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庞嘉雯去小厨房了,刚好没在。
庞彪走进去,迎面对上白若瑾那双空洞而漠然的眼睛,他当即愣了愣。
恍惚中,庞彪还以为看错了人。
但下一瞬,白若瑾已经开口道:“表舅舅来了,恕若瑾招待不周,不能起身相迎了。”
庞彪松了口气,大步走到床边道:“说这些干什么?你叫我一声表舅舅,就算你和嘉雯还没有成婚,但你在我眼里就跟我的孩子一样。”
白若瑾的眼睛微微失神。
庞彪定睛看去,却又见他瞳孔漆黑,宛如藏了一抹浓墨。
他一时间还以为白若瑾因为中毒而伤了脑子,便狐疑地审视着他。
下一瞬,白若瑾望过来,目光犀利,如同一把利器开刃,虽不见杀意,却仿佛嗅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庞彪咽了咽口水,问道:“若瑾,你还好吧?”
白若瑾笑着点头:“让表舅舅担心了,若瑾很好。”
庞彪听后,缓缓松了一口气,他道:“刺客已经抓到了,不过他什么都不肯说。我看他身上那些交错的疤痕有些来头,这人怕是在军中混过。”
白若瑾闻言,不咸不淡地开口:“找个画师来先把脸画了,若是画得不像,直接剥下他的脸皮保存着,总会有人识得他的。”
庞彪听后,一股寒意从背脊蹿上。
他站起来,震惊地望着白若瑾道:“你说真的?”
白若瑾失笑,面色温和道:“怎么会,我开玩笑的。”
庞彪狐疑,但见他嘴角含笑,目光平静,不似作假。
可他也待不下去了,站起来便道:“你先好好养伤,我再去审审那个刺客。”
白若瑾微微颔首道:“表舅舅慢走。”
庞彪走出房门时还在嘀咕:“怎么若瑾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庞嘉雯端着药走过来,闻声问道:“若瑾怎么了?”
庞彪笑了笑,出声道:“没有什么,他生病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庞嘉雯道:“他失血过多,脸色是有些苍白。”
庞彪道:“你去照顾若瑾吧,需要什么就去跟你娘说。”
庞嘉雯点了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庞彪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跟爹还不能说的?”
庞嘉雯道:“我师父和师叔还没有回来吗?”
庞彪摇了摇头。
庞嘉雯突然叹了一口气,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庞彪道:“他们昨晚忙了一夜,今天想必是在休息,若无什么重要的事,你先别去打搅他们。”
庞嘉雯颔首:“女儿知道了,爹爹回去吧。”
庞嘉雯进去的时候,看见白若瑾坐在床上,背后靠着一个大迎枕。
他的目光温和而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怪父亲觉得白若瑾有了变化,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与往日温煦和软的他大不相同。
庞嘉雯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白若瑾伸手想拉她,被庞嘉雯轻轻拍开了。
她端了药来喂他,嘴里娇嗔道:“别闹了,先喝药。”
白若瑾失落地收回手,淡淡道:“你父亲说刺客抓到了,我在想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来杀你。”
庞嘉雯心里咯噔一声,猜测道:“会不会是鞑靼的人?”
白若瑾肯定道:“不会。”
庞嘉雯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身为权臣的女儿,无意间挡了别人的道也未可知。你别想了,养身要紧。”
白若瑾一只手端着药喝,另外一只手却紧抓住庞嘉雯的手不放,捏得紧紧的。
庞嘉雯感觉骨头都痛了,可却没敢挣扎,怕他牵扯到他的伤口疼。
喝完药以后,如意端了清粥来。
庞嘉雯觉得太淡了,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厨房给他拿点蜜饯。
她走后,如意在收拾床帷。
白若瑾看着如意,神色恍惚地说了一句:“一个人要怎么学自己才能学得像呢?”
如意没听明白,回头望着他:“白公子在说什么?”
白若瑾摇了摇头,目光怅怅地望着她道:“你陪了你家小姐多少年?”
如意说道:“从小就跟着,怎么着也有十几年了。”
白若瑾问道:“那你可知,她最喜欢什么样的人?”
