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日常by周大白
周大白  发于:2024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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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这老三还挺有本事的,叫人家勇毅侯的外孙女,江南漕运总督的女儿痴情于他。
若是换了旁的普通人家女子,她顶多叫陆令筠按中等规制给程秉志安排一份聘礼就罢了。
柳羡羡家门第高,她不再多给点撑场面,定然是会委屈了人家姑娘对程秉志的一片深情!
秦氏说着间,就叫自己现在伺候的贴身丫鬟拿出一张单子。
这是她昨儿在确定了柳羡羡心意后,从她私库里拿出来的东西。
“你念出来,叫亲家听听。”
“是。”
“镶红宝石玛瑙玉如意一对,兰花草白鹿螺钿妆匣一对,九色鹿霞光螺钿掐金丝垒彩宝衣柜一对,龙凤呈祥骨瓷碗碟一套,凤凰呈祥锦被面两床,鸳鸯蜀锦水莲玉枕一对......”
小丫鬟唱着秦氏给贴补的聘礼单子,每念着一个名字就叫下头的程秉志心头颤一分。
这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就跟当日他听着他大姐姐出嫁时,侯府大管事唱的名单一般!
如此奢华,如此富贵,如此......发了!
真的跟他娘说的一样,只要他能讨好他祖母,他若是婚嫁,她定然会给重礼!
这些东西......全都要是他的了!
程秉志傻乐着,一旁的柳羡羡等人则是一样吃惊。
就连陆令筠也免不了眼睛一亮,秦氏这一次给孙子下聘,也太重视了吧!
虽说是给程秉浩定亲,他是家中极有出息的孙子,聘礼等级肯定是不会小了,不会比给程簌英的少,可嫁女和娶妻还是有点区别的!
她给程簌英贴补嫁妆,是给出去的,怎么贴补都是祖母的一片心意,可程秉浩这是娶妻!他的事是整个侯府的事,秦氏想隆重一些,这些都可以走侯府公账,哪里用她单独再来一下,用她的私库给聘礼。
侯府给自家少爷下聘哪里能委屈了!她这哗啦啦一番如此隆重,就跟侯府不用出了似的。
最重要的是,秦氏怎么不跟她商量一下!
秦氏自然不能跟她商量,毕竟程秉志是外头的孙......陆令筠她想给多少给多少,她很难插嘴说两句了,便是想要体面,只能她给!
“祖母,你这给的也太多了吧!”
第一个说出来的还是程秉浩。
他听着滔滔不绝的聘礼单子,忍不住开口了。
秦氏听到这儿,看了他一眼,“你莫要眼红,你且放心,祖母不会少了你和你大哥的!”
秦氏给程秉志的都是压箱底的老东西,真正值钱的金银,庄子铺子这些她都是留给两个大孙子的!
她还分得清!
程秉浩:“???”
“祖母,你还要给我什么呀!”他不解道。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事回头再跟你说!没看祖母在给你弟弟定亲吗?”秦氏不满道。
程秉浩这一回是彻底傻了眼!
秦氏最后那一句话就跟一个打雷一样,叫现场所有人一惊。
程秉浩被震惊得外焦里嫩,嘴里吐出三个字,“我弟弟?”
“是啊,二哥!”程秉志这时志得意满的站起来,他眼底的喜悦都要抑制不住了,“你不要嫉妒了,这些都是祖母给我的!今儿是祖母替我聘柳羡羡!”
程秉志的话音落下,只叫被震惊的众人全都回过神来。
柳羡羡更是登时站起来,满脸震惊抗拒道,“谁要嫁给你了!”
“羡羡你啊。”程秉志看着她,“我祖母昨天不是给你说好了吗,为我向你提亲,你答应了啊!”
“我,我......”柳羡羡立马看向秦氏。
而坐在上座的江氏这时也看向秦氏道,“不对呀!我们羡羡明明要嫁的是秉浩啊!”
“是啊,祖母!是我要娶羡羡!”程秉浩这时也急忙质问着秦氏。
被现场一群人质问的秦氏脑袋一懵,“不,不......”
