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没完全想明白的事情, 陈今也不为难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无益。
第二天起来, 她得去大舅家里帮忙, 回礼的喜糖都要装小袋子里, 到时候给客人带走。
她过去时, 大舅家里热闹得很。敏敏表姐和表姐夫林森两人都在了,听说回来有五天了,这几天都是住在大舅家里。
住在玫瑰园的几家,家家都有人过来帮忙,有的是核对买的烟够不够,还有的是帮忙记账的,到时候帮忙记客人随礼的礼金……
二哥结婚的婚礼流程比敏敏表姐结婚要麻烦多了,主要是这边的习俗就这样,比表姐夫家要繁琐得多, 光是接亲后要先回老家祠堂上香然后在族谱添字就多了不少事, 大舅现在就正和村长他们说明天回老家祠堂上香要准备什么呢,怕漏了东西, 现在都得一样样地检查好。
老支书也在, 周大婶见着了,也没过去嘴几句。大家看到周大婶,也就想到了最近陈三公陈三婆和陈文星夫妻四人灰溜溜搬出玫瑰园、而周大婶敲锣打鼓地搬过来的热闹场面。现在村里人人都不会私底下再说周大婶这人蛮横霸道, 只会说陈三公陈三婆偏心偏出报应来了, 还说陈文星这人天生的没财运……
总之,平时私底下怎么说都行, 今天大家都当没那些事,客客气气地说话、商量事情。
这就是传统大家族里的人情味了, 平时再大的矛盾,在红白事这种大场合,都会过来搭把手,等到日子过去了,该骂的还是照样骂。
陈今拉过一张小板凳,过去帮忙装喜糖袋子,巴掌大一小袋,里面糖果饼干、花生瓜子红枣都有。二舅过来帮忙了,不过二舅妈和陈嘉还在外婆家里。二舅妈从前天就开始请假回娘家去了,明天估计才能和陈嘉去酒店喝喜酒。
俊俊跑过来要拉她出去玩,陈今就把他也喊来帮忙装喜糖,“装完了才能出去玩,不然就让你姑姑……把你抓走。”算了,她还是别吓小孩子要去打针了,怕是以后见到陈婷就得哭。
三表哥和陈永安被安排出去买东西,话都没怎么说得上。
陈今看看左边的陈婷,再看看右边的顾敏敏,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还沉默。看前面准备喜饼的周大婶和陈五婶,还有大舅妈、三舅妈,她们几个高兴得很。
陈今手肘碰了碰顾敏敏,“你回去看过你妈了?情况还好吧?”
“还行,现在已经在医院住着了,有我奶奶和两个伯母在,还有专门照顾人的护工,没什么需要人帮忙的,估计就这几天生产吧。”
顾敏敏看了眼和大舅他们聊天的林森,道:“我们再多待两天,也得回泉市过年去了。年后再看吧,林森肯定是没时间过来了,我要是还没开学,就再过来看看。”
陈婷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又不是医生,过来看不看又能怎么样?反正你妈有的是人照顾,你有空就打电话关心关心呗,还专门回来一趟,你奶奶和你两个伯母让你留下来照顾人你怎么说?白受一肚子回去,还帮不上忙。我劝你别来。”
“干嘛这么看着我?”陈婷被陈今盯得觉得不自在,陈今那张嘴,越来越犀利了,她吵不过还躲不过吗?
陈今耸耸肩,“没什么啊,发现你长脑子了,我好奇。”就是这个脑子长了,都是在对别人的事情上精明,在对自己的事情上跟倒灌水似的。
陈今也实在是没忍住好奇,“你对象不跟着你过来?医院年底工作很忙?”
