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by栖喵
栖喵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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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嘉雯面色赧然,不好意思再瞧,只好垂下眼眸。
过了一会,她稳住心绪,再次抬头时发现张朔故意往江怀那边靠了靠,江怀椅子都歪了,看起来一直在极力忍耐。
庞嘉雯被张朔逗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有璀璨的光芒溢了出来。
江怀想是发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只见庞嘉雯瞬间紧抿着唇,因为害怕控制不住,那贝齿都咬在唇瓣上了。
江怀斜睨着,警告地看了一眼张朔。
下一瞬,张朔举杯,对庞嘉雯道:“喝酒吗?”
庞嘉雯连忙站起来,朝张朔敬了一杯道:“在家中可以喝的,我敬师叔。”
说完,一饮而尽。
江怀那句“不可”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他仔细观察四周,发现庞彪夫妇目露宠溺,根本没有拦着庞嘉雯的打算。
庞嘉英和庞嘉荣就更别提了,一个一脸笑呵呵地看着庞嘉雯,纵容之意十分明显,另外一个还在给她斟酒,好似怕她喝不醉似的?
江怀饮下杯中酒,自嘲地想着,幸亏他刚刚没有开口,否则岂不是笑话一般?
他刚这样想,便见庞嘉雯又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举着酒杯对他道:“师父,我真的很喜欢您。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可以一辈子跟着您。”
前半句,听得心虚,险些站起来给庞彪夫妇赔罪了。
后半句听得心塞,感情师徒缘分也没几年了。
江怀勉强勾了勾嘴角,叮嘱道:“你少喝点。”
庞嘉雯应声,乖巧道:“在家里我也只陪师父和师叔喝,不会喝多的。”
江怀微微颔首,坐了下来。
对面,庞嘉英举杯,对着庞嘉雯道:“来,我们兄妹喝一个。”
庞嘉荣不甘示弱,也斟满酒杯对庞嘉雯来:“来,还有我,我们一起喝。”
江怀看着庞嘉雯刚刚说好的只陪师父师叔喝,转过头,兄妹三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碰杯后又一饮而尽。
真好啊!
当着他的面就敢敷衍的好徒儿!!
张朔见江怀一个人闷着不说话,似乎看出点什么来,便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江怀。
江怀转过头,撑着手肘,目光阴沉沉地盯着张朔。
张朔也撑着手肘,侧着身回望着他。
江怀突然觉得他好无聊,就转过头去了。
这一转过去,发现庞家一家子都在看着他和张朔。
目瞪口呆。
江怀:“……”
晚宴后,庞嘉雯送张朔去客房。
路上庞嘉雯问道:“疯道人呢?”
张朔道:“我把他安置在一位朋友那里,你不用担心。”
庞嘉雯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您知道我师父会在肃州待多久吗?”
张朔愣住,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个暂时还不知。他来肃州本意是陪我,现在我还不会走,他就应该不会走。不过你放心,如果你师父要走的话,他会提前告诉你的。”
庞嘉雯听后,意味深长地望着张朔道:“您和师父根本就不是一对,您还老是逗他。”
张朔意外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庞嘉雯道:“因为我曾经也有喜欢的人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师父纵容你,但也嫌弃你,他看你的目光绵里藏针,好似你敢撒野他就敢揍你一样。”
张朔大笑,他重复着庞嘉雯的这句:“绵里藏针!”很快又拍手称好!
“这个形容太绝了,你师父一向都是这么对我的。”
“不过也不怕,他的针再硬也要不了我的命,我们不过是互相嬉闹取乐罢了。”
庞嘉雯了然地点了点头,羡慕道:“师父和师叔的感情真好。”
张朔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戏谑道:“我们的感情再好也比不上将来你和你夫婿的感情好。”
“今日我瞧着那个高小将军不错,他是你的青梅竹马?”
庞嘉雯没有想到那一幕会被张朔给看见,便解释道:“那个小胖子,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不过已经好久没见了,我今天看见他都吓了一跳,他现在长得很高,身上也透着一股陌生的野性。”
张朔问道:“如果他来向你父亲提亲,你会不会同意?”
庞嘉雯无奈道:“我现在哪里会想这些啊?”
张朔不解地问:“那你会想什么?”