如意笑道:“白公子好傻,小姐不是最喜欢你吗?”
白若瑾轻嗤,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讥讽,眼中灰蒙蒙一片。
她若是喜欢他,昨夜就不会逃了……
她憨憨地道:“就是这样。”
庞嘉雯对白若瑾道:“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不就行了?可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也说不完,不如我先跟你说我讨厌的吧?”
“我讨厌吃草鱼,但是喜欢吃鲤鱼。尤其是糖醋鲤鱼我最爱吃了。”
“我不吃狗肉,但是会吃羊肉。”
“嗯……我讨厌黑色,除了黑色,其他什么颜色都喜欢。”
白若瑾问她:“那白色呢,白色喜欢吗?”
庞嘉雯道:“不是特别喜欢,但是也不讨厌。”
“那为什么讨厌黑色?”
庞嘉雯说不出来,只是到:“太压抑了吧,感觉黑沉沉的,像要塌下来的天,又像无尽深渊,害怕也不喜欢。”
白若瑾说道:“若是有一天我只能看得见这两种颜色怎么办,我送错礼物怎么办?你会不会连我也不喜欢了?”
庞嘉雯失笑:“怎么可能呢?”
“我也会送别人笔墨纸砚啊,黑曜石也很珍贵啊,黑珍珠也少见,黑宝石就更难寻了。”
“总之,只要是你送的,黑不黑无所谓,我都会好好珍藏的。”
白若瑾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他那种感觉,不是感动,也不是不舍,反倒有点像失而复得的紧张。
庞嘉雯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没事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白若瑾张了张嘴,“啊”了一声,说道:“我要你喂我吃。”
庞嘉雯点头,耐心地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
白若瑾就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地,看得特别入神。
庞嘉雯的耳朵渐渐红了,她眉眸低垂,小声道:“你不要一直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白若瑾轻笑,转而移开了视线。
吃完饭以后,白若瑾道:“你陪我躺一会吧。”
如意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嘴角翕翕。
庞嘉雯微微点头,对如意道:“你去睡一会吧,一会有事我再叫你。”
如意哭丧着脸道:“我哪里敢睡啊,我出去把风吧。”
她说完,风风火火地走了。
庞嘉雯看着房门一下子被关起来,整个人也挺不好意思的。
不过相对来说,还是白若瑾比较重要。
她转头看着白若瑾,见他移进去好大一片,为她腾出了宽敞的位置。
她鼓着腮帮子慢慢出气,像条小金鱼,可好玩了。
白若瑾侧着身体看她,怎么看也看不够,但他强忍着没有吓唬她,只是道:“我伤得这么重,什么都干不了,连吃饭都要你喂。”
庞嘉雯瞪着他,想叫他闭嘴了。
她难道看不出来吗,可有些话重复说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
庞嘉雯脱了鞋子,背对着白若瑾躺了下来。
白若瑾的手很快搭了上来,扒拉她道:“你翻过来嘛。”
“翻过来,看着我睡。”
庞嘉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翻过去面对着他。
白若瑾的眼底有些红,目光却清透极了,像个委屈的小孩子一样。
庞嘉雯突然就不忍心了,主动伸手搭在他的腰上道:“睡吧,我看着你睡。”
白若瑾迟迟不肯闭上眼睛,就一直看着她,那样的珍视且执拗的目光,朦朦胧胧的,庞嘉雯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在什么地方吗?
白若瑾何时这样看过她了?
庞嘉雯正想得入神呢,白若瑾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原本是想等他睡着就起来的,可他才睡了一会就醒了。
醒来看到她还在,十分高兴,伸手摩挲着她的手指。
他还戏谑道:“庞嘉雯,你是不是看我现在不能动弹就可劲地招我?”
庞嘉雯道:“天地良心,我自上床以后,一直都很规矩地没有碰你。”
白若瑾笑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吗?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难不成你解释了,我就不会碰你了?”
他说着,伸手捏了捏庞嘉雯的脸蛋。
庞嘉雯拍开他的手,不想理他。
却听见他躺在床上叹气:“小舅舅怎么还不来看我?我都想下床了,这样一天昏昏沉沉地躺着,什么时候才能好?”
