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全都走了,就剩程秉志一人。
程秉志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冲动,跟上柳羡羡走的,可他到底还没糊涂到那个程度。
小丫鬟原本见她们老夫人盼着的二爷和柳小姐都走了,要关上门,程秉志连忙冲上去。
“我见祖母!他们不见,我见!”
宁心院。
秦氏等着她有出息的二孙子程秉浩过来看她,她坐在院里等着等着,终于等到了丫鬟领着人进来了。
“秉浩,你来了。”
她皱纹布满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冲着来人道,她话音刚落,面前带过来的人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
“祖母!我可算见着你了!”
“你是......”
秦氏身子不好,可眼睛还没花。
她看着面前矮胖矮胖的少年人,压根就不是她那器宇轩昂的二孙子。
只瞧着那张脸有几分眼熟。
“我是秉志呀!祖母!”
秉志......
秦氏想起来了,“是你呀!”
她脸上笑容收了收,嘴角弧度变低,看着面前的程秉志,悠悠问着,“你姐姐姨娘怎么样了?”
“都挺好的!”
“好就好。”秦氏念叨着,“挺长时间没见你们了,都不知道你长这么大了。”
“祖母,这是我买的桃子,我觉得味道挺好,特意买来孝敬你!”程秉志看了一眼手边带的桃,忙不迭把东西送上去。
还好今儿听了他老娘的话,花了点钱买了些桃子。
这就用上去了。
秦氏看着程秉志献上来的桃子冷不丁愣了一下。
“祖母,你尝尝,这次的桃子你指定能吃!我都捡着烂的,呸!熟大的!”
熟大的,便宜。
可他这歪打正着却正中了秦氏的心。
人上了年纪,吃东西总要吃软烂些的,程秉志专门捡烂,呸,熟大的桃子在她看来,是太用心了。
人老对子孙这种示好尤其感动,她唤丫鬟把桃子洗洗,拿起一个尝尝,吃着这真软烂的桃子,她笑道,“秉志,你有心了。”
他非但见着了秦氏,还得了秦氏的话,许他往后想来侯府看望她随时过来。
李碧娢在得知这个事后,惊喜不已,“儿啊!你成了!你太有本事了!”
她心里有数,人老了就是喜欢多多的儿孙绕膝。
程秉志只要多多的去,只要能见着她,总归会叫她生出两分好感的。
果不其然,这次终于成了!
他们有秦氏傍着,往后肯定有好日子过!
程秉志听着他娘的话,“我本来就有本事!”
他骄傲不已。
“儿啊,你多多的讨你祖母欢心,时机差不多了,就求她给你安排婚事!她安排的,差不了!”
“我知道了!”程秉志脑海里闪过柳羡羡的模样。
嗯,这个比上一个徐茵茵强。
他早就打听了,柳羡羡是勇毅侯女儿王绮罗和当今江南的漕运总督柳疏辉的女儿。
家世那是一等一的好!
远不是徐茵茵那从七品京县丞能比的!
这样的女子配他,才不会跌份!
陆令筠在得知今儿程秉志见到了秦氏,并得了她准许可以随时进侯府看望她时,已经很晚了。
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皱了皱眉,抬手想叫人来,敲打一下门房,以后不管是谁领进来的,或是程秉志自己来求见,都把他拦住了。
毕竟秦氏说了归说了,可侯府是她说了算。
陆令筠放下令去,叫程秉志不许再见到秦氏,程秉志就是在外头把嗓子喊破了,秦氏也不会知道。
她也不会多在意程秉志这个人,时间久了,自然是淡忘了。
可陆令筠思忖片刻后,又放下了手。
还是算了。
秦氏不知道身子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许是半年,又许是这一两个月,她若是见程秉志欢喜,便叫程秉志来又何妨。
他和他娘无非就是想从侯府再讨些好处。
这些好处在她看来无足什么轻重,倒是换秦氏开心更值当。
她唤了霜红,叫程秉志下回来,派人盯着些,只叫他在秦氏那儿走动,旁的地方不许他去,免得叫他又惹一堆事来。
霜红连声应着。
陆令筠又打听了一些别的事。
知道了今天程秉浩和柳羡羡闹了别扭,柳羡羡这会儿赌气不吃饭,她便把柳羡羡叫了过来。
“婶娘。”柳羡羡到了陆令筠面前。
“听下人说,你今晚没吃饭?”
