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在?他怀里,轻声说:“阿蛮哥哥……蛮儿,我?可?以请你帮帮我?吗?”
蛮儿终于张开了嘶哑的嗓子:“……帮……”
女童说:“那,请你忘了我?。不要再想我?了。不要、不要再想我?了。”
蛮儿半晌没说话,最终。闷闷地说:“好。”
于是,小妹笑?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消散,化作?星光,正?飞舞在?他四周,往他身体?里钻。
每消散一分?,蛮儿憔悴凹陷的脸,就红润一分?。颓败的精气神,就增加一分?。
最终。小妹彻底消散。蛮儿又变回了正?常孩子该有的模样,不再如骷髅。
姜月叹息着,去扶蛮儿:“孩子,你很孤独,无人可?诉,无人挂念,思念挚友,无可?厚非。可?是,轮回殿立,世上无鬼。以自己的极端想念,汇炁成‘鬼’,去生造出?‘鬼魂’来,普通人的精气神无法长久承担。‘小妹之鬼’继续存在?下去,你会死的。”
“小妹”消散,蛮儿逐渐恢复过来,抬起头,看着这半遮面的女子,觉得?她神圣幽远,又莫名亲切:“您是?”
姜月说:“去年中秋,你小小年纪,却被赶出?去走商送货。你在?路上,看着万家团圆,想自己凄凉身世。于是流着泪,曾叫过我?一声母亲。”
蛮儿先是疑惑,随即看到天?上的银月,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您、您是!”
去年中秋,七岁的蛮儿却被父亲和继母,赶出?去走商送货。他又饿又累,一路听着狼嚎,看着万家团圆,想自己身世,却已?经记不起亲娘的模样。
他抬头看着月亮,这一晚的中秋圆月,有些奇异的发黄发旧,却出?奇的亲切,莫明地像旧时相识。情?不自禁,流下热泪,叫了一声“母亲”。
那一晚,月色别样的皎洁温柔,照得?前路清楚如昼,他一次都没摔过跤。
四周的狼嚎不知道何时熄灭了。他半路迷迷糊糊地睡在?地上。醒来时,身上落满树叶,却像盖着被子一样暖和,货物不知何时都已?卖完了,钱就放在?身旁。
他本以为是自己做梦,一直都回味着那一晚的奇异经历。
却原来,一直都是真的。
蛮儿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隐约还有的记忆,那时候,母亲还没去世,拍着他,哼唱流传了不知道多久的歌谣:“儿莫啼,月光光,照前路。儿休哭,月弯弯,作?摇篮。”
土地在?一旁听着,也想起古书上的久远记载:
果然旧时月,偏照苦人儿。
如此偏爱,穷鬼又能给他们什么呢?
难怪被赶出?大夏!
只?是古江山不再,旧时月却徘徊不去,留恋故土。
这时,姜月转过身来,土地急又低下头。
再是“旧时月”,再是无可?救药的阳神修士,人家也是货真价实的还虚修为,可?以称之为“神”的那种!
姜月对蛮儿说:“既然醒了,就随熊、虎二人离开吧。”
又对土地说:“如若阻拦……”
土地大呼冤枉,连忙辩解:“老儿没有!一开始也不是我?掳掠的他,是这野……是这孩子,他自己不知道怎么误入了洞天?,长跪在?庙前,定?要小老儿帮一个忙……这个忙,小老儿实在?帮不上……送他出?去,他又跑回来……然后,他走不了……”
“走不了?”姜熊、姜虎都皱眉。
姜月凝神往蛮儿身上一看,什么都明白了,叹了口气:“何苦?你有什么执念,宁可?把自己的炁连在?这里,也要苦求?”
蛮儿此时吸收了“小妹”,回收了精气神,于是看起来恢复了大半,却又显出?倔强的神态,被姜月一问,低下头:“我?知道,小妹回不来了。但我?没有偷东西,没有偷过那镯子!”
“您知道的。您是土地,您一定?什么都看到了,知道了。求您,为我?告诉我?爹爹,为我?告诉村长,我?没有偷东西!”
土地叫苦:“尊神,您也听到了!其实,这是小事。但您应该也知道,根据大夏的体?系,我?虽有炼炁化神的修为,却并不是纯粹的活人,而是托付于人身的。只?有人身决定?我?的,我?无法干预人身的选择啊!”
他颇多怨愤。多可?笑?,这芝麻绿豆屁大点事,就是小孩子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就害他惹上了还虚修士!
