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嘉雯问道:“是白家的人送来的吗?”
如意摇头:“不是的,听说是百花巷的花爷,跟咱们二老爷认识的。”
庞嘉雯了然,没再追问。
她午睡时小憩,听见外面争吵,醒来时见秦姑姑和程姑姑守着她,如意在一旁气得不轻,小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庞嘉雯慢慢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如意道:“听说那什么南阳郡王来了,想求见老夫人,老夫人不见就硬闯。后来被护卫打出去了,放言要让咱们好看呢?”
庞嘉雯狐疑,问道:“我师父呢?”
程姑姑接了一嘴道:“二老爷在呢,那南阳郡王就是在二老爷面前讨不了好才转而求见老夫人的。”
庞嘉雯稍稍定心,出声道:“我师父在就没事,你们伺候我洗漱,我要去老夫人那里。”
话落,秦姑姑连忙伺候她穿衣服,如意端了洗脸水来,不一会就帮她梳洗打扮好,送至李老夫人那里。
庞嘉雯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
她去的时候见李老夫人依在窗边喝茶,淡淡的阳光从窗户那里照进来,像碎金光一样铺在地上。
李老夫人靠在窗棂边,正富有闲趣地晒着太阳,可见丝毫未将那南阳郡王放在眼中。
庞嘉雯走过去,还未说话,便听见袁嬷嬷从外面走来,直接站在窗下回禀道:“老夫人,那南阳郡王又来了,不过他这次是规规矩矩递了帖子,也没有带着随从硬闯。”
李老夫人轻哼道:“他去了白家,一无所获,当然会回来。这件事白家管不着,也不会管。不必理会他,还是照原话传,说我病了,谁也不见。”
袁嬷嬷当即出去回话。
庞嘉雯道:“南阳郡王在南阳府有私兵吗?”
李老夫人笑了笑,示意庞嘉雯坐下。
等洪嬷嬷上了茶来,她老人家才道:“身为王府,五百护卫要有的,如果这也算私兵的话,那他就有。”
庞嘉雯道:“没有更多了吗?比如他偷偷养的?”
李老夫人神情微怔,随即看向庞嘉雯,问道:“你是在担心吗?”
庞嘉雯点了点头:“是的,我怕这个南阳郡王还有后手。”
李老夫人笑道:“不怕,就算他还有后手,你师父也不是吃素的。”
庞嘉雯好奇啊,就凑近李老夫人,认真问道:“我师父这么厉害的吗?”
李老夫人先是一怔,随后才道:“你师父手上有一批自己的势力,那是你师公留给他自保的,大多散在五湖四海,所以他走到哪里都有人接应。”
师公留下的势力?那就不是江家的势力了。
庞嘉雯突然站起来道:“姑祖母,我想去找我师父。”
李老夫人笑道:“怎么了,怕你师父有事啊?”
庞嘉雯摇头:“不是。我就是想知道那个南阳郡王还有什么后招?”
李老夫人也想知道,便挥了挥手让她去了。
等庞嘉雯走后,李老夫人轻叹一声。
她这些年一直怕小儿子招人眼,所以他四处逍遥也好,寻仙问道也好,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可惜,终究是潜龙在跃,怕是要藏不住了。
庞嘉雯去的时候见陈勇也在,她高兴道:“陈护卫也来了啊,那我张师叔呢,他有没有来?”
陈勇摇了摇头:“张道长还在京城。”
庞嘉雯顿感失望,径直去了敞厅。
江怀换了一身青色的暗纹直裾,外面罩了一件苍苍色对襟鹤氅,带着束发玉冠,看样子是要准备出门去。
他看见庞嘉雯来了,问道:“你不好好养伤,一天到晚瞎跑什么?”
庞嘉雯道:“我是手受伤了,脚还好好的呢。师父,你是不是要出门去?”