庞嘉雯苦笑道:“您去问我师父吧,他比我还清楚。”
张朔皱着眉,追问道:“你师父不会是要奉老夫人的命令把你带回京城去吧?”
庞嘉雯摇头,心戚戚道:“不是的。您就别猜了。”
她说着,止步不前。
张朔很快明白其中定有内情,便道:“好,师叔去问你师父,你快回去休息吧。”
庞嘉雯看着张朔,神情有些蔫蔫的,但又不想说话。
张朔忍着笑,装作唉声叹气道:“好好好,师叔先走。”
庞嘉雯站在原地,看着他顺着长廊进了客院,这才折身离开。
可没走几步,便看着提着灯站在树荫旁的江怀。
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庞,让他看上去五官柔和些,人也没有那么冷漠疏离。
庞嘉雯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轻轻喊道:“师父。”
江怀看向她,淡淡道:“你之前说想查若瑾母亲的事,等有了线索我会告诉你的。”
庞嘉雯愕然,随后有遏制不住地欢喜道:“您不阻止我了?”
江怀点了点头,目光幽幽道:“他进永宁侯府就是为了追查他母亲的下落,你们也因此结识。我觉得这件事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应该要知晓。”
庞嘉雯喜不自胜,先是认真谢过江怀,随后才道:“那我会随时准备好,只要一有消息我就会跟你一道去查的。”
江怀道:“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庞嘉雯急急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怎么会嫌麻烦呢?”
他们要去找的人可不仅仅是把白若瑾的母亲啊,那还是李老夫人的女儿,她放在心里敬着的表姑姑呢。
麻烦二字,她从未想过。
她只是怕自己不能参与其中,寻不回那位温婉清丽的女子,也抚慰不了白若瑾心中那些痛苦的遗憾……

中秋的圆月饱满极了,挂在高高夜空上。
京城白府内,淡淡的清辉洒下,照着一道孤单落寞的身影。
刚与母亲一起用过团圆饭的白汲提着一壶桂花酒来了,他看到白若瑾屋里屋外都亮着灯,温暖和煦的灯光照亮了这夜色,可那个静静依着门框而立人形单影只,索然无味。
白汲走过去,将酒壶递给白若瑾:“喝一杯?”
白若瑾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他只喝一口便咳嗽起来,听声音伤势未愈。
白汲就讥笑道:“我好像听谁说过,他伤得不重呢。”
白若瑾无奈地笑了笑,将酒壶递还给他。
“朝堂上还未有立太子的风声吗?”
白汲轻靠在一旁,淡淡道:“怎么没有?”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如今嫡不在,自然是以长为先。”
白若瑾轻嗤道:“那就是安王。”
白汲点了点头:“先前有太子,安王身为庶长身份尴尬,没少受太子党排挤。这些年他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处处小心谨慎,不出风头也不得罪人。现在立太子的呼声一出,他反而落得了好,众人便又称他有容人质量,是为储君之选。”
白若瑾道:“太子刚殁,楚王险伤,晋王受罚,安王在这个时候呼声最高便注定他当不了太子。”
白汲接着道:“但也不会是楚王。”
他们都很清楚,这几位王爷当中,属楚王的牵涉的势力最强。楚王若是当了太子,皇权必定动摇,皇上正值盛年,绝不会允许儿子的权利大过他去。
太子的死虽说是暴毙,但倘若没有牵扯皇权阴谋,那他的部下又怎么会接二连三被皇上打压?
白若瑾道:“现在还是没有查出太子因何事被皇上猜忌?”
白汲摇了摇头:“锦衣卫督查,禁卫军肃清东宫,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消息传出。不过太子府逃出一个幕僚,被锦衣卫斩杀时高喊一句:““荣华。”便被再无下文,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白若瑾轻嗤道:“荣华富贵?”
白汲讥讽道:“谁知道呢?或许吧!做幕僚的不正是希望自己的主子上位,自己能获荣华富贵,名垂青史吗?”
白若瑾看着白汲,打趣道:“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六品官员,怕是不能让你荣华富贵名垂青史,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白汲不以为意地撩了撩头发,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道:“我只是你的幕僚吗?我一直以为我是你的左膀右臂,砍不断那种!”