就知道没什么好话,陈婷直接略过陈今说的长脑子问题,回了她的问题:“对啊,我都差点请不到假出来,要不是提前和人家说好了调班,都没法回来参加婚礼,他明天下午可以过去。”
她就说,要是柳承志有空的话,怎么可能错过家里的这些大事情,至于陈婷为什么闷闷不乐,她就不问了,省得坏她心情。
但她觉得陈婷的话说得对,也对顾敏敏道:“要是没空就别回来了,改天有假期了再和表姐夫一起回来。”
一个人过去,不用猜,肯定就是挨骂的份。不想过去挨骂,肯定又是找大舅一起过去……再找大舅,她都得为大舅喊不平了,大舅是多闲啊,整天就管这些糟心事,有这时间他都能多带几个生意伙伴去国家森林公园爬爬山喝喝茶谈谈生意了。
“嗯,到时候再看吧。”顾敏敏捏了捏眉心。
有些事情外人说起来容易,但她也好歹是父母养了二十几年的,不生活在一起了,反而还能想到些他们以前的好来。生产顺利,回不回来都没事,要是生产不顺利,她是怎么都得回来看看的。
既然她自己都有决定了,陈今也就不再多说了。有些话说多了,好像她是在挑拨别人家的关系似的。嗯,还是闭嘴的好。
她有心不想多聊,但陈婷还挺想拉着她问事情的,就是明知道肯定会被骂都忍不住想问。
“你又买了一块地建房子啊?”
又?陈今刚想说她只买了一块地,但想到桥西村的那块宅基地也算是她买的地,姑且是“又买”吧。
“你也想买?这些事我不熟,你问大舅和二哥去,他们知道得比我的多,你看准了想买也行。”
陈婷小声哼了下,嘀咕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我还用你说,我肯定跟着也买啊。”
她爸的建筑公司看着红红火火、蒸蒸日上,但还在发展阶段,其实赚到的利润没想象中的多,她占的干股少,分到的也就万把块钱。还有她妈那边的服装公司,虽说现在是确定了分的份额,但那得等她妈退下去后,他们才能开始拿到分红,现在就是根吊在前面的胡萝卜。她之前光顾着高兴了,根本没细看那些条条框框,所以本以为年底会有一笔钱进账,结果没有。
“你缺钱花啊?”陈今直接给问了出来。
陈婷扭扭捏捏的,半天没说,陈今翻了个白眼,直接背过身去,继续装喜糖。
等陈婷被大表嫂喊去屋里帮忙套喜被什么的,陈今才问旁边的顾敏敏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我也是今天才在大舅家里见到她。不过,可能是因为房子的事。”
陈今懂了。
大表哥和二表哥拿了自己的钱出来,都在玫瑰园安了家,两个表哥和大舅的房子,分布在三栋楼里,都没挨着。大舅妈还说这样最好,住得近省事,但又挨在一起,省得常见面闹矛盾。
陈婷可能也想着要在玫瑰园买一套房。
不过,就她知道的,大表哥和大表嫂是贷款了一部分钱才买的,他们手里拿不出那么多现金,还把原来住的小房子给卖了出去。
而二表哥也是自己出的钱。他之前的钱都投了西城区郊区的项目,但后来那些份额转给大表哥和陈婷,钱也就转回给了他,再加上他是公司小老板,工资奖金也不少,能全款买玫瑰园的房子不奇怪。
要是陈婷买的话,其实也完全可以,现在住的房子卖出去,卖房子的钱加她手里还剩的存款,起码够一半的房款,剩下的搞贷款也行,她也好几套房子出租……
要是之前,陈今肯定觉得陈婷没必要在玫瑰园买房,但现在一看,大家基本都在这边住了,她再脱离出去,以后感情越来越疏远是在所难免的了。
就连二舅,也想着要在玫瑰园买房,不过他现在手里没那么多钱,估计要再等等,西城区郊区的项目赚到钱了,二舅想要在玫瑰园买房就不难了。
算着算着,陈今一愣。
最后就我自己单独在外面搞一家啊?
