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这邢代容到底在捣鼓什么呢。
次日一早。
陆令筠见到了换上金吾卫服饰的程云朔。
他病了有些日子,如今是彻底好了。
不但病好了,整个人看起来也跟以前不太一样。
往日意气风发,少年气十足,经此一事,竟然沉稳了许多,眉间都带上了两分成熟味道。
“世子。”
“小筠你来了。”
程云朔同陆令筠也熟络了不少,不过和对秋姨娘不同,他对着陆令筠,依旧是客气十足。
两人就算单独相处也不像夫妻,就像是老朋友。
“世子身子好了就好。”陆令筠冲他淡淡一笑。
“天冷了,你也注意添衣。”程云朔冲她一笑。
陆令筠陪着程云朔出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程云朔很喜欢跟她相处的感觉。
因为,从来不累,谈什么都行。
将程云朔送出门后,陆令筠转身回府,“夏妹,你哥哥出发了吗?”
“去了,已经去都尉府举报了。”
陆令筠听到这里淡然笑着。
她叫冬生把罗恒郊外天天放鞭炮的事儿举报到都尉府去了。
刚好程云朔作为金吾卫,他得管这个。
陆令筠得了悠闲,往回走,迎面遇着出来的秋菱。
“少夫人。”秋菱见着她,喜笑颜开的迎上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陆令筠问着。
“出去逛街。”秋菱一脸讨好,“少夫人,我这几天听说街上多了一个新东西,叫什么肥皂的,比咱们府上的皂角好用多了,洗了衣裳还留香,咱们一起去街上看看吧。”
“行呀。”
陆令筠又没别的事,一起去瞧瞧新东西也不错。
她叫侯府备上马车,同秋菱一起去街上逛逛。
很快,马车到了东大街。
东大街卖的东西都是全京城最贵最好的。
平常来这里闲逛的也都是京城里贵妇们。
陆令筠同秋菱一起下马车,一家人满为患新开的杂货铺子吸引了她注意。
“对,就是那家店!”秋菱兴奋的指着那家店。
“新大陆百货?”
陆令筠念着这个招牌。
这名字就取得新鲜新奇,这个时代大多数店铺以掌柜或者东家的姓加上行业命名,比如赵记客栈,刘记布庄,或是以地名命名,比如湖州大馄饨,柳州粉丝之类。
高雅一些的叫个斋,阁,楼,堂缀上卖的东西,比如宝芝堂,雅书斋等等。
再就是最为常见的聚福,聚宾,喜客之类的吉祥词搭配自家的酒楼饭馆,不一而足。
唯独面前的新大陆百货叫陆令筠眼前一亮。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名字。
而看这名字的组合竟然有几分之前邢代容搞的自助餐厅的味道。
“有意思。”她一笑,带着秋菱和两个丫鬟一起进店。
刚步入其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气。
售货小厮围着几个衣着鲜亮的女子热烈的讨论着,“就是这款肥皂,如今可火了,全京城名媛贵妇都在用。”
“轻轻一搓,污渍就很快洗下来,不像之前那些皂粉,搓洗几遍都不掉,咱们那些昂贵的真丝锦绣就得用这个。”
“真这么好用吗?”秋菱凑上去开口问道。
小厮看了秋菱一眼,只见秋菱穿着绣花的缎袄,头上戴着一根金簪子,腕上亦有金镯子,这装束起步就是大户家的女眷,一般的小富户都不一定穿得起她身上那缎袄。
因为穿金戴银这词真不是一般的份量。
一些门户小了点的女眷,乃至一些清流官宦人家的主母都不一定能从头到脚,头面,佩饰,衣裳,鞋袜全都用着份量不轻的好物件。
秋菱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顿时,他放下其他几个小客户,冲着秋菱嬉笑道,“真的,姐姐,像你身上这种缎袄不经揉搓的,用这个,过一遍水搓一下就能干净。”
“你买这种带花香的,这种用完还留香!一两银子一块。”
秋菱听完转头欣喜的看向陆令筠,“少夫人,就是这个!”