庞嘉雯道:“要不我扶你起来坐一会?”
白若瑾摇头:“算了,这样躺着更舒服些。”
庞嘉雯道:“那行,如果你想起来就叫我。”
庞嘉雯起床以后,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
就在这时,白若瑾一双手搭在床边,做出那种悲伤的表情道:“嘉雯,我若是一辈子都起不来了,你不会抛弃我吧?”
庞嘉雯:“……”
哎呀,受伤的男人好烦啊,她都想打人了。
一天到晚竟问些乱七八糟的,她的耐心都快耗光了。
庞嘉雯转头,幽怨地瞪着白若瑾,没好气道:“抛弃是不会抛弃,不过我会蹂躏你,践踏你,侮辱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说完,径直去开门。
徐夫人听说如意守在门外,害怕女儿一时感动做出什么以身相许的事情来,连忙赶过来。
她偷偷地准备趴着门缝瞅一瞅,以免是自己想太多伤了两个孩子的颜面。
岂料才趴上去,女儿开门了。
与此同时,房间里传来白若瑾似娇嗔的声音道:“嘉雯,我给你蹂躏,我给你践踏,我给你侮辱啊……”
“只要你愿意,你想怎么着我都行!”
已经完全无语的庞嘉雯:“……”
意外听到不该听的徐夫人:“……”
“那啥,今天的阳光正好啊!”
“如意,你说是不是啊?”
徐夫人说着,转身找如意的身影。
如意哭笑不得地站在院子里,闻声只是喏喏道:“夫人,我都说白公子伤得很重了,您怎么不信?”
徐夫人嘴角微抽,心想白若瑾伤得是不轻。
庞嘉雯站在房门口,听见背后传来白若瑾到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原本不想笑的,突然间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房间里的白若瑾蹬了蹬被子,赧然道:“你还不关门?”
庞嘉雯随手把门关上,站在门外教训他:“这里可是庞家,我还没有出嫁呢,让你一天到晚瞎说,现在没脸见人了吧?”
“我看等你好起来怎么去跟我娘请安!”
房间里,白若瑾默默拉过被子盖住脸,羞赧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胡说的,总之黑锅我背就是了。”
听那语气,还有点小委屈。
这下别说是庞嘉雯,就连徐夫人都忍不住笑了。
天渐渐黑了,别苑里的灯火挨个亮了起来。
府里的管家带着人出去找了几趟,回来都说没有找到疯道人。
大将军府抓到了刺客,撤销了各家各户出门的禁令,但绕是如此,街道上的行人还是少得可怜。
按理说找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是很好找的,但他们就是找不到。
张朔狐疑道:“他不会遁地逃了吧?”
江怀回头望着他,目露鄙夷。
张朔讪讪地笑:“杨姑清醒了,若瑾也没事了,咱们犯不着这么紧张。说不准过几天他就自己回来了。”
江怀道:“你说他拿走了引魂令,你当时为什么要给他?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让他带走?”
张朔道:“我当时看若瑾没事了,而且那东西太玄乎了,我不太想拿。”
“当然,我也不想让嘉雯拿。”
“再加上那个东西是他带来的,我觉得由他保管比较好。”
江怀看着张朔,突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当时他就不应该走的,来路不明且玄乎的东西,怎么能让一个疯子拿回去?
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江怀紧蹙着眉,心里像悬着一把利剑,一点也不踏实。
他转身往内院去,步伐匆匆。
张朔追着他道:“你去哪儿?”
江怀不答,走得更快了。
张朔看那方向,好像是去找杨姑,当下按耐不住,也跟了上去。
江怀进去以后什么也没有说,杨姑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走到案桌前,提笔画下了引魂令,然后递给杨姑看。
杨姑拿着那画纸一头雾水,看向张朔。
张朔道:“杨姑她不认识这个东西,这就是那个疯老头的。”
江怀愠怒道:“可疯道人说这个东西是我给他的,你知道他疯疯癫癫,但他绝不会故意说这些话来骗我。”
张朔哑然,随后道:“所以你之前问我有没有见过,你是不是以为,引魂令也跟我有关?”