她脑子一片糊涂,说了两个字之后,便是撑着心口像是一口气顺不上来。
陆令筠见她这样,她立刻出声道,“母亲,你别急。”
她叫下人赶紧把秦氏一直喝的滋补汤药送上来,给秦氏缓缓喂下,等她顺下这口气之后,她才满脸担忧道,“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秦氏这时感受着众人目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陆令筠继续道,“母亲,羡羡和秉浩他们俩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我们都当是他们俩定亲,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呀,祖母,我心悦羡羡,要娶她为妻。”程秉浩站出来道。
“没错,秦奶奶,我与秉浩哥青梅竹马,此生我只愿嫁他一人!”柳羡羡也站了出来,她站在程秉浩身边,眼神无比坚定,两人宛若一对璧人。
秦氏看到这一幕,尤其是柳羡羡的话,刹那间便是想到之前她那些羞涩意向和一些奇怪有出入的话。
她顿时想明白了!
她叫程秉志这混账给骗了!叫她误会了!
令她做了一回儿丢人至极的事!
“程秉志!”秦氏怒拍桌面,“你怎么跟我说柳家小姐对你情根深重,对你钟情无比!”
被点名的程秉志吓了一大跳,所有人唰的全都看向他,而他这时道。

柳羡羡叫她这一指,莫名其妙,“我,我几时喜欢你!”
“你狡辩什么,你要是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一直冲我笑!”
柳羡羡:“!!!”
“你是秉浩的弟弟,我见着你,冲你笑一笑怎么了?”柳羡羡说着转头看向其他人,“我也对婶娘,秦奶奶,还有秉浩的大哥笑过,难道我喜欢所有人吗!”
她这个解释并不能说服程秉志,程秉志冷哼一声,“姑且信了你这话!可你还替我说话,我二哥欺负我的时候,你叫他别欺负我,你若是不喜欢我,能说出这话来吗!”
柳羡羡:“......”
柳羡羡竟然无力同他争辩......
这都是什么奇葩鬼才,旁人替他说两句话,就是看上他了,还如此的自信!
程秉浩这时听得又气又恼,“程秉志,你有病是吗!”
他怒拍一下桌子,直接站起来,“有病赶紧去看病,再在我们面前胡说八道,我今天打得你满地找牙!”
程秉浩的话立马叫程秉志一缩,柳羡羡更是又气又恨的站在程秉浩身后,义愤填膺的看着他。
程秉志见到这一幕,心里甚是气恼。
怎么这些小贱人一个两个,明明都是她们先勾引的他,最后全都不承认!
此时即便是畏于程秉浩的威压,他也要给自己鸣个不平。
“可你曾不惜名节,生怕我受罚包庇我,你没得解释了吧!”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程秉浩背后躲着的柳羡羡。
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等她后头嫁给了他,看他怎么收拾她!
而柳羡羡听到程秉志这句话,整个人直接懵了,“我什么时候不惜名节,生怕你受罚包庇你......”
程秉志这话说得就跟她私下跟他有了不得的私情一样,又是不惜她的名节,又是怕他受罚,这怎么可能啊!
“就是上次送酸梨!你们把我赶出去,我把那篮酸梨全都砸侯府后门,一个砸着了你,你一见着是我砸的,立马叫丫鬟闭嘴别叫人,你这般护着我,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程秉志盯着柳羡羡,好似一下子揭穿她心事,置她死地!
他确实成功了,成功的戳着了柳羡羡的肺管子,她叫程秉志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指着如此自信笃定的程秉志,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屋里头其他人是把事儿全须全尾听了个明白。
江氏的脸色顿时就一言难尽,看着面前这个矮胖子就跟看一个傻子一样!
怎宁阳侯府三个孙子,老大老二全都出息,就这老三傻的跟没脑子似的!
果然还是要看谁带出来的,不是陆令筠教养过的,跟着姨娘长大的完全就废了!
陆令筠听着程秉志这番理直气壮的话,她终于是看明白了程秉志的心思!
这眼皮子浅又没半点才能的蠢蛋真是叫他姨娘给惯坏了!
在他看来,全世界的人就该围着他转,他就是天下的中心!
但是他又被侯府给赶了出去,一堆人瞧不起他,这叫他又是自大又是自卑。
外头人骂他贬低他,他是多一个屁都不敢放,可但凡有个女子冲他笑一笑,或是表达一丁点的善意,在他眼里就自动划归到他姨娘那个档位上去。
这些女人就是跟他娘一样!爱他爱得不行!
若不是因为爱他钟情于他,她们怎么可能会对他这种贱皮子好!
