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嘉雯:“……”??
敲门声响起,如意屁颠屁颠去开门。
庞嘉雯还没有坐回去,还保持着站在床边喂白若瑾的姿势,她转头去看,只听见张朔道:“你们还在吃饭呢?”
“嗯,好香!”
如意去泡茶,庞嘉雯连忙问道:“师叔用晚膳了吗?”
张朔走进来,身后江怀也露了个正脸,庞嘉雯顿时有点紧张了。
“师父……”她弱弱地喊。
江怀抬头看着她,不怎么能吃辣还喜欢吃,小脸都辣红了,看着像暮春里的杜鹃花,红艳艳的,却又娇嫩得很。
他微微颔首,说道:“我们来看看若瑾。”
说着,看向白若瑾。
白若瑾穿着交领的白色寝衣,挽着发,额边垂落一缕墨发,衬得整张面孔白净无暇,甚是好看。
又因为身在病中,眉宇间尽显柔和,真是皎皎明月一般的少年公子,也难怪庞嘉雯会喜欢。
江怀越过张朔过去把脉,果真如张朔说的那般,剧毒已经除尽,只余箭伤了。
而且昨夜那箭分明已入心脉半寸,现在却好像从未伤及心脉,只是些皮外伤。
真是奇了。
“没什么事了,好好将养就行。”
白若瑾问道:“小舅舅,您知道我昨晚中的是什么毒吗?”
江怀迟疑着,没有第一时间答复。
因为白若瑾中的毒无解。
张朔见状,直接回道:“是一种叫乌头的剧毒,好在已经解了。”
白若瑾道:“乌头吗?我好像听说过。”
张朔道:“民间偏方里多见,很多人误食以后救治不及时当场就死了,你昨晚是命大,刚好我和你小舅舅都在。”
白若瑾连忙道谢。
江怀准备走了,他们在这里白若瑾和庞嘉雯都很拘谨。
可张朔一直盯着白若瑾看,目光审视着,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连白若瑾也都是莫名其妙的。
庞嘉雯见状,直接问道:“师叔,你在看什么?”
张朔捏着下巴,思附道:“若瑾醒来以后,你有没有觉得他怪怪的?”
庞嘉雯道:“没有啊。”
虽然更黏人了,但很多人受伤了或者生病了都会显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自己也一样,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朔颔首道:“那就好。”
“如果他有什么变化或者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要及时告诉我们。”
庞嘉雯点头,谨慎道:“师叔放心,我会的。”
张朔当即对江怀道:“那我们走吧。”
许是张朔的态度有些古怪,临走前江怀看了一眼白若瑾。
只见白若瑾缓缓靠在大迎枕上,像是有些疲倦了。
然而他和张朔离开之际,心里存疑,便转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斜倪在软塌上的人睁着一双黑如夜色的眼睛,冰凉冷漠。
江怀蹙了蹙眉,心里微微不适。他没有停留,和张朔一起出了房间,两个人朝灰蒙的夜色中走去。
庞嘉雯因为担心,提了一盏灯笼追了上来,让他们带着。
张朔去接,看着庞嘉雯杵在原地不走。
他轻叹一声,接过灯笼独自往前,低声道:“君洛,我去前面等你。”
寒风呼啸而来,迎面就往人的脸上刮,劲头很大。
江怀微微侧着身,目光落在那扇半开着的院门上,问道:“你想说什么?”
庞嘉雯什么也没有说,老老实实跪了下去。
江怀见状,淡淡道:“我并没有责怪你。”
庞嘉雯低垂着头,目光里泛起一层浓浓的水雾,她的视线模糊不清了,但她的心却无比清明。
她给江怀认认真真磕了个头,眼泪滴入石缝之中,她仿若未觉。
“师父,我相信您说的。”
“我也很敬佩您,您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来救若瑾,却可以在引魂之前止步,您的这份心性是我望尘莫及的。”
“我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自己选的这一条路未必就是对的。”
“可我还是割舍不下,我没有师父的那份心性,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有。但能做师父的徒弟,我已经很高兴了。”
“师父,谢谢您!”
