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穿着青衫打着补丁的男子冲了上去。
“砰!”
一道闷哼声。
砸向王绮罗和陆令筠的所有的武器都被挡下来。
王绮罗错愕的睁开眼,就见面前一个身形挺拔,一手长枪挑开所有武器的男子背影。
“绮罗!”
陆令筠回过神来,她第一时间拉住王绮罗连退数步,无比紧张的看着她。
“你怎么样,哪里伤到了?”
随着她声音落下,那男子也回过头来,在看到陆令筠和王绮罗后,他眼底带着疑惑,“你们来这儿作甚!这不是你们这些人来的地方!”
陆令筠听到这里,受惊后的怒火噌的冒出来,她绝大多数时候是冷静讲理的,可差点伤了她最重要的人,她也是会不讲理的,“你以为这么说了你们就没事了吗!今天真要伤了我妹妹,你们整个戏班子都完了!”
她这话落下,对面的男子盯着陆令筠倏得冷哼一声,“原来果真是你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蛮横无理。”
陆令筠分出一缕目光给眼前人,逆着光下,眼前人身上打着补丁的青衫男子不正是有过一次交道的柳疏辉吗!
一下子,陆令筠就想到了,怪不得刚刚看台上的花旦那么眼熟,合着是他扮的啊!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王绮罗开口了,“令筠,我没事。”
王绮罗转头看向柳疏辉,冲他温婉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哼,你倒是比你姐姐讲道理。”柳疏辉冷哼一声。
陆令筠:“......”
“公子莫怪,我姐姐也是紧张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救命之恩也好登门来谢......”
“不必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们别再给人惹麻烦还倒打一耙就是了。”
柳疏辉说完,不再看陆令筠和王绮罗,提步就走了。
陆令筠:“......”
遇到这倔驴,是她这几日好日子的晦气。
“真是晦气碰上他。”陆令筠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令筠,你认识那位公子?”盯着人看的王绮罗问道。
“认识,他叫柳疏辉,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噢,原来还是位读书人。”王绮罗念叨着。
这时,冬生领着一个年轻姑娘从里面走出来,“小姐,王小姐,我把花旦巧姐带来了。”
那姑娘唇色有些发白,气色不大好,看着像染了病气,而且,一眼就能确定,她不是今天的主演。
“你不是今天的花旦吧?”王绮罗看着她道。
“是的,小姐,我昨日伤风,今日花旦是别人替我的。”巧姐柔声道。
冬生也跟着道,“小姐,说来也巧,你知道今天替巧姐的人是谁吗?”
陆令筠:“......”
她知道,她已经看到了。
“谁呀?”
“就是上回客栈那个柳疏辉!”
“是他!”王绮罗惊呼。
“是的,柳家哥哥是我哥的好朋友,我哥前段时间暴毙,还是他帮我哥操持的,这两日我染了风寒,柳家哥哥来看我,班主硬要我上台,他便替我一日。”巧姐施施然的看着陆令筠和王绮罗,“还望小姐们不要往外说,柳家哥哥来年要春闱,巧儿不想影响他。”
她话音落下,冬生小声在陆令筠耳边道。
“小姐,巧姐就是客栈那个摔下去的书生的妹妹,她也是个苦命的,为了给亲哥哥上京赶考,把自己卖身戏班子筹路费。”
陆令筠听此,“我们不会乱说的。”
“没想到那位公子如此有侠义心肠。”王绮罗道,她叫丫鬟给了巧姐一个大红包,“你也好生养着,你们戏班子的戏我以后会常来看。”
“多谢小姐。”巧姐感激的接过赏钱。
陆令筠也给了一份打赏,便和王绮罗一起离开了她们后宅。
一路上,王绮罗都在道,“令筠,说来真有趣,那柳公子竟然还会唱戏。”
陆令筠知道一些柳疏辉的过往史,他老爹死的早,他亲娘以前就是唱戏的,大抵是他小时候他娘为了生计,还去唱过。
“行了,别往外说了,人家以后还要科考。”
“当然,我才不会往外说。”王绮罗眼波流转,“不过我倒是遇见一个有趣的奇人。”
陆令筠:“......”
柳疏辉有趣?她要是知道那人有多臭多硬,还能说出有趣来吗?
