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家时,媒人?和其他家里人?,都夸赞不?绝,说见过新郎,是个长身?玉立的儿郎。
顿时汗毛直立,停住手,犹疑中,没有去开门。
门外的男子连叫了三遍夫人?开门后,见她始终不?开,于是,敲门声倏尔停了。
此后,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新妇熬到天明,始终没有人?再来,也不?敢离开房门。
期间,朝着窗边小声地问?了好?几次。
但之前提醒她的“侍女”却不?说话了。
清晨,新妇顶着妆容也盖不?住的两个黑眼圈,听到侍女敲门的声音后,才把门打开了。
她问?侍女们:“昨夜郎君回来过吗?”
侍女们声音平静:“没有。昨夜郎君还?没回转。”
她打了个颤,立刻想说自己昨夜的遭遇,侍女们却不?待她开口,放下食盒,换了屋内的洗漱、生?活用具,又放下一个盒子,说这是老爷送给您的,就转身?离开。
啪嗒。门又落锁了。全然没有对?待女主人?的态度,十分漠然。
新妇打开盒子,又是一箱的灿灿珠宝。
她却没有昨晚那么高兴了。见到那成串的南海珍珠,金簪银饰、翡翠宝石,忽然怒上心头?,抓起一把,猛地砸在地上,又砸在床上,砸得?那木偶东倒西歪。
大骂:“什?么古怪地方??都是什?么狗屁!”
等砸过一轮,忽然又醒过神来,吓得?立刻止住了动作,抚着心口,喃喃:“我这是怎么了?”
她是齐家女,自小受得?是闺阁千金的教养,一向和顺温柔,守礼谦卑。怎么刚刚忽然有一股烈得?像熊熊火焰的脾性,从?心底横冲而上,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简直都不?像自己了。
她坐在菱花镜前,看着自己那张天生?柔情似水的脸,想。
第二夜,她依旧坐在床上里等着新郎。
半夜,这一次,她自己先从?内插了门。
门外换了个温润的男声,又哄又劝她开门,称自己才是归来的宁家郎君。
但窗边又有声音叫她。这一次,是个稳重坚定的男声:“新娘啊,莫开门。门外的不?是新郎。新郎常在窗前读书,我看见过他,是他的伴读。他姿容美丽,而门外的东西丑陋极了,绝不?是新郎。”
“你如果不?信,就看看地上的影子吧。”
齐娘子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灯笼照下,投出的影子,脸部的眼睛似乎往外凸出如球,头?大如斗。
她吓了一跳,任凭门外的男子怎么劝哄,打死也不?开门。
男子这一次重重地连拍了五下的门,才含怒离去。
次日凌晨,侍女们来开门,见到新娘坐在房内,依旧完好?无损。彼此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收拾屋子。
直到新娘还?是问?她们:“昨夜郎君回来过吗?”
侍女照旧回答:“没有。”
她们离开时,再次放下了一个箱子。比昨天的两个盒子大一倍不?止,打开,里面的金银珠宝就溢了出来。
还?是说,这是宁老爷给她的。
这一次,新妇看也没看这些珠宝首饰,直接一脚踹翻了箱子,翡翠玛瑙滚了一地。也不?再觉得?自己太粗鲁了,只一屁股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脸:
“前天晚上过去,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现在的脾性。”
“昨天晚上过去,我觉得?,我好?像不?姓齐。”
她用手指一敲一敲额头?,心里想:“我该叫什?么呢?我该叫什?么呢?”
这一次,天没黑下来的时候,她早早地主动把门锁了。
自己站到窗边,压低声音叫道:“喂,有人?吗?你们还?在外面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过了一会,回她的,却既不?是第一次那个严肃的女声,也不?是第二次那个稳重的男声,而是一个柔润悦耳,语调快而活跃的少?女,语带鄙夷:“倒也不?笨,这一次知道提前找我。”
这个语调稍快的少?女声音说:“听着,你已经拒绝了门外的东西两次。它已经恼羞成怒,今晚插门也没用了!”
新娘问?:“那我该怎么办?”
少?女声音愉快地回答:“当然是揍它啦!”
“我是闺阁弱女,手无缚鸡之力。”
少?女大笑起来,简直要?笑出眼泪的那种捧腹大笑,然后大声地说:“真恶心,我居然有一天能听到这种话!”
“你当然能揍它。”
“不?仅能揍它。还?能杀它。”少?女声音里带了腾腾杀气:“拿起你的剑!”
“在它忍不?住扑进来的时候,扎穿它的肚腹!”