院门被推开了一些,白若瑾的身影若隐若现。
江怀紧皱着眉,收回目光。
他伸手将庞嘉雯扶起来,看见她虽然哭了,但目光却很坚定,眼神熠熠生辉,一如他们初见时,那个骄阳似火的庞嘉雯。
江怀抿了抿唇,说道:“能收你为徒,我也很高兴。”
“回去吧,别让若瑾久等。”
庞嘉雯擦了擦眼泪,笑着点头。
她释然地朝着江怀挥手,高兴道:“师父,那您慢走。”
江怀微微颔首,转过身去。
庞嘉雯松了一口气,转身时嘴角忍不住翘了翘,看起来心情很好。
可她才进院子,倏尔间被人一把扯过,直接压在了门口的院墙上。
“嘭”的一声,庞嘉雯忍不住痛呼。
她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墙壁上,虽然不是很疼,但那人十分霸道,竟然不许她有一丁点的挣扎。
庞嘉雯抬头,只见白若瑾急匆匆地压了下来,看势要强吻她。
“嗯……放开……啊……”
庞嘉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推开白若瑾,她唇瓣都被他咬破了,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着,直抵喉咙深处。
庞嘉雯极不喜欢这味道,仿若饮血。
她一只手牢牢地抵触着白若瑾,一只手撑着墙壁干呕着,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她抬头看向白若瑾,眸中满是怒气。
可这时的白若瑾霸气狠戾地望着她,眼中却覆上一层闪烁的泪光,明明那么狠,却又那么怂,好像要捏碎一个人骨头时却发现那人是自己珍爱的至宝,故而只能急急停下,生怕伤及分毫。
这么复杂的眼神……它好像就不应该出现。
庞嘉雯迟疑着,轻轻喊他:“白若瑾。”
白若瑾的目光黑定定的,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倘若不是他眼中那一层泪光还在闪烁,庞嘉雯都不敢认他了。
“你到底怎么了?”
“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
庞嘉雯问道,她以为白若瑾怀疑引魂令的事情。
却不知她说的这一句让白若瑾方寸大乱,将她困于怀中,冷冷地问道:“你怕我知道什么?”
“知道你喜欢江怀吗?”
“他有什么好?竟值得你下跪求他原谅?”
“你可知,他就是一个无心无情的怪物罢了!”
庞嘉雯震惊地看着白若瑾,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白若瑾阴翳地盯着她,见她诧异时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白若瑾就像一个怪物,庞嘉雯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
她惊颤道:“你可知,你刚刚在房间里不是这么说的?”
“白若瑾,你究竟怎么了?”
白若瑾的神情突然僵住,瞳孔也覆上一层灰蒙蒙的重影。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踉跄着往后退了退,然后甩了甩头,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嘉雯,不是这样的。”
白若瑾说着,声音有些慌张。
他渐渐稳住身形,躬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艰难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见你给小舅舅下跪,我不忍。”
“嘉雯,你别害怕,我刚刚只是气昏头了。”
他又恢复那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清澈的眼睛,委屈的神情,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庞嘉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在怀疑,她在审视,她在判断……
可还没有能够肯定些什么?
白若瑾当场就昏过去了!
他身体倒下来那一瞬,庞嘉雯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他揪着她衣服,迷迷糊糊间说了一句:“庞嘉雯,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庞嘉雯的心蓦地疼痛,然后又酸涨难忍。
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她连忙伸手替他擦去。
她惶惶不安时,想起师父说的那句:“我不是不想救若瑾,但你要明白,这样做是逆天而行,说不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到时候你能承受得住吗?”
而她回答的是:“我能。”
言犹在耳,掷地有声。
夜色中,她抱着白若瑾,抱得紧紧的,直到她用尽了所有力气。
白若瑾是后半夜醒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庞嘉雯,见她在床边打瞌睡,当即小心翼翼地压抑着呼吸的声音。
他望着她的侧颜,看见上面有着浅浅的一道泪痕。
他其实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就是模模糊糊好像两个人吵架了,嘉雯很伤心。
他怎么会跟她吵架的?
