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它被卫慕復刺穿脑袋,却还是话着,不断地扭动身体挣扎着,力气甚大。
车厢里只有他和卫慕復两个男人,剩下三个都是娇滴滴的柔软女子,段誉无法坐以待毙,让卫慕復一个人,忍着恶心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朝黑蛇头割去。
岂料这蛇皮坚韧得很,一刀下去只浅浅地割破了一丁点的表皮。段誉不得不使出所有的力气,滚烫炙热的蛇血溅满了衣袖。
头身分离,蛇身又垂死扭曲了几下后终于不动了。
外头的蛇受这血腥味引动,愈发癫狂,一条条不停地涌入。
卫慕復唰唰挥舞着青剑,段誉则负责补刀,将被他斩到却未死透的蛇一一杀死,但蛇却好似杀不完似的。
它们涌入车厢内之后也不咬人,只是群聚而上将死透的蛇身吸食而尽。
顷刻间,车厢里就多了几句白森森的蛇骨。
这同类相食的场景看得方思阮后背生寒,忍不住呢喃一句:“这蛇好邪门......”她指尖凝聚内力,暗地里偷偷相助卫慕復他们杀死了好几条蛇,渐渐地瞧出了些门道,忽然道:“卫慕,停下。”
卫慕復不解地瞧了她一眼,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手中的剑。
果然,他停下之后,那群蛇吸食完同伴尸体之后就渐渐地停了下来,盘扭着身子瞪着竖瞳冷冷地盯着她们,一动不动。
方思阮淡淡朝外道:“何方宵小来此,不妨直接现身见面,又何必使出这么鬼鬼祟祟的手段?”
那人估计还未见过陷入困境还这么大言不惭的人,阴恻恻地冷笑一声,大步踏来,掀开车帘朝里望来。
他目光一扫,最终定格在最中间的方思阮身上,微微一怔,原本脸上的怒意消散了,眼睛一亮,露出淡淡的笑意道:“你就是慕容夫人?为了你死了我那么多的格灵蛇,倒也是不冤。”
这男人约有四十来岁的模样,身材魁梧,穿着一身打满补丁但却干干净净的布衣,容貌神情狞恶,肤如白玉。
听他语气轻佻,卫慕復神情瞬间冷凝:“白玉魔,你想做什么?”
西夏一品堂早就收集全了中原武林人士的资料,卫慕復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那男人却仍旧死死盯着方思阮,睥睨道:“是慕容夫人请我出来的,我只和她说话,你又算什么东西?”
方思阮心思电转,谁也不知“白玉魔”的真实名字,只知道他姓白,出自丐帮,但却一直作恶多端。
十几年前,他先后奸杀了十七位女子,因此被盛怒的副帮主任慈逐出丐帮。
江湖人都称他作“白玉魔丐”,他离开丐帮之后就索性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白玉魔”。
在场也只有段誉,不知道他的事迹,一头雾水。但听到卫慕復对他的称呼里带着一个“魔”字,也猜到他不会是什么好人。
方思阮冷冷道:“谁人不知你的恶名,你引蛇困住我们究竟想做什么?”
他口口声声叫她“慕容夫人”,那么一定是跟慕容复有关。
白玉魔笑道:“夫人不要动怒,伤了你的身体可就不好了。我来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你的夫君慕容复,他先前杀了我们丐帮的马副帮主还不够,前几日又杀了任副帮主。我受南宫公子所托,既然慕容公子事物繁多,我们见不到他,就只能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阿朱抓住话中漏洞,道:“任副帮主不可能是我们公子杀的,他前段时间内一直不在姑苏,昨天夜里才刚刚回来。怎么可能会是他杀的任副帮主?”
白玉魔对待女子一直多些耐心,被反驳后却依旧笑着道:“姑娘你是慕容家的人,自然是帮他说话。至于他是不是凶手,我们见过面之后自然会有分晓。”
方思阮视线落在一条色彩鲜艳、花纹繁复的蛇身上,它好似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机警地转动着眼珠,嘶嘶吐舌威胁着。
她又不着痕迹地移开眸光,转到白玉魔狞恶的脸上,嫣然一笑道:“你们需要的是慕容夫人,我的这些朋友与此事无关,可否让她们离去。”
“公主不可!”卫慕復闻言双目圆瞪,瞬间阻止她。
白玉魔望着方思阮,目露讶然,先前他一直因为她容貌倾城而对她另眼相待。但一直以为以她西夏公主的身份,自幼被千娇百宠着长大,性子定然柔弱无比,却不料她竟胆色过人,会敢和他讨价还价,淡淡道:“当然,我们正好需要有人去向慕容公子相报此事。”
阿朱和阿碧也赶紧在她身边劝阻她。阿碧神情担忧,焦急道:“夫人,白玉魔他......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人随他离去?”
