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暴富,但下不了船by一池青山
一池青山  发于:2024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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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来靠着椅背没动,目光直勾勾盯着谢北河看。
化妆镜的灯仍亮着,他迎着光,头发出于造型需要被烫得微卷,一张脸尚未被夸张的舞台妆覆盖,呈现出一种极为客观的帅。
身为督察署的人,谢北河自然没少锻炼,他个高肩宽,没被身上华丽的复古宫廷礼服在气势上压住,反而在这套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更亮眼。
楚来面对穿警督制服的人只有想跑的份,对于之前那个为了色/诱她而用力过猛的埃托勒又觉得浮夸。
要是第一次见面时谢北河穿着这一身,也许楚来会愿意多听他讲几句乌冬的坏话。
谢北河当然无法忽视楚来的目光,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于是他出于一些前车之鉴,直接向一旁的戴营投去谴责的眼神:“你都是怎么和她说的?”
戴营揽着楚来的肩,在她耳旁小声道:“你看,我说了吧,不穿点别的实在浪费了。”

楚来遗憾地在心里叹气。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遇见谢北河, 身上没担着这么多破事,说不定她还真会试着出手泡一泡他。
可惜以眼下这个情况,她要先活着下船才有命谈恋爱。
楚来招呼谢北河过来坐下:“说回丁一的事吧。她已经死了,这张黑卡是我从她尸体旁边捡到的。”
室内一静。
楚来已经做好了迎接质疑的眼神, 甚至觉得谢北河会再次将她打成涉嫌谋杀丁一的罪犯。
可谢北河虽然面露惊讶, 却并未对楚来显现出怀疑:“她怎么死的?”
楚来模仿丁一死时的模样扭转脖子:“我看见她的时候, 她的脖子被拧断了, 比这个角度还要夸张。”
谢北河问:“她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
楚来回忆片刻, 摇头。
这让谢北河脸上的疑色更深:“这就奇怪了。我在A区的私人搏斗馆听教练提起过, 他曾经受丁寻理的邀请去给丁一上过私教课。丁一不是没接受过搏斗训练的人, 如果受到攻击,不可能不反抗。”
戴营提出假说:“可能是她认识的人。”
楚来忍不住嘴欠问了一句:“你们就没怀疑过是我杀了丁一?”
谢北河瞟她一眼:“然后呢?杀完以后到跳到调查组专员和特警的面前等着我们抓你?你能打得过丁一,刚才被小胡拽着你却跑不掉?”
楚来无语, 术业有专攻,她的特长又不是打架。
但谢北河却也因此想起什么, 又问楚来:“既然丁一在遇见你之前就死亡了。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丁一的?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些情报, 都是怎么得来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 时空穿越太扯了, 编出一个无法查证的情报提供者倒是没问题。
楚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认识一个叫君子兰的牛郎。发现丁一的时候正好在他的地盘上, 这些和丁一有关的消息都是他说的。”
谢北河皱眉:“那他人呢?”
楚来摊手:“不见了, 我看到丁一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这句倒是真心话。
也不知道君子兰这个时候在哪里,希望他继续躲在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 省得谢北河突发奇想联络Q14的同事到处找人, 又把她的谎给戳破了。
谢北河和戴营对视, 察觉到楚来话语里有所隐瞒,但既然她不愿开口, 就没必要把时间耗在细节上。
戴营问楚来:“既然丁一已经在岸上被杀死了,你为什么说还有人在追杀你?”
楚来去看谢北河:“你认识丁一,就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找她。丁一悄无声息地死了,我却拿着午夜的船卡出现在白鲸号上。等午夜是丁一的消息传播开,想杀我的人肯定不会少。”
X “所以你为什么要上船?”谢北河话刚问出口,想起他刚才还被楚来编造的私奔故事骗得团团转,瞪了她一眼,“说实话。”
楚来也没打算再撒谎,她这一趟上船还指望这几个督察署的人帮她达成计划呢。
“我得了基因遗传病,快死了,上来找一个能治我病的人。”
谢北河没回应,盯着楚来的脸,试图分辨她是不是又在演戏。
楚来直接把脸凑过去了,突如其来地拉近距离,反倒让谢北河不自觉地身子往后仰。
“我要是想撒谎,至于用这种晦气的借口糊弄你吗?”楚来坐正回去,“这艘船上有个叫章兆的研究员,搞基因改造的,她也来自A区,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谢北河一怔:“我知道她,我查过这次珊瑚岛对客人发出的请柬邮件,她是被杜伟森专程邀请过来的。”
楚来捕捉到新人名:“杜伟森?”
