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道:“你怎么也哭上了?”
张朔道:“他要做回赵律,他还要入京!”
“顺平帝害怕抓不住魏王的把柄,让魏王继续虎视眈眈的,他倒好,直接送上门来了。”
“等他入了京,还不知有多少阴谋阳谋等着他。顺平帝视魏王为眼中钉,可魏王远在云南不出来,他没有办法动手。”
“等君洛来就不一样了,顺平帝一定会动手的!”
江惟头疼扶额。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这些也无用。”
“依我看,咱们还不如想个办法,成全了他。”
“等他如愿以偿,咱们再想办法送他回云南去,这样不就好了?”
张朔闻言,没好气道:“大哥说的好听,你知道他喜欢谁吗?”
江惟一脸懵:“君洛喜欢谁?”
张朔幽怨地瞪着他,不想说!
江惟急了,也学拍桌,不过拍得他手疼,越发气愤地看着张朔。
张朔见状,只好道:“若瑾的未婚妻,嘉雯。”
“什么???”
真的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吓得江惟从椅子上都站起来了。
知道江怀出家他都没有这么震惊的,这是怎么了?
那可是外甥的未婚妻啊!!!
“这事……娘你知道吗?”
江惟委屈啊,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李老夫人抬眸,红红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是自己看出来的,你没有长眼睛吗?这么久了都看不出来了?”
平日一心扎在书堆里的江惟:“……”
“这……?”
鬼才看得出来吧?
张朔也暗暗给李老夫人竖起了拇指,她老人家这句话说得底气十足啊,要不是他也贡献了线索在里面,他都要信了。
那边的江惟嘀咕道:“君洛好久不回来了,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可是娘知道,您怎么能允许他错下去呢?”
李老夫人不拍桌了,直接脱了鞋打儿子。
“砰砰”两声,李老夫人朝江惟背上狠狠招呼两下,然后她扔了鞋,也不准备穿了。
只听她悲愤道:“我知道以后连他的面都没有见着,你让我怎么阻止?飞过去吗?”
“你想让我飞过去也行啊,现在就气死我,我立马飞一个给你看看。”
江惟被吓得喏喏的,连忙跑去捡鞋子。
捡来以后,跪着给老母亲穿上。
他委屈道:“儿子什么都不知道,母亲说清楚就行了,何必要打我呢?”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回君洛犯错,挨打的都是我。”
“娘啊,我可才是您亲生的啊!”
李老夫人的鞋子穿好了,不忘踢儿子一脚,嫌弃道:“滚!”
江惟:“……”
看到江惟都这么惨了,张朔突然就觉得自己处境还算好的。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道:“要不等君洛回来,我们再劝劝。”
“君洛不是不理智的人,他突然想做回赵律,而且还以慎郡王的身份入京,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如果仅仅是因为嘉雯,那绝不可能的。”
张朔信誓旦旦地说,他自问还是了解江怀的。
可他才说完,李老夫人便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嘲讽道:“他会!”
“他不仅会,他还要去抢!”
“你们两个蠢货,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栽培,竟然蠢得连君洛的心思都看不出。”
“江怀的身份一旦抛弃,他就不可能再做回嘉雯的师父,更不可能再默默守护嘉雯。”
“做赵律,九死一生,他图的是什么?”
“依旧是暗中守护吗?那他疯了才会这样做,可他是江君洛,他就绝对不会疯!”
“他这次回京,他是准备要明抢了!”
李老夫人说完,眼睛里的戾气横生,挡也挡不住满腔的怒火。
但她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因此颓废着,愤怒着,也纠结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自幼失去双亲,由她和魏王轮流抚养长大,看尽这人世浮华,心性早定。
一个亦算是自幼失去双亲,不同的是,他找回了失踪多年的母亲,心里好歹了有了慰藉。
无论是谁,和嘉雯在一起她都很开心,乐见其成。
但如果他们要抢,她只会愤恨,只会痛苦,只会希望嘉雯一个都不要选。
可儿子的手段她很清楚,一旦动真格的了,那就绝不可能会放手。
李老夫人颤颤巍巍地抚了一把头发,掌心里稀稀疏疏落了好几根,还是银白色的,亮得她眼睛发疼。
“唉……”
“这两个混蛋是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啊!”