白若瑾握住她的手,却无意间惊醒了庞嘉雯。
她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下意识抽开手。
白若瑾的心沉了下去,胸腔里蔓延着不知名的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好像跟你吵架了……害得你很伤心。”
“我都忘记问小舅舅了,那毒是不是还有什么后遗症,比如会让人意识不清的?”
他那双眼睛依旧很漆黑,却像黑葡萄一样,透着清澈的水光,让人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简单,干净,且纯粹。
这是庞嘉雯所熟悉的白若瑾,她松了一口气,主动握住他的手。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突然就没有了所有的坏脾气。她温顺地靠进白若瑾的怀里,轻轻地依偎着他,无比眷恋道:“你今天真的吓到我了。”
“还好你说的那些话师父都没有听到,不然的话他肯定会生气的。”
“我说了什么?”白若瑾问。
庞嘉雯摇了摇头,轻叹道:“算了,我不想重复。”
白若瑾轻抚着她的秀发,感觉到她的依恋,心里软乎乎的,格外温暖。
他温柔道:“你不想说就不说,但你要明白,就算我和你吵架,也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庞嘉雯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破裂的唇瓣,那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伸手抱着白若瑾,用额头蹭了蹭他的怀抱,小声道:“我知道了。”
庞嘉雯是第二天才知道大舅舅徐定被陈勇抓来了,就关在他们府中的囚室里。
而且她爹和师父都已经出面审问过了,却什么都审不出来。
庞嘉雯想到前世永宁侯府的结局,知道她舅舅表面看着性子和软,实际上心肠最冷,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死活。
果不其然,中午她母亲借着送饭去了一次囚室,想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知道无功而返。
不仅如此,也不知道徐定说了什么,惹得她母亲很伤心。
她父亲无奈,派人过来叫她过去劝劝。
庞嘉雯去的时候,只见母亲眼睛都哭红了,情绪十分低落。
庞嘉雯见状,上前轻轻揽过母亲的肩膀,柔声劝道:“大舅舅和小舅舅闹分家的时候,大表哥也是您这副样子,伤心得连家都不想回。”
“他跟我说,他一点也不想长大。”
“我当时特别能理解他,小时候我们看到长辈们的样子,永远都是和蔼的,明事理的,特别能干的。”
“可我们长大以后,慢慢就会发现,他们还有可能是阴暗的,奸诈的,虚伪的。”
“母亲只当自己从未看清过,如今看清了,伤心了,以后不要来往便是。”
徐夫人哽咽着,慢慢把眼泪擦干净,拍了拍女儿的小手。
自己的亲哥哥,无论怎么样都是有感情的。
真正要割舍了,才知道疼得厉害,好像要把半辈子积攒的眼泪都流干净了才好。
徐夫人想着,心里十分悲戚。
庞嘉雯前脚刚离开,白若瑾后脚就跟出来了。
他没有找到庞嘉雯,却无意间听见如意和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松月在避风亭里说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如意道:“到底是谁惹得夫人伤心,连小姐都被叫过去了?”
松月道:“还能有谁?咱们夫人的亲大哥呗。他也太不知好歹了,夫人是去劝他的,想从中周旋让他少受些苦。”
“他倒好,直接把夫人骂回来了。”
如意震惊道:“是侯爷?”
松月点了点头,神情不虞。
“那侯爷现在在哪里?”
“还能在哪里,在囚室!”
寂静的回廊上,白若瑾的眼底沉下一片暗影。
他轻轻迈动步伐,往大将军府的囚室走去。
刚结束一场兄妹间的对峙,徐定显得特别疲倦。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整个人昏昏欲睡的。
听见开锁的声音时,他眉头微皱,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你们又来干什么?我说过了,你们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她们母子俩的下落!”
