事。
若等到他也去了,昭哥儿当了家,想来有喜事的时候,也会乐意祭祖说与他和爹听的。
狄先裕有点恍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觉中,犹如细水漫灌一样被浸润。
他觉得好像也不坏?
咸鱼想了想,他还有别的变化吗?绞尽脑汁思索了一阵后,他神色囧然,只觉脑袋空空。
想也想不清楚,他干脆把这事抛到脑后,先把现在的高兴享受了再说!!
在一桌人夸奖后,咸鱼厚着脸皮嘿嘿总结道:“不愧是我崽。”
又听狄昭昭脆声支持,乌眸晶亮写满崇拜。
一桌人:“……”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在欢喜热闹了两天后,狄家就在狄松实这一根定海神针的镇定下,逐渐平息下来。
狄昭昭专心准备殿试。
就在这个谁也顾不到咸鱼的间隙,他从京郊训练营地回来后,滴溜溜蹿进了书坊。
“我说的封面画好了吗?”咸鱼期待搓手。
上次碰头看过找人整理的成品后,他感觉很满意,灵感爆发地加了一个有趣的封面。
闻白让人去取成书,又对他说:“封面画也好了,现在只剩下书名了。”
“书名先不急,等殿试结果出来,再到传胪大典、簪花宴、一直到御马游街之前,还有时间。”狄先裕说。
没错,咸鱼打算在殿试结束后,掐准御马游街之前把书发售出去。
这样的话……嘿嘿,咸鱼坏笑两下。这下总要还他清白,让天下人知道臭小子到底有多厉害,又给他扣了多少黑锅了!
“依我看,昭哥儿不出意外得状元的机会很大,不如先印刷一份《状元儿时二三事》的封面?”闻白将送来的书递给狄先裕。
只见书封面赫然是活灵活现的两个火柴人。
大火柴人暴跳如雷,头顶还烧着一团怒火,旁边是几个云朵一样的气泡框,围绕在大火柴人头顶和身后,全是气得跳脚的吐槽——
【又坑我!!】
【火冒三丈!!】
【今日捶崽!!!】
而在吐槽下方,赫然是一幅追杀图:
大火柴人气得跳脚,手中高举小棍,嗷嗷叫着追,小号火柴人哇哇叫着跑。

最近几年可谓跌宕起伏, 惊奇连连。
京郊有了雷神塔,虽说读书人说那塔上挂着的牌子叫引雷塔,但京城百姓可不管你写的什么, 大伙都这么叫,也就成了口口相传的名字。
每每雷雨天,城里那几处视野好,刚好能看到引雷塔的酒楼茶馆,都生意爆火,雷雨天里听雨看雷,似乎逐渐成为新的潮流,为此诗词都涌现不少, 在文人墨客中传诵。
这是颖悟侯和其子狄昭昭想出的主意!
这竟然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
紧接着。
京城中许多孤家寡人的老者, 竟受到了关照,让他们自己推选出自己居住片区的辖长,虽比不上那些个孝顺的儿子媳妇给养老, 也谈不上享福, 可总比从前好多了, 遇事有了寻处,遇难也有了依仗。
听说这也是颖悟侯回乡的时候提出的想法, 皇帝觉得好,便在京城先试行了, 把隐患解决了, 再往四方州府推行。
即使是些家中有子孙的老人, 看了也不免心中安慰,嘴里惦念着颖悟侯这份好。
没多久, 就有人被朝廷召去吃官粮了!就因为看了《小草寻亲记》觉得好玩捣鼓出了新东西!!!那玩意还稀罕呢, 他们听都没听过!
尽管不少百姓都知道, 糖葫芦仙人写的这本《小草寻亲记》写的都不是胡诌,虽然看起来很荒唐,但是随手一试,往往会吓得往后蹦跶几步,又怕又惊地下意识出声:“哎呦妈耶,这玩意是真的!”
但是直到真的有人受这本书的影响,吃上了官粮,许多百姓才忽然觉得这书好像不只是话本这么简单。
那可是官粮!!即使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大人,可就算只是衙门里一个看门的,跑腿办事的衙役,那可都是多少人家花钱想尽办法托关系,都没能端起的官家饭碗!
对《小草寻亲记》的讨论又一次到达了高峰,闻墨书坊甚至被许多人堵在门口,要求把前头的书稿二次刊印再出售。
其中尤以望子成龙的父母为甚,为家中孩子学业发愁的父母,为此热热闹闹带起了一股新的讨论高峰。
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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