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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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有可能,唯独我绝无可能。”
白若瑾一针见血道:“不是你绝无可能,而是你太顺理成章。”
赵衡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白若瑾却自顾自地道:“这天下本是赵家、李家、郭家一起打下来的,李郭两家甘愿俯首称臣,最后落得个全族倾覆的下场。你虽然是赵家的男儿,身上却也流着李家的血,你若登位,谁会有异议?”
“皇上立你为太子,怕你威胁到他的皇权。但你想过没有,在其他王爷的眼中,就算是他们做了太子,你就如同现在的魏王,不过是他们心里的一根刺而已,只恨不能动手拔除,否则绝无半分心慈手软。”
赵衡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
“娘啊,好疼!”
“你疯了?”
“不是说你跟丹阳已经定亲了,你总不会是想等我登基了,封你一个异姓王做做吧?”
“你们白家生在神都洛阳,世代书香,也不稀罕这些啊……”
白若瑾等他嘀咕完,定定地望着他,认真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倾尽全力去帮你。”
赵衡连忙摇头:“不,我不想。”
白若瑾也不勉强,只是道:“那等你想了再来找我。”
赵衡切了一声,不以为意。
他道:“我只想成亲以后去封地,像七皇叔一样,谁也奈何不了我。”
白若瑾冷嗤:“你没有那个命!”
赵衡:“……”
“白澄,你真的疯了吧?”
白若瑾充耳不闻,背过身去,淡淡道:“既然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那你可以走了。”
赵衡觉得自己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了。
他惊讶地望着白若瑾,见他不是在说笑,当即怒斥道:“你还拿我当表哥吗?”
白若瑾坐到案桌上去,提笔抒写着,并没有理会他。
赵衡跺了跺脚,愤懑道:“白若瑾,你变了。”
白若瑾闻言,笔尖微微一顿。
“小心康王,他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用。”
“皇宫里能够养大的皇子,没有一个是废物。”
赵衡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
“对了,那个孟和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走?”
白若瑾道:“你不用管他,他只是太闲了。”
赵衡嘴角微抽,不咸不淡道:“我以为他是来跟你抢丹阳的。”
白若瑾搁笔,目光深深地望着赵衡道:“没有人能够把她抢走。”
“你记住一件事,我们就永远是兄弟。”
“什么啊?”赵衡心不在焉地。
白若瑾道:“庞嘉雯……”
赵衡:“嗯?”
白若瑾:“她是我心口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碰,你也一样!”
赵衡:“……”!!
“我呸,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白若瑾:“总之,你记住就行了,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赵衡:“我……走!”
赵衡来时风风火火,走时愤愤不平。
张云逸来关门时,白若瑾吩咐道:“你去大厨房要些血,再混些水,等徐定睡着以后,沿着囚房的门缓缓倒进去。”
“如果中途让他察觉,那你不用回来了。”
张云逸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但还是领命去办。
后半夜,寒风瑟瑟。
徐定浑身不适,疼痛和寒冷侵袭着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艰难地喘着气,好像随时会昏过去一样。
后来何时睡过去的他也不知道,他在冰冷的寒夜中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儿子徐诚被白若瑾杀了,鲜血溅在他的脸上。那温热的触感特别清晰,让他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冷冷的寒风从窗户那里灌入他的口鼻当中,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闻到一股很重很重的血腥味。
他惊慌失措下,手脚乱动,却无意间摸到了身边的黏稠的液体。
冰冷和恐惧刺激着他,鼻息间又都是浓浓的血腥味,徐定几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整个人歇斯底里地喊道:“血,有血……”
“快来人啊,有血,满地都是血!”
