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还是不行,那就让这永宁侯府换一个家主就好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庞嘉雯想着,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神情也松缓下来。
不急,皇上春秋正盛,晋王谋反也还早呢。
到了安和堂,院外的灯都亮着的。
冰凉的砖面上,王氏带着徐灵恣跪在外面,也知道跪了多久了。徐灵恣脸色煞白,看到庞嘉雯回来也只是红了眼睛,没敢再叫嚣什么?
到是王氏整张脸紧绷着,目露凶光,身体跪得笔直笔直的,像是一把立起来的剑。
罗老夫人从她们的面前走过,裙摆如风,扫过她们母女俩的脸,但却一句话都不说。
王氏眼睛都红了,身体绷得紧紧的,恨不能再扇徐灵恣几个耳光。
董氏原本是想看笑话的,这会知道罗老夫人是真的生气,连忙上前搀扶着。
罗老夫人了冷冷地拂开她的手,对她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董氏心里一紧,有些担心地看向王氏。
罗老夫人见状,大声吼道:“你看她干什么?”
董氏被吓了一跳,委屈道:“娘,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老夫人冷嗤道:“不知道还想做好人?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董氏还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骂过呢,眼圈一红,小声哭了起来。
庞嘉雯叹了一声,轻轻拉过她道:“二舅母别哭了,您去歇着吧。”
董氏也不是个傻的,王氏带着女儿回来什么也不肯透露,口风紧得很。她之前还以为是徐灵恣只是跟庞嘉雯拌口角被罗老夫人赶回来的,现在看来不是。
既然不是,老夫人都回来了,跟着去的下人们多少知道点什么?她这个时候还不去打听,那才真的是脑子进水了!
王氏跋扈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老夫人要清算了,她怎么能错过呢?
董氏立即收了眼泪,把庞嘉雯往罗老夫人身边一推,出声道:“你好好陪着你外祖母,我去吩咐厨房给你们做些甜点。”
说完,朝着罗老夫人身边跟去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转过身急匆匆地走了。
庞嘉雯陪着罗老夫人换了一身常服出来,敞厅里的下人们都被清出去了。
她看了一眼站着的大舅舅和跪着的王氏母女,寻思着自己要不要避出去。可就在这时,只听她大舅母王氏开口了。
“娘,灵恣出府之前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一定不会让她跟去的。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眼睁睁看她犯蠢呢?”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庞嘉雯。
罗老夫人刚端着茶,闻言直直地朝王氏扔了过去。茶杯从王氏的眉边飞过,“嘭”的一声巨响,摔碎在地上了。
王氏错愕地盯着罗老夫人,又震惊又委屈,声音哀怨道:“娘……”
罗老夫人正襟危坐,冷冷地直视着王氏道:“你看嘉雯做什么?”
王氏看了一眼徐定,见他紧抿着唇不出声,眼泪立即就出来了。
她哭着道:“我不是什么都还没有说吗?娘为什么这么护着庞嘉雯?难道是因为她得了李老夫人的赏识?”
徐定的目光倏尔间变得阴戾,瞪得王氏心口一慌,整个人喃喃的不敢再说了。
罗老夫人却一再被气,这会面色已经狰狞了。
她对徐定道:“这就你娶的好媳妇,事到如今她还想攀扯嘉雯?灵恣多大?嘉雯多大?难不成她这是要嘉雯来为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负责吗?”
“她也不想一想,今天是她求着我带着灵恣出府的!嘉雯得李老夫人的赏识怎么了?这是满京城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荣耀,她倒好,好像还怕嘉雯多了一份依仗?”
“教女无方,自私狭隘,胡乱攀咬,这样的人怎么能做我们永宁侯府的宗妇,我看还是趁早休弃的好,以免祸及子孙。”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嫁进徐家都二十多年了,就为了庞嘉雯您要休了我?”
罗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险些被活活气死。她指着徐定,咆哮道:“你听听她在说什么?我不追究她的过错,她竟然还追究起嘉雯来了?”
