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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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趴在地上嗅了嗅,嘴里喃喃道:“有鬼气……”
“人间不太平啊,连鬼都想破土而出了。”
江怀握着长生牌摩挲着,越来越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块小牌子,它应该还是别的什么禁忌之物。
他转过身,本想离开这个地方。
却在转身时看见站在圆形拱门下的张朔。
他不知何时来的,穿着那身灰色的道袍,目光晦涩难懂。
江怀走上前去,淡淡道:“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张朔看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长生牌,轻叹道:“我竟不知,你也会信这些?”
江怀将长生牌递给张朔,出声道:“你好好看看,你从前真的没有见过?”
张朔瞥了他一眼,无奈道:“我有什么东西是你没有见过的?就连师父的遗物也是我们两个一起整理的,我若是见过,你必然也见过。”
江怀将长生牌收了起来。
他看着张朔,目光幽深极了。
张朔败下阵来,伸手拽了他一把,不悦道:“今天你让我看住若瑾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现在听你和疯道人说这些我便肯定了,你早就怀疑嘉雯了。”
江怀微微颔首:“是的。”
张朔又道:“我真想说你是关心则乱,可你是江怀啊,运筹帷幄的江怀,你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庞嘉雯就乱了方寸呢?”
江怀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张朔突然就笑了起来,无可奈何地轻叹道:“果然啊。”

庞嘉雯是第二天早上才看见白若瑾的。
他穿着灰色的交领直裾,外面罩了一件青黛色的对襟大袖衫,束着发,插着玉簪,翩翩俊朗,温润如玉。
庞嘉雯认真地看着他摆膳,觉得他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轻松和愉悦。
白若瑾望着他,抿着唇笑道:“你看什么?”
庞嘉雯道:“你好看啊。”
白若瑾笑容更深了些,腼腆地低下头道:“那你看吧。”
庞嘉雯:“……”
她觉得白若瑾真的好奇怪哦,尤其是他现在的神情,显得特别地甜蜜和满足。
魔怔了?
白若瑾递了筷子给庞嘉雯,调侃道:“傻了?”
庞嘉雯老老实实地点头,可不是傻了吗?
他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庞嘉雯吃着早膳,打量着白若瑾,发现他清瘦了许多。
“是我受了伤,怎么感觉你比我还像个大病初愈的人?”
白若瑾看向她,轻哼道:“我可不是才刚刚大病初愈?”
庞嘉雯以为他是指之前为楚王受伤的事情,当即问道:“那痊愈了吗?”
白若瑾厚颜无耻道:“有你在,我不想痊愈都不行,你会担心的。”
庞嘉雯立即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瞪着他道:“不许胡说,不然我不吃了。”
白若瑾好脾气地同意了,还给她夹了块小酥饼。
“鞑靼那边已经停战两天了,大军在峡谷安营扎寨,再往前推进,开春之前应该能攻下沙洲。”
庞嘉雯颔首,问道:“拓跋信和拓跋烈还关着的吗?”
白若瑾点头:“拓跋雄若是执意想攻下肃州,那拓跋烈应该会被拉去祭旗。”
庞嘉雯道:“那个鬼面人的身份还是没有消息吗?”
白若瑾闻言,诧异地望着她。
庞嘉雯蹙了蹙眉,不悦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不能问吗?”
白若瑾谨慎道:“你不知道吗?”
庞嘉雯无语道:“我应该知道??”
白若瑾摇了摇头,心里的情绪宛如海浪翻涌,起起伏伏。
他不知道要不要跟庞嘉雯说实话,所以迟疑着,目光有些失神。
庞嘉雯狐疑道;“难不成你知道?”
话落,赶来探望女儿的旁边插了一句:“知道什么?”
庞嘉雯看见她爹,高兴道:“爹爹来了。”
庞彪轻叹:“来看看你好些了没有?”