陆令筠在后面看着微微一笑,“那就买。”
有点小贵,但是陆令筠也愿意尝试新鲜东西。
得了同意的秋菱立马高声道,“伙计!你们这个肥皂给我包起来,我们要十块。”
“好嘞——”
小厮话音还没落,这大单生意眼看要拿下时,一道脆亮讥讽的女声在柜台后面响起。
“我们不卖你!”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穿着藕粉色长裙,上身着了一件桃红色马甲的年轻女子从内屋走出来。
她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头上只有一个珍珠银排簪,腕上戴着一个翡翠镯子,但是看品相,种水质地都很一般,只是一个廉价的样子货。
实在算不得昂贵。
不过这个女子在店里的地位似乎挺高,她一出来,大单生意要黄的伙计都立马闭嘴了。
得罪不得。
在众人的注目中,年轻女子停在秋菱和陆令筠面前,冲她们一笑,“呦,这不是宁阳侯府的少夫人和秋姨娘吗?”
说这话的正是邢代容。
邢代容语气不善,秋菱毫不客气怼着,“呦,这不是当初飘香阁的邢姑娘吗?”
听到飘香阁三个字,邢代容火气又蹿了上来,她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秋姨娘许久不见,还是这么一副奴才样子呀。”
“彼此彼此,你个不要脸的娼妇逃奴,可没比我强多少。”
邢代容被气坏了,“呵!你这张贱嘴真是欠撕,陆令筠,你还不赶紧管管你的狗,要不然小心我打狗不看主人!”
“诶!你才是.......”秋菱气得扬起手。
这时陆令筠叫住了她,“好了,秋姨娘。”
她一开口,秋菱不情不愿的放下手。
见她吃瘪,邢代容就开心了,“哼,狗就是狗,还说自己不是奴才。”
眼看着秋菱又要发火,陆令筠也有了几分不耐,“邢姑娘,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的店,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这是你的店?”
“当然,这家店是我的,我的生意可好了,我研发的肥皂满京城热销。”邢代容一脸得意,满脸都是离了你们她照样过得极好的炫耀。
更有几分期待在她们眼里看到震惊和后悔。
可惜,陆令筠依旧淡淡微笑,“那恭喜你了。”
她没什么回应,邢代容嫉妒深深的盯着她,“我可不像某些人,归根结底,就是一群寄生虫,什么才华都没有!”
这时秋菱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某些人靠床上的才华,从一个男人床上到另一个。”
“你找死!”邢代容再也忍不住了,扬起手就要打秋菱。
这时一只手稳稳抓住她的手臂,陆令筠紧攥着她的手,冷着眼看她,“你要干什么!”
“你听到她说什么吗!她羞辱我!”
“那也轮不到你教训她!”陆令筠冷冷的把她手甩了回去。
被甩开的邢代容气急败坏的看着陆令筠,“你知道我现在是谁吗?”
“谁呀?”陆令筠淡然的看着她,“哪位府上的小姐或是夫人?亦或是姨娘?”
“罗恒说了会娶我为正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邢代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骄傲,“到时候我的身份跟你一样!都是当家主母!陆令筠,你就守着程云朔那个渣男吧!”
陆令筠看着她,淡淡一笑,冲下人挥了挥手,“我们走!”
陆令筠走了,上了马车后,秋菱依旧通红着一双眼睛,憋着委屈。
陆令筠不由哄道,“好了,不委屈了,改明儿我再找人给你寻来肥皂。”
“我才不要那个女人的东西!”秋菱冷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她,她一个青楼出身的妓子,世子爷和少夫人您都对她那么好,她还那么狂妄!真是欠揍!”
“好了,这世上的事儿日子都长,慢慢看着。”陆令筠捏捏她的脸,“我带你去买点胭脂水粉,开心开心?”