看守他的人很快就被惊动了。
紧接着庞彪也知道了徐定受伤的事情,但因为是白若瑾做的,庞彪暗暗叹了一口气。
徐定掳走白若瑾的母亲,一囚就是十一年。
别说是白若瑾,就是他都恨不得掐死徐定。
“算了,以后白若瑾若是再去囚室,你们看着就行,别多嘴。”
看守徐定的亲卫当即点了点头,抱拳离去。
庞彪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有将徐定受伤的事情告诉徐云婳。
他不想自己的夫人再去为徐定那种人伤心,不值得。
接下来的几日,白若瑾都换着办法折磨徐定。
他不止是威逼恐吓徐定,而且还在精神上折磨徐定。
徐定因为担心徐诚,精神逐渐紧绷,晚上睡着做噩梦都是徐诚死在他面前的惨样。
而鲜血一晚一晚地浸泡着他,让他恍若深陷地狱当中,再也没有一刻能够安宁。
强撑三日后,徐定终于崩溃了。
他让人去叫庞彪,他愿意说出江悦的下落。
很快,庞彪匆匆赶来。
此时的徐定已经狼狈不堪,他披头散发,眼眶深陷,神情阴戾而狂躁。
看到庞彪后,他冷冷地讥讽道:“你是不是觉得白若瑾很好,让他做你的女婿你很满意?”
“我告诉你,你看到的只是表象。他这个人阴狠毒辣,迟早也会报复你的。”
庞彪无动于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不说我就走了。”
徐定愤恨地看着他,紧紧咬了咬牙,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庞彪无惧于他威慑而转身时,徐定愤怒地咆哮道:“我说!”

庞彪转过头来,一脸嫌恶地看着徐定。
徐定捏了捏拳,阴戾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庞彪的眼睛,冷戾道:“你们要想知道江悦的下落也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庞彪蹙着眉,不悦道:“什么要求?”
徐定道:“我要见她最后一面。”
“而且他们谁答应我都不放心,唯独你,你答应了我才告诉你江悦的下落。”
庞彪冷笑道:“你现在知道我还有点用处呢,真难得!”
“不过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去问问江怀和若瑾。”
徐定嗤笑道:“你都做不了主的话,那他们答应我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当年云婳和你的婚事,我娘死活不同意,是我从中周旋,还帮着我爹偷偷给云婳置办嫁妆。”
“你带着云婳出京的时候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定会还给我。”
“这些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那个人情就还在,你现在可以还了。”
庞彪很生气地道:“一码归一码,你休想混为一谈。”
“我欠你的是我的事,可你做的这是对不起白家和江家的事,还有对不起李老夫人的事。李老夫人是谁?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证明我庞彪是堂堂正正出自李家嫡系门生的人,她老人家的事,我粉身碎骨也要替她办成。”
“在这件事上,你跟我谈不了条件。”
见庞彪态度如此坚决,徐定愤然道:“你是我的亲妹夫,就帮我这一回怎么了?”
“这么多年我眼见你帮林起四处拉镖,就连宋广那个废物你都几经拉扯,生怕他对不起云婉。”
“难不成轮到我你就要这般狠心?”
庞彪冷笑道:“林起心中有义,你有什么?宋广是个废物不错,但他没有作恶。”
“不像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徐定咆哮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帮我,你可知那白若瑾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他潜伏在永宁侯府三年,一直都在利用嘉雯。”
“若不是我派人去洛阳调查他的身世,他恐怕会骗嘉雯一辈子。这样的人你怎么能一心为他着想?”
庞彪心里不忿,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
就在这时,白若瑾推门进来。
他看了一眼狂躁不安,一心想求个依靠的徐定,再看了看怒不可遏,迟迟不肯妥协的庞彪,清冷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说出我娘的下落,我就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他说着,锐利的目光扫向徐定,嘴角勾起一抹慑人地笑。
徐定之前所说的最后一面,那是想着还有一线生机,最多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从白若瑾嘴里说出来的最后一面,那就真的是最后一面。
徐定心惊肉跳的,突然就不敢答应了。
囚室里一阵寂静,徐定不安地看着庞彪,希望他能够说句话。
庞彪不悦道:“若瑾都答应了,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说!”