段誉听得他是丐帮中人,先是想到了乔峰,他向来钦佩大哥义薄云天。他之前在西夏明明已经和慕容公子解开了误会,怎么今日在姑苏,丐帮之人又提起了此事?
他连忙解释道:“先前贵派的乔帮主已经和慕容公子解开了误会。”
白玉魔冷冷道:“乔帮主只说马副帮主的死与慕容公子无关,可又没说我们任副帮主的死与他无关。”
卫慕復举剑指向他,冷冷道:“你想将公主带走,打赢了我再说!”
白玉魔阴恻恻一笑道:“我是不一定能打的过你,但你我动手之时,你的朋友又怎么办?慕容夫人又怎么办?我的格灵蛇有时候可不怎么听我的话。”
“你们既不放心他,那就由我来做担保如何?”
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他面容英俊,虽是微笑着但却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情,令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他的话。
白玉魔一见这人,顿时就老老实实地退到了他的身后,显然是极为臣服于他。
此人正是丐帮任副帮主的养子南宫灵,他沉稳可靠,在江湖之中一直有着威名。
旁人第一次见方思阮,再正直端方的人都会多看她几眼,但南宫灵只看了她一眼,就极为守礼地移开了。
方思阮微微一笑道:“南宫公子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卫慕復还想说什么,方思阮却朝他摇了摇头,他只能又沉默下来。
南宫灵一挥手,为几人留出一条道路来,示意他们离开,淡淡道:“那我们丐帮就恭迎慕容公子的到来。在这之前,我必定会好好款待慕容夫人的。”
是夜,姑苏城中的一处雅致的院落里,方思阮被关在东侧的一间屋子内。这间屋子内没有床、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放眼望去,空旷旷的,只有一群围绕着她嘶嘶吐舌的毒蛇。
沉静如水的月光透过窗牖辉洒在地砖上,呈现出一片银色。一条条诡异的黑影在上面扭动,阴冷滑腻腻的视线始终紧随着她的身体。
方思阮伸出双指置于口中模拟出一声鸟叫。
突地,一道黑影如电般疾驰入屋,是阿鹘。
白天入城后,他们乘坐马车,阿鹘则一直飞在空中。白玉魔驱蛇而来,一时谁都将它忘记了,方思阮暗地里给它下了指令,让它掩身枝头。然后,它就一直跟着她,来到了这院落来。
群蛇感受到威胁,瞬间竖直了身子,紧盯阿鹘。
方思阮盯上了其中一条身形最为庞大、色彩最为鲜艳的毒蛇,脚步一滑,身形一飘,瞬间捏住那蛇的七寸之处,另一只柔荑随着蛇腹下滑,找准位置,指尖轻轻一划、一挤,那墨绿色的椭圆蛇胆就咕噜一下滑出蛇腹。
她取胆前特意唤来阿鹘,引起这蛇的警觉,是以这颗蛇胆膨胀、胆汁充沛,异常的饱满,最适合入药不过。
毒蛇的胆囊被取,瞬间失去了活力,不多久就要死去。
方思阮将那奄奄一息的毒蛇抛给了阿鹘。
阿鹘叼过毒蛇,尖喙朝其腹部撕扯起来。不一会儿,它就将这条蛇吞食殆尽。
方思阮抚摸上阿鹘头顶的白羽,问道:“好孩子,吃饱了吧?”
阿鹘“咕咕”两声,而后转动脖子梳理了下身上的羽毛。这是它吃饱喝足后的习惯。
方思阮微微一笑,再次放眼望去。那大小不一、色彩鲜艳的蛇群感受到她的目光,瞬间胆寒,伏地如潮水般急速退去,为她空出一条通道来。
她旁若无“蛇”地朝外走去。
第98章 一只小天龙(13)
这处院落依山而建,此时夜深,院内却没有点灯,步行在莲花池畔,重重幢影。月光洒下,满目望去,屋檐廊下皆挂着白幡。
联想之前白玉魔的话,丐帮副帮主任慈被人杀死,那这院中不知肯定是为了任副帮主了。
隐隐约约有诵经梵唱传来,方思阮循声而去,直到来到一座香堂前,那诵经梵唱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阿鹘本来也想跟着她一起来的,但最后被方思阮留下监视着那群毒蛇。
方思阮身影隐在暗处,朝里望去,香堂正中央停放着一具冰棺,冰棺周围隐隐冒着寒烟。一个身披米白兜领僧袍的僧人垂首诵经。
片刻后,诵经声停下。那僧人缓缓抬首,露出一张眉目如画般的面容,修长的颈间透着玉一般的温润光泽。
正是消失已久的无花。
方思阮微微蹙眉,暗自纳闷:这无花怎么和丐帮搅和在了一起?