一字一顿:“叫、它、去、死!”
新娘问?:“剑在哪里?”
“自己找!”少?女声音渐渐远了,“这都找不?到,也太没用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门外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呕哑嘲哳的嗓音,带着凶恶,叫道:“开门,进了宁家,再怎么挣扎也没用!你已经收了我的财宝,已经收了我的财宝!”
门被敲,到拍,最后到砸,开始剧烈晃动,渐渐,从?门下的隙里,淌进了脓黄的黏稠液体。
新娘鼓足勇气,上前,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却对?上了一双巨大的凸出来的眼睛。
一个浑身?上下都是孔洞疙瘩,流着黄绿脓水,眼睛长在头?顶,凸出出而巨大,像人?又像癞蛤蟆的东西,正在撞击房门。
她又惊悚,又恶心,退后一步,满屋子地找起剑来。
剑、剑、剑……她的剑在哪里?
新娘找得?满头?大汗,背后的门却开始发出不?看重击的声音。
她慌乱中,甚至打翻了桌上宁家送来的珍珠宝石箱子,哗,满地滚了金银,却在落地的一霎,全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癞蛤蟆。
新娘大吃一惊,却看到,落在癞蛤蟆中间,唯一一个没有变形的东西。
是她随手放在桌上,一路携来的菱花镜。
捡起镜子,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她怔怔地看了“我”好?一阵子,几乎忘了如今的处境。
忽然,她想了起来,自己的剑藏在了哪里。
伸出手,伸入镜子,拉住了镜中的自己,猛然一拽。
镜中的新娘露出笑容,随之跃出镜面。砰,菱花镜碎裂开来。
镜中人?化作剑丸,如明月,环绕着她,兴奋地嗡鸣不?已。
房门轰然而碎,腥风扑来。
癞蛤蟆样的怪物朝自己的目标扑来。
李秀丽握住蒲剑,仍然戴宝冠,蛾眉点珍珠,一副豪族新娘的装扮。
但彻底清醒过来,眉宇结着刺人?的杀意,说了与那少?女声音一模一样的话:
“拉我进这种地方??去、死、吧!”
碧裙飞荡,剑若流光!
人形癞蛤蟆面上犹带垂涎、凶恶,就被一剑穿胸。
长?在?额头、暴凸的、拳头大小的两只眼睛,高速转动中,只捕捉到了一丝闪光,便蒙了灰翳。
它直接被蒲剑钉在了墙上,哗,碎了半面墙,脓汁爆了一地?。
巨大的震动声在夜色中轰然半个宁府。
宁府的仆从、家人提着灯盏赶到时,骇然看到,发簪宝冠、额点珍珠,妆容都未改的少女新娘,站在?倒塌一片的断壁间,正从人形癞蛤蟆胸口拔出青锋剑。
她?抖去脓血,瞥了一眼自己裙角、鞋面上的脓汁,甚至像个不小心踩中腌臜物的任性娇儿一样嘟着嘴,嫌厌地?抱怨:“真恶心,衣服都弄脏了。”
人形蟾蜍从墙上滑落。在?彻底不动的那一刻,人形骤然萎缩、再?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只真真正正的癞蛤蟆。只不过?,体格有牛犊大小。
这前两日还温婉羞怯的齐家女,手提杀人剑,戳了戳它的真身:“原来?真是癞蛤蟆怪。”
看到他?们到来?,也不避不闪,只侧过?头,眸子在?灯笼的火光下泛着碧色,上下打量他?们,似好奇:“你?们呢?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妖魔鬼怪?”
不,那称不上是好奇,而是顽劣的童子在?踩死未知虫豸前的观察、评估。
“齐家女”的肌肤剔透洁白?得惊人,又生?就柔情似水的美态,被他?们手里提着的灯笼一照,朦朦光里,竟有琉璃观音相。
但这副外貌下,似乎有什?么超乎想象的上位生?物潜藏着,被那对眸子一打量,仆从们纷纷打了个激灵,仿佛被激活了刻在?骨子里的恐惧,终于回过?神来?,此?起?彼伏地?尖叫:“老?爷!”
“杀人了!新妇杀人了!”
“她?杀了自己的公爹!”