秋菱听到这儿委屈一扫而光,“那少夫人得多给我买些。”
“行,都依你。”陆令筠好脾气道。
她带着秋菱去逛了脂粉店,给她买了不少新款脂粉,自己也添了几盒,两人都逛得开心后,便回了府。
回府后,她主动将今天遇到邢代容告诉程云朔。
程云朔听到邢代容重新开了店,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同她那些争吵说要当罗恒正妻,她倒是没说,因为,他肯定听过了。
程云朔最后只跟她说,以后不用同他讲这些,便回了他自己院子。
陆令筠看到这儿,觉得程云朔好像已经开始放下邢代容了。
她没问他今天探查的事儿怎么样,第二天却是听到冬生传来的罗家消息。
邢代容又被罗家送回罗恒之前那个别院了。
陆令筠听到这儿,轻嗤一笑。
这有些人真是不知道眼睛怎么长的,能眼高于顶这么多。
她昨儿在百货店公然挑衅她,宣扬要成为罗恒的正妻,这叫罗家人怎么看她?
且不说她身份低,还不是个清白女子,就算她没跟过程云朔,也不是青楼出身,罗家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她公开就这么宣扬了,简直是在给罗家招惹笑话。
杨氏哪里是他们,会惯着她,丢去别院都是轻的了。
“叫你哥哥这两天多盯着罗家别院和郊外。”
“是。”
又是两日。
程云朔最近越发的忙了。
冬生也给她带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少夫人,我哥说世子爷今天带人把郊外那片地方给查封了。”
“噢?”
陆令筠听到这儿,知道大事一定发生了。
此时,罗家郊外。
程云朔领着一大群金吾卫,将这片地方围了起来。
管事的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官爷,出什么事了?”
“有人举报你这里制造危险物品。”
这年代是有火药的,火药如果做爆竹倒是可以民间加工,但是火药类的武器都是由官方管控,不允许民间私造,查出来都是死罪。
程云朔调查了好几天,确定了这个地方并不是做爆竹的。
他们并不往外卖爆竹,也不告诉任何人他们做什么。
程云朔越调查越奇怪,便申请调查令过来查封检查。
“我们,我们是做爆竹的!”管事的战战兢兢道。
“查!”程云朔一挥手,手底下的金吾卫立马破开他们的大门,往院子里冲。
管事的见此不由皱紧眉头,他连忙给手下使眼色,手下人小声道。
“已经通知小公子了。”
“东西呢?藏好了吗?”
“藏好了。”
小厮刚说完,一队金吾卫就跑出来大叫,“找到东西了!”
小厮:“......”
管事恨不得吃了他,“你这叫藏好了!”
“我哪里知道他们这么厉害......”
管事简直要气疯,狠瞪了他一眼,连忙笑着跑上去,“官爷,官爷......”
“你们这是什么东西!”程云朔看着一个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疙瘩,皱紧眉。
“这是我们研究的新爆竹......”
“你家爆竹长这个样子!”另一个金吾卫睨着他。
“官爷,我这真的是爆竹!”
程云朔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东西,他丢出去一个黑疙瘩,“是爆竹你就放给我们看!”
“这......”
“快!”
程云朔他们都不是好糊弄的,所有金吾卫严肃着脸看着他。
被赶鸭子上架的管事只能硬着头皮,“好!”
抱着火药的管事心里顿时七上八下,慌得要命。
完了完了,他们私底下搞火药的事要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虽然这个铁疙瘩的实际威力他还没检测过,但是他们主子带来的那个女人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史无前例最强的火药!
一旦问世,绝对让罗恒名扬四海。
但罗恒还没名扬四海就被发现,这可......怎么办!
要是他们发现他们在私下研究火药,肯定是要被砍头的!
“快点!”
程云朔带着人散开,在边上厉声催促着。
“再不快点,你们全都给我去牢里!”
噌的一声,一群金吾卫都拔出了寒刀。
在刀光中,管事一咬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打开火折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引燃了面前的火药。
“砰——”
爆炸声响起。
一盏茶后,所有金吾卫都撤离了这片地方。
他们刚走没多久,罗恒便骑着马飞快赶过来。
他赶过来后,看到几乎还是原样的火药场微微一怔,不是说金吾卫来了吗?
“人呢?”
刚刚引燃火药的管事走上前,“走了。”
“嗯?”罗恒不解,“他们没发现我的东西?”
“发现了。”
“那为什么走了?”
管事抬起头,同样一脸震惊,“因为小公子,这分明.......就是一堆爆竹!”
管事无语的把手上的东西摔出去。
罗恒:“???”