白若瑾慢慢走过去,目光黑渗渗的,一股怨毒的戾气悄然扩散。
只见他低首浅笑,声音不轻不重道:“十一年前要想找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或许很难,可十一年后,要找一位貌美的妇人和十岁大的孩子,你觉得会有多难?”
在听见白若瑾声音那一刹,徐定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白若瑾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睛漆黑慑人,神情漠然冷戾,像是一头虎视眈眈的野狼,看似平静无害,实则一旦扑过来便会毫不留情地撕碎他。
徐定往后坐了坐,以调整坐姿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等他重新坐下来时,他对白若瑾道:“你有本事就去找,不用特意来跟我说。”
白若瑾道:“你抱着侥幸的心理,打定主意我看在徐夫人的面上不会对永宁侯府如何?”
“且徐进已经出仕,完全可以撑得起永宁侯府,你大不了就是一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得到是很美。”
白若瑾说着,轻嗤出声,眼中满是嘲讽。
徐定捏了捏拳,故作冷静道:“你休想吓唬我,永宁侯府如今已经落败,你就算将实情禀明皇上,大不了也是我徐定身败名裂,下了大狱。但你母亲的名誉可就保不住。”
白若瑾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凌厉地看向徐定,冷笑道:“那样蠢的办法,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既然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做,那你就听好了。”
“我会断了王家的前程,然后告诉他们都是因为你他们才会造此横祸。尤其是你的女婿王明成,我更是会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正因为他娶了你的女儿,所以他这一生都注定诸事不顺。”
“你曾数次前往嘉兴探望你的恩师,想必也很在乎的,但他教出你这么个畜生,只怕很快就会晚节不保了。”
“还有罗老夫人,我会在断了你两个儿子的前程,让永宁侯府一蹶不振的时候告诉她真相。”
“一切你在乎的,或者在乎你的,一切你曾仰仗,或者仰仗你的……我通通都要他们跟你反目成仇。”
“倘若做完这些我还得不到我想要的,那接下来就是书院……就是年满十岁的男孩子们……”
“你猜猜我会做什么?”
白若瑾说着,很狰狞地笑起来,眼神凉薄讥讽,看起来特别恐怖。
徐定惊恐地看着他,不敢置信道:“你还想杀了你弟弟不成?”
“弟弟?”
“他姓白吗?”
“不过是个孽种而已。”
他说着,阴翳地瞪着徐定,冷笑道:“拜你所赐,我母亲如今神志不清。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着那个孽种?”
徐定激动得咳嗽起来,他惊骇地看着白若瑾,咆哮道:“你疯了,诚诚是无辜的。”
“诚诚?”白若瑾品味着这个名字。
他笑着看着激动的徐定,似笑非笑道:“你看,我现在要找他是不是更加容易了?”
徐定气急,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瞪大的瞳孔紧缩着,激动地伸手去抓白若瑾。
白若瑾在他那手伸过来时,猛然一脚踩在地上,死死地辗着。
徐定哀嚎着,痛到身体痉挛,整个人抽搐着,脸色煞白。
白若瑾犹嫌不够,继续用力地来回辗轧,直到他看到徐定嘴唇都咬出了鲜血,额头上青筋爆出,哀嚎阵阵。
“痛吗?”
“如果你都受不了的话,不知道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能不能承受呢?”
“哎呀……我忘记了,小孩子的骨头嫩,怕我稍微用点力,他骨头就会全碎了。”
白若瑾说完,猛地一个用力,只听见骨节咔咔两声,徐定的手掌全碎了。
骨头都碎在肉里,那声音仿佛被活活拍碎的,突然间四分五裂。
徐定喉咙里突然呛出一口鲜血来,剧痛让他满头是汗,他的身体抽搐着,连坐都坐不住,只能在横倒在地上打颤。
白若瑾抬起脚放在他的肩上,感觉到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栗。
“你只有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你说的话,我或许会考虑留下那个孽种,你不说的话……我送他去陪你怎么样?”