江怀点头:“是啊。”
庞嘉雯眼眸一亮,可话还没有说出口,江怀就道:“你想都别想。”
庞嘉雯立马眨了眨眼睛,想挤出点眼泪来着。
江怀就笑道:“哭没用,撒娇也没用,我要去办正事去了。”
庞嘉雯:“……”
江怀走了,南阳郡王也走了。
庞嘉雯连江居别苑的大门都没有出,就看着申时下了一阵雨,酉时天黑了,戌时江怀还没有回来。
她等到亥时实在等不下去就睡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听见秦姑姑说南阳郡王休妻弃女了。
庞嘉雯脸都还没有洗,便抓着秦姑姑道:“什么叫做休妻弃女了?南阳郡王不是还没有找到南阳郡王妃吗?”
秦姑姑就道:“咱们二老爷可真是厉害,原来抓到那南阳郡王妃的当天就命人密送入京。那南阳郡王在洛阳求了一圈的人,丢脸都丢到天边去了,结果才知道押送南阳郡王妃的人都到顺德府了,再往上就是保定京师。”
“不仅如此,二老爷还告诉他,御史弹劾的折子早就写好了,就等南阳郡王妃一入京就会上呈。那南阳郡王见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当场就说要休妻弃女,与南阳郡王妃和云阳县主断绝关系。”
庞嘉雯不敢置信道:“这么厉害的吗?”
秦姑姑笑道:“是啊,整个洛阳城都被震住了。一早上洛阳世家纷纷递了帖子来,说要请二老爷赏花品茶。二老爷全推了,说是心情不好。”
庞嘉雯哑然,他都这样了还心情不好,那洛阳那些世家和官府的人岂不是要呕死??
庞嘉雯打了个寒颤,小声问道:“那个南阳郡王呢?还在洛阳吗?”
秦姑姑道:“不在了,昨天晚上连夜走的,听说都气吐血了。”
庞嘉雯心想师父做事这么不留余地,那南阳郡王可不得吐血吗?
师父也太狠了!!
不过她好喜欢这种说一不二的行事风格,这也太飒了!!!
她不敢置信地问着心腹:“真的押送去京城了?”
心腹刘嬷嬷点了点头,肯定道:“是的,南阳郡王在洛阳把能找的关系都找了,甚至于都求到咱们老夫人的跟前来,可河南知府那里已经收到了驿站快马加鞭送来的文书,说人都已经押到顺德府了。”
“南阳郡王见事情没有了转机,已经休妻弃女回封地去了。”
王夫人怒吼道:“他回封地?他这个时候回封地还撇得清吗?他就不知道再求求?”
刘嬷嬷轻叹,面如菜色道:“怎么就没有求?可江家二老爷说了,他已经写信入京,此时怕是都察院的几位御史连弹劾的折子都写好了。”
王夫人被吓得不轻,惊颤道:“那个江怀竟然如此猖狂?他就不怕南阳郡王事后报复吗?”
刘嬷嬷长叹道:“夫人,您还不明白吗?江家日后的依仗是楚王,那南阳郡王虽说也是宗亲,可到底跟皇上隔远了,皇上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得罪江家呢?”
“我听说南阳郡王还曾求见过李老夫人,李老夫人托病不见,这就是要闹大的意思了。李老夫人那是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她要讨回这口恶气,那江贵妃还不吹枕头风?更何况丹阳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伤,谁知道那些御史会怎么说?庞彪远便边疆收复失地,那是实打实的流血打仗啊。他那女儿像花朵般养在李老夫人膝下,怎么还让人给欺负了?这不是打皇上的脸,打江家的脸吗?”
“依奴婢看,这件事您能不管就不管吧,别连你也搭进去了,那可就糟了?”
王夫人愤然,急怒道:“现在是我不管就能不管的吗?现在关键在于南阳郡王妃,她会不会把我供出来?”
刘嬷嬷当即道:“眼下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摘清夫人,就看夫人能不能下定决心了?”
王夫人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快点说?”
刘嬷嬷道:“那南阳郡王妃还有一个女儿,因为南阳郡王不管了,现在丢弃在客栈。只要我们把她接到庄子里先安顿好,再让老爷找人给那南阳郡王妃传句话,想必那南阳郡王妃顾忌女儿,也绝不会将夫人供出来的。”
王夫人眼睛一亮,连忙道:“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务必先将那云阳县主招待好。等此事一过,说不定那南阳郡王也会把她接回家去。怎么着也是放在掌心里宠大的嫡女,总不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吧?”