“嘉雯有什么错?嘉雯最大的错就是成为了她的外甥女,让她可以有机会攀咬。”
徐定扫了一眼蠢笨如猪的王氏,忍着怒气道:“的确不配为我永宁侯府的宗妇。”
“徐定你……你也要休了我?”王氏不敢置信地惊呼,满面哀痛。
徐定不言,朝罗老夫人拱手:“娘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儿子绝无怨言。”
说完,拂袖离去,连个中缘由都不听了。
王氏见徐定真的就这样走了,脸像被人狠狠甩了几个耳光,正火辣辣地疼。
她朝徐定的背影叫嚣道:“徐定,你休想让我给外面那个女人腾位置,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庞嘉雯听得心口直跳,转头去看罗老夫人,却见她老人家如老僧入定,根本不为所动。
一时间庞嘉雯也不知真假,只好按耐下来。
王氏转过头来,只见罗老夫人阴翳地瞪着她,目光极寒。
丈夫不爱,婆母不喜,王氏瞬间像泄气的皮球,整个人蔫蔫地道:“娘,都是灵恣的错,您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我也不管了。”
罗老夫人气笑了,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徐灵恣对王氏道:“原本我也以为是灵恣的错,迁怒于你实属不该。可现在看来,灵恣今天能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来,多半都是因为你这个当娘处事不端,她才有样学样。”
王氏强忍着没有辩解,低眉垂眸道:“娘说的对,都怪我。”
罗老夫人知道她不是真心认错,便冷嗤道:“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
王氏抬眸,眼睛红红的,压着满腔的愤懑道:“我不该迁怒嘉雯,更不应该想要责怪嘉雯,灵恣犯了错都是我没有教好,娘责怪我是应该的。”
罗老夫人听她那声音就知道她现在满腔怨愤,只不过不敢发作而已。于是冷笑道:“你嫁进府里也有二十来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灵恣她不是做错事,她是犯蠢。你疼灵恣我能理解,可你也不想一想,今天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灵慧在婆家能有好日子过吗?还有子晗,他以后能娶什么高门贵女?摊上这么个小姑子,别说是嫁进来,就是姻亲人家都觉得膈应。”
“今天就算你说我凶恶也好,不近人情也罢,灵恣我是非罚不可的。”
“你要是还拎不清,那我看你也别管家了,回去闭门思过吧!”
王氏说到底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管家权,一听罗老夫人这话,脸色立即就变了。
她瞪着徐灵恣,目光里满是厌恶。
“娘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就当我没有生过这个女儿。”王氏说着,站了起来。
徐灵恣一看,顿时急了,泪眼婆娑地唤道:“娘,你不能不管我啊?”
王氏冷哼:“你还说?要不是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我至于被你爹迁怒吗?”
“你还把你祖母气成这样,你早就该被活活打死了。”
徐灵恣愣了愣神,随即嚎啕大哭。
庞嘉雯看着如此狼狈的徐灵恣,不免想到前生的自己。
拉着白若瑾跟自己私奔,大闹与表哥的婚礼,固执己见地守在庵堂。
那个时候她想图的,眼中所见的,心中所想的,不过是一个白若瑾而已。
现如今徐灵恣跟她有什么两样呢?只不过徐灵恣是拿她自己的名誉来赌气,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愤然。现如今徐灵恣也知道犯了蠢,估计早就后悔了。
想到这里,庞嘉雯开口道:“你别哭了,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外祖母也不是真的想要罚你,她老人家只是太生气了,气你自己不爱护自己。”
“李老夫人的寿宴,那是连皇上和贵妃娘娘都不会扫兴的日子,你怎么能任性妄为呢?且不说你这样做会得罪成国公府,连累长辈们跟着你丢脸,就是你将来议亲旁人也会挑三拣四,连那等挑夫粗汉也能说你一句不检点。”
“堂堂永宁侯府的千金,大舅母嫡幼女,多尊贵的身份啊,就为了跟我赌气,你犯得着吗?”
“我们是表姐妹,你若看我不顺眼,不跟我来往便是,何必要作践自己?”
徐灵恣早就后悔了,这会庞嘉雯说开了她更觉得难受。可都是任性妄为,凭什么庞嘉雯能站在一旁训她,而她却只能唯唯诺诺地受着?
想到这里,徐灵恣猛地站起来,将从成国公府带出来那张染血的垫子扔到庞嘉雯的脚边,愤懑道:“那你拿这个给我带回来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存心要羞辱我的?”
庞嘉雯见她到现在还想拖她下水,气得跺了一下脚,恶声恶气道:“我呸,说你蠢你还不信吗?我要羞辱你,骂你几句就行了,我犯的着把那垫子塞给你?”
