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瑾摇着头,深情地凝望着她。
他那眼睛本就生得极美,专注地望着她时,眼睛覆上一层淡淡的水雾,眼底红红的,映着明亮的目光就显得特别惹人怜爱。
庞嘉雯道:“好一双荔枝眼,我都看醉了。”
白若瑾忍不住笑,他一笑,眼睛里流光溢彩的,更美了。
庞嘉雯突然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眸。
白若瑾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不许她离开了。
他吻了吻她的唇,意犹未尽道:“我的不是荔枝眼,你的才是。”
那么清澈又明亮的一双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专注又深情,宠溺又温柔,他才要醉了。
不,是已经醉了。
相比于上一次的青涩,这一次主动索吻的白若瑾驾轻就熟,很快就陷了进去。
他的吻缠绵悱恻,没有一丝丝急迫,闭上眼睛的睫毛轻眨着,像翩翩若飞的蝴蝶,引得庞嘉雯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当彼此的气息交融,两个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白若瑾的喉结滚动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一股炙热的气息缠绕在他的心里,让他忍不住渴望更多。
可也在这时,他已经靠在庞嘉雯的肩膀上喘气,声音暗哑道:“你怎么不喊停?”
庞嘉雯抿了抿唇,有意犹未尽道:“我想知道你能亲多久?”
白若瑾:“……”
他轻轻推开她,却见她双颊绯红,眼底春波流转,像只小猫一样无声地挠着他的心脏。
那种感觉痒痒的,软软的,让人特别想好好爱她。
白若瑾再次拥她入怀,哑声道:“不能亲太久……喘不上气了。”
“呵呵……”
“你别笑。”
“忍不住嘛”
“那也不许笑。”白若瑾拍了拍她的腰,有些恼羞成怒。
庞嘉雯点头,认真道:“好吧,我不笑了。”
话落,她还是笑了。
白若瑾也笑了,心里的阴霾散尽,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抚摸着她的秀发道:“嘉雯,你要好好地活着。”
“就算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也好好地活着,知道吗?”
庞嘉雯的身体僵了僵,很快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
她审视着他,询问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
白若瑾笑了笑,淡淡道:“没有为什么?”
“我只是觉得生死不过须臾之间,而我可能接受不了你走在我前面,所以……”
“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庞嘉雯打断了他的话,神情格外凝重。
白若瑾的面容僵了僵,眸光闪烁着,很快沉寂下去。
庞嘉雯只觉得心沉了沉,突然有一种躲不过去的宿命感。
终于……还是要刨开那段她不愿意回想的往事了吗?
庞嘉雯问他,慢慢背过身去。
白若瑾从背后搂着她,声音低沉道:“只是梦而已,梦都是反的,你不要太在意。”
庞嘉雯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意,她扣住白若瑾的手,喃喃道:“如果是真的呢?”
白若瑾的身体僵了僵,将她抱得更紧了。
“什么?”他轻声问,声音像是要被压抑的气息吞没,小到不能再小了。
可庞嘉雯却回道:“我说,如果是真的呢?”
白若瑾无力地笑了笑,脸色苍白道:“什么是真的?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梦吗?怎么就会是真的呢?”
庞嘉雯垂首,目光落在他紧绷的手指上,再一根根掰开。
她鼓起很大的勇气回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道:“你梦见我死了,被火烧死的是不是?”
白若瑾的脸在刹那间变得雪白,他惊颤地看着庞嘉雯,瞳孔再一点点地变红……
庞嘉雯见这般,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道:“你听我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而且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如果你不想知道,那我可以不说。”
白若瑾深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唇瓣微张着,藏到了喉咙里的一抹血腥味。
好浓啊,他压都压不住。
梦境里那具辨不出面貌的尸体,那碎了一半的玉佩,还有那黑漆漆的棺材……
荒郊野外,万仞孤山当中,寒意深重的一场丧事,要下葬的竟真的是她的吗?
白若瑾简直不敢想,他微微喘着气,感觉呼吸都是痛的。
可那些若都是真的,他怎么能不知?怎么能因为自己承受不住就选择不去探个究竟?