徐定看着庞彪那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突然悲戚地笑了起来。
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一心只想收复大燕疆土的庞彪,丝毫不知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连他话语里的深意都听不出来,真是太可笑了。
“他答应的不算,庞彪,我要你答应。”
庞彪搞不懂,一直皱着眉,不悦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向你讨债的是谁吗?”
“你简直冥顽不灵!”
白若瑾看着徐定慌乱的模样,嘴角轻勾,目光幽深如狼。
他对庞彪道:“表舅舅无需恼怒,他需要一个保证,那您就给他一个保证好了。”
“他是想着,我看在您的面上,怎么也不会对他痛下杀手的。”
庞彪气急,冷声道:“他死不足惜。”
白若瑾觉得庞彪夫妇已经很公正了,没有因为徐定跟徐夫人的关系而选择包庇。
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少,他不用害怕庞嘉雯夹在他们中间为难。
可到底徐定和徐夫人是亲兄妹,怎么都是有感情的。要让徐夫人亲眼看着徐定死,这未免也有些残忍。
要杀一个人,何时杀一个人,在什么地方杀人,白若瑾心中早有了盘算。
他不着急,要一个人死太简单了。他想要的,是徐定生不如死,最好一辈子受尽折磨,那才叫痛快呢!
于是他看向徐定,嘴角轻扯,讥讽道:“无妨,反正最重要的是找到我娘的下落。”
庞彪也清醒过来,徐定要受怎样的惩罚那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便是找回江悦。
于是他当即道:“行,我答应你。
“当着若瑾的面,若瑾也同意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徐定看着白若瑾笑得眸子发亮,他的心沉入谷底,一股不知名的惶恐侵袭着他的心脏,他惴惴不安地道:“不够。”
“你还想怎么样?”庞彪已经没有耐性了。
徐定咽了咽口水,坚定道:“你不能离开肃州,不能保我周全,我要一个人陪我一起去。”
白若瑾已经想到徐定要说谁了,只见他目光微变,神情也冷了下来。
徐定见状,仿佛来了底气,掷地有声道:“我要嘉雯陪着我一起去。”
庞彪诧异地望着徐定,紧皱着眉。
白若瑾眸子泛寒道:“不可能。”
徐定有恃无恐道:“你不同意,那我就死在肃州,让你们大海捞针去寻人。”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晚的所作所为就是想让我崩溃,想让受不了折磨自己说出来。”
“但受不了折磨的方式有很多,我大不了自尽。”
白若瑾阴翳地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捏碎致死。
徐定却仿佛知道了他的死穴,不知死活地叫嚣道:“你也怕庞嘉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白若瑾,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让我活吧?”
白若瑾闻言,冷冷地讥讽道:“我为什么会想让你活?”
“徐定,你死一万次我都觉得老天爷太过厚待你了。”
“你……”徐定气得眼睛都红了,眼中的恨意好似比白若瑾还要浓烈。
庞彪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厉喝道:“够了。”
“徐定,我同意让嘉雯陪你去见江悦最后一面。”
“但你记住,见完以后,若瑾要怎么处置你是他的事情,我不会干涉,嘉雯更不会。”
徐定闻声惊疑不定,当即偷偷去看白若瑾。
只见白若瑾薄唇紧抿,面色沉郁,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好似在活剐。

张朔摇头:“不是知道,是他愿意带我们去。”
“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要见若瑾母亲最后一面。”
江怀皱着眉,不悦道:“若瑾同意了?”