戴营嗤了一声:“海洋之诗的大股东,一个暴发户。”
谢北河补充:“杜伟森在落后地区控股了很多中型集团,海洋之诗只是其中之一。他的大本营奥深也在A区,主攻医疗,杜伟森和丁寻理算是竞争对手。”
戴营向楚来展示她装着机械义体的胳膊:“加强原生身体和改装机械义体哪个更适合人类未来,这个争论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奥深和同茂是这两个领域的领头羊,就算是为了集团业绩也没少抹黑对方。”
楚来心念一动:“我知道章兆和丁寻理是大学同学——少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是君子兰告诉我的——他们在大学的时候也曾经理念不合在课上争辩过。”
戴营在旁边掰手指:“杜伟森和丁寻理不合,你说的这个章兆和丁寻理也不合……”
谢北河接话:“我刚刚才展示过的那份名单里,包括乌冬在内,很多孤儿院出来的人父母都是Q14的平民,死于同一次实验室爆炸带来的放射性污染。那个实验室是同茂在Q14设立的。这么算起来,丁寻理也是乌冬的仇家。”
戴营若有所悟:“所以是杜伟森找了这么多和丁寻理有仇的人,然后把他女儿绑架上船?”
楚来没法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在上一次登船时经历的谋杀,只能旁敲侧击提醒:“如果想对丁一下手的只有这一拨人,丁一就不会在登船前就死了。船上也没必要装载你们说的不明货物。”
推理进入死胡同,需要找到破局的关键,三个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谢北河替她们说了出来:“丁一身上有什么,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楚来这次上船还有另一个目的,她灵机一动,发现眼下有了一个假公济私的好机会。
“我去问问章兆吧,她在这艘船上地位高,肯定知道得多。辛苦你们到时候出力保护我。”
谢北河和戴营同时看她,目光里都是不赞同。
戴营道:“我上船后见过那个女人一面,她身边那条狗咬人很疼的。”
楚来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她是指3001,能让装了机械义体的特警忌惮,看来3001的战斗力比她想得还要强。
谢北河更是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楚来:“你是想趁这个机会找她治病吧?你真的得了病?”
楚来笑眯眯地看向谢北河:“你也知道Q14发生过实验事故,现在受害者之一就站在你眼前呢。遗传的基因病,Q区治不好。如果不让我见章兆,能不能动用你在A区的督察署人脉帮我挂个号?”
谢北河下意识摇头:“违纪,别想了。你身上那么多案底,进了发达区唯一的归宿就是监狱。”
楚来又问:“坐牢不能享受医疗资源吗?”
谢北河一顿,试图把话说得委婉些:“Q区人在A区没有治疗资格。而且你很可能刑期还没结束人就先走了。”
楚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默地低下头。
戴营在旁边四仰八叉地坐着,脚尖晃了晃,碰谢北河的脚,对他使眼色——瞧你说的话,让人家伤心了吧?
谢北河也知道自己这话实在残忍,对这位前科累累的合作对象破天荒地生出一番愧疚之情。
“这样吧,如果这次你在破案中立了功,我帮你向上面递个申请,看能不能消除案底,转到督察署合作的医院就医……”
楚来仍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细声细气地截断谢北河的话:“那太好了,可是我治病也要花很多钱,你们督察署立功以后有没有奖金什么的?这么大的案子,是不是至少一两百万打底?”
戴营在旁边憋笑憋得快要破功了,早早地转开脸。
谢北河终于意识到楚来从刚才起就又在演戏了。
楚来还在装深沉呢,谢北河直接站起来了:“浪费时间,我去彩排了。”
她连忙起身去拦,也顾不得掐着嗓子了:“后面那句当我没说。递申请的事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谢北河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我又不是你,我讲信用。”
楚来等到他这句话,立刻不追了,站在原地朝他欢快挥手:“谢专员,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门被砰地关上了,楚来脸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散去,她回头,看到戴营还在打量自己。
都是Q区混的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楚来大喇喇靠着门:“干嘛,你要替他说话?”