这边忙完,陈今又跟过去二表哥的家里帮忙布置新房,门口和衣柜、窗户都要贴上喜字,又吹彩色气球,又在房间里拉五颜六色的彩带,配上红通通一片的婚床,这个房间的颜色亮得都能闪到她眼睛。
陈今躲着人吹气球,看到旁人凑过来,她都要把人给赶开,“你离我远点。”看别人在她旁边吹气球,她总觉得那个气球都要炸开了,紧张兮兮地盯着,一直在说,“可以了可以了,再吹就爆了。”
结果她自己吹爆了三个。把旁边的顾敏敏和陈婷吓得一愣一愣的。
陈今觉得事最多的就是那些小红包,要分给老人小孩的,都是取个好兆头用,里面的钱一般都是一毛钱。不过现在条件不一样了嘛,给改成一块钱了。
裁成方块的红纸,有人负责折叠钱,有人负责包红包。
忙完下来,陈今抬手一看,手指头都是红色的,尤其是大拇指和食指、中指。陈今拉过俊俊,往他脸颊抹了两下,再在他额头按了下,欣赏了一会儿,满意道:“你今天是最好看的小朋友。”
俊俊高兴得手舞足蹈。
小小一只,也想不到这屋里就他一个小朋友在。
林森帮忙忙完过来找顾敏敏,和她道:“榕市这边的结婚习俗这么多,显得我们之前的简陋了。”
“不不不,你们那样的就很好。”陈今之前觉得他们结婚折腾,现在发现还有更折腾的。但大舅那辈的人还是老思想,觉得结婚还是得按村里往年的习俗来。
晚饭在大舅家吃的,喊外面饭店送的饭菜过来。足足搞了四桌,自家亲戚都够凑一桌半的了,还有村里来帮忙的几家人也在呢,一张罗起来,人就多了。
家门敞开着,对面的邻居回来,多看了好几眼,大舅妈又去给人家送了喜糖,提前说明天家里的事情比较多,会吵到人家。
临近年底了,该放假的也放假了,大清早地打扰人家,是得提前说一声。
隔天去接亲的人不少,反正村里家家都派代表跟着去了。陈今不想去凑接亲的热闹,开车带上陈嘉和陈婷跟着大舅他们回了桥东村。
上次回来是为了征地的事情,那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祠堂建成也就上星期的事情,她那会儿人在海南,没参与到落成当天的热闹。今天一看,祠堂彻底大变样。
白墙灰瓦,里面空荡荡的,从敞开的大门就能越过重重门槛看到最里面的香炉。祠堂门前有一条水泥砌成的水沟,屋顶雕刻着龙凤、狮子等吉祥图案。
听说现在就是建成个大框架,里面还要继续装修,每根柱子、窗台、壁画都有讲究,陈嘉听得云里雾里,反正就是还得继续整。
看着挺突兀的,左边的科技园已经建了一排高楼起来,右边也在轰轰轰地施工中,以后必然也是高楼大厦。
而这么一座风格古朴、庄严肃穆的祠堂设立其中,像是当下开放先进的潮流与封建老古董的一次碰撞。
或许以后在两边高楼大厦上班的人抽空到窗台往下一看,也会来感慨几句:竟然还有座祠堂留在这里!
听说木塘村的拆迁,把祠堂都给拆了,至今没有再建起来,或许也没有再建起来的一天。
陈今觉得还是以前的祠堂看着更有底蕴,但谈不下来,现在村长能把这个新祠堂给保留下来,都算是难得的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接亲的车子才开过来,然后就是长辈带着新人进去祠堂上香祭祖,村长拿出厚厚一本、纸张泛黄的族谱,用毛笔在上面添上了几笔,这边的仪式就算是成了。
几大封鞭炮把祠堂门口的地都炸红了。
陈今在外面踮脚也没怎么看得到里面的场景,干脆退了出来,然后听到陈永安喊她,就大步走过去,墙上石碑刻着的是祠堂修建的捐赠名单。
陈永安一列列地看下去,然后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手指指着一个名字,惊呼道:“三姐,这是二姑的名字啊?”
陈今点头,“对啊,我妈出一份,我也出一份。”
“这也行啊?”
“这有啥不行?”
陈永安也不懂,就是觉得挺奇怪的,挠挠头,“你不是不搞封建吗?”
“这算啥封建?这分明是我金石所至,祠堂可开。”陈今道:“我说不搞封建,是考试别想着求神拜佛就能考好,发财也得脚踏实地管得住手、动得了脑,老指望老天爷,财神爷见了都得躲着走。”
陈今一转身,就看到了面色发沉的陈文星,看了他一眼,正巧陈嘉喊她,陈今就走了,和陈永安小声道:“他那表情,刚刚看着挺吓人的。干嘛了?”