他紧握着拳,身体在轻颤着,指甲重重地掐入掌心。
疼痛让他找回一点理智,他推开庞嘉雯,认真道:“我想知道。”
“你告诉我吧,把一切都告诉我!”
他说完,眼睛也红了。
看到他那张煞白的脸,庞嘉雯真害怕他会承受不住。
可他执拗地望着她,深色的瞳孔已经遍布血丝,她只是看一眼便承受不住了。
她扶着他坐下,拿手帕给他拭泪。
白若瑾顺势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必了。”
庞嘉雯坐回去,就坐在他的身边,她将手帕捏在手心里。
该从哪儿说起呢?
又应该说到什么地方结束?
庞嘉雯叹了口气,突然有种难以吐露实情的煎熬。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从永宁侯府那场落水说起。
“你还记得,我在永宁假山下堵你,后来遇见你却恨不得离你远远的事吗?”
白若瑾点头:“记得。而且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你会突然变了,而且还十分厌憎我。”
庞嘉雯苦笑:“我那也不厌憎,我只是害怕。”
“因为你也做了一个宛如亲身经历的噩梦?”白若瑾猜测道,有些担心地望向她。
庞嘉雯摇了摇头,目光幽深道:“不,我不是做了一个像你那样的噩梦,我是真真切切活在你以为的那场噩梦里。”
“那是我们一起经历的,我死了,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时光回溯,我又重新活了过来。”
“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那假山下等着堵你。”
“这怎么可能?”白若瑾不敢信。
这太荒谬了。
庞嘉雯却道:“你仔细想一想就知道了。为什么我后来知道了你的身份,连你会出现在成国公府都不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在我死后的几年里,我并未去投胎,而是变成一缕幽魂寄身在你的身边,跟着你。”
“我看见你为我报了仇,看见你坐稳了白家家住之位,看见你……大权在握,谈笑间控人生死。”
“还有呢?”白若瑾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
庞嘉雯却摇了摇头道:“没有了。后来有一天我的意识散了,我以为我将会去投胎的,结果却在假山下醒来,发现我重生在十四岁的这一年。”
白若瑾拉过她的双手,紧张地望向她。
“不对。”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害怕我?”
“小舅舅说的是不是真的,是我害了你?”
“师父?”
“他说什么了?”庞嘉雯诧异道。
白若瑾道:“在梦里,小舅舅告诉我是因为我回洛阳走露了你在道观你的消息,才害得你惨死的,是不是这样?”
“师父在梦里跟你说的?什么时候啊?”
“我前世并未见过他啊?”
白若瑾急迫地摇着她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
庞嘉雯被他捏得疼了,连忙点了点头道:“是。”
白若瑾当即放开她,面色悲戚。
庞嘉雯道:“这不是你的错。其实前世今生,很多事情都是殊途同归的。”
“你还记得南阳郡王妃在洛阳刺杀我的事吗?那件事是你二婶走露的消息,想必前世也是。”
“谁会提防自己的亲人啊,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怪你。”
“我当时刚醒过来,害怕你是因为,我以为那场火是你让人放的。”
“什么?”白若瑾惊讶极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庞嘉雯。
他没有想到,原来在她的心里,她竟然以为他亲手杀过她吗?
庞嘉雯汗颜,叹了口气道:“因为那个道观是你带我去的,我连下山的路都忘记了,一直在上面等着你去接我。”
“可我等了好久,却只等来一场人为的大火……”
“再加上我是在死后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白澄,又亲眼目睹你清算了永宁侯府。所以那些猜测都是误会重重之下造成的,并非是我恶意扭曲了事实。”
白若瑾摇了摇头,他不是想苛责庞嘉雯。
他只是想起小舅舅在梦里苛责他的那些话……
原来,那些都是真的!
他真的欺骗过庞嘉雯,害她只能栖身在道观里,又因为他走露了消息,所以才害得她惨死的。
所以,就算她真的怨恨他又怎么样呢?