白若瑾失笑,接过他的桂花酒又喝了起来。
白汲笑了笑,轻声道:“生辰快乐!”
白若瑾握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眸光有些飘忽。
他还没有告诉庞嘉雯,今天是他的生辰。往年她都只是陪他过中秋节,拉着他一起拜月。那时她只是怕他孤单,却并不知道,在这中秋佳节里,他怕的不仅仅是孤单,而是怕这辈子都找不回自己的母亲。
他还记得和她过的第一个中秋节,她带了一匣子好吃的,欢欢喜喜地凑到他的面前,直言道:“这些都是我给你带的,我来陪你过中秋。”
那样直白的言语,完完整整展露着她的心意。他记得自己一句话都没有,甚至于还凉薄地讥讽着,她那样自以为是的陪伴,其实真正开心的人只有她自己。
可现在他遭了报应了,她不再来,他一个人感受不到片刻的欢愉,只是觉得从前的自己十分可笑。
“小姐,小姐,快醒醒。”
“高小将军来了!”
大清早的,庞嘉雯瞌睡正浓,听到如意的声音还往被子里拱,根本不愿意起床。
“他来就来了,没有下人招呼吗?”
如意站在床边,环抱着手臂,满是趣味道:“人家是来提亲的,不只是他,他爹高将军和高夫人也来了。”
庞嘉雯迷迷糊糊的,突然觉得后背一凉,诈尸一般坐起来。
“不会吧,高叔叔也来了?”
如意轻哼,点了点头道:“老爷和夫人正陪着呢,叫你快点过去。”
庞嘉雯:“……”
厅堂里,庞彪和徐云婳在主位上坐着,面露微笑。
高将军和高夫人坐在下首,时不时朝外张望,看起来精神奕奕的。
高鹏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他那把镶满宝石的弯刀,想着那是他从战场上英勇夺来的,庞嘉雯应该不会嫌弃才是。
姗姗来迟的庞嘉雯穿了一身碧色绣粉色樱花的交领襦裙,肩上披着同色的披帛,腰间坠了碧玺珠子。乍一看上去,当初那个朝露一般的小姑娘如今明艳大方,宛如一颗明珠灼灼其华。
高夫人很快站了起来,朝庞嘉雯走过去道:“果真女大十八变,当初那个跟在咱们身边打转的小丫头,如今出落得这般漂亮,我都快要不敢认了。”
庞嘉雯行了半礼,出声唤道:“高婶婶。”
高夫人应了一声,拉着她对徐云婳道:“你看,嘉雯都还记得我呢。”
徐云婳笑了笑,对女儿使了个眼色。
庞嘉雯会意,借着给高将军行礼之际,挣脱了高夫人的手。
随后她看向高鹏,认真地唤了一句:“高小将军。”
高夫人含笑道:“叫什么高小将军啊,叫高鹏哥哥。”
高鹏小时候个子矮小且胖,庞嘉雯和他结识于幼时,一直以为他跟自己差不多大的。
但其实高鹏比她还大两岁呢。
庞嘉雯没叫,她叫不出口。
高鹏也不在意,他走到庞嘉雯的面前,将那把弯刀递给她。
他望着她,眉眼含笑,目光灼灼。
庞嘉雯尴尬扶额,小声道:“我不能要。”
高鹏眸光暗了暗,还是坚持要给她。
庞嘉雯无奈,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他道:“我不想要。”
高鹏握着弯刀的手紧了紧,眼眸深黑,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敛去,但他还在坚持。
高将军夫妇沉默地对视着,心里顿感不妙。
他们看向庞彪夫妇,见庞彪夫妇都不出声,便有些急了。
与此同时,庞嘉雯对高鹏道:“我刚回来,暂时还不想成亲。”
高鹏道:“我可以等你。”
高鹏的执着让庞嘉雯招架不住了。她想求助她爹,当即往主位上看去,只见她爹微微笑着,一脸淡定地移开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庞嘉雯:“……”
果真是亲爹吗?