还有人转身就跑。
李秀丽还没反应过?来?,随着整座宁府被他?们的尖叫、喊声惊醒,忽然,整个空间都震荡了一下。
她?眼前一花,等视线清楚时,已经重新坐在?了一顶陈旧的花轿里。
花轿被抬着,被虫驻了不少的木质轿身,嘎吱嘎吱响。耳边是有气无力的唢呐、喇叭吹奏声。
她?往外看,又是行走在?郊野中,浓雾。
低头看,新嫁娘的衣裙依旧,只是沾染的□□怪的污血仍存;蒲剑又变回了菱花镜,只是这一次,能?清晰地?感知到,剑丸就藏在?镜中。
大概是看她?掀开了轿帘,胖乎乎的媒婆凑过?来?,劝说:“哎呦,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再?走半个时辰,唔,也或许是两个时辰,前面就是卫县了。小娘子你?路上已经问了三次了。迢迢远嫁,不差这么一会……”
一模一样,一个字不差。
什?么鬼?循环?可是从她?身上的打扮来?看,她?自己本身并?未循环。
李秀丽皱眉,一把掀开轿帘,直接跳出花轿。
她?刚跳出花轿,眼前再?次一花。
她?又坐在?轿子里,那个胖媒婆絮絮叨叨地?说:“哎呦,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再?走半个时辰,唔,也或许是两个时辰,前面就是卫县了……”
跟她?玩强制剧情?
李秀丽又试了几次,根本不能?离开花轿,甚至只要她?对媒婆说出不符合“齐娘子”如今身份的?*? 话来?,马上就回到一开始的状态。
她?试着化龙而走,但已经凝结的五境居然空荡荡的,奇怪地?停止了供应灵炁。
试图打开游戏论坛。不能?。论坛的界面完全?灰了。与她?在?以前大夏的拟山河社稷图中失去信号类似。莫非,她?现在?也被困在?一个特殊法宝展开的洞天中?
用诵世天书去感应方圆百里的心声,空白?一片。甚至听不到近在?咫尺的媒婆,以及轿夫、吹鼓手、民夫的心声。
红尘剑借托万民炁,她?自己没有灵炁照样能?用。蒲剑也自有威能?。倒是无碍。但是劈碎了花轿,甚至激伤了一旁的轿夫等人。
但下一刻她?又坐在?完好无损的轿中,轿夫等人更是一点破皮的伤都没有。
李秀丽啧了一声,也不再?试图摆脱花轿了。她?能?感应到,媒婆等人,根本没有任何修为,是纯粹的凡人。
她?脱离不了眼前的状态,但是他?们也伤害不了她?。
那就姑且将计就计。况且,之前她?如坠浮生?迷梦中,刚刚醒转,就碰上癞蛤蟆怪袭击,都没来?得及探究那三个提醒她?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果然,一旦她?不再?试图摆脱“剧情”,花轿就一路顺利地?到了宁府。
一切都与之前发生?的一样,那个宁夫人给她?塞了一个木偶,让她?跟木偶拜堂成亲。
李秀丽拿过?木偶,到了喜堂中。
照旧是设着屏风,屏风后,坐着“宁老?爷”和宁夫人。
“宁老?爷”略微驼背的背影、屏风下流出的脓黄液体。
这一次,清醒过?来?的李秀丽,却轻而易举地?透过?屏风,“看到”了屏风后坐着的“翁姑”。
宁夫人还是端庄的贵妇模样。但那个“宁老?爷”,名义上的公爹,却赫然是那只人形癞蛤蟆。
它果然又“活”了。
穿着一身富贵衣裳,坐在?椅上,凸起?的眼睛却透过?屏风,以极其?恶心的垂涎,定定地?盯着“儿媳”。
二者宛如隔着屏风在?对视。
只是李秀丽带着评估与杀意,癞蛤蟆怪口水都要滴落。
大概是她?站着不动的时间略久。耳边,媒婆凑过?来?,压低声音催促:“您该拜堂了。先拜高堂啊!”
嗯?修士过?目不忘,入耳称颂的极佳记忆力忽然捕捉到了这一句。
李秀丽眯了眯眼。
上一次,“齐娘子”的记忆中,并?无这句催促。
念头刚转,她?立即当着众宾客的面,在?惊呼声中,上去对着屏风就是踹了一脚。
屏风轰然而倒,宁夫人受到了惊吓,立刻站起?斥责儿媳:“你?做什?么!”
那只人形癞蛤蟆也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但宾客、侍女仆从,人人面色如常,毫无惊色,似乎看到的不是一只浑身流脓的蟾蜍,而是正常的富户老?爷。
李秀丽在?众人的责备视线里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循环。
她?无视了宁夫人愈发严厉的责问声,顶着那只癞蛤蟆如有实质的目光,转身往宁府外跑。
宁夫人大惊,叫道:“抓住她?!”