陆令筠闭口不言,同王绮罗又去逛了逛街,暮色快合的时候,便各自回了府。
她这边刚刚踏入侯府大门,便听到下人来报。
“少夫人,您回来了。”
“什么事?”
“您娘家那边传来信儿,您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好,若是您得空,就回去看一看。”
上一世这个时候,陆令筠倒是没怎么听说这事。
许是她上一世嫁的是李二,又不是亲女,柳氏病了跟她也没太大关系,便没有通知她。
这一世,她可是侯府夫人。
“我知道了,明日我便去看看。”
“是。”
她差人送消息回去,提步进到院子里。
刚入内院,便看到争吵的两人。
“你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你不去你院子里守着,在这里干什么!”
“你呢,仗着位置好,一个劲的往外蹿,不就是想施展狐媚子手段勾引世子吗!”
陆令筠:“......”
邢代容和秋菱两人吵着,程云朔回来了。
看到程云朔回来,两个人一齐往前凑。
“世子,你可算回来了。”
“云朔!我等了你好久。”
“世子,我亲手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醋鱼。”
“云朔,去我那儿吧,孩子想跟你一起吃饭。”
程云朔见着两女齐齐抢他,一时间就觉得头大,他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陆令筠身上。
“令筠,我去你那儿吃饭。”
听他这么说,两个争锋吵闹的女人全都安静下来。
她们互相埋怨一眼,最终是没有说什么,看着程云朔跟陆令筠一起走了。
“都怪你!要不是你往外走那么远,能把云朔赶到她那儿吗!”
“你还有脸说,都怪你!总是在路上耍狐媚子手段勾引人,你不先出去勾引人,我能跟着吗!”
两人互相埋怨,又吵了起来。
程云朔在陆令筠那儿轻轻松松的吃完了晚饭。
席间,还同她讲了一些他在都尉府的事,陆令筠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等到他说完,她才回了一句。
“你们都尉府要提拔一个新都督?”
“嗯。”
“你想当选吗?”
程云朔想了想,“随缘吧。”
跟他同期的还有不少同僚,他们资历都比程云朔高,程云朔倒也没那么想升官,如果赶上了,他应该会高兴,如果没有,那就没有吧。
程云朔如今想法还是很简单。
陆令筠淡淡一笑,“嗯,世子会心想事成的。”
程云朔听到陆令筠这么说,再一次觉得跟她说话舒心得很。
他不会跟秦氏讲这些,哪怕他知道只要跟秦氏说了,秦氏就一定会给他安排好,直接成为新都督。
这种得来的感觉就不是他要的。
他也不会跟秋菱说这些,秋菱根本听不懂,也不在乎。
而邢代容,以前的关系下,他或许会跟她讲讲一二,但是他知道她什么都帮不上。
只有陆令筠,跟她讲起他工作的事能够自然而然,轻松且自在。
跟陆令筠吃完晚饭后,他便全身舒畅的从陆令筠这儿回去。
“明天我还来你这里用饭。”
“好。”陆令筠微笑着点头。
把人送出去后,春禾忍不住道,“少夫人,你该把世子爷留下来的!”
安嬷嬷更是在院子里全程瞅着道,“这么好的机会,您该抓紧的!”
陆令筠淡淡扫了她们一眼,众人全都不说话了。
“准备休息吧。”
陆令筠转身回屋。
这边程云朔从陆令筠那儿离开,路上清风也在说,“世子爷,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宿在少夫人那儿?”
清风一句话叫程云朔微微一怔。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他根本就没想过这种事。
他和陆令筠不是像秋菱,邢代容那样,男女之情开始的。
这种没有男女之情,反倒叫他更敬重更信任她。
若是陆令筠刚刚主动说留宿,还真的会叫他心里别扭,影响那份纯粹的好感。
他这边坚定的回自己院子去,回去的时候,碰到了还守在门口的邢代容。
邢代容一眼看到了归来的程云朔。
“云朔!”