又一盏茶后,管事当着罗恒的面,亲自将邢代容教给他配方做出来的火药点燃,一阵爆炸声响过后,罗恒震惊的看着面前漫天硝烟,但是地上连坑都没有几个,威力连鞭炮都不如,甚至还有大量哑炮的东西......
这......这就是传说中威力十足,能轻松炸破城池的火药?!
这是什么啊!
鞭炮都不合格啊!
罗恒骂道,“呸!那个婊子骗我!”
他扭头怒气冲冲上马,转身去找邢代容。
“嗯?”陆令筠不解。
“少夫人,我哥说,世子爷他们把那片地方围起来后搜查,没一会儿就搜出一堆黑疙瘩,管事的说那些就是鞭炮,世子爷不信,叫他们点燃,你猜怎么着?”
“还给我卖关子,快说。”陆令筠戳着夏妹的小脑瓜。
夏妹扑哧一笑,“我哥说啊,他们那些黑疙瘩噗噗噗的炸,就跟窜稀的鞭炮一样,光有烟了,连响都没几个!”
陆令筠:“......”
“也不知道那些人在搞什么,天天神神秘秘的,最后搞出来一堆连鞭炮都不是的东西。”夏妹笑得前仰后合。
陆令筠看着她的笑,嗤的一声也笑了起来。
她看人一向准,那光会打雷不会下雨的邢代容还真是没叫她失望。
她说她浅薄,真不是故意扁她,那姑娘肚子里应该是有些新鲜东西的,但绝对只有最上面一层薄薄的皮毛,多一点深的都不曾钻研。
“这就是你给我,能叫我扬名立万的神兵利器!”
罗家别院,一个黑疙瘩被摔在邢代容面前。
正在院子里喝下午茶的邢代容懵了一下,很快她就想到了,“炸药你做出来了?”
“呵!还炸药,你这能炸谁!”罗恒看着邢代容还浑然不觉的脸,“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会信你这种女人说的话!”
“不可能!”邢代容站了起来,非常笃定道,“你按照我的配方做的吗!”
罗恒冷笑一声,“一硫二硝三木炭,对吧!”
“没错!”
邢代容坚定无比,一硫二硝三木炭,她绝对没背错的。
这就是火药的最佳配方!上过初中化学的都知道!
瞧着邢代容还是那副笃定认真的模样,罗恒此时只觉得不是邢代容是傻逼,而是他是傻逼!
他怎么会跟程云朔那个傻子一样,相信邢代容这种满口胡言乱语的女人的话!
因为她一句话,把她偷带出来,还被她骗的去搞这劳什子炸药,自己现在就跟笑话一样可笑!
邢代容看着对面呼吸急促,一脸被耍了的罗恒,她重新捡起那个铁疙瘩,认真道,“只要按我的配比,绝对不可能出错!”
“那你就自己试试!”罗恒直接掏出一个火折子给她。
不信邪的邢代容看到火折子,直接打开,将引线点燃,然后就把铁疙瘩一抛,“快点躲起来!”
“呵!躲?”罗恒一把揪住要躲进房里的邢代容,就让她当场看。
“你干什么,很危险的。”
“就这么点破烟,连个响都没有,你躲哪里去!”
随着罗恒的话落下,那个被引燃的铁疙瘩发出咻咻的燃烧声音,大量滚滚浓烟从其中冒出来,但是浓烟之中并没有邢代容预想的轰然爆炸声音。
邢代容不可置信的看着被烧得浓烟滚滚,里面只发出噼啪噼啪砰砰砰的小鞭炮爆炸声音便很快偃旗息鼓的炸弹,她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你还有脸问怎么会这样?”罗恒怒不可遏,“我们就是照着你的配方,按照你那什么一硫二硝三木炭的比例,为了比例精准,我每个成分都是叫他们反复称量十几遍做的!”
邢代容听到这里,怔怔然看着燃烧完了的火药,嘴里更加不解,“不可能啊,不可能啊,书上明明就是这么写的,我不会记错的,这明明就是火药的配方。”
邢代容确实没有背错。
但是,她背的是化学式!