“我那是让你带回来照着做一模一样的还回去。周夫人说不计较就不会计较,李老夫人说是小孩子使性子就是小孩子使性子,可你是傻子吗?发生这种事情别人心里怎么可能会舒坦,你拿回来照着做,诚心诚意赔个罪不会?”
“亏我还想帮你向外祖母求个情,看来倒是我多管闲事了。你心里就只有跟我的怨气,哪里有什么姑娘家的脸面?”
庞嘉雯说完,也懒得看徐灵恣,朝罗老夫人行礼道:“外祖母,我先回去了。您也别气了,要我说二表妹这脑子,您犯不着跟她置气。”
两句话说得王氏血气上涌,徐灵恣怒火膨胀,若不是罗老夫人还在这里,她们都想冲上前教训庞嘉雯了。
可庞嘉雯恍若未觉,转过头又对王氏道:“大舅母一直觉得嘉雯早早知道这件事就能阻止二表妹,可我偏偏没有,所以您很生气?”
“说来也是好笑,我从成国公府回来就告诉过您了,我离开的时候曾问过二表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府,可二表妹说不要。我还是当着江家两位姑娘的面问的,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打听。”
“我走的时候,她别说是坐了,就连跪的蒲团都不敢沾边。我实在是不知二表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我走了以后不跟外祖母她老人家坦白,还堂而皇之坐在外祖母身边挪不动屁股的。”
庞嘉雯说到这里,徐灵恣那双怨毒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庞嘉雯见她还是死不悔改,并且责怪自己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庞嘉雯冷笑着,厌恶至极。她打算狠狠给徐灵恣一巴掌,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下死手?
只见庞嘉雯勾了勾嘴角,堂而皇之地讥讽道:“外祖母是什么身份?坐在外祖母身边的老夫人们又是什么身份?就连江家两位大小姐都知道避嫌。偏她从头到尾都不起身,这知道的说她是是个小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谁家老祖宗呢?”
庞嘉雯说完,在徐灵恣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她的时候,云淡风轻地朝王氏福身,然后大步离去。
王氏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身体却僵直得像木头,只有眼珠子突突的,里面急速充血。
徐灵恣早已忘记身在何处,抬步就要去追。
王氏猛地用力把她拽回来,然后“啪、啪”甩上两个耳光。
徐灵恣颤微微地唤娘,却唤不来王氏的怜惜。王氏积攒一天的怒气突然从四肢百骸喷涌而出,然后直冲天灵盖,压都压不住。只见她抓住徐灵恣的衣襟,咆哮道:“所以,你明明可以提前回来却硬是要赖在成国公府?而且还不跟你祖母坦白,一直藏着掖着直到成国公府的人发现?”
徐灵恣不敢回答,缩着脖子想躲,然后又被王氏摁着狂揍。
罗老夫人看不下去了,生气地吼道:“够了。”
怎么能够?
王氏被女儿糊弄了一天,从一开始的怨怪丢脸到如今被揭穿愚弄的愤怒,她恨不得打死徐灵恣算了?
她怎么会生下这个女儿的?竟然放肆至此?愚蠢至此?
还在犯了错以后,不想着反省,不想着坦白,反而误导她拖庞嘉雯下水?
什么日子迟了不知道?什么早早告诉庞嘉雯了庞嘉雯却不管不顾地跑了?什么脏了垫子以后不敢说?
害得她都忘记了庞嘉雯回府时是怎么说的?怪不得老夫人险些被气昏,怪不得徐定不想为她说话?怪不得庞嘉雯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事到如今她是不是觉得没有攀扯上老夫人就已经是留了余地了??
什么灵恣?她也配这个名字,分明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蠢货,当初她生下这个女儿的时候怎么没有掐死她算了?
她就是该死的!
王氏疯一样地打徐灵恣,连罗老夫人都拦不住。
够?怎么能够?
打死她都犹嫌不够!!!
庞嘉雯听见徐灵恣传来的痛呼声,好像真的很惨。可这会她已经没有任何同情心了。
徐灵恣脑子有病,明明可以顺着她说的话认个错,再跟长辈求求情就完了。可徐灵恣偏偏不肯,还想拖她下水。
真是好笑,徐灵恣也不想一想,她是谁?一个客居在永宁侯府的表小姐,她凭什么要为徐灵恣的过错担责?