她再一次向他而来。
程云朔看她还没回院,守在路口,“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在陆令筠那儿过夜的。”邢代容说得肯定。
因为,她是真的懂程云朔的。
她跟他轰轰烈烈的爱过,远比秋菱懂他。
秋菱见程云朔跟着陆令筠走,她就觉得今晚肯定不用等了。
她能去邢代容的院子里抢人,也不能去陆令筠那儿抢人。
可邢代容知道,程云朔这种人,是非常专一的,他轻易不会滥情。
她这话落下后,程云朔明显身体一怔。
那种有人懂他的感觉再次怦然一跳。
邢代容是真的懂他的。
“云朔......”邢代容抱紧程云朔的胳膊,依偎在他肩膀上,“我真的跟罗恒没什么,是干净的,我那个时候,就是气上了头,你叫我做妾,我那时心里难受极了,我这么了解你,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她软下语气,软下性子,娇软的模样一下子叫程云朔心里软了。
加上这两天陆令筠从中调解,他那怨气也淡了一大半,如今邢代容这么说,叫他怎么不心动。
他看着月色下的旧爱,眼底挣扎了一下,硬着声道,“你先回去休息,天很晚了。”
“我不!”邢代容冲他撒娇,“你不原谅我,我就不休息,我心里难受,休息不了!”
“先回去,你有孩子!”
听到他说到孩子,邢代容眼底立马升起胜利的光。
她就知道,程云朔心里还是有她的!
只要他说到孩子,就证明他能接受她,认可她!
“云朔,我为了你都做姨娘了,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你也看在孩子面上,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乘胜追击。
这一击,击得程云朔避无可避。
她已经变了,彻底变了,不管是为了程云朔还是她自己,她都开始彻底的变了,不再是以前。
程云朔看着她,只道一句,“先回去睡觉。”
“那我要你陪!”
当天晚上,程云朔宿在了邢代容的院子里。
不过,他没有跟她同房,邢代容现在有身孕,还有滑胎风险,不管邢代容怎么说怎么做,程云朔都没碰她。
这一夜过去后,全府的人都知道,邢代容又要得宠了。
陆令筠第二天知道了这件事,丫鬟们长吁短叹,都觉得邢代容这一改变,又要被宠上天。
陆令筠却一点不慌,因为她非常知道,一旦邢代容不像邢代容,那她就不会重获以前的爱。
秋菱本来想着找陆令筠说一通委屈,扑了个空。
侯府里,邢代容仗着程云朔,她就只能仗着陆令筠了。
郁闷的秋菱往回走,迎面就遇上邢代容。
“呦,这不是秋姨娘吗?”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邢代容那儿。
昨儿她小意温柔的留住了程云朔,甭管同没同房,有没有叫程云朔原谅她,反正她已经成功了一大截。
只要保持这个进度,程云朔早晚得重新爱上她。
有了男人的撑腰,邢代容腰杆又硬气了。
“你这是去找少夫人呀?”
她眉头一挑,对着秋姨娘道。
今天正好趁着陆令筠不在,把秋菱收拾了!
“对呀,我来找少夫人请安。”
陆令筠没那么多规矩,平时不强制姨娘每日来站规矩,不过秋菱为了讨陆令筠开心,几乎每天都得过来刷个脸。
“你这跪舔的功夫真是好啊,平时舔少夫人可费心了吧!”
秋菱立马倒竖着眉,“什么叫跪舔,你会不会说话!”
“人家少夫人根本没叫你去请安,你天天往跟前凑,这不是跪舔是什么!怪不得是当奴才的!一副奴才样!”
秋菱被气得七窍生烟,“我是奴才,那我也懂规矩,你懂什么规矩!世子爷都去了少夫人那儿,你还上赶着勾引走,你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难怪勾栏妓院出来的下贱货!”
“你信不信我把你说的告诉云朔?!”
“你去说啊,你真当世子爷不在乎你那身份吗!”秋菱一梗脖子,如同伸长脖子进入进攻状态的大鹅,对着邢代容一顿啄,“就你那勾栏妓院出身的贱货,哪个男人会把你当回事,你还不要脸的见一个男人勾引一个,世子爷早就肠子都悔青了!”
“你知道你走之后,全府上下都多开心吗!是个人都在背后吐你口水,骂你脏,世子爷都叫所有人闭嘴,不许提你个烂货,要不是你死缠烂打,肚子有孩子,鬼会叫你进这个门!”