不应该吗?
白若瑾苦笑着,嗓音艰涩道:“对不起……”
庞嘉雯连忙抱住他,抱得紧紧的。她在他的耳边道:“别说了,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是想跟你说,那些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
“就算是前世的白若瑾,就算我还没有释怀那些恨意,但我也选择原谅他了。”
“更何况你只是你,不是他。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爱的人是你,不再是其他的任何人。”
白若瑾抱着她,声音颤抖地问道:“我是你释然了所有过往,重新再爱上的白若瑾吗?”
庞嘉雯点头,肯定道:“是的。”
白若瑾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脊背,感受着她在怀中的感觉,嘴里喃喃道:“那就好。”
在庞嘉雯的陪伴下,白若瑾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当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却发现他依旧陷在那场再熟悉不过的梦境里。
山林间的气息从门窗缝隙灌入,冰冷极了,还带着一股枯枝腐叶的气息。
他微微侧身打量着这周围的房间时,却发现小舅舅依旧守在他的床边。
小舅舅显得有些疲倦,目光也温和了许多。
看到他睁开眼,小舅舅便开口道:“若瑾,这世间的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庞嘉雯已经死了,但你得好好活着,不要再做傻事了。”
白若瑾不再挣扎,也不再争辩。
他慢慢撑起身体坐起来,认真道:“嘉雯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江怀看着他单薄的身体,叹了一声,从身上取下一块木牌系在他的腰间,出声道:“这是我师父给我的,说是可以护佑我平安。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往后你到哪儿都带着它。”
“嘉雯她明日一早下葬,现在还停在灵堂里,你若是想去看她,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想自己去。”白若瑾说着,下床。
江怀想给他披上一件披风他都没有让,他就穿着那一身素色的衣服,跌跌撞撞地往灵堂去。
深夜,寒风骤起。有冰冷的细雨随着寒风吹落到廊下,他赤着脚,感受到一片彻骨的寒意。
灵堂散乱,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只点一盏长明灯,还是在棺材底下。
周围寂静得很怕,白若瑾慢慢走近那具漆黑的棺木,恍惚中,那棺木比夜色还要黑,还要神秘莫测。
他前世……真的害死过她。
那场大火烧了多久呢?
他还能认得出她的模样吗?
白若瑾的眼泪猝然而落,一个人点亮了灵堂里的所有灯。
寒风一阵阵吹来,灯火随之摇曳,看起来像是幽灵在灯芯上跳舞,胆子小的或许都要吓昏过去了。
廊外隐隐传来两个人的低语……
“嗨,那位又去灵堂了,你看,灯都点着了。”
“去就去吧,他今天撞得满头是血,可差点没把我们给吓死。”
“哎,你说他是想给那位庞姑娘殉葬呢,还是被鬼迷了?”
“这谁知道?这道观里死的又不止是那庞姑娘,还有十几条无辜的人命呢。”
“你说咱们二爷手眼通天的,他要是早求着二爷收留那姑娘,那姑娘也不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啊?”
“你知道什么?那姑娘到死都不知道他是咱们二爷的外甥呢。嘘,别说了,二爷不喜欢听见,不然咱们连这守门的差事都捞不着了。”
“唉……我不也觉得那姑娘可怜吗?不然谁愿意领这种差事……还不如去庄上喂猪呢!”
白若瑾抚上那棺盖,眼底已然红了一片。
他前世到底是有多卑劣?竟然亲手害死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嘭”的一声,他将棺盖掀开。
白若瑾强迫自己去看,可哪怕他眼睛挣得再大,看得再清楚,棺材里的焦焦尸却已经面目全非,甚至于连身体都变小了许多。
“嘉雯……”
白若瑾感觉心脏骤停,想也没有想就伸手去碰。
可他的手才刚碰到,一股焦臭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呕……”
白若瑾趴在棺木上干呕起来,他那眼睛瞪得大大的,泪珠在眼圈里打转,狼狈极了。
等他缓和一些,再回头去看。
棺材里躺着的还是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他无法辨认那究竟是不是庞嘉雯。
就在他看得入神时,丝丝缕缕的青烟自那焦尸缓缓抽出,腾空至与他一般大小。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碰,结果手指穿过那屡青烟,却无意间听见了庞嘉雯的声音。
她好似叹了口气,慵懒的声音像是才睡醒一样。
“嘉雯!”