一硫二硝三木炭是火药的分子化学式,(S+2KNO3+3C=K?S+N?↑+3CO?↑),可实际制作火药配方是要根据分子式里分子质量重新计算的,即真正的火药配比是硝酸钾约75%,硫约10%,碳约15%。
自从火药被研发出来之后,火药的配比就一直被修改,已经更迭了无数代配方,在古明朝时期,化学分子式还未研发出来的时候,古时就已经配比出了最接近化学式比例的黑火药。
然而即便邢代容把黑火药配方背出来,这依旧不是火药的最佳配方,欧洲在之后发现了硝才是火药爆炸的主要成分,他们调整硝的比例达到百分之78甚至更高,制造出爆炸威力更强的炸药。
当然,这一切,邢代容真的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背的只是化学式,也忽略一堆现实细节,怎么可能造出火药来。
她脑子里有东西,却只是纸上谈兵,实际应用起来,比她原来想着自助餐能挣钱还天马行空。
她震惊的看着自己信心满满搞出来的东西,仍然不敢相信,她拼了命的找理由,“是不是你们的硝没有提纯?硫磺杂质多?木炭放少了?”
“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邢代容脸上。
怀疑人生的邢代容逐渐被拉回现实。
“你还给我演戏!”
“罗恒!”被打了的邢代容都不生气,反而更加慌张的抓紧罗恒,带着乞求般的目光道,“你再试试看,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再试试看啊!”
人这种生物确实奇怪。
她在程云朔面前,就从来不会这样,即便是搞自助餐破产,泼了他水,她依旧可以随意跟程云朔发脾气,理所应当的想着他还是该哄自己。
可如今在罗恒面前,他要多卑微有多卑微,生怕他不再给她机会。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罗恒一把把邢代容甩开。
自从把她带回来之后遇到的这些事,与程云朔撕破脸,坏了他维系的人际关系,被父母责怪,以及一堆暗地里的嘲讽,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一样,被邢代容骗得团团转。
为了她,他可是在他父母那里夸下了海口,他母亲不止一次的用奇怪眼神看他,跟他讲邢代容有多让罗家丢脸,还嘲讽他是不是瞎了眼昏了头信他,而今,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相火辣辣的打他的脸,气得罗恒再也不装温柔公子,暴露了残忍本性,他看着到现在还在嘴硬不相信叫他再试的邢代容,抄起桌上的盏碟托盘,狠狠的打她。
当天下午罗家别院传来凄厉的惨叫。
邢代容被罗恒打了一下午,也就是邢代容叫的声音太大太惨,把隔壁邻居们全都吸引过来敲门,罗恒才作罢。
气头上的罗恒根本不管邢代容,打完人把她丢在别院里,就自己回去了。
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不但如此,还把院子里几个下人全都带走。
一副任邢代容死活的样子。
因着邢代容当时是偷着跑了的,她自己还是自由身,并没有奴契贱籍,当初跑到罗恒那里去后,还同程云朔撕破了脸,所以罗恒根本不在乎邢代容怎么样。
没有人会在乎她。
杨氏能看到她后,无所顾忌的打她,罗恒把她保下来,依旧每日冷眼待她,整个罗家上下都不待见她,就是所有人都知道,邢代容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她从宁阳侯府逃离的一刻,便再也不可能有人给她主持公道,给她撑腰。
可偏偏,只有她不知道。
她作了一场,闹了一场,在罗恒的暴打之下,终于是看清了这个时代真正的样子。
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风花雪月,她作为穿越女能肆意翻云覆雨,快意人生的地方。
也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现实,也知道了,她在这个世界和以前的世界一样,都只是一个渺小无比的人,没有半点特别。
次日一大早,陆令筠就被小厮急促的通报吵醒。
“少夫人!大事不好了!”
天刚刚泛着鱼肚白,陆令筠刚从床上醒来。
霜红站在门口,“你干什么!大早上急急忙忙,主子还在睡觉!”
“霜红姑娘,真的出事了!”小厮是侯府的人,他急急忙忙指着门外,这时,房门开了。
陆令筠披着衣裳从里面出来。
如今已入十月,秋霜露重,天气寒了。
“怎么了?”
“少夫人,那位,她又回来了!”