还有王氏,明明出门前把徐灵恣托付给外祖母,出了事却想找她?
真是给她脸了,欺软怕硬,王氏也不看看,她还是不是从前的庞嘉雯?
庞嘉雯越想越气,等走到园子里黑灯瞎火的她才突然想起来,她走得急,都没叫个丫鬟提灯什么的?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折回去,突然园子远处有人走了过来,急匆匆的,提着的灯晃得跟鬼火一样。倘若不是庞嘉雯当过阿飘,这会腿都软了。
要不借个灯?庞嘉雯想着,一时间站着没动。
那人飞一般跑到她的面前,抬起一张满是关怀的脸,焦急地问道:“嘉雯,你没事吧?我听见丫鬟们说祖母在安和堂里训斥灵恣,怕你也有事。”
庞嘉雯傻傻地看着二表哥徐连,整个人从惊讶到无语也不过一息之间。
二表哥戏真好,可惜就是出身太高贵了,不然以后不愁没有出路。
她进府都这么久了,徐灵恣膝盖都跪出血印了吧,二表哥这才走到园子里?
“咳……”
“多谢二表哥关怀,外祖母是训斥二表妹呢,跟我无关。”
“二表哥若是担心二表妹,那快去看看吧,我这边就不用了。”
庞嘉雯说完,绕路想走。她怕自己停留太久会笑出来,就二表哥这点道行,想哄她???
除非是上辈子!
徐连伸手拉住庞嘉雯,低声道:“嘉雯,我是担心你。”
庞嘉雯拂开他的手,忍者没有跳出三尺之外。她对徐连道:“我知道啊。可现在是二表妹被打,难不成二表哥都不担心的吗?”
“你们可是亲堂兄妹啊!”说完咂动着嘴巴,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
突然感觉被内涵的徐连:“……”
看着无话可说的徐连,庞嘉雯从容地拿走他手里的灯笼,然后道:“二表哥快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为二表妹求求情。”
徐连酝酿了一晚上,想着来接应庞嘉雯,两个人在月下漫步谈谈心的。
结果今夜没有月光,庞嘉雯也没有给他机会。他看着庞嘉雯的身影越走越远,她身量高,脚程快,走路带风,比一般的男子还潇洒几分。
徐连突然觉得庞嘉雯长大了,跳出知慕少艾的范畴,突然间就变得成熟坚定起来,好像什么事都不能再影响到她的选择和决定。
这样的庞嘉雯是他还能抓得住的吗?
徐连不禁陷入了深思。
庞嘉雯并不知道自己长街纵马的消息传入了皇宫,更不知道,因为李老夫人的态度和她送的那把红缨枪,她已经成为几位王爷府中幕僚们热议的人物。
她更想不到,自己以为的小伤,会在睡了一夜之后连床都下不了。
而偏偏这时,宫里的圣旨来了。
王氏慌里慌张地备了香案,叫人各处传话,连罗老夫人都来了,偏偏庞嘉雯没来。
就在她想发怒时,如意跑来道:“小姐她病了,起不来了。”
罗老夫人急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说?请大夫了吗?”
说着,瞥了一眼王氏。
王氏昨晚气到险些吐血,哪里有心思管庞嘉雯。她才躺下没多久天就亮了,这会子眼睛还酸涩得很。不过她也惯会作戏,帕子一揉,掩面急声道:“你这死丫头是怎么值夜的,现在才来报?”
“快,先去扶起来。等接了圣旨再请大夫。”
罗老夫人听了,凌厉地扫了王氏一眼。
王氏立即禁声,不敢再多言了。罗老夫人看向如意,压低声音问道:“很严重吗?”