庞嘉雯想站起来,被庞彪制止了。
他拍了拍庞嘉雯的肩膀,安抚道:“好好养伤,别乱动。”
庞嘉雯道:“只是失血过多而已,没有生命危险,我很快就能好了。”
庞彪冷哼:“你知道有多少将士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丢了性命的?而且大家受伤了都知道先退下来止血,你逞什么英雄,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这先锋小将罢免了。”
庞嘉雯连忙道:“女儿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庞彪揉了揉她的额头,打住了这个话题。
他转而看向白若瑾,淡淡道:“嘉雯的母亲都跟我说了,你们这些孩子都没经事呢,有什么错处也不奇怪,以后好好改正就行了。”
白若瑾连忙行礼,恭敬道:“大将军说的是,若瑾记下了。”
庞嘉雯一头雾水,拉着她爹的衣袖问:“什么?他做错什么了?”
庞彪故意道:“延误军情,按例要打五十大板,不过看在你的份上,打二十大板就行了。”
庞嘉雯紧张道:“他又不是军营里的人,怎么会延误军情呢?而且他身体才刚好,不能打的。”
庞彪轻哼:“不能打?我已经打完了。”
庞嘉雯立即看向白若瑾的屁股,担忧道:“你被打了吗?伤得重不重?”
白若瑾没辩驳,只是窘迫地回避着,脸颊慢慢红了起来。
庞彪看着女儿担心白若瑾的模样,没好气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他大病初愈,怎么会打他?”
“再说了,有你这么护着,爹就算要打也要先问问你啊。”
庞嘉雯蹙着眉,嘟囔道:“爹爹。”
庞彪捏了捏她那鼓起来的腮帮子,心满意足道:“爹爹知道了,爹爹以后再也不逗你了。”
“行了,你都能使小性子了,那爹爹也就放心了。”
“好好养伤,爹爹等你回营。”
庞嘉雯坚定道:“我会的,爹爹放心。”
庞彪拿了块小酥饼放到嘴里,心情愉悦地走了。
庞嘉雯开始认真地吃早膳,希望自己可以快点好起来。
吃完早膳,她问白若瑾道:“你一直留在肃州没事吗?虽然有楚王在朝中为你周旋,但你若是给言官留了把柄,他们时不时就参你一本,很烦的。”
白若瑾笑道:“白家的门生多是言官,他们不敢。”
庞嘉雯突然想到了,白若瑾可不仅仅是楚王的表弟,他还是洛阳白家的下一任家主呢,难怪这么有恃无恐的。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散散步。”
白若瑾说着,去衣架上取了庞嘉雯的披风来。
在房里待了两天,庞嘉雯也想出去转转。
她慢慢站起来,白若瑾见状,便将披风给她系上。
披风是莲红色的,衬得她那张小脸白皙细腻,看着气色好了很多。
白若瑾想去牵她的手,不过被她拍开了。她直言道:“不许牵。”
白若瑾调侃道:“那若是你不小心摔了呢?也不许我扶?”
庞嘉雯骄傲道:“那你不扶试试?”
白若瑾环抱着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戏谑道:“庞嘉雯,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吧?”
庞嘉雯摇了摇头,她望着白若瑾,十分认真道:“错了,我是仗着摆脱不了你才有恃无恐的。”
话落,白若瑾的笑容突然隐没,神情也低落下来。
庞嘉雯往外走,正准备伸手开门的时候,白若瑾比她更快一步。
庞嘉雯侧着头看他,意外道:“我以为我能摆脱了呢?”
白若瑾轻嗤道:“你做梦呢?”
庞嘉雯故意激他道:“我就应该断手断脚让你伺候的,看你还喜不喜欢?”
白若瑾蹙眉,低声斥道:“不许胡说!”
本来都已经走出去了,白若瑾却因为太在意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庞嘉雯的嘴巴,并道:“快呸呸呸!”
“呸啊?”
“小时候我胡乱说话,我娘都是这样让我呸的。”
“总之,呸过就好了。”
庞嘉雯看着他担心的模样,心里酸酸的,很难受。
她没呸,只是道:“白若瑾,你好幼稚啊。”
白若瑾却紧皱着眉,手却不肯放开。
他那么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却做着如此幼稚的举动,还这么固执。
庞嘉雯突然明白,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啊!

