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夸我的神探祖父穿越爹by渝跃鸢飞
渝跃鸢飞  发于:2024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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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昭昭还不知道,他突然冒出来的奇异想法,为祖父解决了一大困扰,这会儿还在担心呢,忧心忡忡地想师父会不会被骂。
他坐在门槛上,小手托着下巴,无心看书,看着门口,忧愁地叹了一小口气。
“唉~”
“师父真是让人操心啊。”
相比之下,他就乖多了。
从来不让人烦恼忧心!
殊不知稽查寺的官员,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慌乱得好像被一铲子铲掉老窝的蚂蚁。
在六部五寺二十四衙门中,稽查寺是资历最浅,却极其强势的部门。
从先皇时期才设立的部门,就为了打击日益风靡的乌香。
上至朝中官员,下至平民百姓,但凡与乌香沾边,都在稽查寺的管辖范围之内。
官员若乌香成瘾,被稽查寺揪出来,不仅革除官职与功名,还终身不得再入仕。
若以官员之权利,行扩散贩卖乌香之事,便是牵连两族之重罪。
百姓若被发现吸食乌香、坑害他人,或贩卖乌香,轻则看押管束,重则打入牢中。
生坠楼案发生起,稽查寺就盯上了这起乌香案。
明年就是考绩小年,年底的业绩,有一个就是一个。
在狄昭昭安心寻线索查案时。
便不断有稽查寺的官员前来,询问此案何时能结?为何还不定罪,如此清晰明了的案子,拖延着迟迟不结,莫不是有意掩护背后的乌香链。
某些人在稽查寺待久了,官威都大了,扣帽子是一把好手。
狄松实起初不为所动,当听到这话都不禁怒了,一拍桌子,沉声道:“若想要我结案,那你们稽查寺就先找出奚诚乌香从何处购买,何人所贩!”
“你们稽查寺有本事确凿死者吸食乌香的证据,我当场给你们定案!”
狄松实一怒,当真让稽查寺的人有些发憷。
稽查寺的官员双手空空而归,气都还没顺呢,通过各方消息,得知了萧徽进宫提及的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正直的官员自然无妨,甚至欢喜能有此物以助他们办差。
而某些人,却心慌地赶忙找人连夜商议,又写了密信,叫人快马送去通知一直送着孝敬的地方官员。
甚至有些心慌地盘算着最近这段时间抓的人,要是此物真的制作出来,皇上过问此事,又该如何应对?
若消息传扬出去,曾经被捉拿来顶罪的人,又会不会愤而上京城揭发检举?
萧徽特地没避开耳目,大摇大摆地进宫,也有此意。
不管能不能成,先把消息宣扬出去!
他小徒弟提出的“查验吸食乌香之法”,绝对不仅是查验乌香而已。
许多在背地里以此谋利的官员,会不会害怕查到手下人,最后牵扯出自己?还有些收受贿赂包庇的官员,又要谨慎思量,这点钱财,值不值得拿自己的前途冒险?
冬日暖阳中。
安静的京城表面静如平湖,平静的湖面下,却涌动着惊涛般的暗流。
不知多少官员火急火燎地忙碌起来,暗骂萧徽狄昭昭这对师徒,师徒一脉,剑出偏锋,坑人不讲道理!!
唯有狄昭昭还在托腮忧愁。
没等到师父回家的小孩,小小地叹息着:“怎么大人都这么不听话?还是我最乖了。”
很乖的小孩。
躺在小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许愿:“我这么乖,是不是该奖励我一朵……”
差点秃噜嘴说成一朵小红花,狄昭昭忽然睁眼坐起来,哒哒哒跑到他的小宝箱前,翻出他的小红花印章。
美滋滋地给自己小手上盖了一个。
躺下来的小孩,看着自己左手手背上颜色鲜艳的小红花,高兴得眼睛笑成月牙。
又闭上眼睛,重新许愿:“是不是该奖励我一个灿烂明媚的大晴天呢?”
“呼~~”
没一会儿,小床上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
照例想赖床的小孩,睁眼发现屋外好像亮堂堂的。
小孩惊喜的睁大眼,欢呼:“真的出太阳啦!!”