张朔叹道:“徐定很聪明,他找了庞彪,抬出了当年他和徐夫人成亲时他出力的事,若瑾知道以后就同意了。”
“这还不算,徐定害怕若瑾杀了他,让嘉雯一路跟着。”
江怀气急败坏道:“简直胡闹。”
他拂袖离去,却被张朔一把拽住。
张朔道:“这是他们小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嘉雯那边,是庞彪亲口同意的。”
“想来在他的心里,还是若瑾母亲的下落更为重要。”
“更何况,你是不是忘记了,已经开春了……”
这意味着,短暂的休战即将过去。
庞彪这个时候让庞嘉雯跟着徐定走,或许也是存了一份让女儿远离危险的心思。
江怀沉默着,深深看了一眼张朔。
张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阻止。
江怀却甩开张朔的手,径直离开了院落。
他去找了庞嘉雯,而这个时候,庞嘉雯也刚好知道了。
她正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心里沉甸甸的。
她在空旷的夹道里碰见疾行的江怀,心里便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怀望着深皱着眉的庞嘉雯,冷声道:“我已经知道了,你根本无需理会。”
“你表姑姑的下落我们迟早会找到的,你若是离开肃州……”
后面的话,江怀没有说,他知道庞嘉雯会懂。
庞嘉雯抿了抿了唇,也有些无助。
她见识了战场的残酷,知道瞬息万变的道理,也害怕自己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更何况,她早已经决心要和父兄们共进退。
但最终她还是仰着头,目光平静地道:“迟早都会找到表姑姑的话,那我们就早一些吧。”
“现在就动身的话,或许还能赶得及回来……”
江怀轻嗤,眸中一片寒凉。
还能赶得回来?
肃州可是在大燕的边界,而他们连若瑾母亲的下落在何方都不知呢?就这样任由徐定摆布了?
江怀转身,冷冷丢下一句:“随你!”
再没有什么耐性,也没有一丝安慰。
他就这样直白地表现出他的不悦,仿佛彰显着浑身锐利的棱角,不经意间就刮疼了人。
庞嘉雯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敢让它落下,抬首捋着鬓角时趁机擦去。
她从夹道里直接转进了园子,却意外发现白若瑾站在拱门边上的墙下等她。
他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歉意,连笑也有些勉强。
“徐定不过是怕死罢了,我可以向他发誓!”
庞嘉雯吐了口气,走过去挽着他的手道:“你说什么呢?我很愿意陪你一起去,我还怕我不能陪你一起去。”
“我只是担心我爹和我两位哥哥,但其实我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我爹爹那些叔伯兄弟有用呢。”
白若瑾道:“我可以让张云逸带着傅家兄弟留下,这样可以减轻你的担忧吗?”
庞嘉雯想说不用,但一想到师父和师叔说不定会和他们一起走,在路上有什么危险都不怕,便道:“可以。”
“那就让他们留下吧,这样我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白若瑾闻言,轻轻揽过她的肩抱着,认真道:“你放心,将来我会和你一起孝顺父母的,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庞嘉雯抬手搂住他的腰,将额头靠进他的怀中,轻轻应了一声。
白若瑾顺着她的乌发,手指温柔极了。
然而他的眸光里却一片森凉……
本来他也不愿嘉雯卷进来的,但江怀……他竟然不想让嘉雯和他一起走?
什么时候一心成全他和嘉雯的小舅舅,也变成了这副心口不一的模样?
白若瑾想着,面色愈发沉郁了。
赵衡得知他们要走的时候,上蹿下跳的,好几次来找江怀想办法江怀都避而不见。
张朔无奈,出面去打发了他,只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赵衡不信,闹腾了许久,最后是庞彪劝走的。
张朔再回到院中,发现江怀已经不见了。
他惊讶地望着空荡荡的院落,最后问了陈勇才知道,江怀去找孟和了。
住进大将军府多日,江怀是第一次主动找孟和说话。
孟和喜不自禁,殷勤地给江怀倒茶,自己则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江怀看着他,目光微微出神。
当年他遇到孟和的时候,孟和还是个孩子。
一转眼,孟和已经是个大人了。
他遇见庞嘉雯的时候,庞嘉雯是个小姑娘,连称呼他为二叔都要问过母亲才知道。
傻傻的,憨憨的,却格外耿直。
她的性格其实不像小姑娘的性格,一点也不娇软,不适合放在掌心宠,只适合放在野外骄纵着,看着她恣意成长。
眼下,无论离开还是留下,庞嘉雯都是极难选择的。
毕竟开口答应的人是她的父亲,而这件事又极其复杂,这不仅仅是白若瑾的事情,也是江家的事情。
她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更何况她早就说过,她想去找寻若瑾母亲的下落。
江怀知道自己不应该跟她生气,可他却破天荒地失控了。
或许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失控了……
江怀摩挲着茶杯,慢慢收回思绪。
他看向满心期待的孟和,问道:“你想跟我学武?”