未等她细想,南宫灵的声音在无花的身后响起,他伸手掀开了纱帘,从里间负手穿出,说道:“那慕容夫人已经被我抓了回来,关在右院当中,你可要去看一眼?”
慕容夫人……李明昭......
无花转珠的右手微微颤动之后渐渐地停了下来,只要提到跟西夏有关的人事,他那被挑断筋脉的右手又隐隐地作疼起来。
他面色沉静如水,半晌才出声道:“我不想再见到她。”
那日夜里在西夏皇宫里,明昭被那怪人掳走,梁太后焦急心慌之下紧追上前,皇宫内顿时乱作一团。
最后还是惊动了已经入寝的皇帝李乾顺出面,他一边召集人马相助梁太后,另一边又加强皇宫守卫。
但也好在梁太后前去追赶那怪人,把还在昭阳宫的他给忘得一干二净,无花也因此躲过一劫,最后甚至......甚至只能从那皇宫的狗洞钻出逃跑......
他这辈子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不止参商剑没有得到手,甚至还倒贴上自己的一只右手。
这都是拜李明昭所赐。
往日里那些似真似假的柔情蜜意化作强烈的恨意。
这段日子里每一次练武时,无力的右手总提醒着他,他的武功再不能恢复到从前。
南宫灵脸色铁青,看起来远比当事人无花还气恼,冷冷道:“哥,她害的你的手筋断了,这一次她落在我的手里,我定会让她好好吃上一顿苦头。”
原来无花和南宫灵竟然是一对亲兄弟。
方思阮恍然大悟,听着他们的交谈,心中却觉得颇为好笑。南宫灵口口声声要报复的对象此时此刻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对他们的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
难怪南宫灵表面上说会好好款待她,到了这里却是利用群蛇威吓她,原来是存着帮无花报仇的心思。
她原本还真以为南宫灵是为了任慈的死才迁怒于她。
看来这外界传闻正气凛然的南宫灵也并非如此。但细想之下,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还会招揽白玉魔这种此等淫恶之人?
如果是乔峰,以他的为人定不会这样做。
思及乔峰,方思阮却是怔了一怔,又想起了一事,段誉说是来江南是和乔峰有约,那岂不是乔峰也要来这里?
就在此时,南宫灵面上却露出了些许的疑虑,问:“任慈是因为中了天一神水的毒才死了的,他的尸体浑身肿胀。如果被外人瞧见,定然会发现不对劲。你为何还让我留着他的尸体?”
无花微微一笑,房内烛火一跳,他如玉般温雅的面容倏尔被檐上悬挂的白幡阴影笼罩,倏尔又清亮明丽起来,就如同他这个人本身一样。
“他的尸体消失不见的话,怎么能说是慕容复下的手?”他以一种极其文雅温柔的语调缓缓说道,“如果有人因为寻仇而拿任慈的尸体泄愤,将尸体抛入水中呢?”
南宫灵皱起眉头,但双目骤然一亮。
无花依旧娓娓道着:“尸体浸泡过水本就会肿胀起来,混淆。再说了,任慈刚断气时,我就让你就在他的尸体上补上了一掌震断他的心脉。这两者相隔时间这么短,旁人也只以为他是中了降龙十八掌而死。至于这泄愤的人设,有个人选再合适不过了......”
说罢,无花微微笑着望向了南宫灵。
他登时心领意会,也露出了个笑:“你是说……”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南宫灵脸上的笑意倏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一掌打向门外。
嘎吱一声,木门被拍开,掌风席卷而去。门外一条黑影朝旁一跳,那人霍然地甩动右手,一条长鞭噼里啪啦地朝南宫灵脸上抽去。
南宫灵不躲不避,直接伸手接住这一鞭,手掌一绕,牢牢地握住了长鞭,朝自己的方向一拉,迫近黑衣人,长啸一声问道:“你是谁?”