都顾不得赖床。
掀开他的小被子,套上鞋子,就哒哒哒地往门口跑。
“哇——”
狄昭昭小脸欣喜。
然后被一下提溜起来。
“呀!”狄昭昭惊呼一声,下意识蹬了蹬腿。
狄先裕臭着脸:“大冬天的,衣服也不穿,袜子也不穿,就往门口跑!”
狄昭昭缩缩脖子,小声:“今天出太阳了,也不冷嘛。”
咸鱼瞅他一眼:“那以后出太阳的天气,你都早早起来,不在被窝里赖床,可好?”
狄昭昭震声:“那可不行!”
在爹爹注视下。
小孩心虚地低头,小声道:“好嘛,是我不对。”
才刚刚被狄先裕用被褥裹起来,暖意上来,小孩就“啊咻——”一声,小脑袋用力一点,打了个喷嚏。
狄昭昭顿时更心虚了。
他有点不确定的小眼神看狄先裕,小声问:“我要是说,是有人骂我,所以我才打喷嚏的,爹爹你会信吗?”
“呵。”狄先裕笑一声,瞅他:“你说我会信吗?”
被用被子裹成一个圆球,动弹不得的小昭昭,小声祈求:“那爹爹不告诉娘好不好?”
狄先裕一边给小孩安排穿衣服,洗漱,一边感受着小孩挨挨蹭蹭地黏糊撒娇,满耳朵都是软乎的“好不好~好不好?”
他好笑地问:“你就这么怕你娘,不怕我?”
狄昭昭小手抓着衣服,又小脸皱巴道:“我不想喝姜汤啊。”
闻言,狄先裕拍拍胸脯:“你放心,这种小事,我肯定……”
狄昭昭一听,就兴奋得红了脸,眼眸亮晶晶地看爹爹。
然后就听到爹爹毫不犹豫的说,“……我肯定是向着你娘啦!”
狄昭昭小脸一下垮下来,不情不愿拉长了小嗓儿:“啊——”
“你还好意思啊?”狄先裕拿出种种吓人的苦药,还有感染风寒难受的例子来说事。
小孩换好了衣服,牵着爹爹的手往外走。
昨天还自信满满,说自己很乖巧的小孩。
今早就被爹娘训,皱巴着小脸喝姜汤。
姜很浓的那种!
小脸苦得不行,辣得小舌头都一吐一吐的。
顾筠摸着他的额头,心中担忧,素指点着他的小脑门:“看你还敢不敢了?”
狄昭昭乖巧认错:“不敢了。”
他乖乖地昂着小脑袋,让娘摸他额头。
乌溜溜的眼睛倒映着担心的娘亲,稚嫩的嗓音软声安慰:“娘,你别担心,我身体可好了。”
他小手捧着喝空了的汤碗,高举给顾筠看,“娘你看,我把姜汤都喝光了!”
小孩其实已经不那么苦了,但还是苦着小脸告状:“超辣的!”
顾筠见他吃了教训,还有这副精神头十足的小模样,心微微落了地:“那给你上一碟蜜枣,如何?”
“好呀!”狄昭昭声音一下清脆了,小脸都瞬间亮了。
狄昭昭小手捧着蜜枣碟,还在桌下偷偷快乐地晃悠小脚,幸福得眯起眼。
然后就听狄先裕问:“知道今天要去看成绩,心情还这么好,看来你考得不错?”
狄昭昭吃惊:“去干什么?”
狄先裕看他:“静思学堂今日毕堂,发放考卷,公布成绩,你忘了?那你今儿一早高兴个什么?”
狄昭昭确实忘了!!
他本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考完就扔在脑后了。
小孩挠挠头:“可我今天有事诶,可以不去吗?”
说到底,胸口前的划痕,也只是一个推测。并没有铁证可以说明,当时真的有个凶手在场,且死者是被谋害的。
现阶段,和乌香只能算是并存的两条可疑思路,
即使推测再合理,在没有侦破案件之前,也只是推测。
君不见多少案子,最后的结果都出人意料,不是推测中可能性最大的那个。
狄昭昭看今儿天气好,还打算再去细细勘验一遍现场。
他这挠挠小脑袋,又回避去看成绩的模样。
却让狄先裕莫名感觉熟悉。
这不是他小时候考砸了,最常用的伎俩吗?
狐疑地看向儿子:“你不会考得不好,心虚不敢去看吧?”
狄昭昭顿时怒了:“才没有!”