江怀摇头:“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想多知道些关于引魂令的事情。”
杨姑怕他们吵起来,连忙走到他们两个的中间,示意他们冷静下来。
杨姑再仔细看了看图纸,说道:“我的确没有见过,但你们的师父一定见过,你们为什么不回去问?”
江怀和张朔同时低下头。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杨姑震惊道:“怎么可能呢?”
“是真的!”张朔说道,情绪低落。
杨姑大受打击地坐回椅子上去,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的,他怎么会死?”
“他功夫那么高,还会医术,天下间的难事没有他办不到的,如果他都已经死了,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主人,亲友,知己,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杨姑说着,哭了起来。
张朔连忙拿手帕递给她,安慰道:“您别伤心了,师父走得很安详,并没有什么痛苦。”
杨姑问道:“他可留了什么话?”
张朔摇了摇头;“我们当时在外游历,回去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下葬了。”
杨姑沉默着,狐疑地看向他们。
江怀和张朔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不会吧!”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杨姑当即冷笑道:“别人不会,他一定会。”
“当年他要不是诈死,他又怎么能出宫。毕竟当年,他可是大名鼎鼎的大燕国师,是受万人敬仰,皇家看重的北斗人物。”
杨姑说着,十分愤懑道:“他应该是看你们已经大了,不需要他操心了,他便想好好出去浪荡,他就是这样的人,两袖清风枕山河,闲云野鹤赴四海。”
“他不是当年承和太子府的一个谋士吗?”江怀诧异极了。
杨姑轻笑道:“他这样说也没有错,当年他诈死被承和太子识破,承和太子不仅没有揭破,还亲自送他出宫。”
“他感恩承和太子,便认承和太子为主,自此改叫无名道人。”
张朔想到京城钦天监一个个把已故国师纪川奉为神人,至今还在研究他留下的《四宜令》,不免觉得荒唐。
所以当年他和江怀寻遍山河,一心想找寻纪川师门拜访的时候,却不知纪川竟然就是他们的师父?
滑天下之大稽!
张朔忍不住冷笑道:“绝了,师父他老人家莫不是觉得我们两好耍?”
江怀道:“是好耍,两个傻子怎么不好耍?”
张朔:“……”
“你就不生气吗?”
“有用?”
“好像……是没有什么用?”
所以,要更加觉得愤懑不是?
张朔想不通。
江怀却已经调整好心态,问杨姑道:“可有什么办法能把我师父找回来?”
杨姑道:“普天之下,可能知晓他行踪的,只有一个人。”
“而偏偏这个人,估计也只有你母亲能请得动了。”
江怀皱着眉道:“谁?”
杨姑叹道:“老成国公。”
张朔惊呼:“君洛,那不是你爹吗?”
话落,他急忙捂住,江怀也黑了脸。
老成国公当年表面上是因为结交道士,想炼什么丹药才被李老夫人拘在松鹤道观不许回家。
但实际上,是因为他曾帮助先帝清算了李家派系门生,导致李家就此倾覆,才被李老夫人恨之入骨的。
江怀笃定道:“绝无可能。”
别说是母亲不肯,就算母亲肯,他也不愿。
母亲今生最痛苦的事,便是嫁给江铮,做了成国公府的儿媳,眼睁睁看着李家家破人亡,而她的丈夫却是名副其实的帮凶。
无论江铮当初是想保成国公府还是想保几个孩子,她永生永世,绝不原谅。
江铮若是敢踏入成国公府一步,母亲势必会让整个成国公府化为灰烬,这是他们之间的毒誓。
当年他虽然年幼,但并非什么都不知,更何况母亲恨毒了江铮,绝不可能再去见他的。
杨姑也知道老成国公和李老夫人之间的旧事,没有再提,只是道:“那你们只能等,等他玩够了回来找你们。”
江怀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道:“我知道怎么找他回来了。”
张朔眼眸一亮,连忙问他:“怎么找?”