姜月摇头却不因这是“小孩子的小事”而看轻,以商量般的口吻,说:“蛮儿,如果是这样的要求,我?却无法继续帮你。表里二界自有规则。除去洞天?之地,幽世不能显法红尘。阳世之事,阳世解决。”
蛮儿感?觉到了尊重,也不再一味倔强,垂下头:“我?知道,可?是。我?走不离了。”
姜月将袖子一转,蛮儿却觉得?轻飘飘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肉身还跪在?土地庙前。
姜月将那愣头愣脑的小纸人抓到手里:“你现在?离不了土地庙的小洞天?,是因为你心中极之渴求,所以将自身的炁与此洞天?的炁相连,心愿不了,肉身难离。我?送你一具凡人也能用的傀儡,先迁移神念,随我?离开此处。等了结心愿,肉身自得?解脱。”
又看一眼土地,令:“照顾好蛮儿的肉身。勿断吃喝。”
土地连连称是。能送走这瘟神,说什么都好!
姜月轻吹一口气,月光就如云雾,托起姜熊、姜虎、李秀丽三人,飘荡荡飞向月亮。
然后她旋身一转,消弭月光中。
穿过月亮,李秀丽三人再次睁开眼,仍站在?土地庙前。
这时,李秀丽终于从看得?津津有味中,回过神来了,忽然睁大了眼睛:“‘小妹’没了?”
姜熊恢复了原貌,说:“姨母之前说的话,你没听懂吗?其实,小妹是真的死了。并没有鬼魂诞生。‘小妹’的‘鬼魂’,就是蛮儿不舍得?她,以自己不甘的心愿,无意识里,消耗了自己的炁,所生造出?来的,并非真实存在?。蛮儿苏醒,‘小妹之鬼’自然消散。”
李秀丽:!!!
所以,那她的!报酬!呢!
土地庙前,李秀丽正皱眉时,衣角却被人牵了一牵。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浓眉虎目的男孩,年约七、八岁,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脚上是虎头鞋。一点也看不出庙里的憔悴模样。
蛮儿将怀里的布娃娃举起,递给她:“给您。”
布娃娃的针脚缝得歪歪扭扭,已旧得厉害,棉花都露出来了,已然发黑。身穿褪色红衣,脚上套着豁口的迷你绣花鞋。
姜熊看到,咦了一声:“这是小妹的‘鬼’依托的寄身之物?”
蛮儿点点头:“这是小妹生前最喜欢的布偶,她妈妈改嫁前为?她缝的。‘小妹’说,她答应了赠人平生眼泪,让我把它送给这位姐姐。”
李秀丽去拿布娃娃。
手刚碰到布偶,红衣娃娃“砰”地炸开,散成?无数细碎的星星,像洒落的眼泪,飞入鲤珠。
【诵世天书:小妹之悲(收集进度:10/10)】
天书自现,将这些眼泪般的“炁”吸收,又凝作一道女童的哭声,反哺回她的身体。
“娘!”“娘!”“娘……”“……”
那是小妹短短岁月的所有言语,别?无他言,只声声口口唤亲娘。到最后,连娘也不唤了,只剩下哽咽的沉默。
哭声逐渐洗去,纯粹的悲伤之炁冲刷着李秀丽的肺部。
她难以抑制地开始咳嗽。
一声、两声、三声,哇地一声,咳出一滩脏污的黑血。
黑血落在地上,转眼蒸发。
李秀丽忽觉呼吸轻快,呼气吸气间?,胸膛起伏有力。
她兴奋地在原地绕圈小跑五、六圈,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不再是之前被强制跟李小姐身体素质同步时的破风箱,追平了在现代时的身体,隐约间?,还有小胜。
见此,姜熊、姜虎二人含着笑?意,异口同声,恭喜:“虽只是一小步,恭喜你开始逐渐告别?肉身之孱弱!”
说着,姜熊又好奇地看向她腰侧的鲤珠:“你能找到蛮儿,是借了这囊中的宝物吧?”
他们?都亲眼看到那些星星汇入囊中,就?猜到了几?分。
李秀丽从那种瞬息的变化、令人愉快的舒适感里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毛一下子就?炸起来了,跳后到刘丑身后,警惕地瞪着他们?。
修仙小说里,都说杀人夺宝……!
姜熊看她这样,摆摆手:“你放心?,我们?才?不要你这东西。姨母早就?知?道你身怀异宝了,否则,怎么会见你一面,听?你说几?句,就?答应让你帮忙一起找人?还虚修士,要夺你这么个大咧咧把宝物装在凡物香囊里的,需要眨眼的功夫?”