他站起来,气哼哼地说:“亏我还跟学堂里新认识的小哥哥说,我即使考了倒数,爹爹你也会夸我的,骗人!”
大人果然都是大骗子!
亏他还这么信任爹爹!
咸鱼:“……”
他小时候考砸了,都没这小屁孩理直气壮。
那不是之前,看昭哥儿成日就知道吃和睡,再就是缠着人讲故事吗?
想着不给傻乎乎的小猪崽压力,他才那么说的!
没想到昭哥儿记得那么清楚。
狄先裕面对气呼呼的小孩,还有媳妇不赞同的眼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年头,咸鱼也不好当啊!
最后,狄昭昭欢呼雀跃地出门,还朝爹爹挥手:“爹爹你记得啊,除了帮我看成绩之外,还帮我看看张建白有没有拿第一。”
他要去现场找线索啦!
难得在冬天,遇到这么好的艳阳天。
得珍惜!
狄先裕忐忑啊,这么多年了,他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回当年开蒙的学堂,给儿子看成绩。
虽然他爹和崽师父都夸,但毕竟还小,万一考砸了呢?
咸鱼心里又心虚,又直打鼓。莫名有种比自己去看成绩都紧张的感觉。
静思学堂。
学子们知道今日出成绩,有的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想得知结果,早早到来。有的很抗拒,别别扭扭地踩着点来,都还不往张榜的地方走。
当榜单被张贴出来的那一刻。
不论学业如何,都还是第一时间围拢了上去。
其中还有人玩笑起哄,说这次榜首是依旧被稳稳霸占,还是被张建白冲榜成功。
常年霸占头名的这人,叫做齐峥,是京城齐家的三房嫡孙,也是自幼聪慧,颇为受到家族重视。因为学业优异,难免有些少年傲气。
这会儿听着众人起哄的声音,他很是自信地说着谦词:“我此次答得平稳,当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都是少年人,谁没点心气儿?
这话岂不是说,只要我正常发挥,你们谁都别想超了我去?
张建白暗自气红了脸,只道:“我这次也答得不错。”
上次他比过了,就差在经义上。
后来回去下了苦功,这次的经义题,他全都有把握!
火花味就有点起来了。
两个少年人谁都不服谁,暗自秉着气,去瞧踩着梯子正扶着左上角,想要将榜纸贴上去的那个书童。
童踩着木梯子下来,被他身体挡住的榜头那一溜,一下露了出来。
榜首之位,赫然写着的名字,既不是齐峥,也不是张建白。
两人都瞬间一愣。
又不敢相信地仔细去看榜首,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狄昭昭。
齐峥:“狄昭昭是谁?”
张建白:“狄昭昭是谁?”
两个老对手,此刻默契到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扫向周围的学子。
却忽然听见周围看榜的学子,纷纷发出难以置信的悲呼。
“我名次虽差不多,但怎么会有三门乙等?”
“我也是,我策论从未得过丙等,不会是这榜誊写的时候,誊错了?”
“我爹娘要是看到我得了丙等,这个冬假,非得抓着我一直写文章不可!怎么会这样。”
亦没有人承认自己是榜首这个名叫“狄昭昭”的学生。
张建白和齐峥,又不约而同地跟着张榜的书童,来到旁边矮墙处。
这里与学子们的身高差不多,是张贴优秀文章、诗词的地方。
果然看到了狄昭昭的答卷和文章。
等看到答卷上的内容,就迈不动腿了。
驻足把答卷上的经论、诗赋、策论全都看完,两个小少年沉默了,他们的文章诗赋,确实不如此篇诗词灵巧盎然,亦不如策论犀利又磅礴。
听到熟悉的朋友哀嚎,悲呼,甚至想要去找夫子。
他们拉住朋友,给他们指布告矮墙上的狄昭昭答卷。
别说夫子了,连他们看了,都觉得自己的文章,拿甲等有些羞愧。
听他们这么说,一群人呼啦啦地围过来。
悲愤地瞪大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竟然害他们这么惨!
更有人只扫了一眼,就悲呼:“谁?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叫狄昭昭,给我出来!!”
你丫的平时隐藏实力,然后毕堂考冷不丁给家中长辈一个惊喜是吧?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狄先裕就是这个时候,走进了学堂。
他隐约听到里头好像有人在悲呼。
但没在意。
考试看名次嘛,尤其是马上要过年了,这种事他熟得很!