那黑衣人没有想到南宫灵竟能够轻轻松松地抓住他的这一鞭,及时松开手,几个点地,飞身而出。
南宫灵咬了咬牙,紧追其后。
此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又有一个不速之客前来。
无花始终云淡风轻,静静朝漆黑的门外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推开冰棺从里报出了一具男人尸体来。
方思阮这才看清尸体的全貌。
这是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浑身肿胀,已经看不清样貌了,只可通过他花白的头发推测出他至少已有五十来岁。
传闻中,“天一神水”无色无味,但仅一滴,只要饮下后这滴水就可重达三百斤。人体能承受的能量是有极限的,骤然受此重量,哪能承受得住,人会爆体而亡。
南宫灵追黑衣人之际,任慈的尸体已被无花抱着扔进了院中的莲花池里。
无花在院内渐渐响起的嘈杂声中等待了片刻。
月光之下,莲花池波光粼粼,晕开圈圈涟漪,很快地,就沉落下去,池水又恢复了平静。
无花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眼含慈悲怜悯又瞧了湖面一眼后,他脸色淡淡地转身离去,一派风清朗月。
等得那有外人闯入的消息传开,原本寂静的院内熟睡的丐帮弟子纷纷醒来。一盏接着一盏的灯笼被点亮,转眼间,小院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方思阮料定丐帮的人必然会来搜索关押她的房间,原地返回,重新回到了那间关押她的厢房。
阿鹘停在房梁之上,漆黑的夜色里眼珠发出幽幽绿光,扫视着地下瑟缩不动的群蛇,见到方思阮回来立刻飞来立在她的肩膀上。
蛇群也立刻游动身体,为她让开一条路,待方思阮重新回到中间时才合拢成一个圈将她包围住,温驯极了。
方思阮口间模拟发出几声短促鸟鸣,示意阿鹘到外头躲起来,而后她才席地坐下,暗自思忖着,这南宫灵和无花背后密谋这么多事,必定不会那么简单地只是想要挑起慕容复和丐帮之间的矛盾。
那究竟又是因为什么?
方思阮微微蹙眉,将这几个时辰之内的事情从头到尾重新回想了一遍,终于发现了些踪迹。
白天时候,白玉魔说话的口吻里对南宫灵推崇备至,但他对真正的帮主乔峰话里话外没有几分尊敬之意。
这群丐帮弟子皆被南宫灵笼络到了收底。若非如此,也不会乔峰前脚刚刚宣布马大元之死和慕容复无关,他们后脚就以任慈之死抓走她来威胁慕容复了。
看来他们针对的是乔峰了。
或者准确说是现任丐帮帮主。
南宫灵想要当丐帮帮主!
这一想法如闪电般骤然在团团迷雾之间一现,方思阮顿然明悟。
阿鹘刚飞出去不久,就有一条黑色人影同样从窗牗间掠了进来,方思阮定睛看去,正是方才和南宫灵交过手的黑衣少年。
他身材瘦长,面容苍白俊俏,眼里闪着锋利、冷酷的光芒。
黑衣少年翩然落定,才发现屋内还有一女子,四目相对之下,他的眼里划过惊艳之色:“你……”
只说了一个字,他就被一双双碧莹莹的幽光注视着,群蛇惧怕方思阮,但却不怕这闯入的陌生黑衣少年,霎时间嘶嘶吐舌着朝他涌来。
美人、毒蛇,这一场景在幽丽月光之下越发显得诡丽迷艳起来,令他的背脊的寒毛悚立。
他面露惊惶,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已涌到自己喉头的惊呼。
方思阮微微一笑问:“你这是怕蛇?”
奇异的是,她刚开口,这群毒蛇就又退了回去。
黑衣少年面色苍白,但依旧沉住气,冷冷道:“你也是丐帮之人?”
方思阮摇了摇头,凝视着他缓缓道:“我是被他们捉来的。”
黑衣少年半信半疑着,素来以侠义闻名的丐帮竟会以蛇群囚禁着一个柔弱女子?
这群蛇明明极听这美貌少女的话,怎么看也不像是被捉来的,倒像是这群蛇的主人。但她若是丐帮人,早就驱使着这群毒蛇上前撕碎了他。
方思阮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衣袖上:“你伤了人?”