“虽不知?道你是哪门哪派,哪个路数。但是个不贪的好人,只索要‘泪’,却不曾索要‘小妹’。毕竟,小妹是蛮儿大半的‘炁’所供养造化出的,如果将‘小妹’囫囵吸收,可比单只要‘泪’划算得多。”
但,这样做,蛮儿就?算被找到,也必定耗竭元炁而死。等同吃人。
那时候,他们?跟姨母,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态度了。
李秀丽没有常识,并不知?道“小妹”是什么,她只以为?那是个小女鬼。
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当?时他们?以为?她索要报酬时,以为?她要索要“小妹”,直接跳了起来。
她心?想?,但就?算知?道,伊毕竟人模样,吸收了也怪恶心?的!
双方都各放下了一点戒心?。气氛就?松弛下来。
天渐渐黯了,银月逐渐升上夜空。
几?束月光轻轻地落了下来,落在大地上,变成?了一条船儿。船头的位置,还放了一张请柬。
姜虎拿起请柬,递给李秀丽,说:“请,今天白?日相?见,都是愁绪,没有能够好好招待您。晚上相?见,就?多了几?分欢乐,姨母要宴请您!”
姜熊则牵起蛮儿的手,问?:“你怕不怕高?”
蛮儿摇了摇头。
五个人站上小船,船儿升起,乘着月光,飞向夜空中的月亮。
船儿行在夜空,四下都是如雾的月光,像在皎洁的素海里航行。
渐渐地,接近了月亮。
月亮像白?玉,如银铸,是一个大圆盘。
船儿停在月旁,近得触手可及。
姜熊看到跃跃欲试的李秀丽,笑?着说:“可以抚摸。”
李秀丽就?当?真伸出手去,抚摸月亮。冰凉凉?*? 、坚硬、光滑、还有浅浅的薄荷香味。
她正凑近去嗅薄荷味,探出身去,船儿忽然翻了,全船的人都掉进了月亮。
李秀丽刚想?惊呼,定睛一看,自己正坐在一个座位上,眼前摆满佳肴,四周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靠在她手边的,是一个盘子,银色的,装着几?枚薄荷味的糖果,赫然是方才?的那轮月亮。
环顾四周,蛮儿、姜熊、姜虎,都在座,也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最上方的主?坐,则坐着肥白?而圆,边缘皱巴巴的一轮“月亮”,发出女声:“欢迎入宴。”
姜月没有用之前的人形,但这样的模样,反而比祂之前发怒时的人形更感可亲。
蛮儿还很局促,李秀丽已经面对珍馐两眼放光。
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正经吃过这样精美的饭菜了——重要是羊肉、牛肉、猪肉,鱼肉,俱全。
第一次被招待的时候,看见那些闪着绿光的食物不算!
可惜,少了点喝的……
她刚这么想?,忽然桌边多了一排的杯,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液体,有的发着诱人的果香,有的散发酒味,有的看起来闻起来都是牛奶。
姜月笑?着说:“山珍海味、天下水果,您想?吃什么,这里都有。”
李秀丽试着拿起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眼睛就?发亮了。
立刻大吃大喝起来。
对面的姜熊、姜虎更不客气——难得姨母请客!这姐弟二人,桌前竟然各摆了堆积如山的烤肉,桌旁堆着大桶的酒,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蛮儿也在吃喝。李秀丽还想?了一想?,蛮儿现在的身躯是纸人,能吃喝吗?
但看他吃喝也与?常人无异,也就?不管了。
姜熊拿着跟烤猪腿大快朵颐,说:“姨母,宴上惜缺歌舞!”