庞嘉雯说着,忍着泪意推开白若瑾的手!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用自己的手呸了几声,并道:“我胡说八道的,神灵勿怪。”
白若瑾见状,松了一口气,搀扶着她道:“走吧。”
庞嘉雯挣扎了一下,不悦道:“不许碰我。”
白若瑾厚颜无耻道:“不许碰也碰了,不许抱也抱了,不许……”
“嗯??”庞嘉雯侧着头看他,想知道他还会说些什么?
白若瑾话锋一转,轻轻挽住她的手腕道:“不许我挽,我也挽住了。”
“走吧,我可不想让下人们觉得我是在欺负你。”
庞嘉雯没有再挣扎了,她在想,前世的白若瑾如果有今生的半点坦诚,将他的苦处和难处全都和盘托出,他们也不会走到阴阳相隔那一步。
她重拾那段过往,将所有的苦痛咽下,对他没有了恨,却也爱不起来。
她其实挺想和他走这样一段路,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
她很想弄清楚,他们俩个进一步还有可能吗?
如果没有,她尽力了,也算是对现在的白若瑾有一个交代。
如果有,那她是不是应该忘记那些不幸,给现在的白若瑾一个机会呢?
庞嘉雯自顾自地想着,和白若瑾慢慢朝后花园中走去。
鹅卵石铺砌的小道,青砖围起来的花圃。伞状的石榴树下,落叶枯黄,被风轻轻一吹,便四处飘散。
庞嘉雯只觉得周围的景色都是一片虚无,她甚至于连不远处的松下人影都没有注意到。
那里的石桌上摆了棋盘,张朔和江怀也不知对弈了多久,听见脚步声时,他们徐徐望去。
就像是眼帘里有一扇门被推开了,里面的人影突然映入眼帘。
张朔下意识看向江怀,本以为他会出声的,但江怀却意外地沉默着。
那两人相携而来,看身影温柔缱绻,实在是般配得很。
江怀曾和张朔戏言,他们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典范,凡尘俗事中,没有一个人一件事可以绊住他们的脚步。
那样潇洒自如的过往,想来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看到那个身着披风,缓缓走来的小姑娘,倏尔间有一种想要待她离开此地的冲动。
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外甥白若瑾时,他那些起起伏伏的心潮才渐渐归于平静。
他是江怀!
是庞嘉雯的师父!
是白若瑾的小舅舅!
于情于理,他都只能撮合他们,而并非做出有违礼法伦常之事。
江怀垂下目光,宛如一个没事人一样在思附棋局。
然而只有他心里清楚,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内心深处,那里曾经悄然绽放了一朵艳丽的玫瑰,他见识过它的美丽,轻嗅过它的芬芳,却又只能留下它的刺细细研磨,感受着那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痛楚。
天空很蓝,像极了他们刚来肃州的时候。
张朔来碰他的手,他才知道他把棋下错位置了。
江怀抬眸,却见张朔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再次朝那两个人看过去,见他们已经停下了,面对着面,四目相对。
庞嘉雯道:“你闭上眼睛。”
白若瑾抿着唇笑,神色温柔。
“快点啊。”庞嘉雯催促他。
白若瑾很快照办,他嘴角的弧度缓缓上翘,看起来心情特别愉悦。
庞嘉雯的目光落在他的睫毛上,确定他闭起来了,又慢慢看向他的唇。
她那目光专注极了,透着一丝丝审视的打量,仿佛在思附着什么?
白若瑾等了一会,发现她没有什么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生得本就清艳,这一笑,便有些蛊惑人的意味。
庞嘉雯也忍不住笑了,她对他道:“睁开吧!”
下一瞬,白若瑾有些意犹未尽地睁开,狐疑道:“我以为你想要亲我呢。”
庞嘉雯笑道:“你想得美。”
白若瑾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道:“那你让我闭上眼睛干什么?”
庞嘉雯道:“我发现你闭上眼睛的时候特别温柔,不像我认识的白若瑾。”
白若瑾不满,轻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对你何时不温柔?”
庞嘉雯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对外界没有了警惕心,看起来特别善良无害,很乖。”
白若瑾蹙眉:“所以呢?”
庞嘉雯轻叹,淡淡道:“没有了。”
白若瑾根本不信,但庞嘉雯不肯说了。
她其实是想知道,自己对毫无防备的白若瑾,乖巧听话的白若瑾有没有一点抵抗力?