孟和飞快地点头,肯定以及笃定道:“想。”
江怀轻笑,问道:“那我收你为义子,不收你为徒,可行?”
孟和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跪下道:“孟和拜见义父,愿义父身体康健,事事顺遂。”
江怀的目光微闪,抬手道:“起来吧!”
孟和摇了摇头道:“义父还没有吩咐,孟和不敢起来!”
江怀轻笑道:“你很聪明。”
孟和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义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孟和万死不辞。”
真是一个好孩子!
可惜……竟被他利用了。
江怀冷眸微眯,眼中闪过一抹自嘲。
“我有事需要离开肃州一段时间,在我回来这段时间,我要你尽力保护好庞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的安危,你能做到吗?”
孟和叩首,掷地有声道:“我能。”
从孟和的院子里走出去时,江怀看见了张朔。
他依靠着墙壁,仰着头,闭上眼睛。
看似一副春风惬意的模样,实则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看起来可不怎么快活。
江怀脚步微顿,垂首时目光微闪。
“你也留下!”
他说完就走了,脚步不再停留!
张朔也懒得追上去,他气红了眼,随手折断一根枝条就掷了过去,嘴里大骂道:“江君洛,你大爷的!”

当马车驶出肃州城的时候,她掀开车帘往后看。
那座庞大的古城巍然耸立,像这世间无数城池一样,无论谁来谁走,都改变不了它一丝一毫的风貌。
她放下车帘,端正地坐着。
白若瑾在双膝上放了一个靠枕,轻轻拉着她的手道:“靠一会吧。”
庞嘉雯顺从地靠上去,一夜未眠,她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师父跟他们一起出发,师叔却选择留在肃州。临走前,师叔幽怨地望着她,好像还有点生气。
他应该不是自愿留下的,可能让他留下的人只有师父。
表面上再怎么冷漠,说着什么不管,实际上嘴硬心软,连孟和都安排了。
不知不觉,庞嘉雯轻叹一声。
她欠师父的太多了,突然觉得自己无以为报。
白若瑾拍着她的肩膀,垂下目光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
庞嘉雯摇头,她道:“师叔没有跟来,我看他有些不高兴。”
白若瑾轻笑,帮她捋了捋头发,柔声道:“应该是小舅舅的意思,张道长医术高明,有他在肃州坐镇,我们在路上耽搁些时间也无妨。”
庞嘉雯搂着白若瑾,将整张脸都埋入他的怀中,嗡声嗡气道:“师父他那么厉害,功夫又高,还很有钱……”
“他这样让人怎么孝敬嘛?”
简直无从下手!
白若瑾见她娇娇地说着,言语中还委屈上了。
他顿时失笑道:“傻瓜,小舅舅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罚你好好练剑。”
“你是他的徒弟,你好好的,他就已经很开心了,不用怎么孝敬。”
“真的吗?”庞嘉雯抬起头来。
白若瑾肯定道:“当然。”
庞嘉雯姑且信了,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徐定很狡猾,并没有直接说要去哪里?
他们一路都是在徐定的安排下,从肃州到陕西,然后往宁夏方向走……
看样子是回京的路,庞嘉雯开始狐疑,莫不是徐定一直把人藏在京城?
但到了宁夏的时候,他们分路,直接往延安走。
庞嘉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在京城,他们多少都能接受。
否则他们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徐定在眼皮底下囚禁了江悦十一年?