戴营起身,走过来拍楚来肩膀:“替他说什么话?那小子不理解你为什么还乐呵呵的,我理解。”
下城区的人命贱,死了就是死了,苦大仇深的倾诉根本没人听,反而显得自己滑稽。因此每个人的烦恼和困难不拿来当玩笑讲,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
戴营另一只手把楚来的面具递给她:“演出很快要开始了,这段时间你和我待在一起,出门就离开屏蔽仪的范围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两人一起离开化妆室,穿过走廊。
在快靠近舞台的时候,隐约听到幕布后传来演员们彩排念词的声音。
谢北河演的角色听台词是个充满愤怒的贵公子,此刻正铿锵有力地用一些措辞优雅、楚来听得如坠雾里的台词控诉对手。
“他嘴上不说,其实还挺爱演戏的。”戴营察觉到楚来在侧耳听,用肩膀撞了撞她,神情揶揄,“毕竟是督察署的人,又那么清高,不肯做坏事。能尽情发泄、痛快骂人的时候实在不多。”
楚来没跟着戴营一起打趣谢北河。
她觉得很新奇,明明是差不多的说话方式,埃托勒让她觉得用力过猛,此刻到了舞台上,声音经由剧院的穹顶放大,反而听上去有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染力。
两人走到台侧站定。
台上搭起了高高的布景台,几个演员正站在上面展开一场“悬崖决斗”的戏码。
远远看去,和谢北河演对手戏的人刺出了道具剑,谢北河捂住肩头踉跄后退,下一秒,竟直接从高高的布景台顶端掉了下去。
楚来心里猛地一沉,没控制住向前迈了两步。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上一次登船时谢北河的结局。
戴营噗呲笑出声,拽住楚来:“他腰上绑着反重力装置,掉下去的时候有缓冲。”
楚来定睛一看,果然谢北河落在地上时姿势很轻盈,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
她的视线跟着谢北河走,他正好要下台,此刻在朝这边走来。
一个场务人员把几块巴掌大而外形轻薄的电池递给谢北河,叮嘱了一句,他顺手接过。
谢北河把衬衫靠下方的扣子解开,露出贴着腰身绑的一圈金属带——和一部分漂亮的腹肌——他注意力都在给辅助器换电池上,没发现戴营和楚来已经走到了他身旁。
戴营吹了声口哨。
谢北河一怔,侧头看到是她们,竟难得有些窘迫,加快了调整金属带的速度。
“害什么羞,我来后台又不是为了看你,有什么新发掘的帅哥没,给我介绍介绍?”
戴营笑嘻嘻地就要过去搭他肩膀,身旁的楚来却抢先一步走上前,伸手往谢北河腰间探。
戴营一下子怔住了——这姑娘比自己还生猛?
谢北河腰间忽然感受到一触即离的温度,甚至还没来得做出反应,就已看到楚来将他刚换上的反重力装置电池给抠了下来。
楚来朝那个走远的场务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对他们展示手里的电池。
“刚刚那个人有问题,这些电池没有电。”

化妆室的桌上, 两块看起来长得一模一样的电池摆在上面。
左边是从谢北河身上拆下来的,右边是楚来走之前在后台道具箱里顺的——谁都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这是五年前上市的老款电池,显示电量的灯条太细了,根本看不清, 所以没多久就在市面上淘汰掉了, 二手市场里都卖不上价。”
楚来侃侃而谈, 谢北河和戴营盯着那两块电池。
果然如她所说, 金属块上只有一道细细的灯条,区分有电和没电的灯光颜色差别很小, 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来。
这家生产商近两年出的同型号新款已经引以为戒地改版了, 电池没电后提示灯会彻底熄灭, 有电的才亮灯。
戴营退役前用惯了组织发的高精尖装备,谢北河更是电子设备全都买市面上的最新款,两人在惯性思维下, 看到亮着灯的电池就以为是有电,因此谁都没多想。
谢北河把电池收起来, 问楚来:“你还了解这个?”