江怀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戏谑道:“你不是一向很崇拜纪川吗?现在你就是他名副其实的徒弟,完全可以进宫当下一任国师了。”
张朔闻言,当场愣住。
杨姑不赞成道:“皇宫里的事情太复杂了,九阳的身份又敏感,不能去。”
江怀道:“正因为如此,他一定会赶回来。”
“再说了,普天之下除了您和他,就是我母亲都不敢确认九阳的身份呢,更何况皇宫里都是群蠢货?”
“我只问一句,九阳,你干不干?”
张朔一咬牙,猛地拍桌道:“干!”
第239章 审问(加更)
傍晚的时候,云霞漫天,淡淡的金光从云层上照射下来,铺满了一地的碎金,宛如刚刚入秋时北风吹落的金桂。
张朔见江怀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神情惬意,想来压抑的心情有所缓解。
他当即打趣道:“怎么,决心把我送去那魑魅魍魉的地方去争宠,你就这么高兴啊?”
江怀没有理会他的打趣,他看着张朔那一身邋遢的长袍,问道:“你要不要也去换一件?”
张朔道:“干什么啊?”
江怀道:“去大将军府用晚膳,我们出来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张朔啧啧两声,打量着他道:“江君洛,你现在生气都不用人哄了,你会自己好了。”
“话说你这本领跟谁学的,教教我呗!”
江怀径直走了,衣袂飘飘,神情自若。
张朔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不情不愿地回去换衣服了。
大将军府。
庞彪见江怀来了,高兴道:“你来了正好,我想让人去请你,又怕打扰到你休息。”
江怀道:“本也没有出什么力,歇一会就好了。”
庞彪点了点头,说起了正事。
“刺客已经抓到了,身上有不少伤疤,我怀疑上过战场。”
江怀道:“肃州城自打仗起就戒严了,能来往出入的,必要在肃州城有亲友,还不能是言语不通,户籍不明的。”
“他能进来还不被怀疑,多半是行军大打仗多年,有了应付的招数。”
庞彪道:“我问过下面的人,正是这样。可我与各地驻军将军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实在是不知道谁会暗下黑手?”
正说着,亲卫急急来报,说那刺客受刑时撞穿烙铁身亡了。
庞彪当即冷笑道:“我就说他有些来历,倒还真是条嘴硬的豺狼。”
江怀问道:“可找人画了画像?”
庞彪颔首道:“画了……”
说到这个画像,他又想起白若瑾说剥脸皮的事情,当即有些欲言又止的。
江怀问道:“若是画师技艺不精,我可以去看看。”
庞彪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京城大理寺审案的时候,有没有剥脸皮让人辨认的刑法?”
江怀蹙眉:“听说过,但已经被禁止了。”
庞彪松了一口气道:“听说过就行,我就说若瑾怎么能想到这个办法的?”
“若瑾想的?”江怀紧皱着眉,神情不悦。
庞彪连忙道:“他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不过那刺客伤了他,死不足惜。”
江怀并没有继续深究,庞彪说的在理,但白若瑾若想让那个刺客死的话,完全可以直接说。
而且折磨人的法子多得很,何必要说这么瘆人的法子?
怕只怕他不是恨那人伤了他,而是恨那人想杀庞嘉雯。
这样一想,江怀也释然了。
张朔姗姗来迟,面色不虞。
他叫江怀去廊下说话,小声道:“陈勇回来了。”
“徐定也抓来了,他在陕西的时候遇见了楚王,他们大概过几日就到。”
江怀道:“他们来他们的,不用管。
“徐定的事情少不得要跟庞彪商量,你先让陈勇把人带来。”
张朔压低声音道:“带来了,堵了嘴,就在府外候着。”
江怀道:“我去跟庞彪说,你去接应一下。”
张朔颔首,两个人分头行动。
庞彪听说徐定被抓来了,满心愤懑。
他好好一个女儿养在永宁侯府,徐定不照顾好也就算了,还敢算计?