邢代容听到秋菱这一顿猛输出,当即脸就气得发青,她喘着粗气看着秋菱,眼看着骂不过眼睛一转溜,赶紧捂着肚子,“哎呦哎呦,我肚子疼,我肚子疼!”
“邢姨娘!”秋葵连忙上前。
邢代容更是表情到位的大叫,“我肚子好疼,孩子怕是要被她气掉了,快去叫世子回来!”
秋菱看到这儿,脸唰的一下白了,她想上去扶邢代容,被邢代容一把推开,“你还想害我!”
差点摔了个趔趄的秋菱也顾不上别的,她紧张的看着邢代容,“你别乱说,我可没有害你。”
“你休想逃!快去叫世子!”
正当值的程云朔被府上下人急吼吼的叫回来。
赶到月容阁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呼痛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代容!”程云朔三步并两步,冲进房里,就见邢代容躺在床上。
大夫在急诊。
“怎么回事!”
邢代容见程云朔回来,更是戏精附体,娇声怨道,“云朔!你可算回来了!”
“你怎么了!”
程云朔冲到她面前。
大夫在旁边道,“姨娘应是动了胎气。”
大夫是拿侯府月钱常年聘用的,其实邢代容没什么事,但是看程云朔这么紧张的样子,大夫多多少少都得说出点毛病来。
这年头大夫不光是为了看病,更是看人,得顺着府里面主子们的心意说。
程云朔听着大夫这么讲,当下脸就染上一层薄怒,“好好的,怎么回事!”
“她气的!”邢代容指着角落一脸不满惶恐的秋菱,底气十足,“她今天气我,还要推我!云朔,她就是想谋害我们的孩子!”
听到这种无端指控的秋菱赶忙辩解,“世子爷,我没有,是她先同我争吵,骂我是奴才,我才回了几句。”
程云朔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断案,“你难道不是吗!代容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好好的非要同她置气,不知道她有身孕吗!”
秋菱听到这里,豆大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满眼都是委屈,“世子爷......”
“你给我滚回你院子去!禁足半个月,不许出来!”
程云朔怒斥着。
秋菱听此,呜的一声捂着脸狂奔出去。
看她败走,邢代容心里可劲的畅快,就秋菱这种水平还想跟她斗,真当她宫斗剧是白看的!
她眼底的精光未散就对上程云朔的目光。
邢代容当即嘤嘤叫了一声,就往程云朔怀里一倒,“云朔,你可算回来了,刚刚真是气死我了,还好有你。”
程云朔看邢代容这娇柔模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感觉和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直性情的女孩不一样。
可到底邢代容怀着孕,他心里也是有几分偏心,轻声哄着,“你别动不动动气,你身子虚,孩子现在要好好养着。”
“嗯。”邢代容温柔小意的点着头,“我都听你的,可你以后要好好保护我和孩子。”
“我知道。”
程云朔终究还是难逃前女友的诱惑,一颗心更多的偏向她。
陆令筠从娘家回来就听到府里闹出的事。
“秋姨娘被禁足了?”
“是。”
陆令筠蹙起眉,“给我把今天见着事的人都叫过来。”
“是!”
不消时,今儿所有见着争吵的人都来到陆令筠面前复盘。
陆令筠在众人口中了解了事情经过。
她问着,“是邢代容先惹的事,骂的人?”
“对,邢姨娘先骂的秋姨娘奴才,还骂秋姨娘跪舔您......”
陆令筠眉头紧了两分,她继续问,“秋菱有没有推邢代容?”
“这倒没有,秋姨娘应该是想扶邢姨娘的。”
讲话的人都是府上的下人,邢代容人品差,府里也没人缘,大家都不屑跟她遮瞒。
陆令筠了解清楚事情后,脸上表情更加凝重。
她敲打了秋菱,叫她别动手,但是那个事精邢代容一样不是善茬。
秋菱不惹事,她也得惹事。
还有那个程云朔,偏心眼的男人连事情经过都不过问。
那个邢代容......不好好敲打敲打是不行的了。
看她怀孕,对她多宽容,可这侯府后院可是她的。
谁跳得欢,谁得挨两巴掌。
“跟我去月容阁。”
“是!”