“没胃口。”柳羡羡坐在了陆令筠面前。
“是天气热?还是我府上饭菜不合口味?”陆令筠温柔看着她道。
“都不是。”柳羡羡眨巴了眼睛,“婶娘你不必挂心我,我没事的。”
“我知道了,是有人气着你了。”陆令筠脸一严肃,“我得把人叫过来,好生收拾一顿,给你出出气!”
“没有的事,秉浩哥对我极好!”柳羡羡见程秉浩要被骂,忙起来给他说话。
陆令筠见她这模样,扑哧一笑,“我这还不知道是谁惹你生气呢,原来是你秉浩哥!”
柳羡羡听着陆令筠的话,微怔过后,立马羞红着脸,“婶娘你不好!你套我话!”
“那你且跟婶娘说说,你觉得你秉浩哥怎么样?”陆令筠把她拉过来。
“我才不说呢。”柳羡羡嘴微微撅起来,“叫他知道我背后说他,他定要跟我生气,他最是小气!”
“你们俩呀,一个说对方抠门,一个说对方小气,我看你们俩真是一对小冤家!”
柳羡羡这时笑了起来,“婶娘,我娘也是这样说,她说我跟秉浩哥就是天生的冤家,见面就要吵。”
陆令筠眼睛一转,“那你可想跟你秉浩哥做一对欢喜冤家?”
听到这里,柳羡羡那小脸唰得红了个透,“婶娘,你说什么呢!”
“你只管告诉婶娘,你的心意,若是你有半点不愿意,婶娘绝不勉强你。”陆令筠认真的看着她,“我只把你当簌英一样,都是我女儿来看,得要叫你们都寻个趁自己心意的儿郎。”
陆令筠心头几分感慨。
她做女儿时,婚姻并不由自己做主,她如今做了娘,便是尽可能想叫他们多几分选择。
只依从着门第家世盲婚哑嫁,那是不行的,得要看他们的心意,他们若是心有所属,钟情得很,那么门第适当降降也是可以的。
当然,完全不看门第家世只凭心意,那也是不可能。
陆令筠的前半生,她送走了多少位程云朔的姨娘们,她们多少都是紧握着爱情,想靠爱情改变一切。
可爱情从来不是用来克服一切的灵丹妙药,爱情是不能解决问题。
恰恰相反,爱情更是需要尽可能避开考验和困难,两个人全都用心维持的奢侈品。
陆令筠半点不觉得那种为爱舍弃一切,同时鄙夷嫁高门没好日子是对的。
高门大户规矩森严,高嫁做儿媳会苦会累,可抛弃一切低嫁,从头而来,做穷苦人家的媳妇规矩更多!更苦更累!
所以,陆令筠是要保证她的孩子们有最基础的生活前提。
若是有心仪对象,对方人品不错,要求可以低一些,但要是没什么要求,那她便是要她们全都高高的娶,高高的嫁!
越往上,质量是越高的!越往下,赌赢的概率越低!
当然,她这会儿问的便是柳羡羡的心意,她如果不愿意,她就不勉强。
柳羡羡听着陆令筠这贴心交底的话,她眼眸微垂,羞涩道,“婶娘,你莫要问我,你要去问秉浩哥。”
“哦?”
柳羡羡心里升起几分傲娇,“我不知道他的心意是怎么样,他若是不中意我,我便不中意他!”
陆令筠听着这儿,轻轻一笑,“那我知道了,我还是得问问我家那个混小子他想什么!”
“那婶娘你千万别说我!”
“我知道的。”
陆令筠重重揉揉她的头,“我们羡羡现在有胃口了吗?”
“有了!”柳羡羡活泼道。
第二日。
陆令筠想找程秉浩来谈谈心,一大早听到他和程秉安一起出门了。
陆令筠扑了空,不过她也没着急,她把柳羡羡的外祖母,她的干娘江氏先请了过来,邀她过来小聚聊一聊。
小花园里,陆令筠冲着江氏笑道。
“哪的话,秉浩这孩子又能干又省心,我和他王叔公都喜爱他极了!”
江氏此时已经半头白发,脸上爬了不少的皱纹,她两眼眯眯的笑,俨然一位慈祥老者,能看得出来,她这些年过得相当不错。
哪能差呀!