“他老婆想和他离婚。”陈永安小声道:“之前是陈三婆撺掇着想让陈文星离婚,现在是他老婆想和他离婚了。周大婶可能知道为什么。”
“真是……算了,今天这个日子,不说糟心的了。”陈今摆摆手。改天再找周大婶聊天。
从祠堂回酒店,后面的流程就简单多了。那些事情也都用不着陈今去帮忙,有家里长辈忙活。中午吃了正餐,晚上还有一顿是两家亲戚一起吃的。
晚上的时候,大姨父过来了一会儿又走了,接到电话说是大姨发动了。才吃两口的顾敏敏和林森也要跟着走,最后是三表哥开车带他们两个和二舅、二舅妈过去医院。
大舅那想走都走不开,剩下吃饭的除了自家的亲戚,还有庄瑶家那边的亲戚,他和大舅妈都得留下来招呼客人。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酒店这边终于结束,送完亲戚们出门,大舅就招呼陈今就道:“三妹陪大舅去一趟医院。”
二表哥眼睛跳了一下,觉得这两人加一起是不会吃亏,但正想说些什么,被大舅瞪着收了回话,“你安排把家里其他人给送回去,别的就不要操心了。”
陈永安和陈嘉也想跟着去,都被骂“净添乱”。这两人看着被大伯带走的三姐,撇了撇嘴委屈:怎么就净添乱了?
陈今叹气,大舅是怕二舅、二舅妈和敏敏表姐、表姐夫四个人加起来都回不上一句话吃大亏吧。
陈今一上车,看到大舅脸色不好看,边开车边开玩笑道:“大舅,你喊我过去不会是想让我和他们吵架的吧?”
大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剩下的就你没喝酒,只能喊你了。”
哦,不是喊她过去吵架就行,她也觉得在医院吵闹挺没有公德心的,上次是独立的病房还好说,这次总不能在产房外面吵起来吧?那多不好看。
事实证明,有的人就是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陈今和大舅到医院时, 直接奔的病房,但病房内没人,问了护士, 才赶去了产房。
来的人不少, 大姨父、顾老太和顾家的两个伯母都在。二舅、二舅妈、三表哥和敏敏表姐、表姐夫也在。除此之外, 还有其他产妇的家人。
“怎么样了?”
“刚进产房没多久。”二舅妈看了下他们这边的人, 见其他产妇的家人都在打量他们,道:“这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大哥你们先回去吧。”
大哥一个大男人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有陈今、陈永飞都两个小年轻,知道个啥啊?这么多人堵在这里也不好。
果然,有护士就让他们散开些,得知他们和顾家那几人都是同一产妇家的,都觉得他们大惊小怪,让他们别站产房门前挡着, “不用那么多人在这守, 产妇直系亲属在这就行。”
大姨父顾顺发也过来道:“大哥、二哥二嫂,你们回吧, 等陈芸生了我再给你们报喜。”
大舅看了眼垮着张脸的顾老太, 脸色发沉,来的路上打电话一问,说临近生产了, 顾老太在产房里神神叨叨的, 没什么事情还想着让陈芸喝什么补汤,得亏二弟他们早早过来有人拦着。这死老太婆……他现在迁怒到顾顺发身上, 恨不得抽他两耳光。
回去?他都怕他们前脚刚走,他们又起什么幺蛾子。
大舅沉着张脸不说话, 死死地瞪了顾老太一眼,把顾老太瞪得心虚,嘴里张张合合的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但顾忌他们这边人多,也就敢自言自语地说几句,还不敢把话说大声来。
陈今和三表哥两个小年轻没什么发言权,都默默地站一旁等长辈们发话,反正他们两个今天就是充当司机来的。
里面产房时不时地“啊”几声,陈今听得头皮发麻,揉了揉耳朵,跟大舅说了一声,和三表哥去走廊尽头的楼梯道躲着去了。
她对孕妇生产的唯一印象就是小时候在村里有人生孩子来不及送附近卫生所,她妈跑去帮忙,她半夜起来找不到人就跑出去,那天晚上村里吵吵嚷嚷的,狗叫声和人匆忙说话的声音都混在一起,其中最明显的是生孩子那女人的大喊声。
这应该是她才五、六岁时的记忆,早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但现在再站在产房门前,她就想到了当年那个破破烂烂的知青小院,还有里面的哭喊声、村里人到处跑动招呼人过来帮忙的声音。
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生孩子的是城里来的知青,没半年人家就带着孩子回了城。其实人就是榕市本地的,但后来再无消息。
“好可怕。”陈今搓搓手。
三表哥也点头,“确实挺可怕的,你不知道刚刚那死老婆子,还非得要大姑喝什么补汤,人家护士都说不要乱喝东西。我看她是故意的,问她里面是什么熬成的,她支吾半天说不上话。要不是看她年纪大了,真想抽她两巴掌。”
显然,她说的可怕和三表哥说的可怕不是一回事。
“你就该直接抽大姨父,脑子有病,他妈发癫,他也发癫。”陈今突然怀疑道:“你说那死老太婆不会真的想搞事情把大姨弄没了吧?”