眼下徐定落到了他的地盘,他少不得要去招呼一番。
徐云婳很快也知道了,她待在房里没有出去,不想让庞彪和江怀为难。
庞彪和江怀审了一个时辰,徐定被折磨得狼狈不堪,却什么也不说。
他披散着头发,目光阴翳地盯着庞彪和江怀,讥讽道:“还有什么招,不妨都使出来,我但凡服软了,便不叫徐定。”
庞彪气得抽了他几个耳光,徐定嘴角都流血了,可他高昂着头,依旧不为所动。
他舔舐着唇瓣,邪肆道:“你们就算将我的骨头寸寸捏断,把我片片凌迟,我也绝不会说出她们母子俩的下落。”
庞彪气得还想踹他,被江怀拦住了。
江怀道:“罢了,与他生气不值当。”
“他就是一个疯子!”庞彪怒骂道,他从未见过如此心理阴暗又厚颜无耻的人。
徐定闻言,神色癫狂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疯子。我爱江悦,我要让她到死都只记得我一个人,而不是什么白焕。”
江怀听后,讥讽道:“我二姐现在神智不明,就算记得你又怎样?她永远也不会爱你!”
徐定听后,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咆哮道:“你知道什么,她是爱我的,否则她就不会生下诚诚。”
“诚诚,澄澄,你猜她抱着孩子的时候,叫的是谁?”
徐定眼眸殷红,死死地瞪着江怀道:“诚诚是我取的,与白澄无关。”
江怀轻嗤:“这样的话,你连自己都骗不过。”
“啊啊!!”
“我要杀了你!”
徐定突然发狂,疯一样朝江怀扑过去。
江怀直直一脚踹过去,踹他摔出去撞在尖锐的桌角,疼得他死去活来的,只剩下痛呼哀嚎的声音。
庞彪看他那脸色都青了,疼得抽搐,便问道:“要不要叫府医来?”
江怀道:“不用,死不了。”
没有问出结果,他们三人都离开了囚室。
张朔道:“陈勇是在嘉兴抓到他的,或许我们可以往那个方向去找。”
江怀摇了摇头:“我看他刚刚的模样,想必是故意去嘉兴的。他有把握我们找不到,那藏匿的地点必定是我们想不到的地方。”
“他是侯爷,想办一个户籍太容易了,女子多深居内宅,并不好找。”
庞彪着急道:“可我们也不能真的杀了他,要不先打断他一条腿?”
江怀轻嗤道:“打断两条都无用,我看他抱了必死之心。”
“他怎么会这么轴呢?当年……唉……”
“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
庞彪说着,满脸自责。
江怀道:“表兄无需自责,这种事情别说是你,就是我母亲,我们一家都从未想过?”
话虽如此,但庞彪还是觉得太操蛋了。
明明当年他们离江悦那么近,伸一伸手就能救下来的,可他们却没有察觉。
不仅没有察觉,还做了徐定的帮凶。
这样的往事,摊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庞彪叹道:“我去看看夫人,她想必更伤心。”
“两位去看看嘉雯和若瑾吧,两个孩子都很挂念你们。”
他说着,很惆怅地走了。
暮色四合,寒风从门窗缝隙灌入,房间也跟着冷了起来。
庞嘉雯让如意提了两个熏笼来,她们就在白若瑾的床边摆了饭,将就着一起吃了。
白若瑾伤口还没有好,只能吃些清淡的。庞嘉雯给他盛了一碗冬笋鸡汤,再配上一碟珍珠丸子。
她和如意则吃得比较辛辣些,不一会额头便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白若瑾看着她吃的麻辣鸡丁,很是眼馋,便道:“嘉雯,你喂我一口。”
庞嘉雯摇了摇头:“不行,你现在不能吃辛辣的。”
白若瑾抿了抿唇,咽着口水道:“就一口有什么要紧的?”
庞嘉雯还是不肯,白若瑾便轻哼道:“那我就不吃饭了。”
庞嘉雯诧异地抬起头来,哑然地望着他。
“白若瑾,你是小孩子吗?”
竟然威胁她?
白若瑾软软地靠着大迎枕,闻声直接闭上眼睛,微微转头表示他的不满。
如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庞嘉雯好一阵无语,站起来倒了茶水,夹了鸡丁在茶水里过了一遍才送到他嘴边的。
白若瑾一口咬住,他慢慢睁开眼,施施然地抬起头来,好一副欠揍的傲娇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