“我的头盔是六年前的款式, 只有老电池才适配, 这款是最便宜的, 我用得久, 闭着眼睛掂一掂都知道哪块有电哪块没电。”
最后一句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楚来只是很得意,下城区的生活智慧居然在想不到的地方派上了用场。
“你最好去查查那个给你递电池的人。一块递错是粗心, 所有的都递错, 那就是等着你掉下去了。而且我记得他的声音, 刚才是他叫你去换衣服的,这人说不定之前就在你化妆室附近蹲点很久了。”
“怎么查?他又没有直接把我从上面推下去, 只是失手递错了电池。”谢北河表情很平静,“像他一样的人不止一个。船上都是杜伟森的人,他怕我坏了好事,又不敢真对我动手,只能用一些不好抓把柄的小动作来恶心我。”
楚来想起上次登船时看到的事,话到嘴边还是变得委婉了不少:“不要放松警惕,等真的出事就来不及了。”
谢北河心里一暖,没想到楚来也有为旁人着想的时候,他对楚来微笑:“刚才多谢你的提醒。”
结果楚来蹦出后半句话:“我还指望着你们替我保驾护航呢。你死了谁替我给医院递申请。”
轮到戴营在旁边笑了,谢北河剐了她一眼。
恰在此刻,外面走廊上响起广播声,几人静下来侧耳倾听,是即将开船的播报。
“晚上十点,演出开始,同时也是开船的时刻。我的角色在演出中段就会退场,今晚我们一起在船上搜查。”谢北河站起来,确认这次反重力装置没问题后,去拿放在一边的外套,“你们不要走远,表演结束后在这里集合。”
楚来睚眦必报,不理解谢北河这种轻轻带过的处理方式:“刚刚那个暗中捣乱的家伙呢?你就这么不管了?”
谢北河还真没打算管,穿外套的动作都不带停顿,却听到戴营在身后嗤笑。
“这小子清高着呢,没证据的事儿,被嫌疑人气死都不动用私刑。”
楚来了然,幸亏谢北河是这种人,不然自己刚才就不只是被反扭着手控制住那么简单了。
戴营却站了起来,双手相扣做了个向上拉伸的动作,随即掏出怀中的金船卡:“你们这场演出场务也有不少是牛郎兼职的吧?那家伙看着长得还行,身条也顺,交给我,我陪他玩玩。”
屋子里只剩楚来还坐着,她看着戴营摩拳擦掌的样子,联想起了自己有个跨越时空的一刀之仇还没有报。
楚来上前拦住这两位暂时的同伴——也可以说是同伙——冷不丁开口:“只有我们几个人,搜查起来太慢了,还容易暴露。不如抓个内部人士过来打听打听。”
谢北河放在门上的手松开了,侧头看她。
楚来从怀中掏出黑卡,露出一个笑容:“我上船这么久,却一直待在这里,有一个人肯定等得很急了。”
乌冬自从收到那张照片起,就有些心神不宁。
午夜是什么意思?
管家送信时表情很古怪,是不是拆过信封了?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和午夜私下见过面了吧?
乌冬在顶层那间宽阔的套房里踱步,又不时到镜子前检查自己的状态,抚平衣服的褶皱。
那张薄薄的相片在他的衣兜里,和另一张放在一起。
照片已经先于午夜本人和乌冬见面了,而她却迟迟不出现。
这间套房里藏着好几处窃听装置,乌冬心知肚明,因此他既渴望着午夜到来,又害怕她进门——他甚至没法在见到午夜后对她大声说出“快离开这艘船”。
更何况现在已经开船了,午夜走不掉。
门口响起刷卡声,乌冬心里重重一跳,刚要迎上去,听到管家的声音:“是我。”
“午夜让你去剧院的包厢找她。”管家说了个房间号,乌冬注意到他的表情很微妙,像等着看好戏,却不知这出好戏要演什么。
乌冬一路出门坐电梯下去,走入剧场的大门。
剧目刚演到一半,乌冬朝台上看。
演员站在高高的布景台上,那个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午夜靠近的埃托勒正背对观众,被另一个人的剑逼上绝路。
下一秒,他掉了下去,本应该是在演戏,却听到身躯砸在舞台上发出的巨响,引得台下一阵惊呼。
灯光暗下去,不少人还在为埃托勒的坠台窃窃私语,乌冬收回视线,不再关心台上情况。
那群人为了不让这个警督靠近午夜,什么都做得出,他毫不怀疑杜伟森有手段摆平督察署那边。
乌冬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包厢,站在管家报的那个房间号前。
他做了个深呼吸,扶稳脸上的面具,抬手敲门。
门自动打开了,还没看见里面的景象,先听到有人在哭。
乌冬一怔,走进去,被面前不堪入目的景象震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一个浑身装着机械义体的客人正在和一个牛郎“玩”。
那个牛郎乌冬认识,和他一起进的珊瑚岛,业绩却一直平平,因为偷客人的钱被暂停了营业资格。这次报名当场务也想上船,就是为了赚笔大的,于是上面把他也拉进了计划里。
此刻他上半身穿了几片什么都遮不住的布料,正跪在客人面前,露出来的皮肤被那个客人镶嵌金属的手给打出了无数道红痕。
乌冬进门的时候客人正在笑着一下下地扇他的脸,力气不大,语气像在嬉闹:“扇一下给你一千,喜不喜欢?”