院内的嘈杂声越来越响,这次是冲着这间屋子而来。
第99章 一只小天龙(14)
方思阮瞧了眼纸上晕黄的光芒,又转向了他道:“如果你不介意当一回梁上君子的话,我倒是可以为你掩饰一二?”
黑衣少年望着她略一迟疑,但现在已经迫在眉睫,已无前路,何不赌上这一把。他终是选择相信她的话,一个翻身蹿上了房梁上。
火光印窗,热浪用来,团团火焰好似要将户牖都燎尽。
黑衣少年刚在房梁之上隐藏好身形,摒住了呼吸,木门就被人推开了,两个身前背着七个布袋的丐帮弟子手举火把走了进来,随后一群人涌了进来,站在正中央被众人簇拥之人正是白玉魔。
白玉魔面容阴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集中在了正中间被群蛇围聚的方思阮身上,但见这位娇滴滴的慕容夫人神色平静地席地而坐着,火光映容,似云蒸蔚霞,只静静地望着她就令人无端端地感到一种令人心悸。
白玉魔感受到身后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呼吸一滞。他微微一笑道:“慕容夫人,我们丐帮向来简陋,招待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原谅。”
方思阮垂睫望向那群在地砖上游移的毒蛇,眉毛一挑,状似奇道:“难道有这群毒蛇看守我,你们还不放心?”
她说着缓缓掀起眼皮,目光灼灼地射向对方一众人,不经意地说,“想不到我一个柔弱妇人竟能引得丐帮出动那么多的弟子。那要是我的夫君出现了,岂不是整个丐帮就要倾巢而出了?我竟想不到南宫公子会这么的畏惧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丐帮弟子顿时没有了欣赏美人的心情,脸色骤变,一张张苍老的、年轻的面容上均染上了怒意。
他们一众人都是丐帮副帮主任慈的属下,皆对他忠心耿耿。近三年来,任慈忽然间生了一种怪病,日渐消瘦,再无力插手帮中事务。自然而然地,这些事务就全落到了他的养子南宫灵手中。
南宫灵不仅精明强干,将帮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十分孝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任慈的起居饮食,这番举动也博得了他们的忠心。
听到这女子诋毁南宫灵,他们顿时群情激愤起来。本就是这位慕容夫人的夫君杀了任副帮主,若不是顾虑到这位慕容夫人是女流之辈,必会上前与她拼命。
白玉魔面色一沉,目光流连在方思阮娇艳的脸上,冷声道:“不过是有一宵小之辈闯入丐帮,所以我们才特意来看一看夫人是否安全而已。”他挥挥手,带领身后人阖门而出。
木门上方纸格间人影涌动,不多时,其中一个最高大地人影低声嘱咐几句,人群就此散去。但在一片寂静中,那个最高大的身影依旧伫立在门口不动。
黑衣少年从黑漆漆的房梁上探下了脑袋,朝门口窥去。
方思阮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又立刻缩了回去。
白玉魔挟着一道湿润的风重新推门而入,阴冷一笑道:“夫人口齿如此的伶俐,我方才已经领教过了。看来在家中,慕容公子必然也是落在下风。我今夜就好好地调教你一番,不能白白地让你来我们这里一趟,我必定会还慕容公子一个温驯的夫人。”
他摒退开丐帮其他人,让他们去其他地方搜索黑衣人,自己则准备好好惩治一番这个对他们丐帮出言不逊的慕容夫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之中也掺杂着他作祟的色心。
白玉魔向来只是对黄花闺女感兴趣,眼前的这位西夏公主既已嫁给了慕容复,肯定不是处子,但却别有一番风情。只要有足够动人的美貌,就能掩盖住这些许的瑕疵。
房梁之上黑衣少年的呼吸声随着白玉魔的话越来越重,再无掩饰,蕴含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似乎下一秒就要克制不住冲下来。
本以白玉魔的实力,察觉到房内还有第三人存在是信手拈来之事,只是他此刻沉浸在温柔乡,醉心其中,浑然忘了一切。
他走近她,将手伸向了她腰间的丝带,轻轻一拉。
方思阮假装惊惧着伸手推拒他,手指落在他的后颈上,谁也没有察觉到。
似有若无的轻轻一点之后,一声咯吱清脆声音轻轻地在响了起来,白玉魔浑身一震,抬起头,狞恶的脸上一片苍白,惊惶道:“你......”