姜月笑?着说:“是我疏忽了。只是,附近能歌舞的不多了,只有这些了。”
于是,倏尔间?,从这座宫殿外,鱼贯而入两列“人”来,竟然是各种各样的兔子。
有的打扮成?舞女,有的打扮成?鼓手,还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把脸上的毛发涂如鬼脸。
兔子们?皮毛雪白?,眼睛红如宝石,人立而起,穿着衣裳,模样可爱。时而跳舞,时而弹奏音乐。有时还演起哑剧,举动又很滑稽,内容十分有趣。
蛮儿和李秀丽都看得目不转睛。
这些兔子很识相?,有时候见他们?手痒,竟然主?动凑过来,抖抖耳朵,任由抚摸皮毛。
等小孩子们?酒足饭饱,残羹自动消失,白?兔们?重新列队,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宫殿。
姜月才?开口说:“李小友的帮助,我们?感激在心?。当?时,我许诺过,你会得到应得的报酬。”
李秀丽说:“我已经得到了。”
姜月道:“那只是蛮儿与?小妹的报酬。我的报酬,尚且没有给出。”
姜月说:“首先,是你的傀儡。”
“我看得出,你很重视它。但是,制作这傀儡的人,修为?并没有超过化神阶段。再过半年,这傀儡的‘炁’就?要耗完,那时候,它就?要变回木偶。”
半年?李秀丽闻言皱眉。她并不怀疑姜月的话。这段时间?用习惯了副卡。半年就?不能用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姜月说:“傀儡只要不用于作恶,是很好用的。我将为?你重新点化一遍这傀儡。它虽不能拥有自己的意志,但将等同于接近炼炁化神的修为?。并且,能以相?对简单的方式,对炁进行补充,从而能够长期使用。”
李秀丽当?然很高兴,立刻就?想?站起来感谢她。
姜月又说:“可是,这只不过随手而为?,也不能够算作我的报酬。不知?道,李小友你想?要什么呢?”
这么豪横?李秀丽看到对面的姜熊拼命对她挤眉弄眼,意思是让她好好地想?想?看,想?要什么报酬。
但是,李秀丽想?了想?,她做的事,也不过是顺手的事,本来诵世天书就?有这本事,不是吗?
拿不足的功劳,去换取过度的报酬,占他人的便宜,她看来,是很丢脸的事情。
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然要自己去拿!
她说:“傀儡,谢谢您。但我没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我已经拿到报酬了。”
姜月周身的光芒闪了闪,如人的笑?:“你不用谦让。我提出要给报酬,是有另一件事,想?要再拜托你。”
说着,祂向蛮儿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蛮儿走到祂身旁,姜月就?对李秀丽说:“一事不烦二主?,这孩子已经暂时失去了真正的肉身,如今只是可悲的纸人。想?要解脱他的肉身,让他真正苏醒,那就?只有满足他的执念,消去他与?土地庙相?连的‘炁’。那‘炁’是不能强行以法力去消融的,否则反而会伤害这孩子。”
“所以,我想?请您,帮蛮儿解脱肉身,消融不散之‘炁’。”
祂话音刚落,游戏页面又跳了出来:
【检测……目标已经更换。】
【诵世天书:‘小妹之悲’转换为?‘蛮儿之怒’。是否开始收集?】
跳出了【是】和【否】的选项。
李秀丽愣了一下:“怎么消?”
姜月说:“蛮儿现在困锁了肉身的‘炁’,是他的怒。他有不消的怒。欲消此怒,必足其求。蛮儿,你有何求?说给李小友听?。”
蛮儿倔强地咬牙:“我没有偷东西。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希望,大家,包括父亲,都认可我的清白?!我要冤枉我的人,对我道歉!”
姜月闻言,叹道:“这是很难做到的事。小友如果实在为?难,也就?罢了。可惜,我无法踏足大夏的阳世。”
这有什么难?
李秀丽笑?了。这多简单。还特意让她选“是”和“否”呢。
她立即点了“是”。于是面板上就?变成?了【诵世天书:蛮儿之怒。(收集进度:3/10)】
她想?,找蛮儿的混账爹,揍他一顿,摁头让他认,不就?得了?很快就?能搞定的事,她的进度条很快到手啦!姜月的报酬也到手了!
“帮人帮到底。”她毫不在乎地说:“我应了。”
李秀丽志得意满,无视了姜熊、姜虎递眼色的举止,拍胸脯答应下来。
姜月却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做这么难的事。姜熊、姜虎,你们?一路去帮助李小友。”
熊、虎心?道果然,看着一脸不在乎的李秀丽,苦着脸应声:“是。”
将这件事讲定,宫殿忽然轰隆隆地摇晃起来。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威严的喝声:“余孽,我已收到土地诉状,尔敢冒犯大夏!”