包厢里巴掌声格外响亮,那个牛郎脸上眼泪混着鼻血淌出来,还怕弄脏客人的鞋,此刻仰着头,甚至没法转头看乌冬:“喜、喜欢……”
“早知道赚钱这么容易,当初也不该去害人了,是不是?”那个客人这话是盯着乌冬说的,眼神意味深长。
跪在地上的牛郎听到,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却被对方用手盖着脸掼到一旁。
“你没走错,是这里。”那个客人抽了张纸擦手上的血,语气戏谑,“埃托勒摔下去以后午夜就去找他了。照我看,她换一个私奔对象也不错。”
乌冬皱眉,午夜为什么会把私奔的事告诉她?他不知道午夜认识的朋友里有这么一号人。这个女人身上一股邪气,万一她接近午夜也是不怀好意怎么办?
他心里更慌,越发后悔自己默许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样,没有勇气早一点阻止午夜上船。
乌冬很快有了决断,礼貌性地朝这个客人点头,转身关上门。
关门之前,房间里又传来一声惨叫,那个客人似乎踩中了牛郎的某根骨头。
“踩一脚给你一万,玩不玩?”
门被关上,乌冬选择不去想屋里那个牛郎最后能否拿到钱,又会是什么下场。
他对着手上的通讯手环发消息,让管家把埃托勒的化妆室门牌号发过来。
乌冬走过长廊,下到后台。
员工区的墙全都被刷得惨白,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走廊上低声交谈,偶尔有人朝步履匆匆的乌冬投去视线。
他的确开始心急了,甚至无法伪装从容,谁都可以靠近午夜,那个督察署来的人不行。
他和午夜的感情编织在谎言之上,从前她没有踏足Q14,尚且看不到自己躲在什么阴暗的角落,到了这艘船上,见到督察署的人,她一定会知道自己的背叛和欺骗。
走廊的灯靠近尽头的位置关了大半,眼前一片昏暗,乌冬根本不知道门后等待自己的是午夜欣喜的眼神,还是鄙夷的目光。他有罪,他甘愿接受午夜的审判,只要能让他再见她一次。
乌冬敲门,门很快开了。
里面灯光明亮,照得乌冬眼睛眯起,一只手伸出来,把他拽了进去。
门被砰地关上,落锁的电子音响起,乌冬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腹部猛地传来被击中后的疼痛。
“这一拳是你欠我的。”
楚来出手时用了全部力道,此刻直起身甩了甩自己的手,居高临下地注视捂着肚子蜷缩起来的乌冬。
如果这小子这一次还要刺杀她,那她应该再未雨绸缪地补上一拳。
然而一旁的谢北河脸上已经开始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楚来只得收手,提起乌冬的领子,补充道:“把你喜欢的人往死局里赶,你有良心吗?”
后半句问得咬牙切齿。
乌冬被打得内脏尚在抽痛,刚要还击,反抗之心却被对方的话击得粉碎,蓄力的手也垂了下去。
室内只有两个人,本该受重伤现在却完好无损的埃托勒,和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他抽着气,问她:“你是谁?”