“嘉雯!”
白若瑾焦急地喊道,目光紧紧锁在那青烟之上。
他一点也不害怕,他知道那就是庞嘉雯,一定是。
心里有一个感觉告诉他,想让他去抓住。
可他怎么也抓不住,眼睁睁看着她随风飘荡,最后在灵堂渐渐幻化成真正的庞嘉雯。
她轻得像一片羽毛,闭上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身上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裙,梳着双垂髻,面容沉静而美好,宛如一块赩炽的美玉。
白若瑾试探性地再伸手,这一次他的手还是摸了空。
清冷的寒风吹过,他感觉手指凉透了,却还是碰不到她的衣角。
白若瑾伤心地往后后退了退,脚却不小心撞倒了长明灯。
灯油浇在他的脚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又退开三四步的距离。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棺面上的血迹,干渴却醒目的血迹……
那也算是他的血迹吧……
白若瑾想着,却不知是不是受到他视线的指引,庞嘉雯的魂魄缓缓地飘了过去。
她闭上眼睛,依偎在那团血渍之上,还砸动着唇瓣,看起来满意极了。
此时的她卷缩成团,像个无害的小婴儿一样,她仿佛在找她的栖息之地,而刚好,那鲜血的气味引诱了她。
白若瑾看了看自己的手,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从他的脑海里冒出来。
只见他咬破手指,任凭鲜血滴落。
他蹲下身,鲜血都流到他的衣服上,还有那个江怀给他系上的木牌。
他无心去管,目光紧紧锁在庞嘉雯的身上,希望她能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只见她慢慢起身,寻着味道向他飘了过来。
她像个孩子一般,懵懵懂懂的,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戾气。白若瑾紧张得吞咽着口水,却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深怕会惊吓到他。
庞嘉雯像孩子一样过来了,就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想伸手抱她,可入手一团青烟,什么都没有了。
白若瑾吓了一跳,四处看去,却恍如做梦一般,灵堂里空空如也。
他扑到棺材上去,鲜血滴进棺材里,落在庞嘉雯的尸体上。
他再次伸手,可棺材里什么变化也没有,连那屡淡淡的青烟都不寻不见了。
白若瑾慌了,惊慌失措地喊道:“嘉雯……”
江怀听见他的声音走了进来,看见他一个人在了灵堂里抓慌地喊着,上前拉着他道:“若瑾,别喊了。”
白若瑾急急地解释道:“嘉雯刚刚就在这儿,她就在这里,我看见了。”
江怀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只知道白若瑾已经疯魔了。
他捏住白若瑾正在滴血的手,蹙着眉道:“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白若瑾甩开他,双眸赤红地咆哮道:“我知道你不信,但她就在这里。嘉雯说过了,她就算做鬼了也会跟着我的,她不会离开的。”
他说着,就要往外面去寻。
江怀捏了捏拳,伸手将他拽了回来。
“够了!”
“你还要我再讲几遍,庞嘉雯已经死了,她就在棺材里你不会看吗?”
“既然那么舍不得她,当初就不应该瞒着她,将她带到这荒山野岭来?”