她心下思绪万千,更是在这个时候看明白了他对徐茵茵和李守业的事儿。
她这时都不用去寻证据,万分笃定,传谣言报复徐茵茵和李守业就是他程秉志!
他这蠢蛋非但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还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得紧!叫他受挫了,他一定会用阴毒下作的手段报复回去!
实在是个又蠢又坏的混球!
在场所有人都叫程秉志这蠢坏贪婪的逻辑气得不行,可气得最厉害的还是秦氏!
她听着程秉志这一番发言,只觉得气血全部上涌,冲得脑壳子发昏。
自己真是年纪大眼瞎了啊!
怎么就着了这蠢货的当,信了他嘴里的糊涂话!
他说柳羡羡对他情根深种,对他情有独钟,她就真的糊里糊涂的信了,还给他操办了!
如今这闹得这么大一个乌龙,还是当着外人的面,秦氏只觉得自己半辈子的英名都叫他毁了!
没脸了啊!
丢脸丢大发了啊!
“祖母,你不是昨儿还跟我说,已经跟柳羡羡定了我的亲事吗!他们这是在搞什么!”
程秉志这个时候还要来质问秦氏,找秦氏的茬。
昨天秦氏的丫头可是信誓旦旦的跟他讲,秦氏给他聘好了柳羡羡,她这个死老太婆是怎么办得事!
说着给他定亲,反倒叫他们这些人来欺他这个新郎官!
秦氏听到程秉志这一句质问,腾的一下,那不断翻涌往上的气血就跟冲到了一个宣泄之地一样。
她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母亲!”
“祖母!”
“秦奶奶!”
“薛国夫人!”
众人见到秦氏吐血,全都围了上来。
陆令筠更是第一个冲到了秦氏身边,她看着吐出一大口血的秦氏,抓住了她的手腕,顿时只觉得她手凉得可怕。
“快!快去太医院请张太医!”
“秉浩,你去!”
“是,娘!”程秉浩二话不说转头就冲出去请太医,他在经过程秉志的时候,停留了半步,给他撂下一句警告。
“祖母要是有半点事,你就死定了!”
程秉志听到这儿,立马就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陆令筠继续指挥着人,把秦氏抬到屋里头去,一大家子人听着她的指令忙活开来,现场很是乱。
程秉志看到这一幕,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趁着没人注意他先跑了。
他还留这里作甚,秦氏那死老棺材等下没事,程秉浩他们几人也要找他茬,要是有事,那他不就更完蛋了!
赶紧跑吧!

秦氏那一口攻心的血吐出来之后,便昏死过去。
陆令筠还有孩子们听到张太医这话,顿时悲伤的气氛布满每个人的脸。
从徐国公府赶回来的程簌英呜的一声抽噎哭起来,她扑到秦氏的病榻前,抓着秦氏的手,“祖母!祖母!”
“你睁睁眼,看看我,我是簌英啊!”
“祖母!”
程秉安看到这一幕隐忍着不说话。
他是家里要顶事的男人,这个时候是不能乱半分阵脚,像程簌英那样扑到秦氏面前嚎啕哭起来。
而程秉浩这个时候攥紧拳头,闷声往外走。
“秉浩!”
“秉浩!”
陆令筠和程秉安同时开口喊着。
“秉浩,你去哪里?”
“我要去杀了程秉志那个混账东西!都是他把祖母气成这样!”程秉浩满脸杀气。
那要杀了程秉志的样儿半分不似开玩笑。
未等陆令筠开口,程秉安便上去拉住他,“别去了,程秉志毕竟是我们弟弟,你哪里能把他杀了。”
“祖母就是叫那个蠢货活活气死的!要不是他,祖母怎么会这样!”
程秉安听着他的话,缓缓叹了口气,“秉浩,你不知道,这十年来祖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张大夫早就告诉我们,祖母她时日无多,她之前一心盼着你回来,见见你。”
秦氏是程秉志气死的,可秦氏本来就没多久日子了。
她能撑到现在,每一天都是了不得。
程秉志是诱因。
“可是!”程秉浩听着他大哥的拦劝,拳头依旧不松,“要不是那个混账,祖母也不会这样!我一定要去收拾他!给祖母报仇!”
就在这个时候,病榻上传来一道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
“祖母!”
“母亲!”
陆令筠还有孩子们全都围到秦氏的床边。
秦氏见着面前这齐齐整整的众人,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来,“你,你们,怎么都在?”