她跟着王将军去江南平倭,刚开始那几年凶险了些,可等着他们越发熟悉倭寇们的动向能力,他们平倭起来便是越发游刃有余,屡屡大捷。
江氏跟着到江南后,一开始就住王绮罗柳疏辉夫妻两人家中,是担心了几年,可越到后头,听到越来越多的好消息,看着王将军平平安安的,这心便是一点点放了下来。
自己儿女都在身边,丈夫一路平安顺遂,这日子能不好吗。
如今儿,她丈夫得封勇毅侯,人到暮年,她亦是成了侯府夫人,得了诰命,她这一辈子,不要太幸运!
江氏这般跟陆令筠说着,看着她的眼睛渐渐放光来。
说来她这后半生的幸运喜乐,竟然大多都是陆令筠给的。
是陆令筠给她女儿女婿保媒,叫她得遇如此好的佳婿,不但政绩斐然,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她女儿嫁去至今,夫妻和睦,柳疏辉连一房妾室都没纳!后头更是给他老丈人在江南平倭添了不少助力!
再就是她女儿出嫁之后,膝下空虚的她把她那侄女江倩珠接来,是陆令筠叫她看清楚了那白眼狼江倩珠的真面目!叫她和王家免了一场大灾难!
江氏这些年时不时回想之前的事,想到江倩珠就后怕心惊,若是没有陆令筠的警惕和多次提醒,她这辈子怕是要栽在那次了!她们王家更是得被连累得仕途全毁,往后更不可能有平倭建功的机会!
江氏如今能成侯夫人,陆令筠的功劳起码得占一半!
她心里喜爱陆令筠这个干女儿得紧!
“说起来,当年要不是你有远见,叫我告诉你干爹江南倭寇必可平,主动向陛下请缨平倭,我们王家还封不了侯呢!”江氏笑吟吟道。
“干娘哪里的话,还不是侯爷神勇,破敌千里,你们的军功都是你们该得的,倒是秉浩这孩子,多亏了你们照拂。”陆令筠笑着。
江氏听着她的话,“你又谦虚了,秉浩他哪里是靠我们,是靠他自己!他这孩子真是好样的,上阵杀敌从来不怯,他王叔公说,秉浩要是他亲孙子,他就是战死都值了!”
“侯爷竟是胡说。”
“真的,我们喜爱秉浩得紧,”江氏老眸一转,她笑吟吟看着陆令筠,“说来我正是想找你,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看我们羡羡怎么样?”江氏看着陆令筠,“她和秉浩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和她外公都有意撮合两个孩子,秉浩做不得我们家亲孙子,做个外孙女婿也是极好的!”
陆令筠观察到了柳羡羡和程秉浩,江氏和勇毅侯更是早早看到了他们俩。
他们两个孩子感情是不一般的。
陆令筠听到这儿,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干娘,我亦是有此意,不过秉浩在江南接触的姑娘多吗?”
“秉浩这孩子洁身自好得紧,只愿同羡羡往来,旁的姑娘都不曾看!”江氏夸起程秉浩不绝于耳。
陆令筠听此,心里更加满意,就在这时,丫鬟们匆匆到她跟前来报。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怎么了?”
“二爷他在外头打架!还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什么!”
丫鬟喘着粗气,跟陆令筠快速说着事情。
原是今儿程秉浩和程秉安一起出去逛京城,恰巧碰到教坊司的花魁娘子抛绣球,那绣球不偏不倚砸中了程秉浩,程秉浩没要,随手就抛给了旁人,那旁人是一个脑满肠肥,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他欢天喜地就去抱花魁娘子,哪知那位花魁娘子觉得受到了羞辱,放出豪言一女不嫁二夫,便要寻死觅活!
程秉浩看到这儿,便是出手救人,那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不依不饶,两人便是当街争抢起来,最后,程秉浩打了那人一顿,竟把那花魁娘子给救了回来!
陆令筠听完下人的话,眉头紧锁之时,便是听到外头院子传来一道哭声。
“婶娘!”
柳羡羡哭得梨花带雨跑进来。
“羡羡!”
“羡羡!”
陆令筠和江氏全都起身,柳羡羡见到她外祖母也在这儿,一头就扎进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气。
“外祖母!”
“羡羡,你莫哭,你先告诉婶娘怎么了!”陆令筠问着。
这个时候,外头又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是程秉安回来了。
“羡羡,你听我们解释,秉浩不是故意气你!事出有因,当时也是为了救人!”