张朔被李老夫人说的话吓到了,他更担心白若瑾和江怀打起来,到时候你死我活的,他帮谁都不好。
一想到那个局面,他怕得瑟瑟发抖,直言道:“要不,我去渡化嘉雯,让她出家吧?”
话落,李老夫人和江惟都死死地盯着他!
张朔见状,吓得抱紧自己道:“你们干什么?我只是会传道,我别的可什么都不会啊?”
江惟轻嗤!
李老夫嫌弃地撇开眼!
张朔:“……”!
过了一会,李老夫人道:“你的话提醒了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
江惟和张朔异口同声地问。
李老夫人看向他们,凝重道:“咱们合力保媒,再给嘉雯说一门亲事吧!”
江惟:“……”
张朔:“……”
“这样不太好吧?”
“对若瑾不公平!”江惟说。
李老夫人看向张朔,张朔紧皱着眉,为难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管了,君洛都这样了,若瑾肯定也知道了。”
“咱们不如先看看若瑾会怎么办,到时候再看看要不要帮忙?”
李老夫人闻言,垂下眼眸,轻叹道:“我也知道不妥,可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争夺嘉雯而反目成仇,我做不到。”
“当然,可能我明天就死了,也就不用看到了。”
江惟和张朔默默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沉重。
他们可以为江怀想,为白若瑾想,为庞嘉雯想。
可有没有人为眼前的老夫人想一想,她年岁已高,一边是疼爱的外孙,一边是从小宠到大的小儿子。
江怀和白若瑾若是真的反目成仇,老人家怎么受得了?
张朔在心里长叹一声,突然就想,其实出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就是舍下一些情情爱爱吗?
瞧瞧他,哪里就过得不如人意了?
或许……他的办法才是好办法呢?
张朔想着,眼珠子转了转,心却慢慢定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是他逼江怀做出的选择。
从江怀追着庞嘉雯出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江怀的感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以其让他遮遮掩掩,一辈子以庇护之名待在庞嘉雯的身边,还不如激他破釜沉舟,拼力一搏。
一个隐藏的敌人,危险可以是无限的。
但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敌人,他则随时可以回击。
赵律这个身份本身就注定他娶不到庞嘉雯了,皇上绝不可能让庞彪和魏王联手的,否则大燕的江山岌岌可危,他哪还有什么当皇帝的威信?
江怀如果一直都是江怀,他哪怕撕破脸也不会置江怀于死地,也绝不会故意冒犯。
但他选择做了赵律,那从此刻开始,他们过往的一切都将一笔勾销,他不会再有半点让步。
甚至于……他会让江怀知道,就算他给了这样一个机会,他也绝不可能娶到庞嘉雯的。
白若瑾捏碎信纸,低声嘲讽道:“是我将你逼到这一步的,可你不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你吗?”
“赵律!”
庞嘉雯回京哪天,并没有通知父母和两个哥哥,她不想惊动他们,想直接回家。
不过进城以后,只见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靠在路边,马儿打着响鼻,正在吃草。
宽敞的车帘被人撩起,白若瑾斜斜地靠在车窗边上,手里有一包热乎乎的香脆饼,含笑着望着她道:“一路赶得这么急,不歇会喝口茶吗?”
庞嘉雯蹙了蹙眉,回头去看。
白若瑾道:“别看了,他们刚刚骑马走了。”
庞嘉雯一跃下马,张云逸很快出来帮她把马牵走了。
她径直走向白若瑾,车帘掀开,白若瑾跳下车来扶她上去。
他握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庞嘉雯当即嫌弃道:“别碰,脏。”
她连日赶路,风尘仆仆的,手心里都是汗。
白若瑾拿了手帕给她擦手,嘴角微勾道:“老夫老妻不都是这样的吗?谁会嫌弃谁?”
庞嘉雯没空跟他耍嘴皮子,坐稳便问道:“我大哥和杨家小姐的婚事下定了吗?什么时候?”