如意点着头,眼睛红红道:“是昨天的旧伤犯了。小姐说昨天她回府时被马车撞了一下,本想着没事,谁知道今天疼得动不了。”
罗老夫人突然想起来了,昨天她见庞嘉雯嘴角有伤还问了一句,谁知道转过头就忘了。
“哎,都怪我。”
“是我疏忽了。”
说着对如意道:“你先回去,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如意磕了头,转过身就跑回去,半刻都不敢耽搁。
罗老夫人封了一个大红包去给传旨的余公公,请他体谅。
余公公一听庞嘉雯痛得下不了床,而且还是昨日替李老夫人取红缨枪时被马车撞伤的,当场就把红包退回来了。
他提议去雯香居宣旨,罗老夫人心里就有了猜测,当即带着王氏等人一起去了雯香居。
庞嘉雯见这阵仗,挣扎着要爬起来。余公公见她脸色煞白,连忙道:“庞小姐快别动了,今日是喜事,您可别叫咱家交不了差。”
未等庞嘉雯明状,余公公立即肃然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义侯之女庞嘉雯聪慧敏捷,英姿飒爽,大扬将门风范,朕心甚悦。特赐锦缎二十匹、南珠一箱、玉如意一对,钦此!”
“庞小姐,您快接旨吧!你父亲封侯圣旨今早已经快马加鞭出城了!”
“皇上给您父亲赐下的侯府就是原来的英国公府,钥匙咱家也带来了!”
说着,一一奉上。
庞嘉雯手里被塞了圣旨,忐忑不安地叩拜:“臣女庞嘉雯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因实在抬不起头来,故而痛呼一声,惹得余公公面露担心。
余公公对罗老夫人道:“这可不行啊,咱家还是快快进宫禀明皇上给庞小姐请位太医才好。”
罗老夫人连忙拜谢,余公公虚扶,往后退了退道:“老夫人可别折煞咱家了,您陪着庞小姐,咱家先行一步。”说着,拱手带着小太监走了。
王氏和董氏还在震惊当中,庞彪封侯了。
还是忠义侯,连赐下的宅子都是英国公的旧居,皇上给了庞家好大的脸面。
董氏心头像是燃起一团火,浑身都热乎乎的,手心面庞更甚。在她眼中的庞嘉雯已经不是一个客居在永宁侯府的表小姐了,而是一位真正的侯府千金。
她凑上去和罗老夫人一起扶着庞嘉雯躺平,手也不自觉地给庞嘉雯揉肩,声音轻柔道:“嘉雯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罗老夫人抚摸着庞嘉雯的鬓角,爱怜溢满眼眶。
只有王氏杵在门口,神情呆滞。这等场面满满都是讽刺,王氏想笑,可勾了勾嘴角,脸上一片肃然。那颗攀附权贵的心慢慢沉到冰冷的深渊里。
她在想,早知道皇上如此看重庞家,她干什么要得罪庞嘉雯?
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晚了,她连走上前去奉承庞嘉雯都做不到,她笑不出来了!
余公公回宫没多久,太医院的王太医就来了。
王太医擅长外科,皇上每年春闱都会带他一起去围场,故而很有名望。
庞嘉雯伤了筋骨,躺在床上无语望帐顶,动一下都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被碾碎过。
王太医把了脉,询问了一下庞嘉雯是这么撞伤的?
然后捋着小胡须开了方。
这时有个小丫鬟急匆匆赶来,面色慌张。
王氏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呵斥道:“什么事让你跑到这里来禀,晚一会都不行?”
小丫鬟抿了抿干燥的唇,紧张道:“是成国公府的李老夫人来了,还带着一个大夫,说是要来给表小姐看看。”
“什么?”王氏惊得险些跳起来。
回头去看,只见罗老夫人也大步出来了,面色又急又喜,兴奋道:“有人去迎了吗?正门开了没有?”
“你们这些死丫头能做什么?竟然不早点来禀?”
小丫头连忙道:“正门开了,大少爷带人去迎了。”
罗老夫人叹了口气,整理一下衣服道:“他一个小子算什么?我去迎!”
说着又转头跟王氏道:“快把花厅腾出来,顺便请王太医去歇息。”
王氏怎么会不懂,罗老夫人怕王太医撞见李老夫人带来的大夫,到时候心里膈应。
不曾想,王太医笑呵呵地站出来道:“不急不急,早就听闻李老夫人身边有一位妙手神医却不得见,如今倒是托了庞小姐的福了。”
说着,站在院中不走了。
王氏见王太医真的不介意,这才让人在院中给他摆了茶桌,让他一边喝茶一边等。
与此同时,王氏也赶紧看了一下衣着,以免有什么不妥。
一刻钟后,罗老夫人搀扶着李老夫人来了。
前后跟了二十几个丫鬟婆子,光是捧匣子的都有十几个,真是好大的排场。
有一个做道人打扮的青年男子,面容带笑,眉眼柔和,一直紧跟在李老夫人的身后。
王氏猜测他就是来看病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称呼?