柳羡羡抱紧江氏,哭得悲伤欲绝,“他为了那个女子当街叫我给她让位可顾忌我半分脸面!”
“羡羡,那不是那姑娘衣衫都破了吗......”程秉安这般说着,语气也带上了歉疚,“我替秉浩给你道歉,你别跟他置气。”
当时程秉浩同人打架,把那女子救了下来,那姑娘衣裳都叫人扯了一半。
而柳羡羡是有马车的,程秉浩见她的马车便是要把那姑娘送进她马车里,柳羡羡如何肯答应!
那女子是青楼女,她是官宦家的小姐,柳羡羡在江南长大,即便规矩再宽松也不能同一青楼女共乘一架马车。
这传出去,她的名声都没了!
而她不愿意,程秉浩竟然叫她下马车,把马车让给那个青楼女。
这直接气得柳羡羡哭着跑回来了。
陆令筠听到这儿,她怒拍桌子,“程秉浩人呢!”
“秉浩他在后头,刚回了他院子,先把那女子送他院子里了。”
陆令筠怒了,“他还敢把人带回来!”
“走!我们全都去!羡羡,婶娘今儿一定还你个公道!”
陆令筠领着所有人直奔程秉浩的院子。
程秉浩看到陆令筠,立马道,“娘!”
“程秉浩,”陆令筠第一次冲他脸上挂上严肃,“你今儿都做了什么荒唐事!”
程秉浩听到她娘的质问,脸上那少年锐气立马就卸了一大半。
十年磨砺,他天不怕地不怕,可陆令筠一发火,他那些胆气全都放一边。
“娘,我......”他正欲好声好气的解释,身后便是传来一道娇弱的呼声。
“小将军......”
一个刚刚换上素净衣裳的女子半披着头发从屋里头跑出来,她扑通一声就跪在程秉浩和陆令筠中间。
那女子十四五岁模样,生得倒是面若桃花,眼含春波,她施施艾艾往地上歪斜一跪,就冲着陆令筠磕头,“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叶娘一个人的错!求您千万别责怪小将军!”
陆令筠看着面前扑通扑通磕头的小娇娘,她脆弱无依的眼瞳深处却划过那坚毅的光。
这十来年的小狐狸,在她面前玩花样呢!
陆令筠是最讨厌动不动磕头的人。
除却那些特定的场合特定的背景,磕头求人都带了极强的功利性,以及磕头的人在跪下去那一刻,砰砰砰磕的每一个头都带满了心底的压抑毒怨和期待反扑的报复。
她们都等着有朝一日,要叫被磕的人千百倍的偿还回来。
磕头不是求饶,是来绑架被磕头的人。
果不其然,就有人替她说话了。
“娘,叶娘她也是可怜人。”程秉浩看着砰砰砰磕头,磕得血肉模糊的女子,于心不忍道,“她原本是官家女,家里祸了罪,才沦落教坊司,今儿是她出阁的日子,是儿子先接中她的绣球,你要罚就罚我吧!”
程秉浩挺起胸膛,满脸担当模样站出来。
在陆令筠身后的柳羡羡这时呜的一声,哭着掩面直接跑了。
“羡羡!”
“羡羡!”
江氏先唤了一声,直接追了出去。
程秉浩也叫了一声,他也想追,脚被人抱住了。
跪在地上的叶娘悲戚无助的望着他,他在原地挣扎一下,便是留了下来。
陆令筠看到这儿,火气直冲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生气,要是这时生气跟程秉浩吵架,或是用母亲的身份压迫他,那才是真着了这女人的道!
她越激烈只会越激起程秉浩的叛逆,她越压着他,他反倒会跟这叶娘同病相怜,纠缠越紧。
对于孩子,也不能不把他当男人来看,什么时候,都得冷静下来。
她强行敛下心中的怒火,看着江氏和柳羡羡都走了,她对着程秉浩缓声道,“秉浩,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做事都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陆令筠一冷静下来,好声好气的说话,程秉浩脸上顿时就浮起委屈和歉疚,被那叶娘抱住的腿也立刻抽了出来,同她保持距离。
“娘,今儿的事是孩儿做错了,我认。”
他低头认着错。
他一认错,跪在地上的叶娘就慌了。
她眼里原本那笃定和信心立马散了一地,她急忙道,“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陆令筠瞥了她一眼,转头半个眼神都不给她,对于她的话,更是半点都不搭茬,“秉浩,娘知你为人,你最是心善,今儿是不是见这姑娘有难,才迫于无奈出面救她?”