“你现在知道痛了,后悔了,还有用吗?”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白若瑾无比清楚,庞嘉雯真真切切地死了,她就是因为他才丧生在天寒地冻的深山里。
他是看见她的魂魄不错,如她所说那般,她真的变成一缕幽魂,陪了他好些年。
白若瑾跌坐在地上,伸手比划了一番,目光悲戚地望着江怀道:“刚刚,她真的到我怀里来了……”
江怀正想骂他几句,却意外发现他给那块木牌染了血,颜色深了许多。
他当即蹲下,想将那些血迹擦去。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那木牌上竟然出现了庞嘉雯的名字。
而且就在他抚摸着那个名字,想知道是不是白若瑾刻上去的时候,突然间那木牌烫了一下他的手,让他忍不住把手缩了回去。
“这怎么回事?”江怀扯下木牌,将它放在白若瑾的眼前。
白若瑾狐疑地看过去,倏尔间眼眸一痛,心里便有了猜测。
只见他再次咬破手指,急急地将血滴落在那块木牌上,嘴里喊道:“嘉雯,你快喝啊。”
江怀眼底一痛,猛地将他推开,怒斥道:“你疯了!
白若瑾虽然被推倒,目光却紧紧锁在木牌上,见那木牌果然吸食了他的鲜血后,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小舅舅,你看啊,嘉雯她喝了我的血,她就在栖身在木牌里。”
看到他那笑容,江怀只觉得背脊一寒,当即低头看去。
只见那木牌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血迹,到是那庞嘉雯的名字清晰了不少。
江怀心中大骇,那木牌乃是他的贴身之物,自出生起便带在身边二十多年了,何曾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
他只记得师父幼时时常叮嘱他,莫要随意送给别人,那是他的保命符,会护佑他一生平安。
故而他一直当是师父赠予他的平安牌,从小到大不曾离身。
怎么如今到了若瑾的手里,竟然会有如此变化?
为了探明真相,江怀也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了那木牌之上。
倏尔间,那木牌闪现一阵金光,那金光宛如闪电一般,顷刻间就不见了。
待缓和下来,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因为就在刚刚,金光闪现的那一刻,他们清楚地看见庞嘉雯小小的身体就卷缩在那木牌当中,宛如睡着了一般。
但这一幕也很快就消散了,只有庞嘉雯的名字,仿佛被细细地描了一层金沙,时不时会发出异样的光芒。
他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之事!
白若瑾却趁机将木牌夺取,紧紧地握于掌心,他一脸警惕地望着江怀,冷冷道:“谁准你咬破手指的?谁让你喂血给嘉雯的?她只能饮我的血你知不知道?”
江怀看着已经疯魔的白若瑾,摩挲着手指上的血迹,狐疑道:“那只是师父给我的平安牌,它怎么会如此奇异?”
张朔刚选完墓地回来,在外就听见白若瑾冷戾的声音,他觉得不对,便连忙奔进来看。
这一看,只见白若瑾赤着脚,散着发,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手里死死抱着江怀随身带了二十几年的平安牌。
张朔轻嗤一声,没好气道:“他还是疯了吗?”
江怀摇了摇头,目光凝重地看着张朔,问道:“你知道我身上那块平安牌的来历吗?”
张朔点头,认真道:“我知道啊,那不是师父给你的吗?”
江怀突兀地笑了笑,然后站起来道:“我说的话你信还是不信?”
张朔道:“废话,我若是连你都不信,那这世间便再也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人了。”
江怀指着白若瑾手中那块木牌,出声道:“庞嘉雯的魂魄在里面。”
“什么?”张朔一脸惊诧。
江怀没有说笑的意思,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面色凝重。
张朔张了张嘴,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他看向白若瑾,白若瑾抱着木牌往后缩了缩,害怕张朔去抢。
张朔无语,只好收回视线。
他对江怀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怀道:“我看见了,若瑾也看见了。”
白若瑾看见了,那可能是他疯了。
江怀看见了,那就是真的看见了。
张朔一下子跳到江怀的身上去,直接搂着他的脖子喊道:“我的娘啊,这世上还真的有鬼啊!”
江怀一把将他甩出去,没好气道:“她傻乎乎的,像灵智未开的婴儿一样,你怕什么?”
“再说了,又不是你害死她的。”
张朔讪讪地笑着,抖了都身体,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
他咽了咽口水,往江怀身边靠了靠,紧张道:“我这不是没有见过吗?我害怕!”
江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都因那个平安牌,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总要先找师父过来,只有他老人家才知道。”
张朔道:“那你是想让我去找?”