他被人拦了下来,问他是何人?
狄先裕把小孩给他的考牌递过去,说自己是狄昭昭的父亲,来帮小孩看成绩、拿批改过的考卷。
门房放他进去,还给他指了方向。
门房的嗓子很好,气息也足,一声笑言“你家小郎君狄昭昭定考得不错,敢让您自个儿来看……”的贺喜声,就这么传到了里头。
当日狄昭昭能拐弯跑几步就撞人,这距离就不远。
狄先裕一走进来,就看到一堆小萝卜头,双眼悲愤地齐刷刷转头看他,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口。
他吓得脚步一顿。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这时忽然听到人堆里有声音钻出来:“狄昭昭呢?他怎么不来?”
咸鱼:??
按照他的经验,考得不好的学渣,再怎么样也不会这么招恨啊。
不对,他就没有这样被一群人齐刷刷悲愤以对的经验!
他心里似乎有羊驼飞奔,面上却淡定自若:“他有事,就没来。”
笑话,他还能怕这群小屁孩不成?
这时看着狄先裕的眉眼,忽然有人小声说:“狄昭昭,不会就是那日那个,穿着绛红色大氅,裹得跟糖葫芦一样喜庆圆溜的小孩吧?”
虽然一个俊朗,一个可爱,但眉眼间还是有许多相似之处的。
张建白眼睛瞪圆,不敢置信:“可他不是说,自己考倒数他爹爹也会夸他吗?”
“原来狄昭昭是他。”
立马有当日就坐在狄昭昭身边,传授他考试经验的学子直呼上当受骗,悲愤:“嘴上说着考倒数,竟然考了第一,可恶!”
“可恶!”
“可恶!”
太可恶了!
那装得可爱无害的小屁孩,竟然还没来!
肯定是心虚不敢来了吧?
悲愤连成一片,很快变成了悲愤的池塘,小水塘里,有一群悲愤的小青蛙,气得直呱呱,还蹦跶。
狄先裕听到什么“考倒数爹爹也会夸我”就知道是家里那个臭小子了。
他飞快往榜首的位置一看,哦吼!!!
真的是第一!!
臭小子居然还跟他谦虚。
狄先裕顿时跟打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膨胀了。
他走路的动作都嚣张了许多,嚣张地在一群小萝卜头怒瞪的眼神中穿过,美滋滋地享受了一把“万众瞩目(怒瞪版)”的感觉。
连走去教舍找夫子的动作,都心虚尽散,很是昂扬。
他,狄先裕,回来啦!!
回来炫崽啦!!
狄昭昭一点也不知道,有一群京城的小少年,已经恶狠狠地记住了他的名字。
他正兴奋地看着超棒的光线,调整好天虹灯,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查看。
狄松实站在围线外,见他在仔细看死者后退足迹起点处的几对脚印,问道:“这脚印能看出身高、特征吗?”
大理寺的差役已经梳理了好几遍人际关系,若能有身高,说不定能锁定到具体的人。
或者是身高体型异于普通书生的强壮高大,也能排除书生的嫌疑,转而去追查会不会是因为吸食乌香借钱欠款,前来追债的人?
狄昭昭仔细看看,摇了摇头:“这个脚印不太行。”
他本来就不太擅长直接看身高,勉强依靠血迹等信息辅助,才能看判断出凶手的身高特征。
而这个脚印又浅,只靠一层薄灰显现,几乎只有轮廓,想要判断出身高,几乎天方夜谭。
从窗口处一寸寸细细地找。
连狄昭昭这种精力充沛的小孩都觉得累了,还是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痕迹。
狄昭昭站起来休息,转转小脑袋活动脖子,又接过祖父递来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喝起来,解渴后舒服地眯了眯眼。
见小孩情绪不佳,祖父安慰:“要不要先歇歇?”
狄昭昭点点头,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在回字型客栈的中间,既能看到天井上的亮堂天空,也能看到天井下正晾晒衣服、捧着书来回踱步背诵的学子。
狄昭昭昂着头问祖父:“他们不回家过年吗?”
狄松实目光透着感慨,当年他也是这芸芸考生中的一员,他感慨道:“若是北方考生,为了保险起见,只要家中财力允许,都会提前来京城备考。”
“为何?”