“……不至于吧?我看她就是封建迷信,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偏方。还说生之前喝那东西可以保证生儿子。”三表哥都没忍住翻白眼,“蠢得要死!还好大姑还有点脑子,知道不能喝。要是她真喝下去了,我当场就走,懒得看这些人找死。”
“也是,她要是想真的谋财害命,大姨父也会给拦着。”倒不是她觉得大姨父这人对大姨多好,要真的好,能让大姨这么大年纪生孩子?而是大姨父这人精明会算计,要是大姨没了,他以后别说和大舅走动了,不闹成仇都是轻的,还带他发财?不使劲踩几脚才怪。
“话说,你干嘛不骂他?难道他还管不住他老娘了?”
三表哥:“他当时去找医生了,谁知道那死老太婆过来还带着一壶喝的过来等着……真是,没见过这么蠢得要死的,陈三婆都没她可怕。”
“半斤八两。”比烂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今不想去产房门口那待着,觉得心口堵得慌,三表哥就时不时地跑过去看一眼情况,然后回来和她说。
“你不过去是对的,那死老太婆在那念经似的,指桑骂槐地说敏敏。算了,我叫敏敏过来,她自己非要在那待着挨骂。”
“那死老太婆真能叭叭,闭嘴了两句又说又说!”
陈今看三表哥都要控制不住脾气要去和顾老太吵一架了,就拉住他道:“别去了,等着吧。”
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听说有些产妇能生一天一夜。陈今坐在楼梯道那,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时间过得又慢。大舅喊他们两个回家去,他们又怕现在走开,待会有别的事情。
四方旅行社已经开始放假了,三表哥说他在这守着也没事,让陈今赶紧回家去。都是在西城区,从妇幼医院回翰林苑去,也不远。
陈今一看手表,都凌晨一点半了,她也确实撑不住了,“那我先回去了啊。”
嘿!没回成!
她才站起身活动身体,就听到上面走廊一道刺耳尖锐的哭喊声,然后就是大舅怒斥的大嗓门。陈今的困意顿消,和三表哥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往产房那头走。
陈今的脸色有些发白,知道大姨这个年纪生产肯定是有危险的,但之前几个月都好好地过来了,现在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她是觉得大姨势力、做事不厚道也心狠,以后也没打算和大姨大姨父多来往,但她也是真盼着大姨顺利生产的,真要有个什么……陈今呼吸都急促了些。
小跑过来时,护士还在拿着一张纸站在一旁,表情焦急,而顾老太死拦着大姨父,大舅和二舅他们去扯开顾老太。
看着不像是大姨出事了的样子,陈今松了一口气。
接着,就听到护士催着让大姨父赶紧签字,说产妇情况不太好,要剖腹产。
顾老太疯狂摇头,“不行不行,这哪能剖啊?这个字不能签,这肚子剖开了孩子还有得活?你看你表舅家那孙子,就是因为是剖腹产生的,生出来个傻子。不行!不能剖!以前生敏敏都能顺产,现在怎么就用得着剖腹了?我不同意!”
顾顺发有些动摇,但又觉得应该听医院的,而且大舅哥二舅哥都在,要是他不签这个字,最后出了什么问题……可他又想到了表舅家那傻儿子,现在都七、八岁了,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会说话,动不动就发病。
顾敏敏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去求顾老太都被骂了一通。大舅和二舅一上手去扯人,顾老太就尖叫着又哭又喊的。
二舅妈急得去扯顾老太,都被她给挥开,差点就给推到旁边去了。
这个时候,产房门口就他们这一家人,不然的话,加上别的产妇家人在,还还不得吵上天去?
这混乱的场面看得陈今额角青筋直抽抽,她就知道这顾家不搞点事情出来就不消停。她现在这又困又气,怒火噌噌噌地往上涨,只觉得现在来一头大水牛,她都能一拳给揍死。
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直接扯着顾老太的后衣领和头发往后扯,看大姨父要伸手,大舅这个时候瞪了过去,“你再不签字,出了事情,明天就别怪我们打上门!签!”
“啊啊啊!你个死……啊!”