庞嘉雯把希望寄托到母亲身上,便可怜巴巴地望过去。
岂料母亲轻咳一声,视线缓缓落在高夫人身上,示意她不便插手。
庞嘉雯哪里不明白,父亲母亲和高将军夫妇相交已久,两家彼此知根知底,比起洛阳白家这样的大家族,高家才是才是他们满意的亲家。
回肃州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回来以后听从父母之命,先将自己的婚事定下来。
可事到临头她突然后悔了,她不想。
她不喜欢高鹏,但也不想辜负他。儿时那点情分何必要折在婚事上呢?
庞嘉雯对高鹏道:“你跟我来!”
她说完,朝几位长辈行礼告退。
高鹏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希翼,很快跟了上去。
他们穿过长廊,往外院而去。穿过垂花门的时候,庞嘉雯停了下来。
她转身,见高鹏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看起来特别执拗。
庞嘉雯那些想要劝解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她突然意识到,她必须得断了高鹏的念想。
于是她道:“高鹏,我不可能会嫁给你的,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高鹏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的。”
庞嘉雯愕然,她胡诌的,高鹏知道什么?
她傻傻地看着高鹏,想知道他会说出谁的名字来?
谁知高鹏却道:“不过我不在乎。”
他说完,强行把弯刀塞进庞嘉雯的手里。
“你们不能在一起,你迟早会忘记他的。”
“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只娶你一个人。”
庞嘉雯握着会烫手的弯刀,据理力争:“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不能在一起?你听谁说的?”
高鹏轻笑道:“你之前不是在和他议亲吗?我都听我爹说了,大将军没有同意。”
“你这么孝顺,一定不会违背大将军的意愿,所以你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庞嘉雯气愤道:“我不会和他在一起也不会嫁给你啊。高鹏,几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我行我素的?”
庞嘉雯把弯刀扔回高鹏的怀里,冷着脸继续道:“你死心眼我比你还死心眼呢?你别想逼我就范,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鹏握着弯刀,紧张道:“我没有在逼你。”
庞嘉雯看着他,冷笑道:“那现在是我在逼你?”
高鹏默默收回弯刀,不说话了。
庞嘉雯扶额,也不想说话了。
她径直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准备出府去转转。
高鹏更快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并道:“我知道今天太突然了,但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这次你回来,军营中不知有多少人蠢蠢欲动。他们还打赌看谁能先娶到你,我是怕我晚了没有机会所以才如此着急的。”
庞嘉雯伸手推着高鹏,从容道:“他们没戏,你也没有。”
高鹏的身体稳得像座小山,庞嘉雯推不动,只好绕道。
高鹏又灵活地堵住了她的去路,并道:“我会对你很好的。”
庞嘉雯头疼,这是说不明白了。
她继续绕,高鹏就继续堵。
庞嘉雯怒了,跺脚:“高鹏,你要跟我打架是不是?”
高鹏道:“可以,我让你三招!”
庞嘉雯:“……”
哭笑不得的庞嘉雯呵斥高鹏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明知道她不可能真的和他打,便肆无忌惮地招惹她。
高鹏见她明明都气急败坏了,可还是没有对他说什么狠话。她自幼便是这样,亲疏远近分得极清,对自己人总是会格外包容些,不像对外人,可以冷酷无情地出手。
高鹏微微侧身,目光却灼灼地望着她:“你又不讨厌我,为什么不答应?我们自幼青梅竹马,你喜欢什么我都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知道,我保证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庞嘉雯气笑了,讥讽道:“照你这种说法,我那直接嫁在永宁侯府好了,我还回来干什么?”
高鹏语塞,突然就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了。
庞嘉雯趁机逃了,她快跑出门去才转头对着发愣的高鹏道:“下次你再来我就动真格的了。”
高鹏哑然失笑。
什么真格的?
像小时候那样压着他在地上打,逼着他叫她姐姐吗?
高鹏回去善后去了,他今天是来提亲的,不能一走了之。
一墙之隔的内大门外,刚听完墙角的张朔笑着和江怀道:“咱们嘉雯还是挺沉得住气的。早上我看庞彪夫妇都挺满意的,还怕这丫头傻乎乎就答应了。”
江怀道:“平心而论,高家也不差。”
张朔鄙夷道:“你就别装了。刚刚那个高鹏堵着嘉雯的时候,我瞧着你分明想飞过去打人。”
江怀摊了摊手,云淡风轻:“我有吗?”