“北方冬日长,若与南方考生一同在春闱前出发,那时有地方还未化冻,坐不得船,行程缓慢,即使化冻了,也依旧严寒,路上奔波本就疲惫,易感风寒。”
许多书生体弱,即使没有天气影响,长途奔波都容易生病,更不用说在天寒地冻时赶路,短时间内从严寒处走到已经开春的京城。
狄昭昭忽然问:“那奚诚不是穷吗?怎么也有钱提前来京城?”
狄松实笑道:“哪有举子真的穷苦的?朝廷尚且发放禄银,只是他清正些,家中又有生病的老母,这才显得拮据,赶考的钱总归是有的。”
狄昭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道:“如果他没死,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官吧?”
护着一方百姓,为百姓撑起一片天,请到京城的好郎中,甚至请到太医为母亲治病,与贫贱时相知相识的妻子,携手共享荣华。
而如今一朝梦碎,还不知消息传回家乡,于苦盼的妻子与老母,又是何等噩耗?
狄松实哑然。
他初上任时,也有这样的悲悯,但逐渐见得多了,见遍了黑暗与龌龊,这份悲悯也就逐渐淡了。
他轻抚小孩的头,提醒道:“案子未定,昭哥儿莫要在心中提前定案。”他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带着偏颇查案,乃是大忌。”
狄昭昭眨眨眼。
想到自己曾听过的故事,尤其是那等判官以自己意愿偏向一人,最后成了冤案的故事。
小孩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了!”
他才不要成为那样讨人厌、还胡乱判案的昏判官。
收敛了心神,抛弃掉脑海里“我要找出凶手痕迹”这种想法后,狄昭昭再看向屋内,此前有些没注意到的细节,忽然映入眼帘。
尤其是站在走廊,朝屋内看,能看到床底阴影与光线交界处,好像有一小团黑点。
“这是什么?”
狄昭昭凑近、蹲下,歪着头往床底下看。
然后看到了一小团,也就比绿豆小一点点的小团黏土,静静地躺在床底下。
黄色的、微黏。
狄昭昭喊人把光打过来,要绿光!
狄昭昭最爱用绿光看灰尘,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周围一层灰,比绿豆还小的那团黄土上,也盖着一层薄灰,但是比地上的,要薄许多。
看着像是新落的。
狄昭昭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有没有可能是案发当天滚落的?
他再仔仔细细看床底的痕迹,发现这一小团黏土,像是先砸在床底偏窗户一侧的位置,然后似乎是滚了到了床底深处。
因为太轻,太小,几乎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狄昭昭钻到床底,拿圆钝头的小竹镊,轻轻把它夹起来。
等钻出来的时候,有点灰扑扑,变成小花猫的狄昭昭,兴奋地举着放物证的小木盒:“祖父你看!!”
同样正在查看现场的狄松实,直起腰,接过木盒,放在眼前端详。
“泥?”
狄昭昭肯定:“一路过来,附近的泥都是灰黑色的,没有这种黄泥!”
他还用小手指着小团黄泥上的灰:“祖父你看这个灰,不像是在床底呆了很多天的。”
狄松实肃了眉眼:“询问客栈掌柜和友人都说,奚诚因为三年前的遭遇,怕受凉,极少出门,更少出远门,当不会凭空染上这种附近没有的黄泥。”
他把掌柜招来问,这种黄土,他客栈中可有在使用?
掌柜仔细看了看,说没有,还说:“这好像是种花的土,还是那种需要精心照料的娇弱名贵花,我这小客栈,哪里会用这种土?”
“花土?”
狄昭昭精神振奋,物证就是这样,越是大众,越是无用。但若少见,或者有特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只是狄昭昭振奋,连周围差役都跟着围过来看。
狄松实思索片刻,把木盒交给游寺丞:“请个花匠看看,若属实,让他带着把京城内花鸟集市,或者会出现这种土的地方,都问问看。”
游寺丞面色发愁:“我手下人手,都已经派出去了。”
狄松实曾经也有这个苦恼,每每找另外几名寺丞借人,如今他也不为难下属,自己点了几个人。
又一批人去寻找花泥的线索了。
其实这会儿,游寺丞已经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这若说划痕,起码还能锁定凶器,这花泥找到了又能如何?