得到理解的程秉浩忙不迭点头,“是的,我见那老男人要强迫叶娘,算来叶娘的绣球第一次是抛向我,是我把她抛给那老男人,我当为她负责。”
陆令筠听着这儿,差点要被气笑。
这拙劣愚蠢的事也就骗骗程秉浩没什么经历还心善的年轻少年人!
这叶娘都已经沦落教坊司,哪还有什么清白名节可谈!
第一次直抛中程秉浩就表明了她的算计,见程秉浩不接招,把绣球给旁人,便是来一出要死要活绑架他。
也就是程秉浩年纪轻且心善道德高,真叫她绑架上了。
觉得是他亲手把叶娘推向了火坑,便是要救她出火场!
陆令筠心里快快把事情一过,那叶娘的小九九全都落在她心坎里,陆令筠此时脸上却更是慈母宽容,“我就知我儿是心善的,既如此,我们宁阳侯府便送佛送到西,等下我给这姑娘一些银钱,给她赎身,放她自由。”
陆令筠不在程秉浩面前去计较叶娘的事,直接掏钱打发,程秉浩听到他娘这话,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光明无比,还是他娘明事理!
她娘真是贤良淑德,全天下最好的娘!
“多谢娘!”程秉浩忙不迭道谢。
而跪在地上的叶娘听到这儿,眼里是彻底急了啊!
“不,我不走!”叶娘脱口而道。
陆令筠正愁她不犯蠢,她这一急,陆令筠就冷哼,“你这女子怎么回事,我儿救你一次,还要给你银两赎身,你莫不是赖上我儿!”
“不!”叶娘把心里话说出去之后,她连忙找补,她望向程秉浩,“小将军接了我的绣球,往后就是叶娘的主子,叶娘当牛做马要报答小将军!”
“呵!”陆令筠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教坊司的绣球是寻主子的?莫不是那儿是人牙所,你是叫人卖的奴婢?”
陆令筠一句话就拆穿了叶娘所有的遮掩。
她是教坊司的姑娘,抛绣球寻的是一夜新郎!哪里是寻主子的!
她刚刚那做牛做马的话简直荒唐可笑!
“再就是按你所说,接了你绣球就是你的主,那怎的第二个主子你就不愿意伺候了?!”陆令筠再给她致命一击。
她这动不动就说程秉浩救了她的命,可她的命压根就没人害!
人家接了她绣球是她恩客,按她说法就该伺候,怎的到程秉浩就是她主子,旁人就是要她的命!
一根筋没什么经验的程秉浩这时也琢磨出了味,顿时觉得今儿他替她出头确实是个荒唐事......
叶娘见陆令筠这般高明,三两句叫她再无话说,她便是只能对着程秉浩痛哭恳求,“小将军,我求你了!求你收留我吧!你救叶娘一次,就能救第二次,你就留叶娘在你身边伺候吧!叶娘一定好生伺候您!”
程秉浩听着她这话,心里只觉得膈应无比。
“你自行离去吧。”程秉浩开口着。
“小将军!你若是不收留奴婢,那奴婢就只有一死了之了!”叶娘见忽悠不动程秉浩,又改以死相逼。
这一下,是实打实惹怒了程秉浩。
程秉浩一脚将要往井里一头撞死的叶娘给踹开。
“你死也给我死外头去!”
他这一刻,是嫌恶极了这个女人。
原本第一回 她寻死觅活,高喊着一女不嫁二夫,他只觉得这姑娘贞洁得紧。
加上确实是他先接中的她的绣球,便是有一种叫她绑上的责任感,见她誓死不从那第二个老男人,便心生怜悯愧疚出手解救。
可怎的成了他欠她的吗!
动不动以死相逼,用命来要挟他。
他从头到尾都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程秉浩顿时便有一种被人赖上讹上的恶心感。
他将寻死觅活的叶娘拦停之后,冲着下人直挥手,“你们还等着什么!还不赶紧把人丢出去!”
陆令筠身后的嬷嬷们便快步上前,把地上的叶娘给架起来,丢出侯府去。
这一下,叶娘连陆令筠原本要给她的打发银子都省了。
一头血一身狼狈的叶娘被丢出侯府后,直骂着程秉浩无情无义,毫不怜香惜玉,不是男人!