刘嬷嬷当即带着人直奔客栈,只可惜她去的时候,那个云阳县主已经走了,不知所踪。
刘嬷嬷当即折返,将此事禀告了王夫人。
王夫人听后,当机立断道:“你派人出去找,不管能不能找到,先打听她的去向。倘若是南阳郡王做了其他安排,我们暂且不管。但我们要先往京城送信,务必要堵住那个女人的嘴。”
如此安排下,王夫人总算是踏实不少,还主动去给柯老夫人请安。
柯老夫人病了,心里怨恨着王夫人,并不肯见她。
可柯老夫人又顾忌自己两个尚未出嫁的孙女,便让白若瑾到江居别苑打听打听,看看江家对王夫人是不是另有处置?
谁料白若瑾并不肯动,柯老夫人便道:“我不是要原谅她,我只是可怜你那两个未出嫁的妹妹。你且去走一趟,倘若你外祖母不肯原谅她,那你就说说情,请你外祖母将她交给我来处置,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白若瑾摇了摇头道:“小舅舅和外祖母不会让您为难的,这件事无需去问。”
柯老夫人道:“那你心事重重是为何?还有你这两日怎么不去江居别苑了?”
白若瑾看着满面病容的柯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不为何,我等您身体好些再去。”
柯老夫人将信将疑,恰好这时白汲从外面奔进来,高兴道:“祖母,若瑾,林起和庞大将军的心腹一起回来了。”
白若瑾面色一喜,连忙问道:“那林起怎么说的?”
白汲笑道:“他把郡主的庚帖带回来了,还有一封给李老夫人的亲笔信。”
白若瑾只觉得心里的大石瞬间落下,高兴道:“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白汲道:“就在院外的待客厅,不过你也别急,他说了信和庚帖都要当着庞大将军心腹的面亲自交到李老夫人的手上。”
白若瑾驻足,连忙道:“那是当然。”
柯老夫人也高兴地坐起来道:“快,我们换了衣服就去江居别苑。”
白若瑾紧张道:“您也要去吗?”
柯老夫人笑骂道:“傻子,我不去能行吗?这可是你的婚姻大事!”
说完对白汲道:“你去开我的库房,把好礼都备上。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让李老夫人觉得慢待了郡主。”
白汲应声,很快拿了柯老夫人的库房钥匙走了。
白若瑾还傻站着,柯老夫人笑道:“你之前说要回来,我让针线房的人给你做了一件绛紫色竹纹的直身,你且去换了看看合不合适?”
白若瑾呆愣着,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们会不会太正式了,我还不知道嘉雯会不会答应嫁给我呢?”
柯老夫人看他那傻样,直接用拐杖捶了捶他,问道:“说什么傻话呢?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庞大将军连庚帖都叫人送来了,那必然是答应了的。”
“你只管听我的,先去换衣服,旁的一概不用管。”
白若瑾感觉手膀子疼,可他还是有几分恍惚。
他真的能娶嘉雯吗?
嘉雯会不会悔婚呢?如果嘉雯悔婚,那他要怎么办?
白若瑾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气,越发拿不定主意了。
“祖母,要不还是先让我带着林起他们去一趟江居别苑,等嘉雯同意了我再回来请您。”
柯老夫人不满道:“胡说。你这样会让庞大将军觉得我们不够重视他的女儿,他连心腹都派来了,而且先来了我们江家,这你还不懂吗?”
“再说了,小姑娘家脸皮薄,猛然听说自己的婚事迟疑也是有的,我们把该准备的礼都准备好,到时候她若问起,也知道我们是有诚心的。”
“可是……”
“别可是了,你请林起去求亲的时候怎么不磨磨唧唧的,快去换衣服。”
柯老夫人挥动着拐杖,看起来很不耐烦了。
白若瑾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觉得不给嘉雯一点思虑的时间,哪怕他手里有求来的庚帖,却仿佛还是在威逼嘉雯一样。
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于是在跨出益寿堂门槛的那一刹那,白若瑾还是决定遵从本心,先去一趟江居别苑。
第129章 理由
五月的雨说下就下,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树叶子上冲刷着,然后滚滚而落,钻进泥土里。
院墙下的两颗石榴树摇摇摆摆,原本开得正好的花都被雨水冲落了不少,如残红般凋零在树下。
庞嘉雯在廊下听雨,雾蒙蒙的天色中,她先是看见一双湿透的脚,随后才听见水滴溅落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看见是白若瑾来了。
他淋着雨来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神情却略显慌张。
庞嘉雯猛然站起来,喊着秦姑姑道:“秦姑姑,你快拿个帕子来,白若瑾他淋湿了。”
秦姑姑折身去拿帕子和披风,白若瑾却已经奔到了庞嘉雯的面前。
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并没有靠得很近。可就算这样,庞嘉雯还是看到他衣服都湿透了,紧贴着他那清瘦的骨架。他睁着眼睛看她,眼眶红红的,有水珠顺着眼尾落下,她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哭?