但就在?李秀丽踏出宁府的一霎,眼前再?次一花,天地?晃荡。
她?重新站在?了宁府门口。宁夫人正让人把一个木偶递给她?。
循环了。
李秀丽随手挟过?这木偶,转身就往宁府内跑,进了宁府门,立刻把木偶往地?上一砸,还踩了几脚,呸道:“拜什?么狗屎堂。”
宁夫人追过?来?,见此?,愤怒道:“新妇,莫要不知礼数!它是你?夫婿的替身!”
其?他?丫头婆子立刻去捡木偶。
但没有循环。
李秀丽眼睛咕噜一转,往后一跳,跳出宁府。
宁夫人在?给她?递木偶。
跑进去,宁府众人反应生?动,没有循环。
几次下来?,李秀丽明白?了。
这循环,仅限于宁府外。
如果要套用她?以前玩游戏的梗,就是,上花轿到在?宁府大门口被塞木偶人这一段,属于不能?跳过?的强制剧情。
而宁府就是强制剧情动画之后,玩家可以自由操作的活动区域。
在?宁府中,是不会循环的——也不对,她?第一次就是杀了癞蛤蟆之后循环了。
李秀丽想到就做,当即从菱花镜里抽出蒲剑,在?喜堂上,在?宾客、婢仆的尖叫,宁夫人的不敢置信中,一剑再?结束了癞蛤蟆宁老?爷。
循环了。这次直接回到了一开始里的花轿里。耳边仍然是媒婆的絮叨。
原来?如此?。
宁府虽然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区域,但如果杀了宁老?爷,则会全?部强制重启。
花轿再?次到了宁府。
媒婆扶下漂亮的新娘。
新娘一直到站在?喜堂上,都在?出神发呆,连团扇都忘了竖起?,只顾着摩梭她?那面菱花镜。
宁夫人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宾客、婢仆中也有了一些议论之声。
媒婆只能?提醒齐小娘子:“您该拜堂了。先拜高堂啊!”眼睛还朝旁边的木偶觑了觑,“莫让新郎等急了。”
“拜堂?噢,拜堂。”新娘似乎回过?神来?。
她?咧开嘴,很不闺秀的那种露齿大笑,笑容灿烂。
还不待媒婆、侍女提醒她?仪态,新娘晃了晃她?的菱花镜。
镜光照她?半面妆,闪闪。不,是宝剑闪闪。新娘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剑。
天啊,剑……剑,喜堂上,哪来?的凶器!
在?堂上气氛一时僵凝的时候,然后,这位据说以贤淑温婉闻名的齐家闺秀,一脚踹翻屏风,在?所有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时,一把扎穿了公爹的肩膀,直接把宁老?爷钉死在?了墙壁上。
那柄宝剑甚至灼烧着它的皮肉,滋滋作响,一股辛辣的清香飘散开来?。
一直不做声的“宁老?爷”,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嘶哑的痛叫,奋力挣扎,脓包四溅。
但仍然无法挣脱。
宁夫人吓坏了,丫鬟婆子们乱作一团,宾客们慌张一片。
“你?、你?做什?么!救救老?爷,救救老?爷!”
蒲剑是从幽世大现象中摘取来?的神剑,辟邪驱魔,一剑扎下,虽然只是扎穿了肩膀,“宁老?爷”也是一副受了重创的样子。
但,没循环。
李秀丽嘿然笑了。
不管这是哪里,是哪个王八蛋出的手,但既然有自由操作活动的区域,以及核心“NPC”……她?以前玩现代的游戏时,玩家但凡稍微能?操作一下,可从来?不循规蹈矩。
让她?在?宁府扮演儿媳妇跟公爹玩一副中式恐怖大戏是吧?
少女新娘跳到了喜堂的桌子坐着,晃了晃双脚,大爷似的。
拿起?被宁夫人拒绝的那杯敬茶,自己一口喝了。
李秀丽在?宁府众人惊恐的视线里,咧着嘴,龇牙弹了弹癞蛤蟆怪肩膀上的蒲剑:
“啊哈。儿媳?叫爹?”
“我、是、你?、爹。”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里,这无礼凶恶至极的少女,大摇大摆、颐指气使,宛如宁府的真正主人那样:
“喂,你?,去给我弄点好吃的。你?,去给我准备一身干净衣裙来?。”
她?笑的时候,偶尔露了点恶劣的小虎牙,见他?们不肯动,就弹一下蒲剑。
剑身略微一弹,“宁老?爷”跟着痛叫出声。
它每叫一声,宁夫人、仆从们就肉眼不可见地?生?涩、僵硬一下。
宁夫人揪紧手帕,还是叫诸多仆人:“愣着干什?么?去准备膳食与衣裙!”