楚来冷笑:“你的大恩人。十年前Q14下城区的平安孤儿院,要不是我放的火,你就该在院长办公室里哭了。”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乌冬靠着门板坐在地上,消化猛然砸来的信息。
谢北河转过头去,在装听不见。
他想提醒楚来纵火也是违反联邦管理条例的,她的案底又要多加一笔了。但碍于眼下的情况, 谢北河硬生生忍住了。
乌冬注视楚来, 似乎想在回忆中找到对应的面孔, 却失败了:“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 我还知道你之所以去了孤儿院,是因为家里人死于同茂的实验事故。你和丁寻理有仇, 却找上了午夜, 引诱她和你私奔。”楚来抱起胳膊, 仍旧把乌冬堵在门口,“一边想杀了她,一边厚着脸皮让她给你换机械义体, 你心里没有一点羞愧吗?”
“我根本不可能想杀了她!”乌冬迎着楚来轻蔑的眼神,不知是辩解给她听, 还是在进行自我说服, “他们说不会动午夜, 这次行动只是为了吓唬丁寻理。”
楚来反而上前一步, 弯腰凑到到他面前, 眼神锐利:“吓唬?怎么吓唬?”
好端端问个话, 怎么搞出了恶霸壁咚小白花的架势?
谢北伸手过去,把乌冬从楚来的阴影笼罩下拽开:“让他站起来说。”
楚来没阻止, 反倒对着乌冬指了指谢北河, 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这位, 看见没?联邦督察署的调查组专员。这间屋子都被他用仪器改装过了,外面的人窃听不了。我劝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谢北河瞥了她一眼, 这人是不是每次进局子都不长教训,光顾着学审讯员的架势去了?
乌冬在椅子前坐下,楚来和谢北河并肩坐在他对面。
房间里空荡荡的,乌冬问了一个刚进门时就察觉到的问题:“午夜呢?”
“她没上船。”楚来飞快地回答,俨然一副午夜密友的模样,“你所谓的私奔根本是假的吧?幸好我没让她来。”
谢北河正在给手里的警员证打开录音功能,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楚来用腿轻轻撞了一下谢北河的大腿,让他不要打断自己编故事。
他沉默地用那卡片一角把楚来的腿给推了回去,示意她坐好。
乌冬在听到楚来的话以后,反而松了口气:“私奔是真的,只不过这件事参与计划的人都知道。他们说想让午夜出现,这个理由最合适。他们只是想让午夜和章医生聊聊,如果能安全下船,她会和我从利博港离开,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杜伟森承诺会帮我躲开丁寻理的追查。”
楚来重复他的话,冷笑:“如果能安全下船?所以你根本不确定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却想把她叫来。”
“我也是快上船时才发觉不对……”乌冬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小。事到如今,他也意识到这些所谓的承诺如同一个笑话,只不过是他为了见午夜而急需一些借口进行自我催眠。
午夜在发现到这一切以后,她会怎么看待我?
乌冬不再说话,低下头。
谢北河很熟悉那种表情,审讯室经常能见到犯人在被击破防线后垂头认罪。
看来楚来不光学到了审讯员的架势,也深谙审讯员的谈话技巧——她之前到底进过多少次督察署?
而楚来和乌冬的对话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她对乌冬亮出手中黑卡。
“那张照片你收到了吗?那是午夜给我的,为了当成信物做给别人看,现在你那边的人都以为我是午夜,你要配合我装下去。”
乌冬一怔:“你要假装午夜?”
楚来嗤笑,抬起胳膊搭在谢北河肩膀上,又在他转头看来的眼神中把手收了回去。
瞪我干什么,督察署的人不都是这么勾肩搭背的,我这是为了入戏。
楚来在心里回嘴,面上却仍盯着乌冬:“我们船上可不止一位督察署的人在,大家各有分工,我负责扮演午夜迷惑敌人吸引火力,这样午夜在岸上才能安全。”
得到楚来关于午夜安全的“保证”,乌冬终于往椅背上靠,松了口气:“我答应你。”
楚来想到他上次登船时的背刺,不放心地确认了一遍:“当双面间谍的风险可不小,我们督察署是来阻止你背后那个计划的,你该不会为了保命而背叛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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