但事实上好像是有的。
到底还是回不到从前了。
从前白若瑾若是在她面前闭上眼睛,显得特别乖巧无害的时候,她就会想要抱抱他,亲昵地蹭蹭他。
那种想要宠溺他的感觉不翼而飞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她看到全然信任她,表现出温柔无辜的白若瑾时,她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疼了一下。
她可以把那个杀伐果决,阴狠毒辣的白若瑾抛诸脑后,从此不闻不问。
但眼前这个清润如风,温文有礼的白若瑾,她真的能做到一刀两断吗?
一直以来,她一边抗拒着他的接近,一边又容忍他的追逐,难道不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她也觉得现在的白若瑾是无辜的吗?
庞嘉雯将手指按在心脏的位置,慢慢转身。
她还在想,到底应该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现在的白若瑾时?却突然看见师父和师叔站在松树下,齐齐朝她看过来。
庞嘉雯:“……”!!
心里像是乱成一团,仿佛有什么理不清的愁绪都堆在一起,让她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应该解释吗?
谁信啊?
反正她第一个是不信的!
心里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就是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呢。庞嘉雯苦笑着,突然就放弃挣扎了。
白若瑾却在这时主动上前,牵着她的手落落大方道:“小舅舅和张道长也在这里啊,我陪嘉雯在散步呢。”
“那你们继续,我和嘉雯先走了。”
他说着,轻轻拥着她的肩膀。
庞嘉雯看向他,却见他朝她低头浅笑,仿佛他们就是一对。
庞嘉雯从未想过,有一天遇到如此羞窘的一幕,白若瑾会主动站出来牵着她的手。
他的态度明晃晃的,身上仿佛有淡淡的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暖暖的,特别有安全感。
年少时因为什么而喜欢白若瑾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好像一直都在。

她突然觉得他的手有了温度,不像从前,恍惚从未握紧过。
于是她微微用力回握着,眼里有了灿若星辰的光芒。
感觉到她的回应,白若瑾惊讶极了。
他停下来,侧身直直地望着他,眼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的愉悦。
庞嘉雯眼里有了泪光,她终于跨过心里的层层阻碍,勇敢地对上白若瑾的目光。
她对他道:“你要永远这么好才行。”
不是要永远对她好!
也不是要永远对她好才行!
而是要他永远都这么好!
与外界的一切都无关,与所有的过往都无关,只与现在的白若瑾有关!
这样的藏于话中的深意,普天之下也只有庞嘉雯能懂了。
白若瑾笑着,忽然感觉眼眶一阵湿润。他伸手轻轻拥着庞嘉雯,哽咽道:“我会的。”
“嘉雯,我一定会的。”
他承诺般的声音让庞嘉雯的心揪在一起,那种隐隐作疼的感觉仿佛跟心脉纠缠到了一起。
庞嘉雯的手轻轻抬到他的肩上,她本想推开他再说一遍的,可白若瑾太激动了,抱着她的手逐渐收紧。
他那疼惜般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护着她受伤的手臂,却又情不自禁地颤栗。因为害怕,还反复确认的声音,无一不在提醒庞嘉雯,他很害怕。
庞嘉雯低低地叹了一声,伸手顺着他的脊背拍了拍,轻轻地哄道:“是我,我没有骗你。”
话落,白若瑾的手突然收紧。
庞嘉雯的腰被他紧箍在怀中,抱得牢牢的,一点缝隙也不留。
但很快,他听到庞嘉雯轻哼以后就放开了。
他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因为太激动还覆了一层浅浅的泪光,这显得他那双眼睛特别亮,特别深情。
谦谦君子,俊美清萧。
庞嘉雯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调戏道:“长得真好看。”
白若瑾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声音沙哑道:“你的。”
庞嘉雯笑着,泪光闪烁,很满意的样子。
白若瑾顺势握住她的手,再一次重复道:“长得再好看也是你的,是庞嘉雯的。”