白若瑾道:“下定了,婚期在冬月十二日。”
“我那未来的大嫂怎么样?好相处吗?”庞嘉雯满怀期待地问道。
白若瑾笑着道:“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帮着挑的?”
庞嘉雯轻哼道:“就算你出力了,可认定的人是我大哥,你顶多算半个冰人,到时候给你封个红包就完了。”
白若瑾见她神色还算不错,便试探地问道:“我听说小舅舅出家了……”
话落,庞嘉雯倏尔间红了眼眶。
她抬眸,死死地盯着白若瑾,任由水雾弥漫眼眶。
白若瑾心里一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只见她那眼泪便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白若瑾连忙拿手帕去给她擦,一边擦一边小声认错:“我不问了,不问了,你别哭。”
庞嘉雯拍开他的手,哽咽道:“你觉得在这偌大京城里,真正对我好的人有几个?”
“我知道你顾忌他对我的那点感情,所以才处处试探。”
“可我想告诉你,不用试探,倘若不是我先遇见澄澄,只要他说一句,出家我都愿意跟着他去。”
“你对我的好,我早就还尽了,我不欠你的。”
“可我欠他的,欠澄澄的,欠我自己的。”
庞嘉雯说完,掀帘而出,准备离开。
白若瑾连忙拉住她,一边吩咐车夫赶车,一边轻哄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小舅舅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之前是气疯了才会冷言冷语对他,我听说他这般,我心里也很难过。”
“不过嘉雯,你说你欠澄澄的,那我是谁?白澄吗?”
“还是说,白若瑾?”
白若瑾自嘲般调侃,想哄她高兴一下。
可庞嘉雯却依旧很伤心,她看着白若瑾,一字一句道:“我不是生来就是这么要强的,我也有软弱无能的时候,我还有想着依附他人就可以开开心心过一辈子的时候。”
“但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你会是我能依附的那个人。”
庞嘉雯说完,固执跳车,不肯再与白若瑾待在一处了。
她这一走,白若瑾哪里还坐得住,自然也追了上去。
她心里可以依靠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他,那是因为从前的他没有本事能护着她,她自然不愿。
可能护住她的江怀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若瑾冲上前去,紧紧地握住庞嘉雯的手道:“我们之间,不说从前,只说以后。”
“以后,我给你依靠好不好?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告诉我,我都会帮你达成的。”
庞嘉雯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睛望着他道:“从我回京开始,我便不打算再去依靠任何人了。”
“白若瑾,我们向前走吧!”
白若瑾看到她认真的神色,知道她说的向前走是让他放开手。
可那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赵律都在路上了,他疯了才会放开手。
于是他戏谑道:“嘉雯,我们会一直向前走的!”
他说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庞嘉雯见他执意如此,便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是无用的。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声呢喃:“澄澄……”
“你还是我的澄澄吗?”
白若瑾神思恍惚地抬起头,问道:“什么?”
庞嘉雯的心蓦然一痛,坚决甩开道:“你看,你还是不敢应我。”
白若瑾的脸在阳光下寸寸变得雪白,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变色深邃而沉痛,他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从前的庞嘉雯和现在的庞嘉雯可以合二为一,然而他却始终不能?
是他不应该回来,还是这一世的白若瑾本就不应该出现?
那个一度自我怀疑,哪怕已经跟她定了亲却始终惴惴不安的白若瑾,那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
渐渐的,白若瑾握住庞嘉雯的手越来越用力,甚至于他听见的骨节错位的声响。
庞嘉雯一声不吭,云淡风轻地望着他,始终由着他放肆。
倏尔间,白若瑾被吓到了,连忙放开庞嘉雯的手。
可这时,庞嘉雯白皙的手背上殷红一片,像是有淤血堆积在皮下,不一会就青紫起来。
“怎么会这样?”
“痛吗?”
他问,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拾起。
可庞嘉雯轻而易举就撇开了,并道:“如果这点伤能换你放手,再痛我也甘之如饴。”
这一次,白若瑾没有能追上去。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竟然在庞嘉雯的身上看到了江怀的影子。
那个不显山露水就轻易叫人心慌的江怀,何时嘉雯竟然也学了他那副沉稳的做派?