张朔轻嗤:“不要脸。”
江怀抬步就走,不想理会张朔。
张朔看着他那形色匆匆的背影喊道:“你上哪里去?”
江怀不理,走得越发快了。
庞嘉雯无聊地走在肃州的街头,因为不敢走远,便只能绕着大将军府转悠。
这里四周戒严,进出街道需要严格盘查。
庞嘉雯就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看着那些士兵们不厌其烦地查着进进出出的行人。她本是想略坐一会就回去的,只是不曾想会看见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男人。
军营中身材魁梧的男人多得是,并不奇怪。但这里是肃州,一个常年打仗的地方。青年多半都在军营,魁梧能干的更甚,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就知道了,多半是妇女孩童。
庞嘉雯盯着那个青年看,发现他另外半张脸是绛紫色的,而且还肿得很高,像是中什么毒?
他好像跟士兵们已经混得很熟,稍稍点点头就能进来。
只是进来以后,那双眼睛倏尔一沉,嘴角便勾起一抹轻蔑地笑。
庞嘉雯发现不对劲,刚站起来便被人给拉住。她连忙回头,却发现是江怀。
“师父!”庞嘉雯很意外。
江怀拉着她背过身去,待那个可疑的青年走远以后才放开手。
庞嘉雯似有所觉,小声道:“师父,您认识他?”
江怀摇了摇头,看向关卡的方向道:“那个人是近几个月才逃难来的,是个哑巴。来了以后娶了这里的姑娘,便上了本地户籍。”
“他那张脸太过特殊,见过的人都印象深刻,久而久之,士兵们只要看见他来都会放行。”
庞嘉雯惊讶道:“师父您怎么什么都知道?那他是不是敌军的探子?”
江怀轻笑,淡淡道:“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他那半张脸并非不治之症,而他却顶着这样一张丑陋的脸经常进出,的确非常可疑。”
庞嘉雯想到那半张绛紫色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道:“那我去告诉我爹爹。”
江怀道:“不必。自肃州成攻下的那天起,这城中新添的户籍都在你爹的监视下。”
庞嘉雯讶然,随即又道:“那刚刚您拦着我,不让我上前去?”
江怀敲了敲她的脑袋,鄙视道:“你怎么这么笨啊?既然你爹在监视他,那说不准是想引蛇出洞呢?”
“你冒冒失失上前,敌方若是察觉败露,定会改变计划。”
庞嘉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暗恼道:“哎呀,我真的是好笨啊。”
江怀见她拍的时候眼皮就跳了跳,等她挪开手一看,额头都拍红了。
这可真的是……太傻了。
江怀蹙了蹙眉,声音略沉:“走,跟我回去。”
庞嘉雯应了一声,抬步跟上。因为在揉额头,也没好好看路,很快又撞在了江怀的背上。
江怀回头看她,眸色深沉。
庞嘉雯心虚往后退了退,然后猛地往前跑,边跑一边道:“师父,我先去给您泡茶啊,您慢点走。”
江怀:“……”
他又没有打过她,她怎么每次撞到他就逃命似地跑??

刚入九月,白若瑾就收到了庞嘉雯的书信和礼物。
自打回京他一直很期待庞嘉雯的书信,但又怕她敷衍,信中不过寥寥两句报平安。
岂料拆开时,发现她言语温柔,不仅说了自己的近况,还问到了他目前的处境。而最让他意外的,是她主动提起了他的母亲。
既然她将一切都告诉了她的父母,那就证明她提到了他。
只要想到她能在父母面前毫不避讳地提到他的名字,他的心便不可遏制地滚烫起来。
白若瑾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回信,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写。
他反复看着庞嘉雯带给他的礼物,心里辗转了无数个想法。或许是小舅舅告诉了她中秋节是他的生日,所以才会有这样一份礼物。
否则这样有趣的礼物,她为何不在信中提及?
白若瑾将石头握在手心,冰凉粗粝的感觉提醒着他,这根本就不是梦。
庞嘉雯对他好像没有那么抵触了……
这一刻,白若瑾迫切地想要出京。
于是大晚上的,在他还没有回信之际,却连夜去了楚王府。
刚进了户部,每日被一堆官员围着要银子的楚王心有余悸,听见有人登门下意识就说不见。
下人告诉他是白若瑾的时候,他像等到救星般跳起来道:“那还不快请!”