李老夫人进了院子,王氏拘谨地行礼,因前一日失仪,这会子见李老夫人还有些尴尬,脸红红的。
李老夫人没正眼看她,问道:“王太医看了吗,怎么说?”
没等王氏回话,王太医连忙上前拱手作揖道:“请老夫人大安。晚生替庞小姐看了,伤了筋骨,将养上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李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身旁的青年男子道:“这位是太医院的王太医。”
然后又对王太医道:“这是我一个远房侄子叫张朔的,因入了道家,所以通些岐黄之术。”
王太医连忙拱手道:“早就听闻张道长大名,不想今日竟然得见,还望道长赐教。”
张朔连忙道:“不敢,还未向王太医请教。”
李老夫人烦他们寒暄这些,直接推了张朔一把道:“你先去给庞丫头看看,一会你们再说话。”
张朔应是,对王太医无奈地笑了笑。
王太医似了然,由小丫鬟在前领路,又与张朔进去替庞嘉雯把脉。
不多时,二人一起出来。
李老夫人问道:“如何?”
张朔道:“是伤了筋骨,尤其是胸前的软骨,还有身上也有擦伤,所以她一动就疼。”
“不过不碍事,我给她开了药,将养上七天就能痊愈了。”
王太医在一旁跟着点头,眼珠子咕咕转着,神采奕奕,好像得见了什么妙方一样。
李老夫人听到说七天就可痊愈,嘴角也有了笑容。她对张朔道:“那你与王太医好好交流一番,我去看看那丫头。”
张朔颔首,很快被王太医拉走了。
李老夫人在罗老夫人的陪伴下去看了庞嘉雯,见她躺着,脸色不像昨天那样鲜活,透着一股病弱的苍白。
眉眼垂下,眼尾红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哭过?
李老夫人坐到床边,握着她的手道:“都怪我,早前还记着,换了身衣服就忘了。”
罗老夫人连忙道:“怎么能怪您呢?要怪也是怪我?嘉雯跟我说了,是我被那二孙女气着了,竟也没有放在心上。”
庞嘉雯笑着,眉头却皱了起来。她吸着凉气道:“是我自己蠢,受了伤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老夫人和外祖母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您们还自责?这不是要折煞我吗?”
李老夫人听了,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看到了屋内那些赏赐的盒子。那串古朴的钥匙放在其中,显眼极了。
庞嘉雯自然也看见了,有些紧张,紧抿的唇瓣不自觉沁出了血珠子。
她惶惶道:“老夫人……”
李老夫人收回目光,用帕子给她擦去,笑着道:“傻丫头,皇上有五个儿子,五王立府时想要那栋宅子的人可不在少数,可皇上都没给,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庞嘉雯好像忽然懂了,大着胆子道:“因为他们都跟李家没有关系。”
“可是不对啊,楚王爷不是您……”
庞嘉雯不敢再说下去了,她怕自己也犯蠢。
可李老夫人却笑道:“你说的对,他们都跟李家没有关系。”
“那栋宅子落在谁的手里我都会生气,因为他们不配。可如果那个人是你爹,那我就会很高兴”
“难道你就不想去你爹曾经练武的地方看看?那个时候,他可是英国公府里最风流倜傥的小伙子。”
“是吗?”庞嘉雯想象不到那样的画面,却意外地开心起来。
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纵然脸上没有多少笑容,却还是让李老夫人微微动容。
“傻丫头,我骗你做什么?”
“等你好起来,我陪你去看看,顺便也叫几个人去打扫干净,等着你爹回来。”
庞嘉雯不知想到什么,眼眶慢慢红了。可她的小嘴却撅起来,认真道:“我爹应该会哭的,他哭起来就没完,连我娘都招架不住。”
李老夫人被她说的话逗得大笑,连罗老夫人也忍俊不禁。
“是真的。”庞嘉雯说。
李老夫人却慢慢收了笑容,凝重道:“是吗?可我从来没有见你爹哭过!”
“他在我弟弟面前就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可偏偏在我的面前,却一直强装着是个大人模样。”
庞嘉雯张了张嘴,想说:那是因为我爹他想保护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