李秀丽坐在?喜堂上,仗着只要不杀癞蛤蟆怪,这里就不循环,挟蟾蜍以令诸人,反客为主,直接……把宁府霸占了。
第164章
李秀丽大摇大摆地坐在大堂上,看着?侍女罗贯而入,手中均托着?银盘,盘上热腾腾的鸡鸭鱼肉、时珍山鲜,应有尽有。另一列仆从捧着一件又一件绫罗绸缎裁剪而成的衣裳,端着?五光十色的昂贵首饰,各式各样。
她单手撑着?脸颊,看似目光滑动?,在挑拣选择。实则略微出神,眼睛盯着虚空中的游戏面板。
在这里,论坛是没法点开了。
但?最基本的游戏面板依旧存在。
她的视线停留在游戏面板右上角落里。
这个位置,显示的是?时间。李秀丽以往都是?直接把它当随身的手表用。看面板右上角显示的现代24小时制时间,以换算古代的时辰。
这次,却被她发?现了游戏面板“时间显示”的另一个用途。
她在宁府应该是?过了三天三夜。
但?面板的右上角,时间显示,距离她还在寿阳县时,仅仅过了三个小时。
李秀丽知道?,游戏面板上的,应该才是?真正?过去?的时间。
修行者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感?应能力是?远超凡人想象的。
尤其是?李秀丽五境已成,踏入了三相第一重的无垢琉璃相。内外俱剔透。
在这个琉璃相下,身体所产生的一丝一毫的变化?,包括经过时间流逝后的变化?,对本人来说,也?纤毫可见。
在宁府中,她意识所感?知到的时间,是?过了三天。但?身体的感?知,的确接近三小时。
看来宁府所在的这个特殊空间,不?但?有循环,还有对人意识感?知上的欺骗性。
可惜,体内灵炁空荡,要不?然她直接用“鱼”的能力,看看这里的幽世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很多事情就能一目了然。
明明之前她的五境刚刚凝结,正?是?灵炁充溢之时。
李秀丽皱眉想,一定是?那不?知什么鬼东西趁她晋升的紧要关头猛然偷袭,把她掠到这里时做了手脚。
见她眉头皱起,宁家?所有人都露出了惶恐之色。宁夫人示意了一下,大丫鬟小心地问:“您对这些菜品、服饰有任何不?满之处,尽可提出……”
李秀丽回过神,扫了一眼满桌的菜肴,做得色香味俱全,嗅了嗅鼻子。夹起筷子,在宁府众人的目光下,吃了一口,她说:“唔,手艺还不?错啊。”
宁府众人闻言都大大松了口气,还有互相交换了一个隐蔽的得意眼神。
孰知,这口气还没松均匀。
这位可怕的“少夫人”夹了一片腊肉,说:“就是?下次别放这种了,有点苦味。”
扑通,扑通。大厅里跪倒一片。
宁夫人绞着?帕子,脸色发?白?,勉强笑道?:“齐小娘子说笑了。谁敢……”
她话没说完,李秀丽又夹了一口蒜蓉炒青菜:“欸,这种倒还有点甜。”无所谓地说:“我不?说笑。你们喜欢放就放,别影响饭菜的口感?。”
眼看李秀丽将大半酒菜都吃了。一滴即可倒虎、死象,部分菜肴加起来放了半瓶。这人却脸色如常,没有丝毫异状。
宁家?人愈加沉默恐惧,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宁夫人也?不?解释了,神态阴沉。
一时间,大堂中除了李秀丽吃饭的动?静,就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以及仍被蒲剑钉在墙上,痛昏过去?的“宁老爷”,时不?时发?出的几声?吟噢。
虽然到这境界,早已不?怎么需要吃喝了。但?李秀丽才不?要学什么传说餐风饮露的作派呢!
她吃喝得高?兴了,拍拍手又站起来,在令人窒息的安静中,视若无睹地走?到那些叠着?漂亮衣服的托盘前,一件件拎起来看。
宁府果然是?繁华卫县的头号豪族。这些衣服什么布料、款式的都有,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一件极难得的云锦。
李秀丽叫宁家?主仆:“喂,过来帮我挑衣服。”
人们呼吸一停。终于有个丫鬟,顶不?住这寂静的压力,疯狂叩首求饶:“饶命!饶命!请您饶命!我们也?是?依令行事……”
开了个头,大堂上就求饶声?一片。
李秀丽侧过脸,她声?音不?大,偏偏压过满堂的哀求:“没听懂?过、来、给、我、挑、衣、服!”