他说完站起来道:“算了,还是本王亲自去迎吧!”
他刚走到门口,看见白若瑾大步而来,看样子比他还急。
这才是亲表弟嘛。
赵衡笑着,欢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帮我的。”
白若瑾狐疑地看着他,淡淡道:“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
赵衡道:“不是帮我算账的吗?”
白若瑾道:“是也不是。”
赵衡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白若瑾道:“你之前不是说国库银子紧缺,先是要紧着肃州那边的军饷,又是河道总督修堤坝的工钱还没结?”
赵衡点了点头:“对啊。”
白若瑾道:“不如我们去各地查查盐税,说不定能捞点银子回来。”
赵衡闻言直接冷笑:“你还不如叫我去挖金矿呢。”
白若瑾道:“我陪着你,你怕什么?”
赵衡无语:“这是怕不怕的问题吗?你姨母,我母妃,现在让我夹紧尾巴做人呐。你逞完英雄大家都当你是宝,护你比护谁都金贵。”
“我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成为箭靶子,你还让我去查那批贪官污吏,你怕不是嫌我活得长了?”
白若瑾鄙夷道:“你还有没有出息?庞大将军在前线为了你们赵家的国土出生入死,你在这里窝着想保命?”
“眼下肃州要打几年都不知道,国库现在连军饷都凑不出来,要脸吗?”
赵衡:“……”
“其实……国库也没有那么穷了……”
“这不是要节俭过日子吗?”
“再说户部喊穷都喊习惯了,你当什么真?”
白若瑾一屁股坐在赵衡的宝座上,耍着横道:“我不管,我要出京,你给我想办法。”
赵衡:“……”
“庞嘉雯来信了??”
赵衡试探地问,显得小心翼翼的。
白若瑾不满,瞥了他眼,傲娇道:“是啊。嘉雯还给我带了礼物,是生日礼物,你要看吗?”
赵衡拍胸,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
白若瑾冷哼:“赶快吐,吐完了不死就继续给我想办法。”
赵衡猛然站直身体,惊讶道:“你疯了。”
“你明知道在翰林院再待几个月,等过完年说不定就调你去六部任职了,那才是你施展拳脚的地方。今天朝堂上还说起吏部缺人的事,我当时心里一跳,就想到你了。”
白若瑾道:“我不想去吏部,你让子瑜去。”
赵衡没好气道:“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进吏部,你不想?那你想进哪儿?”
白若瑾眼眸微动,淡淡道:“我想去大理寺。”
赵衡讶然,随即又想到他那苦命的小姨,便道:“也行,到时候我去求父皇。”
白若瑾看着他,目光直定定地道:“别打岔,我们说正事,你必须得给我想办法。”
赵衡真的要吐血了,感情说了半天官职前程在白若瑾眼里都不算正事。
不知道是心里的怨愤太深,还是白若瑾太气人。
赵衡口无遮拦道:“将来你若是娶了庞嘉雯,旁人要是逼着你纳妾,不纳妾就赐毒酒,我敢打赌,那个喝毒酒的人一定是你自己。”
话是胡言乱语的。
想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
白若瑾疯了。
白若瑾不以为耻,反而笑道:“你知道就好,将来若是做了皇帝,不要由着性子胡来,不然你就会彻底失去我。”
赵衡继续呕血,这次差点呕出来,脸色都涨得青紫。
白若瑾见他如此,不免又觉得好笑,当即便乐呵呵道:“巡查御史官职六七品居多,平级调任也就是闲事管得宽而已,你何必觉得为难?”
赵衡都想给白若瑾跪下了,平级调任是不难,可巡查御史是个肥差啊,不知道多少官员盯着。
都察院就算了,他一个翰林院的要调过去,那堪比他谋夺太子位差不多。他要有那个脑子和精力,他干什么不去谋夺太子位算了?
“你找大舅舅或者小舅舅吧,之前赵嫣和白沐的婚事外面都以为是我母妃出的力,但其实不是。是有人把王夫人挑拨赵嫣母亲针对庞嘉雯的事情说出来,父皇一气之下才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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