陈今气得要死,胳膊直接圈住顾老太的脖子,“你再说一句晦气话我就勒死你,我大姨活不成,你个老不死的也得下去陪她!我看你们顾家是想断子绝孙了,净干些缺德事!再啊?再啊!你给我闭嘴!吵得要死!”
陈今气得咬牙切齿的,对上顾老太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忍了好久才忍住没哐哐哐地抽她。
见大姨父拿着笔还在犹豫,陈今立刻就对三表哥道:“报警!立刻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里有人涉嫌谋财害命,我怀疑他们就是故意拖着,想让大姨在里面出问题,好霸占大姨手里的财产!”
大舅他们也回过神来了,“没错,报警!”
大姨父脸色一变,手抖了一下,制止住要按号码的三表哥,“不,不是!我现在就签字!”刷刷刷地两下就签好了。
护士拿到直系亲属的签字,佩服地看了眼陈今,小跑回了产房。
陈今把人给松开一把推开,扫了一眼遇到事情就缩到一旁的顾家那两个伯母,再看看脸色难看但没吭声的大姨父,嫌弃地拍拍手。
顾老太咳了几声,抬眼看到陈今就指着她要开口骂,陈今也不客气地一巴掌把手给拍开,“现在给你脸你就安分点,再拿手指指着我试试看?当别人不知道你们的打算呢?想着敏敏表姐嫁出去了,大姨这个时候出事了,你们就正好占了大姨手里的市场档口和在大舅那的投资份额是吧?”
“什么我乱说?我是不是乱说你们最清楚!不然为什么要搞些脏东西来让我大姨喝?是不是想着这样好让她在生孩子的时候出问题,你们就能把事都推到医院身上去?”
这话一出,跑来劝阻的护士脚步一顿,怀疑地打量着顾家的几个人,在琢磨陈今的话是不是真的。
陈今想着,说都说了,就算顾家不是这个想法,她也得把这事给他们按牢靠了,谁知道后面他们还要作什么妖,难道次次都要来盯着吗?
她今天出了医院大门,她是一点都不想再看到顾家人的这死嘴脸。
“心虚了?我说到你们心里想的了?今天医院的人也看着呢,要是你以后还给我大姨喝些烂七八糟的,喝出问题别想赖上医院,你们就是心毒,想把我大姨的东西都给占了。”
大姨父板着脸,训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想法了?我也有我们家公司的股份,手里的钱也不比你大姨少多少!我……”
三表哥补上一句,“谁还会嫌钱多啊?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为了钱了,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万一你在外面有别的儿子,那这事谁说得清,反正倒霉受罪的都是我大姑呗。”
“胡说八道!无理取闹!”大姨父气得喘粗气,拉了把还想骂人的顾老太,语气也不太好,道:“妈!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搞散了他和陈芸,对她有什么好处?
陈今现在火气还在头上,见顾敏敏还在哭,直接道:“哭哭哭,你是直系亲属是亲生子女,你不能签字吗?”
好暴躁,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林森抿了抿嘴,解释道:“奶奶拦着护士不给签,说要是出问题了就找他们。”
护士也不敢给顾敏敏签字,人家也怕扯上大麻烦,这种闹事的,又不是没有。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一旦有点什么,架在火上烤的就是医院,拿同意书出来给家属签字的护士更是首当其冲。就这情况,谁还敢让顾敏敏签字?
陈今翻了大白眼,“她那种人,谁签字出了事情,她都会找医院。都这种时候了……算了。”
“都在这儿了,天亮就都去挂个脑科看看。”陈今看到顾老太,道:“你不用挂脑科,你去挂心内科,我看看你的心是被狗吃了还是染黑了。”
陈今看了眼旁边扶着腰的二舅妈,赶忙让二舅带人去看看,可别还把自己人搭进去了,闪着腰也受罪。
闹了一场,这下陈今也不困了,双手环胸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对面的顾老太:我就看你还能作什么妖来。
一直到了三点,产房的门终于开了,还是刚刚的护士,抱着个皱皱巴巴的像猴子一样的孩子。
顾老太猛地蹿上去掀开包着的被子,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然后又双手合十地念叨:“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陈今也不知道今晚翻了多少个白眼,脑袋靠在三表哥的肩膀上,道:“他们家祖宗可真躺得住啊,就这样的都没想着出来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