这样的话,从前庞嘉雯也说过。
那时她看天人之姿,眸含笑意,忍不住就脱口而出:“我的。”
“白若瑾,你记住,你是我的。”
那样的话,含情脉脉地说出口,掷地有声地宣告着,却只在彼此心间留下深深的印迹。
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柔软而坚韧,本不可践踏,却见来来去去都是他的身影,再无旁人。
庞嘉雯反握住白若瑾的手当作回应。
从此刻起,她决心抛却前世,努力握住这一世的白若瑾,再也不放开了。
两个人相携而来,相携而去。
明明是一段短短的路程,却仿佛走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久。
江怀看到庞嘉雯红了的眼眶,看到她释然的神情,也看到她毅然决然的选择。
她真正做到了抛却那些痛苦的往事,重新给了白若瑾一个机会。
其实她不做这个选择,他也会找机会跟她说。如果能抛弃过往,白若瑾会是最好的夫君人选。
可这样的话没能等到他亲自开口,她便已经很有勇气地做了决定。
不愧是庞嘉雯,她已经不需要他再操心了。
江怀的眼眸突突地疼着,像被针刺伤一般,可他依旧睁大眼睛看着,直到眼底一片殷红。
张朔拍了拍掌,没有之前撮合白若瑾和庞嘉雯的喜悦,有的只是惆怅和无奈。
他对江怀道:“现在你可以死心了吧?”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江怀点头:“是啊。”
张朔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关怀的忧思道:“若瑾很好,不是吗?”
江怀转头看着他,面色如常道:“当然。”
“你说我们送什么贺礼好呢?”
江怀问着,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张朔看着他眼中刺目的红,目光不忍地移开,却无意间划过他那哽咽的喉咙,突然间觉得他好伤。
如果能去争一争,或许就不会遗憾了。
如果能去抢一枪,或许也就不难过了。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眼睁睁看着,却连悲伤也不能流露,还要笑着说送什么贺礼才好?
从前的江怀何曾这样委屈过?
哪怕他的身世永远也不能大白于天下,但那都不足以让江怀委屈。因为江怀就是江怀,惊才绝艳,智贯古今,有着睥睨天下的能力和手腕。
不像现在,他仿若万山深处走来,带着一身的孤寂萧索,却不知要去向何处?
拓跋雄的军营里,那位从南疆来的巫师到了。
当得知巫师有幸见过赵律,拓跋雄当即道:“那巫师就随大军出征,好好帮朕辨认辨认。”
巫师领命,只是奈何大军几次进攻都未曾取得胜利不说,那鬼面大将却再没有出现过。
与此同时,拓跋雄的探子传来消息,大燕皇帝派了两位皇子来了肃州。
这两位皇子表面上是来视察军情的,实则还未娶正妻,说不准就要跟庞彪的女儿丹阳郡主定下亲事了。
拓跋雄十分烦躁不安。
一来鬼面人的身份还未确定,具体是不是赵律还不知。
二来庞彪若是跟大燕帝成为亲家,只怕会更加忠心耿耿,到时候沙洲和哈密照样要打。
到时候若那个鬼面人再跳出来,那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拓跋雄想了想,又休战了。
这一休,底下那个军师布和又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天寒地冻的,将士们士气萎靡,的确不应该再强撑下去。
所以,不如就和亲好了。
他们献出沙洲为诚意,求娶大燕的丹阳郡主,顺便求庞彪把他们的四皇子放了。
这以后庞彪若是跟魏王造反,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分一杯羹。
这庞彪以后若是不造反,那哈密肯定是不打了,他们也不算太亏。
这个计策一出,不少大将都是同意的。
庞彪一路从西宁打过来,那铆足劲就是要收复沙洲和哈密啊。这不是他们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更何况接连折损两位皇子,连当太子培养的大皇子都肢体不全了,军心涣散,如何还能扭转战局?
而且就算他们拼死一搏,打赢了一个庞彪,大燕还有一个魏王呢。
这都可以忽略不提,却难保瓦剌和其他蒙古小国趁机落井下石,瓜分他们的国土。
在重重压力之下,腊月十三日,拓跋雄正式向大燕提出和谈,准备为儿子求娶丹阳郡主。

拓跋雄满心期待的第一次和谈失败了,使臣几乎是被恐吓着回去的。
消息传到江怀的耳朵里时,他诧异道:“和亲?”