小厮指着门口。
“哪位呀?”
“就是以前摇光阁的邢姑娘!她一身伤的倒在咱们府门口!门房说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早上刚开小门就瞧见了!”喘匀了气的小厮一口气把话说完。
“这种事还跟我们少夫人说什么!她又不是咱们府上的人,还是个逃奴,把人打发走!”春杏一脸不悦的从旁边房间出来。
“就是,那个女人死在外面最好,做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事,让咱们侯府蒙羞!”小薇也不满道。
陆令筠听着这些话,只问道,“算了,我去看一看。”
待得陆令筠穿戴整齐到了大门口,便见程云朔已经到了门口。
看样子就知道,小厮们还是第一时间去找的程云朔。
趴在门口的邢代容一看到程云朔便呜呜大哭的扑上去。
“云朔!”
她此时的模样实在狼狈可怜,整张脸都被打肿了,披头散发,嘴角还有衣袖上有好几处血迹,她红肿着一双眼睛,就跟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的去抓程云朔的裤子。
程云朔没动。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冷冷吐出一句话,“罗恒打你的?”
“嗯。”一声呜咽,邢代容哭得更狠了,眼泪鼻涕一起落下,“云朔!我知道错了,那个罗恒他用木头托盘打我,砸我的头,他不是人,他就是一个畜生,我知道错了,我知道全世界只有你对我最好!我以后再也不跑了,我知错了!”
她痛哭声里,程云朔冷漠的拔了腿,向着府外走去。
“云朔!云朔!”
邢代容死死抱住他的腿,然而等来的只有毫不留情的一脚蹬开,程云朔翻身上马,走了。
门口过来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解气。
“世子爷好样的!”
“早就该这么对她了!”
“世子爷这次是真伤了心,再也不管她了,也是她活该!”
陆令筠听着这些话,看着程云朔上马远去的背影,眸色淡淡。
她若是没猜错,程云朔十有八九是去找罗恒算账了。
“云朔!你真的不爱我了吗!”邢代容趴在原地声嘶力竭大叫。
怕是真的没多少了。
程云朔就算是去找罗恒算账,打他一顿,其实也跟爱没什么关系。
“呦!这不是未来的罗小夫人吗!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这时,秋菱也带着人过来了。
秋菱看到落魄得不得了的邢代容,脸上甭提多开心,“我明明记得几天前,你可是得意洋洋跟我们说,你要当罗家的正头夫人的!怎么,被罗家休弃了,不要了?唉,怎么回事啊!罗家怎么回事啊!”
“还有,你怎么又来我们这里哭喊啊,你刚刚莫不是在叫我们世子爷?是不是还在不要脸的问爱不爱你?哎呦呦,你是怎么有脸问出的这话啊!你该去找你的罗小公子啊!他不是爱你爱得不计较身份,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做正妻吗!”
在秋菱一声声的输出中,一身伤痕痛苦欲绝的邢代容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啊!我可没动她!你们全都看着了!别叫她赖上我!”秋菱看她昏死,赶紧道。
在旁边看戏的陆令筠浅笑着摇了下头,“行了,别说了。”
“少夫人......”
陆令筠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邢代容,“把人先抬回去吧。”
“是。”
邢代容被重新抬回了侯府。
只是这次,不是进摇光阁。
陆令筠给她安置在侯府客房里。
她请了大夫上门来给邢代容看。
秋菱坐在她院子里,叽叽喳喳,“少夫人,你还管她作甚!”
“世子都不要她了,根本都不看她就走,这还不表明态度吗?”
“就她做的那些破烂事儿,哪里还配进咱们府的门!”
就在秋菱极为不满邢代容进来,还请大夫给她瞧病的时候,瞧完病的大夫进来通禀。
“少夫人。”
“怎么样了?”
“那位姑娘身上都是皮外伤,就头部伤得狠了些,不过养养会好的。”
“少夫人,她既然没有生命之忧,赶紧把她打发走吧。”秋菱嘟囔着。
下一秒,又听得大夫道,“只是,我发现病人还有一事。”
“什么事?”
“病人已有一个半月身孕。”
不单是秋菱震惊,陆令筠都忍不住一惊,“她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