在宫殿的隆隆里,姜月的身形慢慢变化,又变成?了那个曼妙颀长的女子身形,头颅后方一轮光晕,面貌模糊,叹息着说:“你们?去吧。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要待在阳世,不要随意回来,更不要召请我。”
说罢,她站起来,伸手在“刘丑”额头上一点,月华流遍其全身,说“好了。你切换傀儡时,用法自在心?中。”
便将长袖一挥,将小辈们?送出了这座宫殿。
五人眼前一闪,就?已经站在了罗家村里。此时,天边已露一抹白?,将要黎明。
姜虎面露忧色:“姨母她……”
姜熊摇摇头:“唉,她老人家从踏入土地庙起,就?知?道要与?大夏的人,做过这一场了。这种级别?的存在,在幽世的斗争,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甚至想?象的。走吧,还是解脱蛮儿要紧,这可是个大难题。”
李秀丽却说:“这有什么难?等着!”
她立刻切了刘丑的号,没等其他人反应,就?快速直奔之前闲逛时大约摸熟的蛮儿家,一脚踹开门,把床上的罗大山死猪一样拖了出来!
第025章
罗大山在睡梦之中,被一股巨力?拖拽而出?,头撞到了门框,撞醒了,还在懵着,一路被挟到了村外。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嘴里塞了一块破布,气味大得差点把他?熏晕过去,而手脚已经被藤曼紧紧捆住。
清晨的天光里,他?跟前站着二?男二?女,都是年少模样。站在前方的两人,是最近留宿村里的外来人——据说是私奔出?来的,穿绫罗绸缎的那对儿少男少女。
其中的少年男子,就是那长得还有几分模样的小白脸,正?拍着手,口中嘀咕:“什么臭袜子,待会得洗手……”
而站在他?身旁的,赫然?是遍寻不见的、蛮儿?那野小子!
罗大山目眦欲裂,口中发出?野兽般呜呜嗷嗷的声音。
蛮儿?被他?的狰狞表情吓得退后了一步,头也低了下来。
刘丑啪地拍了一下罗大山的头:“吓唬谁呢?”
一下子打得罗大山眼冒金星,歪倒在地。
她不过寻常拍了一下,刘丑皱眉:“装死?”
姜熊、姜虎怕她下手没轻重,连忙一人一边,拽住她的胳膊:“秀丽!你下手轻点!”
姜熊说:“你这傀儡,本来就是质地坚硬的异木所造。被姨母重新点化后,有了接近化神的修为,媲美个炼精化炁大圆满的修士,这个阶段的修者,力?比虎、象。你再用几?分力?,这罗大山就被你打死了!”
刘丑愣了一下。姜虎赶忙去查看歪倒在地的罗大山。所幸,只是口鼻出?了点血,耳朵轰鸣,并无大碍。
等从发昏的状态醒转,罗大山浑身发抖,不敢再对蛮儿?做出?狰狞的恐吓神态。
姜虎就拿下他?嘴里的破布,警告:“不要胡乱叫喊。我们让你说话,你再说话。”
罗大山点头如?蒜。
其后,他?的眼睛虽然?不时瞟向蛮儿?,果?然?把嘴闭得牢牢的。
见他?老实了,刘丑问:“说,之前你家的银镯子被偷,是谁拿的?”
罗大山说:“是这浑……是蛮儿?拿的。”
“胡说!”刘丑上前一步,抬起手,作势欲打。
罗大山看见他?抬手,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即改了口:“是、是我拿的……我那天输完了钱,回?家到处翻钱,刚好看到珠儿?胳膊上的银镯子……”
姜熊说:“珠儿?就是他?的小儿?子。蛮儿?继母的亲生子。”
听到这句话,蛮儿?霍然?抬头,小小的孩子,神色如?悲似喜,眼中如?有泪,又像雾,轻轻眨去,复杂异常。
刘丑放下手,得意洋洋:“你们看,我就说,很好解决吧!这样的家伙,就会拿暴力?威胁弱小。但自己也面临暴力?的时候,怂得比谁都快!”
这种乡野村夫,确实很好解决。随便恐吓一下,就把并不难猜的真?相说出?了口。
姜熊叹一口气,说:“既然?如?此?。你向蛮儿?道歉。”
罗大山在刘丑的威胁神色里,一点骨气也没有,当即就不住地对蛮儿?说:“原谅爹,原谅爹,爹不该冤枉你……”
但蛮儿?站在原地,仍然?眸子雾蒙蒙的。
罗大山重复了七八遍,翻来覆去地说,他?才开口,声音很轻:“爹。那你,可以为儿?恢复名誉与清白吗?现在,村里人和村长,都认为是我偷了东西?……”
罗大山见他?的态度似乎软化了,立刻腰板硬了几?分,到底还是父亲与儿?子!害怕个七岁小儿?哄不过来?