她额头上磕得血肉模糊,身姿娇弱,又是话题度极高的花魁娘子,叫人这般丢出来,顿时引一堆人来看。
“夫人,那妄图攀龙附凤的花魁娘子在外头胡说八道,造谣我们二爷!”霜红到陆令筠面前来报,“我们要不要把人打走,或是叫她赶紧闭嘴!”
陆令筠看了一眼紧张的霜红,她眼睛眨了眨,“不许人拦着,叫她继续骂。”
“秉浩这孩子也该长大长大。”
她收拾了想攀附侯府富贵,用手段心机上位的小花魁,一样得收拾收拾蠢笨不知人心凶险的程秉浩!
这蠢蛋儿子光知道在外头打仗,旁的一点心眼都没有,外头人随便用些手段就能叫他中招,往后还不知道要吃怎么样的亏!实在可气!
今儿就叫他好好长长教训。
那花魁娘子在陆令筠的默许下,在外头骂了程秉浩半个多时辰,是在教坊司的轿子过来拿人后,她才期期艾艾,满脸泪痕的被带走。
被带走的时候,想着今天救过她的程秉浩,眼里都是怨恨。
她回了教坊司心有不甘,继续骂程秉浩,这次该造谣他不举,是个看着高大英俊,实则阳痿不行的银样镴枪头!
程秉浩是第二天知道的这些谣言。
比起他昨儿当街打架抢花魁娘子,他这个新晋常胜侯是个不举的更叫人热议,程秉浩听到教坊司那儿传出他这些谣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这一遭真是农夫救了蛇,好心好意发一回善心,还叫人反咬一口!
程秉浩又气又恨,真是恨不得就回到昨日接着绣球出头那时,先给自己哐哐两拳,再听着那叶娘寻死觅活不从老男人,就在原地看着她一头撞死再给她买个鞭炮放!
程秉浩这边气恼,程秉安则是寻了过来。
“秉浩。”
“大哥。”程秉浩紧皱着眉,“我是不是犯了蠢,竟救了这样的人!”
程秉安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在外头十年,又不常在京里,人心叵测,难免着了道。”
他跟程秉浩不同,他这十年一直留在京里,在陆令筠身边长大,陆令筠言传身教教得他最多的就是人心难防,时刻要小心谨慎。
他越发的谨慎小心,更因着自己老爹当年就是因为姨娘情爱出的家,他在女色上克己得很,一直洁身自好,到现在也没个通房丫头。
并想着往后只娶正妻,不纳姨娘!
他们家的根子就是叫女色情爱差点毁了,他绝不走他爹的老路!
程秉浩紧蹙着眉,半晌后道,“我知道了。”
程秉安笑着看着他,“对了,娘叫你过去。”
“好。”
程秉浩到了陆令筠跟前。
“娘。”程秉浩看到陆令筠,恭声请安。
“秉浩。”陆令筠放下手上茶盏,“娘今日唤你来,是要罚你的。”
听到这儿,程秉浩扑通一声就跪下去,“娘,是孩儿给侯府丢脸了!”
外头大街小巷他那又是不举,又是无情传得大街小巷,确实是叫宁阳侯府抹了黑。
陆令筠看到他恭敬在自己面前认错,陆令筠嘴角轻勾,“给侯府丢脸倒算不上什么事,咱们侯府的脸面你挣了一大半,败一些又能怎么样。”
她先是揭过了这事,肯定了程秉浩的成绩,再不轻不重给程秉浩敲打一下。
程秉浩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他有功勋在身,陆令筠若是对他只有好的要求,因着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的责罚,他这次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难免会有疙瘩。
他为侯府为家里争光,只做错一点事家里罚他那也太叫人离心了。
陆令筠便是提前把他心里那想法说了,对于这事,她不罚程秉浩。
程秉浩听到陆令筠这样说,只觉得心里头暖暖的,外头流言蜚语他自己也气恼得很,自己眼瞎心盲,没经验,一通乱来后尝着了苦果,自己心里就已经够憋屈后悔的,陆令筠要是再罚他,他认罚之余,不免会有一丝叛逆,觉得陆令筠是跟外头人一起欺负他。
可陆令筠这样贴心的说了,还肯定了他的功绩,只叫他重拾了脸面和信心。
自己做些蠢事倒也不至于就彻底被否定了。
而且经过这一事,他往后就有教训,不会再瞎搞了。
他抬头看着陆令筠,“娘,孩儿以后不会了!一定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