陆令筠带着人去了月容阁。
程云朔下午回来后就没再去当值了,陪了邢代容一下午。
“今晚你也要陪我。”
“代容......”
“不行,孩子要你陪嘛。”邢代容撒着娇。
这时,一道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孩子又怎么了?”
邢代容听到陆令筠的声音,立马脸色变了一大半,就连程云朔的表情也端正了起来。
他们两人全都看向门口,就见陆令筠领着人来了。
“令筠,你回来了。”
“少夫人。”邢代容半边身子躲在程云朔后边,弱声弱气道。
“听说你今日又差点滑胎?”
陆令筠一脸关切的上前。
在程云朔面前,邢代容能肆无忌惮颠倒黑白,在陆令筠面前,她可不敢随便胡扯,“少夫人,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陆令筠自顾自坐下,淡笑着继续道,“听说是秋姨娘推的你?”
邢代容目光闪烁了几下,“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令筠,事情我已经处理了,把秋菱禁足了。”程云朔这时开口。
听着这偏心男人的话,陆令筠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既然世子已经处置了,那我便不再多说,就按世子说的办。”
她给够程云朔面子。
邢代容在后面听着心里底气又涨了三分,看来抓住程云朔是对的,程云朔说了的话,陆令筠也不能说什么。
她心里正得意着,就听到陆令筠继续道,“秋姨娘已经处置了,邢姨娘这边就由我来照料,世子先回去吧。”
邢代容听到这里一惊,她忍不住抓紧程云朔的手臂。
程云朔也看向陆令筠,“令筠,代容还要怎么处理?”
陆令筠看了他一眼,“邢姨娘这胎相一直不稳这可不行,从今天起,邢姨娘就交由我全权照料,直到她胎相稳了才行。”
她这话说得叫程云朔没有反驳的点,更叫邢代容后背绷直。
她死死抓紧程云朔的手,一个劲的冲他撒娇摇头,“云朔,我不要......”
“邢姨娘,”陆令筠开口道,“你不要不懂事,一次两次是我们疏忽,次数多了可就是你这个当娘的有问题了。”
这敲打得铛铛作响,昏头昏脑的程云朔都不免清醒几分,“代容,你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你自己料理不好自己,就得叫令筠看着。”
邢代容:“......云朔,那你照顾我嘛......”
“邢姨娘,世子爷如今是有差事的,哪里能每日寸步不离照看你。”陆令筠淡淡抬眸,转而看向程云朔。
“世子爷先回吧,邢姨娘这有身孕的,你老在她身边,总难免擦枪走火,为了邢姨娘和肚子里孩子的安全,这段时间你不要在月容阁过夜。”
邢代容撺掇程云朔给秋菱禁足半个月,那她就叫程云朔晚上都别来!
小样,再不敲打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邢代容听着陆令筠这掷地有声的话,更加无助的看向程云朔。
程云朔觉得陆令筠有道理,且他这段时间是不想跟邢代容过夜的。
他只是怜惜她,心里还是有芥蒂,芥蒂没解开,他不也不情愿那么快就原谅邢代容。
“也好,我这段时间正好很忙,令筠能照看你,我放心。”
听着这话,邢代容心凉了半截。
邢代容想哭闹,对上程云朔不复炙热的目光还是停住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程云朔离开这里。
程云朔走后,陆令筠看向床上郁闷半截的女人,她冷哼一声,“你是真的不记我说过的话,我是不是叫你安分守己。”
邢代容扭头看向她,也不知是因为程云朔不帮她带上怨气,还是知道自己有孩子能依仗,陆令筠这么说,她怒然瞪着她,“本来就是秋菱先惹我的!”
“真的吗?要我给你把人都找出来当面对质吗?我可不是程云朔,不会眼瞎的偏帮谁。”
邢代容听到这儿,一口气堵在心口,“那你想怎么样!想杀了我吗!”
“我怎么会杀你,我答应了世子要照顾你,便是要照顾你,来人,上药。”
陆令筠摆摆手。
霜红端着一大碗熬好的保胎药送上来。
“这是什么?”
“你今天不是动了胎气吗?我叫那大夫给你开了保胎药,从今天起,你每天早晚三顿,顿顿饭前给我把保胎药喝了!”