白若瑾说完,慢慢蹲下。
他看着徐定嘴角流血,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他却开心地笑着,伸手捏住了徐定的下巴。
他微微俯身,放低声音道:“除了那个孽种,你还喜欢谁,我都可以送去陪你。”
徐定被迫看着他,只见他那眼神暴戾冷血,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像是地狱回来的恶鬼一样。
徐定惊颤着,不敢置信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若瑾,你敢!”
“你敢伤害她,我必杀你!!”
白若瑾手指下滑,轻而易举就掐住了徐定的脖子。
他掐得死死的,猛地收紧力气,徐定便痛苦地翻着白眼,连气都出不来了。
直到徐定窒息,眼中只剩下涣散的目光,白若瑾都没有放开他。
一股死亡的气息包裹着徐定,他猛地垂死挣扎。
“嘭”的一声巨响,白若瑾狠狠地将他往后一推。
他的后脑勺撞在墙面上,疼痛和眩晕来袭,徐定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样昏死过去了。
白若瑾看他这经不起折腾的样子,拿着手帕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眸光里满是嫌弃。
“上辈子让你死得太轻了,我一直都很遗憾呢?”
最后这一句,低不可闻,却有格外森冷。
他说完,粲然一笑,目光邪恶极了。
庞嘉雯知道白若瑾去了囚室以后,匆匆赶过去。
她看见白若瑾从囚室出来,面容染上些许凉薄的笑意,然而衣衫干净,想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她松了一口气,走近时才发现白若瑾的鞋子染了些灰尘,有一处颜色深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血?
她正想细看,便见白若瑾伸手紧箍着她的肩膀,笑得十分温柔道:“怎么来了?你担心我啊!”
“不用担心,我就是听说他被抓来了,过来看看。”
庞嘉雯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什么让你很生气的话?”
白若瑾摇了摇头:“他睡着了,嘴里还念着什么诚诚?”
诚诚这个名字,太敏感了。
庞嘉雯抬头看着白若瑾,有些担心。
白若瑾刮了刮她的鼻梁,笑着道:“别担心,我很好。母亲就算神志不清也记得我,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我只恨自己当时年幼,不能去将她救回来,我已经后悔很多年了,不想再后悔了。”
“还有……你也是!”
“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说的话,一语双关又意有所指。
庞嘉雯懵懵懂懂的,见他主动握住她的手,便也没有细想。
“以前我们只知道找一个人,我现在知道要找两个,机会比之前更大了。”
庞嘉雯说着,鼓励地看向白若瑾。
白若瑾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等他们的身影远去,陈勇从囚室上一跃而下。
他看着白若瑾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去了客院里。
张朔得知后大为吃惊,他对面色冷凝的江怀道:“若瑾比咱们还会吓唬人啊?”
“尤其是徐定,我们好歹还顾忌着徐夫人,若瑾他现在就敢得罪丈母娘了?”
江怀不悦,轻嗤道:“徐定是徐定,徐夫人是徐夫人,不能混为一谈。”
“徐定该死,不能因为是徐夫人的亲哥哥就轻易绕过。若瑾没有做错什么,他说的那些对于徐定来说,也就是威逼。”
只是他说的那些话又蕴藏深意,仔细品品,发现全不对味。
但倘若摊开来看,一句威逼就可以揭过,实在是太过狡诈。
陈勇见他们分析得差不多了,便道:“表少爷最后还说了一句,我没有听太清。”
“好像是说,不能让徐定死得太轻了,否则他会有遗憾。”
“噗。”张朔忍不住喷笑。
他对江怀道:“不愧是你的外甥,这口气怎么跟你吓唬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江怀看了一眼张朔,见他闭嘴以后,淡淡道:“我知道了,你继续守着徐定。”
陈勇抱拳,很快退下。
张朔道:“守着徐定干什么,你还真怕他会自杀啊?”
“他那种人贪恋美色和权利,怎么可能会自杀?”
江怀讥诮道:“你说错了,他还真的会。”
张朔愕然,想了想,惊讶道:“庞嘉雯告诉你的吧?”
江怀点头。
张朔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可过了一会,江怀问他:“九阳,你说这世间真的有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爱到不惜将她变成一个连自己也不认识的人吗?”