记忆中,那个有一点疼痛就恨不得吸取他全部注意力的庞嘉雯,她真的已经坚强到不再需要他了吗?
这一刻,白若瑾恍然若失……
慎郡王赵律要回京选妃了,这一消息宛如惊雷般炸响在京城的上空。
无数世家适龄的姑娘们开始急于说亲事,一时间京城的冰人们忙得头昏眼花,恨不得能多出几张嘴来。
皇宫里,顺平帝将那丢弃在案边的折子捡起来看了又看,然后再次丢弃。
如此反反复复,高达数十次之多。
一旁的余公公眼皮微抽,小声道:“皇上,这不是件好事吗?”
“眼下魏王世子瘫痪,魏王能指望的儿子就是慎郡王了,他若是入京选妃,皇上趁机将他留下,还怕魏王轻举妄动吗?”
顺平帝闻言,没好气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魏王能想不到吗?”
“他虽然没有为长子请封世子,但对长子的宠爱绝不亚于次子。如此境况下,慎郡王要入京选妃,他竟然不阻止,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余公公惴惴道:“皇上的意思是,怕京城当中有人与魏王里应外合?所以才派慎郡王先行入京?”
顺平帝阴翳地盯着那封折子,一言不发。
京中能用的将领不多,好在虎锐营有十万兵马,但光有兵马也不行,还没有合适的将领。
现如今,只有庞彪最有资历,但如此一来,庞彪的威望也太高了。
“先看看吧!”
“慎郡王怎么也是朕的侄儿,他要回京选妃,朕让礼部挑些世家女备着就是。”
说完,到底还是批了那道折子。
庞嘉雯回府见了父母和两位兄长,便换了一身衣服急匆匆去了成国公府。
她去了以后才知道李老夫人病了,袁嬷嬷和洪嬷嬷看见她的那一霎,声音还未出,两位老嬷嬷便先红了眼睛。
庞嘉雯轻轻抱了抱她们,随即掀帘往西暖阁去。
李老夫人斜靠在窗前的软塌上,背后垫着大迎枕。支开的窗户留了一道缝隙透风,让那小小一方软塌显得凉凉爽爽的。
庞嘉雯直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老人家,抱得紧紧的。
李老夫人眼睛一红,忍不住骂道:“好个没良心的死丫头,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庞嘉雯什么也不说,就是抱着,抱得紧紧的。她的眼睛一阵酸涩,眼泪想收也收不住,最后都落在了李老夫人的衣衫上。
李老夫人拍着她的脊背,也哭了。
洪嬷嬷和袁嬷嬷悄悄遣退了下人们,还帮她们把房门关起来,然后相视一笑,就守在门外。
过了好一会,李老夫人止住了泪意,这才道:“行了行了,我还没有死呢,别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了。”
庞嘉雯止住了泪意,然后假装无意地抬手,悄悄将泪痕拭去。
她握住李老夫人的手,蹲在软塌边,像个孩子般保证道:“我再也不离开您这么久了。”
李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端详着她红红的眼眶。
小姑娘长大了,像荷花池里随风摇曳的浅粉花苞,清风徐徐吹来,花瓣羞得露了那么点粉霞,娇俏可人,又难得清新洁净,怎么会有人不喜呢?
她叹了一声,将小丫头搂进怀里去。
罢了罢了,他们争他们的,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小丫头都是要来给她敬茶的。
“你师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庞嘉雯闻言,身体微微一僵。
李老夫人拍着她背脊的手放柔了不少,嘴里轻叹道:“不怪你,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们师徒缘薄,以后便忘了吧!”
庞嘉雯伏在李老夫的膝上,久久不语。
她忘不了,也不敢忘,但她也不能说。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个答案,关于这段她最珍惜的师徒缘分,或许她这一生都不想有个了结。
有时候,藏于心里的秘密并非是见不得人,亦或者,是舍不得道出,由着他人赏评。
庞嘉雯最终也只是听话地道:“我知道了。”
李老夫人有一些失落,或许是明白了一切都是儿子单相思,亦或者,她知道自己无法责怪嘉雯。
李老夫人长叹一声,拍了拍庞嘉雯的手。
也就在这时,她低垂的目光看见了庞嘉雯左手背上的淤青。
很严重的两处,像是被紧箍挤压出来的,已经肿起来了。
她当即惊讶道:“这是怎么伤的?”