庞嘉雯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怎么了?南阳郡王跑到白府去闹了?”
白若瑾摇了摇头,他专注地望着庞嘉雯,眼眶里水汪汪的。
庞嘉雯一看他这架势,确定他是想哭没错。可他哭什么啊?
她从秦姑姑手里拿了帕子递给他道:“你怎么了?你到是说啊?”
白若瑾拿着手帕并没有动,而是捏得紧紧的。他望着庞嘉雯,深深地将她的面容映在瞳孔里,略显艰难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庞嘉雯心想她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谁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
她回望着他,见他没出息地红了眼睛又觉得好笑,便道:“你是指提亲的事情吗?”
秦姑姑和廊下候着的程姑姑对视一眼,皆有些慌张?
什么提亲的事情,她们怎么不知道?
秦姑姑给程姑姑使了个眼色,程姑姑很快就从廊道另外一边出去了。
秦姑姑上前给白若瑾系上披风,想打断一下。谁料白若瑾推开她道:“我自己来。”
他把披风系上,想着往日庞嘉雯对他的好,心里就慢慢不慌了。
他拿帕子擦拭着额头上雨水,想着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便有些羞窘。
“你果然知道了。”白若瑾说,有些负气地看着庞嘉雯,好像自己那点筹码也不算筹码了。
庞嘉雯见他还委屈上了,撅着唇瓣,腮帮子鼓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欺负他了呢?索性他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所以脸颊红红的,看起来到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子,因为不知道怎么收场,所以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庞嘉雯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了又怎么样?你现在不应该是很有底气地跟我说话,比如叫我别放肆之类的?”
“可你现在怎么惨兮兮的,又是淋雨又是委屈的,怎么了?是我爹他没有同意吗?”
白若瑾见她无所谓地笑着,摸不准她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心里越发忐忑。他试探着,想伸手去牵庞嘉雯的手。
结果不出意外,庞嘉雯一把拍开了。
她环抱着手臂,一脸骄傲地望着他道:“你有本事就把庚帖拿过来呗,你看看我究竟怕不怕?”
白若瑾无力地笑了起来,原来由始至终她都当这是一场博弈。
不是答应不答应,也不是喜欢不喜欢,而是怕不怕?
她是庞嘉雯啊,怎么会怕?
白若瑾看着她,红着的眼睛将泪意一点一点地收回去,然后道:“所以,你觉得就算跟我定亲也没有关系?”
庞嘉雯就道:“定亲而已,又不是成亲。再说了,定亲了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白若瑾气得半死,怒斥道:“那你之前说的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假的?”
庞嘉雯摇了摇头:“不,那都是真的。”
白若瑾气笑了,死死地盯着她道:“只是对我而言,一切都不作数了!”
庞嘉雯点了点头,赞赏道:“我以为你还想不明白呢?”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的!”
白若瑾拽住庞嘉雯,仿佛只要她说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那她就别想挣脱了。
庞嘉雯也不惧,冷冷地回视着白若瑾,不慌不忙道:“因为我不喜欢你,这个理由够吗?”
白若瑾冷笑道:“可你也不喜欢别人,所以你别想糊弄我。”
庞嘉雯蹙了蹙眉,到是没有想到白若瑾能够如此笃定地说出她不喜欢别人的话来。她的确不喜欢别人,但她有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唯独白若瑾,不再可能了。
她看着气场凌冽的白若瑾,感受到他步步逼近的紧张和迫切。然而她却忍不住粲然一笑,顾盼生姿间艳若桃李,好似睥睨般望着他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也不喜欢别人。但我终有一天会喜欢啊,也许是某位志得意满的少年公子,也许是某位杀伐果决的青年将军,都说不清楚的。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不会喜欢。”
白若瑾失魂落魄地望着庞嘉雯,眼里满是绝望。
他还在问:“为什么?”