张朔冷笑道:“可不是呢?不知道那帮鞑靼是不是打仗打傻了,竟然想求娶嘉雯。”
江怀紧皱着眉,不悦道:“庞彪是怎么说的?”
张朔道:“庞大将军怒而拍桌,直接恐吓那帮使臣,要想他的女儿嫁给鞑靼,除非鞑靼灭国,所有国土皆为大燕疆域,如此方有可能。”
江怀看向张朔,问道:“若瑾知道了?”
张朔顿住,迟疑道:“我也不知道。”
江怀伸手拍了拍张朔的肩膀,淡淡道:“你去走一趟,告诉他去求庞彪,尽快将他和嘉雯的亲事定下来。”
张朔摁住江怀的手,冷厉道:“那是他的事情,况且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何必要为他操心呢?”
江怀笑了笑,手指半握,轻轻捶了捶张朔的胸口道:“我们当长辈的不就这点用处?”
“你若不愿意去,那我自己去。”
张朔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去。”
江怀道:“那我上街逛逛,快过年了,我们是不是也得买些年礼啊?”
“不然在这大将军府里吃住都有人伺候着,好不习惯。”
他说着,身影远去,步伐翩翩。
明明心里就很难受,却硬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张朔轻叹一声,突然想去做个坏人了。
大军接连打了胜仗,肃州的集市也慢慢热闹起来。
因为不能去军营,庞嘉雯也闲不住。
她换了一身男装,和白若瑾上街游玩去了。
如同她在前生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在这边陲之地,带着白若瑾光明正大地出游,若是有人问起,她也不怕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白若瑾纵着她,因为害怕骑马会颠簸到她的伤,他都是陪她慢慢走着去的。
两个人都是男子打扮,俊美清艳不说,偶尔肩还会撞着肩,举手投足又十分亲密,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有一个小姑娘还不小心撞在树干上,引得庞嘉雯“噗”地笑出声来,然后又怨怪白若瑾长得太好看了。
白若瑾看着她巧笑倩兮,眉眸如画的模样,轻哼道:“也不知她是看谁入了迷,反正不会是我。”
庞嘉雯摸了摸自己的脸,眉开眼笑道:“那就是我喽?”
白若瑾叹了一声,伸手将她的帽子拉得低低的,这才满意道:“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了。”
庞嘉雯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至于吗?”
白若瑾肯定道:“至于。”
没办法,庞嘉雯只好由着他了。
他们两个在街上闲逛着,但庞嘉雯掩饰不住小姑娘爱美的心思,看的东西都是女儿家的首饰。
比如什么玛瑙镯子,玉珠手串,银簪子等等。
这些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精致。白若瑾觉得不太好,便道:“去大一点的银铺看吧,这些成色都不怎么好。”
庞嘉雯道:“我当然知道这里的成色不怎么好,但我们出来逛街又不是特意出来买首饰的,就随便看看嘛。”
说着,还是挑了两个玛瑙镯子,一个和田玉戒指,一个银手镯。
她戴给白若瑾看,问白若瑾好不好看。
难得见她如此娇俏的模样,白若瑾又怎么会说不好?
就是天有些冷,他碰到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很冰凉。
他当即帮她搓了搓,又放在唇边哈气,担忧道:“我们回去吧。”
庞嘉雯见他如此紧张,便笑着点了点头。
白若瑾当即拉着她去了一处避风的茶馆里,他向老板要了一壶热茶,然后对庞嘉雯道:“我去租一辆马车,你在这里等我。”
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庞嘉雯哪里会拂了他的好意,当即便道:“行,那你快一点。”
白若瑾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离去。
老板见他们感情很好,上茶时便多嘴问了一句:“公子,刚刚那位是您的哥哥吧,对您可真好。”
庞嘉雯笑着道:“不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老板愕然,惊讶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白若瑾来了,那老板还奇怪地打量着他们两个。
庞嘉雯一无所觉,等上了马车,白若瑾忍不住问道:“你跟老板说什么了?他那么奇怪地看着我们?”
庞嘉雯一头雾水:“我没有说什么啊?他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哥哥,我说不是。”
白若瑾挑了挑眉,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道:“你还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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