庞嘉雯看了一眼,浑不在意地拍了拍手背,说道:“回来的路上,骑马的时候不小心被缰绳勒了一下。”
“是嘛?”
可那样伤的不应该是在手心吗?
李老夫人翻开她的手心,发现上面完好无损。
“若瑾去接你了吧?”李老夫人猜测道。
庞嘉雯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是的,我们还说了一会话。”
李老夫人见她如此坦诚,一时间又拿不准是不是白若瑾伤的,可她不愿说,她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庞嘉雯认真地听着,知道了慎郡王赵律要回京选妃的消息。
她当即道:“他不是一直都在云南吗?怎么会突然想到京城来选妃?”
李老夫人道:“一直在云南只是表象,像那种狂放不羁的人物,指不定隐藏身份四处云游呢?”
“亦说不准,他也结识了像你一样远游的京城贵女,所以才突然想要到京城来。”
庞嘉雯以为李老夫人是故意逗她开心的,当即莞尔道:“怎么可能呢?”
“像慎郡王那样的人物,少年成名,战功赫赫,必定是有勇有谋之辈。这样的男子,理应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累,所以我想这只是他入京的一个借口而已。”
李老夫人见庞嘉雯果真没有联想,便蔫蔫地叹了一口气。
她都暗示得如此清楚了,庞嘉雯都不为所动,那么这满京城的人,谁会相信赵律是为了一个女人入京的?
她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杀伐果决,爱憎分明,无论做任何事都不会拖泥带水。能,就缔结良缘,不能,就退居一方,做个闲散居士逍遥度日。
可不曾想,他竟然也像他母亲那般,在情路上坎坷艰难,如此执拗下去,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老夫人也谈不下去了,刚巧江绾迫不及待地来找庞嘉雯说话,李老夫人便借口吵闹将她们赶出去说话。
等她们一走,她便斜倚着,一个人幽幽地叹着气。
江怀掀帘进来,看见她老人家愁眉苦脸的,戏谑道:“您不是号称在世女诸葛,万事不愁的吗?”
李老夫人哪里知道他这么大胆,突然就进来了,一时间又气又急,拿了枕头就狠狠地扔过去砸他。
江怀顺手接住,笑道着:“精神真好,看来我是不用担心了。”
李老夫人愤懑地望着,心里实在是气得不行,便想狠狠惩治他。
可这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老夫人一时间也无法。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想到刚刚出去的庞嘉雯,于是她突然大喊:“嘉雯!”
话落,只见江怀瞳孔一紧,面色急急一变,瞬间闪身进了内室。
李老夫人看他像那蹿街的老鼠一样,当即冷冷地笑了起来。
“臭小子,跟我斗!”
她说着,到底出了口恶气!