一条靛蓝色菱纹的小蛇从他的小腿之上急速划过,留下两个深可见骨的青黑色小洞,毒素瞬间侵袭进他的四肢百骸。
这群毒蛇自小由他喂养长大,向来只听他的话,怎会反而倒戈咬他。
白玉魔盯着那条咬了他的靛蓝小蛇,它急速顺着攀爬上方思阮的身体,却没有咬她,直至缠绕上她的小臂,方才乖顺地伏下脑袋,一副认她为主的模样。
这时,他的颈骨已经半断,蛇毒侵体,浑身发冷欲呕,眼前一阵阵黑暗向他袭来。即使白玉魔及时从腰间掏出解药服下也没有用了。颈骨彻底折断之时,就是他殒命之时。
白玉魔终于意识到这位慕容夫人从头到尾都能够维持平静的原因,原来她本身就是一位绝世的高手。他目眦欲裂地呼出了一口气,于黑暗中质问道:“你真的是慕容夫人?”
若真的是慕容夫人,那位西夏公主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身手?
房梁上的黑衣少年终于抓住时机一跃而下,银光一闪,似点点闪烁的寒星,一直藏在他袖中的“七星针”乘势而出,只听嗤嗤几声,点点银光刺入了白玉魔的后脑勺。
他登时气绝身亡。
方思阮将他的尸体掀翻在地。
白玉魔双目圆睁,面容青紫,凄惶的眼中蜿蜒地流下两行血泪来。
他依旧维持着之前质问她时的神情。
“你没事吧?”黑衣少年从房梁之上翻了下来,冷冷地暼了眼白玉魔的尸体之后就回望向方思阮,目光下落在她散开的衣襟之上,颈下一小片柔腻如白玉的肌肤上,瞬间急急地避开目光,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红晕。
方思阮整理好衣衫,重新系上腰间丝带。
黑衣少年方才松了口气般重新回过头来。
方思阮盯着白玉魔的尸体,他死了之后面貌倒是显得没有那么狞恶了,但她的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许的可惜。
他早该死去。
早该在他对第一个少女下手之时就像今夜一样乖乖地死去。
任再作恶多端的狞恶之徒,死了之后也不过是一具任人宰割的尸体。
白玉魔的尸体被黑衣少年背在后背之上,按着所说的路线在庄院内走着,方思阮走在一人一尸的旁边。丐帮众人在庄内搜不到黑衣人的踪迹,已经往外跑去,铺天盖地展开了搜索。
昏暗的夜雾笼罩在池塘的上方。时不时,塘内一尾赤红的鲤鱼在雾中穿梭,摆尾掠过,划开粼粼波光。
“砰”的一声,白玉魔僵硬的尸体跌落在池边石头上,黑衣少年的声音忽而冷漠彻骨:“我不理解我怎么倒成了被你使唤的佣人了。”
方思阮偏过头凝视着他,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救了你。”
黑衣少年闻言瞪圆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强调了一句:“可我也救了你。”
方思阮的动作很隐秘,连白玉魔自己都没有察觉,只以为自己是中了蛇毒,更何况是高悬在梁上的黑衣少年。
雾在两人的脚边缭绕着,她们僵持了一会儿,黑衣少年先败下阵来,听从她的话,“噗通”一声跳入了冰凉的池中。
片刻后,一具浑身肿胀的中年男人尸体被抛上了岸。黑衣少年也浑身湿淋淋地爬上岸,望向那句尸体,目露惊诧,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这池塘里会有一具尸体?”
方思阮道:“自然是因为亲眼看到的。”
黑衣少年肯定道:“那你肯定也知道这人是谁?”
方思阮面不改色回道:“任慈。”
黑衣少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冷冷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方思阮微微一笑:“你没有听到白玉魔称我为 ' 慕容夫人 ' 吗?”
“可这天下姓慕容的多的是......”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
方思阮问:“哪你又是谁?为何而闯入的丐帮?”
黑衣少年顿时沉默不语。
他也没有再问,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留的秘密。即便她们相互之间对对方有着救命之恩,但充其量,她们之间不过只相处了一个时辰,还是陌生人而已。
夜色阑珊,乌衣庵间冷风萧瑟。一匹黑色骏马疾驰在外面空旷的道路上。
马上坐着两个人和一具尸体,方思阮坐在最前面,黑衣少年坐在后方,他的身后还背着一具湿淋淋的尸体 。
一道蓝色的身影忽地出现在了道路中央,黑衣少年冷冷呵斥道:“闪开!”
男人立即闪身避开,他似是被马蹄声吸引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温润的面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