江怀看了一眼张朔,叹道:“你去吧,我不放心若瑾,我要看着他。”
张朔再次朝白若瑾看过去,只见他慢慢抬起头来,看样子平静了许多。
张朔便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进去?”
白若瑾摇了摇头,护着木牌道:“我不想,嘉雯说过了,她做了鬼也会陪着我的。”
“你们要走就走好了,嘉雯陪着我就好。”
张朔光是听一听都觉得瘆得慌,拔腿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对江怀道:“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
“君洛,你要保重啊!”
张朔走了以后,江怀去搀扶白若瑾。
白若瑾往后缩了缩,一脸警惕。
江怀道:“我已经将平安牌送给了你,不管它是什么神器,我绝不要回来。”
白若瑾闻言,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站起来。
可他到底心里不忿,便问道:“您不是不信我吗?为什么要滴血在上面?”
江怀看了一眼白若瑾牢牢护着的平安牌,目光里有些许留恋。他道:“它是我一出生便带在身边的平安牌,赠予你是希望你往后一生顺遂,平平安安的。”
“可因它生了变故,我心里总是不安,便想试一试它是不是邪性的东西。”
白若瑾紧张道:“你试过了,它不是邪性的东西,你以后不可以再碰了。”
江怀觉得,平安牌如果对人有什么恶意的话,师父不可能给他,还叮嘱他好好保管。
眼下就算是一种机缘好了,让他知道那东西还有别的用处。
他点了点头,淡淡道:“不碰了。”
白若瑾将木牌贴身放着,然后去抬棺盖。
江怀也去帮忙,然后看着白若瑾把长明灯重新点亮。
随后他跪在了灵堂里,开始给庞嘉雯烧纸钱。
江怀想是劝不动他了,轻嗤道:“她就在你怀里睡着,你做这些干什么?”
白若瑾烧纸钱的时候顿了顿,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就在这时,江怀伸手扶着他,淡淡道:“自责也自责够了,疯也疯够了,还险些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也许是老天爷被你的诚意打动,所以你才会看得见她,还给她寻了一处栖身之地。”
“现在你就乖乖跟我回去,你身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
白若瑾闻言,听话地应了。
他们回去以后,江怀帮他清理伤口。
白若瑾问道:“嘉雯的遗体要下葬吗?”
江怀道:“暂时先停着,等我师父来看了再说。”
白若瑾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件事。
他的手抚上木牌,心里涌上阵阵酸涩的痛苦。他低垂着头,掩下眸光里轻闪的泪意,轻声道:“南阳郡王府的人怎么知道消息的?”
江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二婶通风报信的。你没有回洛阳之前,她和南阳郡王妃商议过你的亲事。你回去向你祖母袒露心迹,你祖母痛恨庞嘉雯害你断了一双腿,而她现在又名声狼藉,不肯同意。你们争吵之下,你二婶便知道了。”
白若瑾心里大骇,面色越发苍白了。
他低垂着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只是小声反驳道:“嘉雯怎么可能会害得我断了一双腿,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怀药都不想给他上了。
只见江怀将擦拭他血迹的纱布用力一甩,没好气地道:“你还说?”
“当初庞嘉雯带着你私奔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答应?你是疯了吗?明知道一个小姑娘不可能拿终身大事开玩笑,你竟然会蠢到同她一起出城。”
“那个时候徐定派去洛阳调查你身世的人已经回来了,他已经对你的身份起疑了,还不将你往死你打?”
“你是断了一双腿,不过你是活该的,谁知道你当时在想什么?庞嘉雯却因为你被算计嫁给徐进,那丫头太傻了,一直隐忍到和徐进大婚的时候。”
“她在婚礼上跟永宁侯府闹翻了,不仅让永宁侯府颜面尽失,她自己也落得个名声狼藉的下场,王氏让人造谣,说她早就跟你……”
江怀说到这里,气到心口疼,恶狠狠地瞪着白若瑾道:“你亏得是洛阳白家的孩子,你要是江家的孩子,你现在手脚都是碎骨头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