还不知京城有多少家售卖此花泥的,又有多少人家专门买了这种泥回去养花。
不仅游寺丞,一连折腾了几日,也没什么进展,已经有不少差役开始重新猜想,会不会就是吸食乌香,失足坠楼了?根本没有什么其它的凶手。
却恰恰在这个好像山穷水尽的时候。
前往京城南边的两队差役,相遇了。
一队正好从混杂的花鸟集市出来,手里握着好几家的花泥。
一队正好从街道口转弯过来。
“你们怎么也在此处?”
“我们来查这家小铁匠铺,第一轮大些的铁匠铺查完了,现在第二轮排查这种私人开的小铺。”有差役指着不远处的铁匠铺。
两队差役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警惕与慎重。
连询问都更显得耐心细致了许多,对上有些敷衍怕惹上事的铁匠,连审讯技巧都偷偷用上了。
令人振奋的消息很快传回来,花鸟集市出口不远处的铁匠铺里,铁匠说,确实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就前些天,来买过短刀。
新打的短刀,很锋利,切大果子、分割猪肉用的那种。
大小,长短,新打的,所有特征都对上了!
竟真的全对上了!!

经过铁匠指认, 住在三楼东厢房的一名举子,被带回了大理寺。
举子名为张若晨,表情也算镇定, 被带回了大理寺,也只是一副微微紧张的表情,与常人无异。
唯有神色有些萎靡,似乎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狄昭昭看过三楼那间,张若晨住的客房。
打开门往里走几步,就能闻到淡淡的花香,摆着几盆已经有些枯萎发蔫的花,屋内微乱, 但也有收拾过的痕迹。
就是在张若晨屋内, 门后的书箱里,找到了那把铁匠铺买的锋利短刀。
藏得很好,却又感觉是一个非常好拿取的位置, 刀刃反射着寒光, 肉眼可见的锋利。
“他竟然没有丢掉?”狄昭昭很是意外。
“里头怕是还有事。”狄松实眸光一沉, 道:“这刀估计不是为杀害奚诚买的。”
狄昭昭吃惊:“他还要杀别人?”
狄松实摇头:“你想想他刀藏的位置。”
狄昭昭摩挲着小下巴,一拍手, 恍然大悟道:“他害怕有人要来找他的麻烦?”
连小昭昭都能猜到的事。
张若晨却并不承认,只道:“前来京城途中山高路远, 遇见不少事, 习惯往书箱里放把刀防身而已。”
“放把刀防身?”狄松实嗤笑一声, 随口道:“你就是用这把刀,划破了死者胸口的衣料, 逼使他仓皇后退, 撞破窗户失足而亡。”
“砰!”一声惊堂木案, 犹如惊雷砸在人心底,狠颤一下,又听见威严厉声问:“本官说得可对?”
张若晨心头一颤,眼睫抖了抖,没有出声。
他前不久还松了口气,认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如今来到大理寺,牢牢筑起的心理防线,已经破损了大半。
如此情绪跌宕,已经让呼吸都急促起来。
只是心中恐惧的事不止一桩,相互掩盖,脑子就好像忙起来,恐惧无法到达巅峰不说,还奇异的冷静下来。
这也是他冷静欺骗过大理寺差役询问的底牌。
这种状态也不难理解,许多人会为一件事焦虑,但如果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一会儿焦虑这个,一会儿又焦虑那个,很容易就不焦虑了……俗称摆烂。
又或者在接踵而来的事情中,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焦虑。
张若晨如今就处于这样一个微妙的状态。
仿佛灵魂都抽离出来,坚持说,只是有备无患,防身而已。
调查的时间太长了,足够张若晨这个智商的嫌犯分析得出一些线索——大理寺的差役没有稳妥的证据,要不早就来抓他了。
狄松实不急不躁,继续怼着他的心口防线钻:“手上没钱了吧?”他翻动着差役递送上来最新的调查记录,“据客栈掌柜说,你曾两次拖延过房费,最近还联合几位学子,以坠楼案有官府打扰为由,让掌柜降价租给你们。”
张若晨的脸色一下就沉下来,辩解道:“一时不慎,带来的银钱花超了些,难道手头拮据就是有罪的证据吗?”
“一般来说,进京赶考带来的银钱,多有富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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