“祖母!”程簌英抓着秦氏的手,唤了一声,眼泪便不受控制哗啦啦流下来。
“簌英,你哭什么。”秦氏伸出手,凉凉的手指给她擦着泪,许是她自己也感受到自己没多久了,她只冲着她笑,“人总有那么一天,没什么好哭的,祖母能看到你嫁人已经很满足了。”
“不过嫁了人自己就要事事用心些,莫要叫人欺负算计了,若是受了委屈可回来找你娘,你哥哥们,咱们宁阳侯府只你一个宝贝孙女,绝不叫人欺负了。”
“祖母,孙女,孙女......”程簌英一边哭一边说,她想忍着泪,眼泪怎么都忍不住。
“簌英。”陆令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拍了拍程簌英的肩膀,程簌英便捂着脸退到后头。
程秉浩这时上前。
秦氏看着他,扯出一个笑脸,“浩儿,那羡丫头配你才对!”
“祖母!”程秉浩紧着拳头,“这事孙儿也有不对。”
他若是昨天听出秦氏那些说得奇怪的地方,提前跟她说明白,今儿或许就不会叫程秉志那傻子给闹成这样!
“你莫要说了,早些去羡丫头家提亲,祖母添的聘礼都作数。”秦氏冲着他笑,“往后你娶了新妇,一定要夫妻和睦,不要欺负人家,对妻好,这个家才会好。”
“孙儿一定谨记祖母教诲。”程秉浩沉着脸认真应着。
躺在床榻上的秦氏转着眼睛,看向了程秉安。
“安儿。”
“祖母,孙儿在。”
程秉安跪伏在秦氏跟前。
秦氏看着自己最喜爱的长孙,“你也大了。”
“祖母,往后孙儿会保护您和娘。”
秦氏听到这里,露出极为欣慰的笑,她的手摸在他头顶,“安儿,往后宁阳侯府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事事谨慎,照顾好兄弟姐妹,更要照顾好你娘,多听她的教诲,和你娘一起守住我们宁阳侯府的基业。”
程秉安点着头,“是,孙儿一定谨记祖母教诲。”
跟交代临终遗言一般的秦氏向自己三个孙子孙女,同他们交代完之后,她眼神越发的游离。
这个时候,她对上一双清明沉稳的眼睛。
那双眼睛无比的亮,无比的令人心安。
“筠儿!”
陆令筠上前握住了秦氏的手。
秦氏抓住她的手时,力气重了好几分,“我的儿!”
陆令筠听着她这般唤着,嘴里吐出一个字,“娘。”
她从来都是叫秦氏母亲或是婆母的。
婆婆和娘是有区别的。
可这一刻,她从心底叫出这个称呼来。
秦氏听到陆令筠叫她娘,一时间身子抖了抖,抓着她的手力气又重了几分。
“娘的儿,这辈子,娘苦了你。”
“娘,筠儿不苦。”陆令筠蹲在她床头,“能遇着娘,同你过一生,筠儿很开心。”
这一世,陆令筠真觉得比上一世强。
比上一世过得富足荣耀,比上一世更多了些人情味。
她是一个感情极为淡漠的人,她眼里,那些情情爱爱压根比不过沉甸甸的真金白银,她务实至极,能给自己开创一个好的生活,过好每一天就够了。
所以她从不奢求任何感情。
上一世,她跟李闻洵就跟战友一样,一起奋战到顶点,但她知道,李闻洵对她又依赖又忌惮。
刚开始她展露的才能叫李闻洵惊喜意外,他们夫妻之情最高,可随着他官越来越高,他的荣耀背后几乎都是靠她来的,他的一切都被她掌握,那个时候后,他对她就再没夫妻之情。
他怕陆令筠,害怕她能叫他飞起,就能叫他跌落,更是越来越厌恶被她掌控的感觉。
在人前,他是惊才绝艳,从状元一路高升到一品宰相的不世之臣,在人后,只有他和陆令筠知道,他所有一切都来源于陆令筠。
做得太多了,就会叫人从感激到恐惧厌恶得不想面对。
他早就想陆令筠死了,只有她死了,他才能真正是名副其实的能臣!