这可是陆令筠专门给邢代容准备的保胎药,加量加份,还把里面一些利口的甜味药都去了,不给她尝到一点甜头。
邢代容看着这么一大碗黑乎乎的药,她连连拒绝,可哪轮得到她拒绝,陆令筠身边带的大嬷嬷一左一右,摁得结结实实,扣开她的嘴,哗哗往里灌。
一满碗苦不拉几的药下了肚,邢代容也安生了。
陆令筠看着趴在床边哇哇吐,一脸苦样子的邢代容,起身道。
“我这人也是公正,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二人争吵,秋菱也不是无辜的,不过她已经禁足了,那么她禁足几天,这药你就给我喝几天。”
“春禾,这几日,就留你在这里给我看着邢姨娘喝药。”
“是。”
陆令筠说完,便带着人走了。
她走后,差人去了一趟禁足的秋香院,她人没去,就是给秋菱带句话,告诉她邢代容在她禁足几日陪她喝药。
她犯不着亲自去安慰秋菱,把邢代容敲打了就是给她最好的安慰,况且,与她争执,秋菱也是有问题的,也得叫秋菱自己长长记性。
最起码她得有清楚的认知,那就是程云朔是个偏心的,她惹邢代容,讨不着半点好。
想与人斗最重要是看自己有什么本钱,她没宠爱没背景,总是急吼吼的硬刚,这就是蠢!
陆令筠这一收拾,邢代容安生了好几天。
一晃半个月。
秋菱规规矩矩的站着,不敢说话,眼底的委屈之色越发浓。
瞧着她那样子,陆令筠把茶盏放下,“你还怨我?”
秋菱头一垂,“奴婢不敢。”
讲真,陆令筠作为当家主母,已经是豪门大户里顶顶宽容的了,哪家的主母太太对小妾有她这么宽厚。
过于嫉妒苛待小妾的不讲,绝大多数的主母都是得小妾每天过来站规矩,吃饭要在旁边伺候着,夜里还得来给主母洗脚,丫鬟小厮能干的活不叫丫鬟小厮干,偏偏指使着小妾去做,时不时来些磋磨克扣。
敢惹是生非的,家法处置都是轻的。
陆令筠对自家后院的姨娘们,真真是仁善宽厚。
她鲜少给她们立规矩,府中份例日例从来不会苛待,时不时还给她们一些赏赐。
都不用和别的主母对比,就同她婆婆秦氏比,陆令筠这御下的慈爱已然显而易见。
老侯爷那些姨娘们可没过过秋菱邢代容这种好日子。
秋菱哪不知道自己碰上个好主母,程云朔罚了她,陆令筠回来给她出了口气,哪里能怨怼于陆令筠。
就是,就是......
“行了,世子这次处事确实偏心。”陆令筠一语道出秋菱的委屈。
她在秋香院禁足半个月,大半时间都在委屈程云朔的偏心,她一整颗心没有半点保留的给程云朔,从小十几年的感情,就叫他那样糟践,她是丫鬟奴才不假,可程云朔真就对她没半点感情吗!
“少夫人。”秋菱嘤的一声啜泣起来,“我伺候世子爷十几年,到头来连个背叛过世子爷的女人都不如,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好了好了,”陆令筠看她嘤嘤哭个不停,赶忙叫她坐下来,“都知道你受了气,那邢代容我已经收拾过了,你日后不要同她争论,出了任何事只管找我说就是了。”
秋菱还是哭,“我不会再同她争了,没意思,她有孩子,还有世子的宠爱,她就是比我强,以后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再气我我也不说话。”
她一副心死如灰。
陆令筠叹口气,“回头我叫世子爷去你那儿坐坐,你不用这么委屈。”
啜泣中的秋菱摇着头,她扬起汪汪泪眼定定看着,“不是的,少夫人,我已经看清楚了,我指望世子没有用,我也不想指着他了,日后,奴就好好跟着少夫人,一辈子伺候您,跟着您到老!”
陆令筠:“......”
秋菱这是看破了程云朔,什么破男人,什么破情爱,哪里有少夫人香!
与其跟邢代容争那么一两分微薄的宠爱,倒不如就跟陆令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