张朔默然。
过了一会,他认真道:“你知道的,这要是以前别说是我,就是你听说这种事情也会嗤之以鼻,要嘛觉得那个人是个疯子,要嘛这就是个瞎编的故事。”
“可现在事实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就算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是啊!不相信也得相信!”江怀轻叹,心里一片惆怅。
他一直以为,疯子只有一种人,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比如疯道人。
但现在他看见了,还有另外一种人,徐定这种。
亦或许,他很早就见识过了……
只是那些存在他幼年时记忆里模糊人影,是谁告诉他的,而他又是怎么幻想的?
明明他从未见过他们,却总觉得无比清晰,清晰到他们都会在他耳边说话,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
正月初三,楚王和康王抵达肃州。
因为临近年关,他们一路都受到当地官员的招待,因此比原定抵达时间晚将近半个月。
到了以后,庞彪为他们接风洗尘,孟和作陪。
徐夫人本想为他们安排下榻的院落,却得知官府那边已经安排好行宫了,当即作罢。
待到酒足饭饱,庞彪亲自送他们过去。
谁料他才转身离开行宫时,楚王换了一身便服追了出来。
他听说白若瑾受伤了,想去探望。
庞彪知道他有意避着康王,便带他一起回府,权当多了一个随行的亲卫。
白若瑾的房间里,用完晚膳以后,他便对庞嘉雯道:“等会楚王估计要过来,你要不要避一避?”
庞嘉雯想说不用,但白若瑾不是多话的人,这样说明显就是想让她避开。
庞嘉雯不悦。
她不喜欢两个人有话拐着弯说,她伸手捏了捏白若瑾的脸颊肉,不满道:“你想让我避着楚王就直说,不用拐着弯告诉我。”
“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这样的话让我很不舒服。”
白若瑾浅浅一笑,诚恳道:“我是这样想不错,可我也想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不想避开的话,那我们就一起见见他。”
庞嘉雯听他这样说,心里那点不满便都没了。
她打了个哈欠道:“算了,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刚好这几天照顾你也累了,那我如意就先回去了。”
白若瑾点头,送她出门时,却被她强行推回房间里。
临走前,庞嘉雯还把张云逸叫来吩咐,要照顾好白若瑾。
自从进了这大将军府,张云逸便以为自己没了用武之地,如今还能被两位主子想起来,实属惶恐。
他点头应下,很快就将白若瑾带来的亲随都叫来,在院子里听候差遣。
赵衡穿得少,在下人的指引下找到白若瑾的院子,当即像只冻傻的猫,直直地撞门而入。
他扑腾进了里间,暖暖热气瞬间袭来,他发出一声舒爽地喟叹,满足极了。
就在这时,他发现房间里寂静无声,好像不太对劲。
赵衡瞬间站直身体,目光四处搜寻。
他很快就看到站在窗边的白若瑾,他穿着红色的团花纹圆领袍,外面罩了一件灰貂毛的披风,身量看起来高了很多。
“若瑾?”他轻轻地唤。
白若瑾转过头来,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好像更好看了。
但赵衡蹙着眉,眸光狐疑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当看到白若瑾头上戴着的束发金冠时,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这丫……更成熟了。
第244章 折磨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赵衡搓了搓手,惊讶地道:“不是说你伤得很重?我看不像啊?”
“你不会是又想博取丹阳的同情吧?”
赵衡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现在的赵衡还一脸天真,既不想争权,也不想夺位。
白若瑾还记得自己上一世最后见他的时候,他那张历经世事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现在的痕迹。那时的他目光平静无波却宛如一潭死水,仿佛谁跟他说什么都激不起一丝波澜。
白若瑾收回目光,淡淡道:“还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想着能调侃我两句就很开心了。”
“赵衡,你到底怎么想的?”
赵衡都惊了,诧异地望着白若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白若瑾却接着道:“对于太子位,你是怎么想的?”
赵衡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父皇他不会封我为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