这其中的感觉,怕是如钝刀割肉那般难受了。
抵达平阳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匆匆找了一家客栈入住。
彼时已经是二月初一了,因为连日奔波,大家都很累。
庞嘉雯嚷着要洗头,但却懒懒地不想动。
如意小日子来了,庞嘉雯懒得劳烦她,让她下去休息了。她准备洗澡的时候顺便洗头就行。
结果白若瑾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就过来了,庞嘉雯看到他的时候还很狐疑,问道:“你不歇着,过来干什么?”
白若瑾道:“你不是想洗头吗?我过来帮你洗。”
庞嘉雯:“昂?”
“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
庞嘉雯受宠若惊地说,很惊讶地看着白若瑾。
白若瑾径直打了热水放在盆架上,对她道:“快过来吧。”
庞嘉雯:“……”
“那个,算了吧……”
“我身体没毛病,我可以自己洗。”
白若瑾挽起袖子,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温柔。
庞嘉雯扛了一会没有扛住,乖乖走过去了。
因为出门在外,她做了男装打扮,把发带一解,瀑布般的青丝当即垂落。
白若瑾捞在手里,留恋地摸了摸,这才对她道:“低头。”
白若瑾洗得很仔细,不过因为是第一次,他也没有什么经验,少不了会弄些水珠在眼睛里。
庞嘉雯不在意地眨动着睫毛,跟滚落的水珠戏谑了一会。
等洗完了,庞嘉雯坐在罗汉床上,白若瑾就轻靠在她身边帮她擦头发。
他对庞嘉雯道:“等找到我娘,我们就成亲吧。”
“嗯。”
“嗯?”
庞嘉雯突然回头,头发被扯动着,她有点疼。
她紧张道:“这么快吗?可我爹娘还在肃州啊!”
白若瑾温柔道:“等找到我娘,我们先回肃州,就在肃州成亲可好?”
庞嘉雯求之不得,高兴道:“那当然好了。”
不只是这件事好,白若瑾也特别好。
庞嘉雯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让他坐下。然后她对他上下其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捋了捋他的鬓角,感叹道:“你怎么这么好啊?”
“你太好了白若瑾,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对你好才不算辜负。”
白若瑾握住她的手,让她的手指继续在他的脸上流连,他的目光却宛如沾了蜜糖一般甜腻。
“你愿意嫁给我,这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更何况,你一直对我很好。”
庞嘉雯摇头,自我否定道:“才不是,我之前对你很坏。”
白若瑾道:“那是因为我有错在先。”
“不是的,是因为我……”
庞嘉雯突然间怔住,因为她想起了白若瑾昏迷时她说过的话,只要他好起来,她便将一切过往都告诉他,绝不隐瞒。
她也无意再隐瞒下去,奇怪的是,这件事在他好起来以后,她竟然像失忆一样忘记了。
倘若现在不是白若瑾提起,她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庞嘉雯蹙了蹙眉,沉凝着。
白若瑾见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道:“你怎么了?那是因为什么?”
“不是因为你提前得知我是白澄的身份,所以才突然疏远我,厌恶我的?”
“怎么可能?”庞嘉雯说。
她看着温柔的白若瑾,享受着他如沐春风的爱意,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好了。
可就在这时,白若瑾突然痛呼一声,原本握住庞嘉雯的手也突然滑落。
“啊……”
白若瑾蹲下,看起来很痛苦。
“怎么了?”
“若瑾,你哪里不舒服啊?”
庞嘉雯搀扶着他,一脸焦急。
白若瑾的手撑在罗汉床上,慢慢坐起来。
他甩了甩头,闭上眼睛,有些难受道:“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头昏。”
庞嘉雯紧张道:“那我去叫师父来给你看看。”
她说着,转身就走。
白若瑾一把将她拽回来,直接拽到怀里紧箍着。
他死死地抱住她,抱得紧紧的,力气大得吓人。
庞嘉雯又感觉到他的不安了,就像他刚醒来的时候,好像特别害怕她会丢下他一样。
她忍着疼痛,用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柔声道:“你没事就好,我不去找师父了,我陪着你。”
白若瑾闻言,还是没有放开她。
他将她勒得紧紧的,那力道已经超出庞嘉雯的承受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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