所以陆令筠上一世那风寒而亡,里头有一大半是李闻洵的意思。
他偷偷给她换了药,不想她治好,就想她那样死了算了。
陆令筠是知道。
可惜她知道的时候自己身子已经不行,她只能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最后把眼睛彻底闭了。
上一世她一丝情都没求到,这一世,她更加冷漠,只是没想到。
能多获得一份真情。

“我的儿,娘遇着你,才是娘的福气!”
秦氏死死抓着陆令筠的手,她浑浊的眼眸闪着动容的光。
她发自肺腑这般说。
她这一生,起起伏伏亦是经历颇多。
她幼时是国公府的小姐,生在国公府鼎盛时期,从小金枝玉贵,长大后突逢变故,家道中落,她自己费了手段和心机为自己寻了个好丈夫嫁入侯府。
在侯府做媳妇那些年,她照顾公婆,扶持丈夫,老程家子嗣单薄,她当年为了延续血脉,费了不少心,好在成功得了一子。
她正满心欢喜,只盼着侯府越来越好,儿子平平稳稳,日后叫家族有条不紊的繁荣昌盛时,变故就来了。
程云朔恋上了外头青楼花魁,为了那青楼女闹得鸡飞狗跳,更差点把他爹给气坏。
自己亲儿子叫外头女人迷了心智,秦氏真是束手无策,她不是陆令筠,面对程秉安闹出类似事能平稳得下心神,因为那不是她的庶出子,是她亲儿子啊!
亲儿子这三个字足以叫每一个母亲揪着心上头。
她没法用强硬手段叫程云朔屈服,伤了他们母子之情,同样也没法眼睁睁看着他为了那个离经叛道的女子毁了前程。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给他娶妻。
若得一贤妻,能将他规劝住,管住,那便是帮了她大忙!
她聘到了陆令筠。
十八年前那一次春日宴,她一眼便是瞧上了人群之中沉静稳重的女孩子。
当时宴席上,姑娘们一个个展示着自己的才艺,说着自己又学了什么,又看了什么书,亦或是对当今一些事情有非凡见解。
总之,那日表现自己的女孩子很多很多,可她却独独留意到了一直安静听着旁人讲话的陆令筠。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以至于叫很多夫人都没印象。
她找了人问,那是哪家姑娘,她的朋友里只一个人模糊的说,那好像是五品翰林陆编书家的嫡长女,至于叫什么名儿,她就不晓得了。
秦氏得了她的信息,立马差人去陆家打听,她第一次打听来的,陆家的嫡长女叫陆含宜。
秦氏知了名儿,便是商量议亲,两家先换个名帖合个八字。
这个时候陆家又匆匆告诉她,他们家嫡长女叫陆令筠,因着陆令筠是陆老爹亡妻生的女儿,陆含宜是现在续弦生的,长女应该是从陆令筠算。
秦氏当时听到这儿是不悦的,她这次差贴身嬷嬷亲自去偷偷相看一眼,确定一下那日见着的姑娘是不是陆令筠,嬷嬷得了命儿,亲自看了一眼,回来跟她说,这次没弄错。
秦氏听到这儿,才放心的叫两家合八字。
八字合过,大吉!
事后证明,她真是眼光好,运气好,为他们宁阳侯府聘了一位好儿媳!
陆令筠嫁进侯府后,第一时间就站住了脚,新婚当夜,程云朔那宠妾来挑衅,她半分慌乱都没有,由着程云朔去小妾那儿,没有惊闹任何人。
第二日来给她请安后,便是叫秦氏彻底定了心神。
这个儿媳,有能耐。
她给她更多的权力,又试探又期待她的表现。
陆令筠不止没叫她失望,还给了她大大的惊喜。
不消多少日子,她就将程云朔那搅家的爱妾给制住,亦是把程云朔也给拿捏了起来。
她解决掉了宁阳侯府的大麻烦!
她不仅仅管程云朔有道,掌家上更是叫她挑不出半点错,家里的大小账目在她手里过的,从未有半分纰漏,更是查出了府上的贪污,给她预警了印子钱和商队线路的问题。
她那毒辣的眼光叫侯府规避了一堆麻烦和风险,只叫她看得惊喜不已。
再后头,在她管理下,侯府开枝散叶了。
侯府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来,程秉安,程秉浩,程簌英,程秉志,程兰英。
要知道她当年想要为侯府延续血脉费了多大的心力!
又是给老侯爷纳妾,抬通房,又是吃药治疗,最后只不过得了一个程云朔。
可在陆令筠手上,直接给侯府添了五个人口!