成国公府的怡园内,丫鬟婆子们远远地跟着。
庞嘉雯陪着江绾,两个人在幽静怡人的院子里漫步,小声地说着话。
江绾道:“原本我的婚事不会定得这么急的,可安王侧妃上皇家玉蝶的时候,皇上顺嘴提了一句楚王都还没有正妃呢,我娘就急了。”
“京城里有不少命妇嚼舌根,说楚王之所以迟迟不选正妃,是因为早就和我……”
“虽说贵妃娘娘是我的亲姑姑,可我娘说了,当王妃将来要去封地,无召不得回京。姐姐已经远嫁,我若是再远嫁,她便更孤寂了,所以才狠心将我的亲事定下了。”
“不过成亲要等到明年春闱后,所以也还早。”
江绾的未婚夫是吏部尚书魏奚的儿子魏致,魏家是寒门出身,至今在京城没有什么底蕴。
但魏奚正值刚硬,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深受皇上信任。
想跟魏家结亲的不在少数,但魏奚都看不上,唯独江家的女儿,那是他低头为儿子求娶的。
魏家门风甚严,周夫人原本是不愿意的,但魏奚一再保证,江绾在江家如何,嫁到魏家照旧,绝不会用规束儿子那一套来规束江绾。
如此低三下气,又请了几位内阁大臣帮忙说亲,这婚事才算定下。
江绾见过魏致一面,一身的少年气,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样貌也算清俊,便说了一句一切由父母做主。
周夫人知道女儿的心思,若是不愿,当场就说不愿了。
于是这门亲事便顺理成章地定下了。
庞嘉雯听后,安慰道:“放心吧,魏大人与大表叔同朝为官多年,魏家若是不好,大表叔第一个不愿意。”
江绾赧然道:“婚事定下那一天,我收到了他的信,他将魏家的来历,都有哪些亲戚,与什么人往来,都告诉我了。”
“他还向我保证,以后会对我好的。”
“我不是担心,我是怕我做不好魏家的宗妇,他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呢。”
庞嘉雯道:“那不怕,你看我,大嫂进门,我和二哥都还没有成亲呢。”
“可我们都是很好的人,不会给嫂嫂添堵的。你去也一样,魏家家风清正,魏家几位公子定是好相处之人。”
江绾拉住庞嘉雯的手,轻轻靠在她的肩上道:“这些我娘都跟我说过了,还打听了其他几位公子的秉性,都是好。”
“可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样我心里也能踏实点。”
庞嘉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戏谑道:“我知道的,这样的绾姐姐真可爱。”
江绾看着她,好奇道:“你都不担心吗?我听我娘说,若瑾跟洛阳那边的本家不和,现在也和柯老夫人置着气呢。”
“我娘还说,柯老夫人就是故意不入京的,她想拖着你和若瑾的婚事。”
庞嘉雯听后大笑不止,开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江绾:“……”?
看到江绾惊愕的表情,庞嘉雯连忙解释道:“我看到你们一个个出嫁怕着怕那的,我想晚点出嫁。”
江绾表示理解,还道:“你比我还小呢,晚些也好。”
说着,两个人往周夫人房里去。
丹阳郡主回京了。
皇宫里,余公公得到可靠的消息,第一时间去通知了顺平帝。
顺平帝躁郁的心情稍稍缓解,问道:“何时进城的?”
余公公道:“申时入城的,回府不过简单梳洗后,便去了成国公府。”
“李老夫人留她用晚膳,又不许她回去,只怕要在成国公府住上几日。”
顺平帝想见见她,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看着余公公,余公公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道:“很快便是郡主十七岁生辰了,不如到时皇上以贵妃娘娘的名义赐下生辰礼物。到时由老奴去传旨,自会提点郡主入宫谢恩。”
顺平帝当即蹙眉道:“为何要以贵妃之意,以朕之意不行吗?”
余公公闻言,连忙道:“是老奴想岔了,以圣上之意,郡主想必会更高兴。”
顺平帝闻言,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那个无论是出身秉性都像极了郭惠的小姑娘,他真的很想见上一面。
晋王府,天色已晚。
晋王身边的宫人打着灯去了正房内,对着程蓉回禀道:“王爷今夜公务缠身,王妃早些歇息吧。”
程蓉梳妆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那宫人远去,程蓉看着镜中的自己发起了呆。
镜中人容色不俗,眉眸如画,不知是哪里不及?
青梅竹马,夫妻情缘,一心为他筹划,呕心沥血为他铺路,可到头来,那人却与她日渐离心。
真真是可笑。
程蓉放下梳子,问着贴身丫鬟紫晴道:“确定了吗?”
紫晴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今日申时进的城,白澄去接的。”
程蓉嗤笑:“白澄对她到是一往情深,可惜啊……”
“王妃,她都已经定亲了,咱们还需防她吗?”
程蓉冷冷地勾了勾嘴角,眉眸阴翳道:“我防一个姑娘干什么?纵然她有想当王妃的心,楚王和康王哪一个不是好人选?”
“我防的,是枕边人的心思。一个男人要想算计一个女人,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