他?说:“多小的一件事,爹都已经认错了,道歉了,为什么非要闹得这么大?你一个七岁的娃儿?,要什么名誉、清白……这一套套的……爹回?头把珠儿?的糖都分你一半……”
蛮儿?仍说:“我不要糖。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请您为我恢复名誉,证明我的清白。娘说过,要我这辈子清清白白做人。”
刘丑举拳:“啰嗦!蛮儿?要你怎么做,你就去做!”
罗大山说:“好好好!我找村长,村长也是族长,村里最大的,他?说了就算,行了吧?”
几?人呈包围状,半押着罗大山往村里的砖房大院走?,正?好遇上村长出?来。
村长送走?表侄女,看见罗大山,本来脸上有气:“大山,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等走?近了一看,见罗大山脸上红红紫紫,又吓得白胡子一颤:“你这是怎么了?”
刘丑用手指很轻地戳了一下罗大山的后背,把他?痛得一个激灵,忙说:“表叔,我、我找到蛮儿?了!”
“哦?”村长看见他?身边的蛮儿?,转气为笑,皱纹慈祥地舒展开:“孩子回?来了就好。”
罗大山低着头:“表、表叔,是我冤枉了蛮儿?,我向他?道歉。您跟村里人都说吧……那镯子是我自己偷拿出?去赌的,都怪罗二?狗!他?引着我去那个赌场……”
谁知道,他?话音才落,一向慈祥和气的表叔忽然?变了脸。
村长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语气忽然?转缓:“我知道,你想把孩子哄回?来。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这样一味打糊涂拳,爱子如?溺子。蛮儿?还小,一时想不开,偷拿了东西?。你作为家长,跟他?讲明道理,勒令以后不得再犯,原谅他?就行了,倒不必说这样的谎。”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罗大山也愣了,他?嗫嚅着:“我?我没有说谎啊?”
村长摇摇头,对他?很失望的样子,对逐渐围观过来的村民说:“当爹的,这样溺爱孩子。孩子七岁了,古人说,七岁男女不同席,这是要开始明白道理的年纪啊!一味地包庇孩子,以后迟早得把孩子教成个祸害。”
又说:“蛮儿?,你偷了家里的东西?,本来就应该向你父亲诚挚地认错。却反而私自逃跑。按法律,你父亲本来可以告你忤逆啊!如?今他?为了你,还要说是自己的过错。这样的慈父,你应当珍惜。”
村民们当中本来有人同情蛮儿?,听到村长这么说,也议论纷纷:“有道理。小孩子不懂事,这打骂几?句也就是了,挨着。还跑出?去野了这么多天,当爹娘的虽然?平时苛刻了点,这时候哪有不担心的。”
父母告儿?忤逆,无需理由,就可以流放孩子。如?果?孩子有偷盗的行为,更是当场打死,官府也不追究。
于是,也有人说:“看不出?来,这罗大山还有点良心。”
蛮儿?的头越来越低,然?后,他?骤然?昂起,说:“您说的不对!我没有!我没有!”
村长的神色更厉:“偷盗家财,忤逆父亲,本就是罪名。我是你父亲的长辈,是族里的族长,自从你祖父去后,我作为族长,代行父职。论起来,称得上是你父的父。你连我也忤逆?”
村民逐渐围了过来,蛮儿?双唇发颤,还是坚持说:“我没有。”
一旁的刘丑越听越握紧拳头,却被姜家姐弟死死拉住。
他?二?人的修为也是炼精化炁,在中阶,又修行别样经典,力?气也不小,一起上,果?然?摁住了她。
刘丑说:“让我上去给这老头一拳!”
姜熊说:“不行!你还控制不好这具身体,罗大山都挨不了你半拳,这老头,沾沾皮就被你打死了!”
村长名唤罗寿,闻言冷笑:“好哇。我说怎么大山这脸上都是伤,原来是这混小子,找了帮凶来欺压、殴伤亲父!”
“你等可知,偷盗家财,不顾父母劝告逃亡,已经足够被告上忤逆,官府可以替父母惩戒。这殴伤父母,更是死罪,按律,尊长一旦告发,即判斩立决。你年已过七岁,已经可以判了。”
村民也都失色,连少数同情的,都开始纷纷谴责蛮儿?:“你爹有千百不是,你也不能找人打他?啊!”、“这也太不孝!”
也有劝村长、罗大山的:“七、八岁,到底也还小。回?家囫囵打一顿就是了,可千万想不开去官府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