最重要的是,这些孩子全都是妾生的,她身为当家主母,在子嗣上竟然没有半点私心,由着妾生子降世,把庶子庶女都当亲生的来看!
她这做派直接叫秦氏彻底折服,她把侯府所有的掌家权都交给了陆令筠,她想怎么管都由她。
就在她想着她们侯府有了这么好的儿媳管理,日后一定会蒸蒸日上的时候,她丈夫战死,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给侯府凭空来一道天罚!
家族里的顶梁柱在一夕之间全都倒下,偌大的侯府仿佛瞬间被挖空,祖宗的根都被撅了起来。
秦氏叫这晴天霹雳劈得六神无主,这个时候,她的儿媳,陆令筠顶上来了。
从那以后,秦氏对陆令筠就不是欣赏和满意了,而是彻底把她当做自己的支柱。
陆令筠不再是她的儿媳,是她全部的依靠,是她的孩子。
她同她相守一年又一年,重新将这岌岌可危,毁于一旦的侯府再一次撑起来。
她培养的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是顶好的。
程秉安稳重有担当,承袭宁阳侯,成为家族新的脊梁。
程秉浩能力超群,得封常胜侯,为家族创建新荣光。
程簌英嫁得高门,为侯府锦上添花。
他们家活了过来,还比以前更强大。
秦氏看着重燃生机,越发强大的家族,心里早已感慨万千。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好儿媳!
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十八年前的春日宴,她一眼看上的是陆令筠。
若是换了一位姑娘,她都不敢想侯府后头的巨变能不能撑住,只怕一开始自己那个糟心的儿子都怕降不住!
他们宁阳侯府有陆令筠这位当家主母,实在幸甚至哉!
娶妻当娶陆令筠!
她眼神动容至极,久久看着陆令筠,在那一番激动过后,她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亦是多了几分心疼慈爱。
“筠儿,这辈子苦了你,你为这个家做得够多了,后半辈子,若是你有心悦的人,这个家不会拦你。”
她这一刻,如一位亲娘一样对陆令筠道。

她前十年从未说过叫陆令筠改嫁的话。
即便她知道,她儿子出家叫陆令筠这个大好年华守活寡,实在是他们家对不起她。
可对不起就对不起吧。
她和侯府所有人真的离不开她!
就叫她这个老太婆自私一场。
如今,她要走了,侯府也成长起来了。
她不能再自私了。
她看着陆令筠,对她笑着,“你若是想嫁人,不会有人拦你自由,侯府是你的娘家。”
她颤颤巍巍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封书信来。
一封放妻书,还陆令筠自由身。
从今往后,她能嫁娶自由,另觅良缘。
陆令筠看着面前这一封泛黄的放妻书,一看便知放了许多年头。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心弦被狠狠触动。
她惯来冷漠淡情,两世为人,都未曾有人在这种事上替她说过想过。
她嫁人不管是嫁李闻洵还是程云朔,陆家那边都没有半个人心疼过她,为她着想。
他们没一个人在乎过她喜爱不喜爱自己的丈夫,她的丈夫对她好不好。
许是该为她心疼的亲娘一开始便没了吧。
陆令筠接过这一封放妻书,默然片刻之后,她当着秦氏的面,撕拉一声,把这书信撕掉。
“娘,我不会走的。”
陆令筠冲秦氏一笑。
感动归感动。
可离开侯府,开玩笑呢!
这可是她打了半辈子的基业。
谁说女子就一定要嫁人,就一定要有个好男人心疼才算完美的一生。
她陆令筠偏不是!
她生来就喜爱权力远超过其他,常规意义里的丈夫庇护疼爱于她,可有可无。
她从不想靠着任何人。
当然,若是时代有可能,她或许能自由些,养几个俊俏的小后生,给她富贵锦绣的人生再添上几朵精致的小花。
陆令筠这毫不犹豫撕掉放妻书的一刻,只叫面前的秦氏和周围的孩子们全都眼睛再次一亮。
程秉安和程秉浩对视一眼,他们俩不约而同攥起拳头,只觉得他们娘伟大得很!
她前半生的辛苦他们全都看在眼里,他们知道陆令筠不易,一个女人撑着侯府,把他们带大,如今他们祖母肯放他们娘自由,叫她再寻一个心爱的人,但陆令筠依旧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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