当她第二遍重复的时候,堂上的声?音慢慢熄了下去?。
宁夫人惨淡着?一张脸,主动?上前,指了一件大红的给她:“这件,如何?喜庆。”
“这红不?好看,像血。不?如我自己的法身霞衣。”
“那这件檎丹红的如何?图纹也?算吉利。”
“不?怎么样。”
“这件群青色的如何?高?雅沉稳。”
“老气。”
“那么,这件梅子青的,布料极好……”
“不?要。”
李秀丽叉着?手、抱着?胸,将宁夫人指的每一件都挑剔了一遍。
宁夫人顿了顿:“那您究竟要怎么样的一件衣服呢?我家?库房里但?有的,随你挑拣。”
李秀丽说:“怎么没有白?色?”
宁夫人停了一会,才说:“新婚燕尔,太素净,不?吉利……”
李秀丽笑了:“哈?那我偏要白?色。记住,没有涂抹毒药的那种。”
大堂里的其他人都低下头。
宁夫人还是?叫人去?取了一套素衣,纯白?,没有任何纹饰,料子轻薄柔软,捧在手中,如积着?云朵。
几个宁府大丫鬟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主动?提出,带着?李秀丽回房更换衣物。
李秀丽没兴趣当众换衣,自然随其回房。
这时,宁老爷还是?被钉在那,李秀丽懒得管它,只叮嘱了蒲剑一句:“别弄死了。”
大丫鬟们果然服侍得十分细心、细节、周到,为她更衣,略改妆容,搭配首饰、禁步等等。
甚至,还有个拿出来一套珍珠披肩,每一颗珍珠都浑圆洁白?,品质上佳,称是?宁夫人的藏品,专门送给李秀丽配衣裳的。
又将她的压裙禁步,从珠子,换作了网状的红缨流苏。
被她们这么一摆弄,珍珠罩云衣,红缨压素裙。
一个大丫鬟说:“啊呀,若我们府中真有位明珠般疼爱的千金,大约也?只不?过如此了。”
边夸赞,边又看似仔细,实则慢吞吞、零零碎碎地为她整理?裙装。略有焦急地偶尔朝外看一眼。还有侧耳听的。
李秀丽冷眼看着?,任由她们摆弄,只不?作声?。
果然,一段时间后,大丫鬟们待不?住了,笑着?说:“您发?上还差了一点合用的装饰,我去?外取来。”
便借口外出,很快,厅堂上遥远地就传来一声?捂着?嘴唇的惊呼:“怎么会这样!”
其他丫鬟没听见。李秀丽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拂开其他侍女的手,起身,缓步而出。几步之间,就到了堂上。
大堂上兵荒马乱,一大堆人试图去?拔剑,却全都七倒八歪在地上,还有人呕了血。
而被钉着?的癞蛤蟆,比之前的状态还要差,堪称奄奄一息,几乎一动?不?动?了。
李秀丽哼了一声?。
蒲剑可不?是?凡铁。
只要她不?放,其他人想趁着?她离开的时候,去?拔剑,营救“宁老爷”,被反弹受伤都是?轻的。
她说:“还不?死心,还有什么招数尽可以用出来。”
但?这话不?是?对宁夫人,也?不?是?对其他婢仆说的。她看着?那只癞蛤蟆:“别装死。”
随着?李秀丽的话音落下,从被她穿肩钉在墙壁上,就好像真昏死过去?的“宁老爷”倏尔睁开了那对凸起的大眼。嗓音嘶哑、含糊,果然就是?前几夜来敲门的那个男子的声?音。
“……上真,您想要什么,只要是?卫县内的,我都可以给您。求求您放过我……”
它开口的一霎,宁夫人、其他宁家?人,俱都静立原地。
李秀丽说:“我要离开这里。怎么,你也?有办法?”
大约是?蒲剑上不?断散发?的辛辣清香,对它来说实在是?折磨痛苦太甚,“宁老爷”终于说了实话:
“您是?想离开卫县的循环?”
它果然知道?循环。并且,它虽然没有上一次的记忆,但?明显,从李秀丽的举止,已经猜到她循环过了。
“宁老爷”说:“上真,其实这是?我的主人设置的一个区域,专门用‘循环’困敌。小的也?是?依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