掺杂了两辈子的爱恨情仇,庞嘉雯都不明白,又怎么能指望白若瑾明白?
她轻而易举就挣开了他的手,但她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轻轻拍了拍白若瑾的肩膀道:“因为你太沉重了。无论是你的人还是你的感情,都太过沉重了。我只要想到以后要跟你在一起,便觉得像溺水般窒息压抑。”
白若瑾受伤般往后退了退,他揪住胸口的位置,觉得那里已经透不过气来了。
他抵触般伸出另外一只手,想要阻止庞嘉雯继续说下去。
庞嘉雯却并没有就此停住,她对白若瑾道:“我这辈子也没打算要去喜欢谁,就这样简简单单过日子就挺好的了。所以也请你不要再惦记我了,你就当从前与你交好的那个庞嘉雯已经死了吧!”
“从前?我们有过从前吗?”白若瑾恍惚地问,满嘴苦涩。
他现在觉得从前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到他已经记忆模糊,也看不懂眼前的庞嘉雯了。
但这一次,庞嘉雯却很坚定地跟他说:“有过的。”
在他抬头,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却看着她扬起唇畔,认认真真地道:“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你啊,白若瑾!”
“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了,你能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白若瑾好不甘心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都承认了,他们之间是有过情意的,可为什么还是会变成这样?
他不懂,也不想懂!
他只是忍着满腔的酸楚,很愤然地对庞嘉雯说:“你知不知道一个姑娘交了心就该是一辈子的,你为什么又拿回去了?”
庞嘉雯低首浅笑道:“这还真是我的错,可你也骗了我。”
“我们就当扯平好不好,以后谁也别记恨谁了。”
白若瑾知道她就是想一笔勾销,她就是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纠葛了。
他看着庞嘉雯,十分鄙夷道:“庞嘉雯,你怎么能这样啊?”
惹了他又不负责,她怎么能这么理所应当呢?
庞嘉雯才不会觉得心虚和理亏呢,她扬起一张笑脸,水漾的大眼睛流光溢彩,说不出的明媚动人。
“我怎么不能这样啊?我就是要这样。”
“反正你若是不服,那你尽管放马过来好了,你看我有没有招?”
白若瑾冷笑,幽怨地盯着她。
她怎么没有?
旁的不说,逃婚这招她就做得出来。
白若瑾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能去跟庞嘉雯比狠吗?
因为庞嘉雯狠起来连她自己都不顾。
白若瑾垂眼冷笑,望着她道:“你敢说你这辈子都不会后悔吗?”
庞嘉雯举起手来。
“啪”的一声,白若瑾一巴掌给她打掉。
庞嘉雯无语道:“你……”
白若瑾恶狠狠地打断她:“我不需要你发誓,既然你觉得定亲无所谓,那我们就先定亲。”
庞嘉雯听后,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不敢置信道:“白若瑾,感情我和你说了半天都白说了是不是?”
白若瑾掷地有声地回道:“是!”
庞嘉雯傻眼了,想去拽他。白若瑾拂开她的手往后退,坚定异常道:“祖母说得对,我傻了才来和你说这些。”
“你承认我们有过从前就好,那你就该清楚,是你先招惹我的。”
“既然招惹了我,我没有说结束,你怎么敢不要我?”
“能不能和你做夫妻我不知道,但未婚夫的名分我要定了。”
庞嘉雯气得跺脚,怒吼道:“白若瑾,你是不是要逼我跟你翻脸?”
白若瑾有恃无恐道:“翻脸?你来啊?”
庞嘉雯几欲吐血,不敢置信地望着白若瑾,恨不得手里有把长剑就好了。
她怒不可遏地道:“我刚刚怎么会觉得你可怜?我怎么会觉得跟你能够说得清楚的?”
“白若瑾,你给我记着!”
白若瑾眼中闪过一丝痛意,喉咙发紧道:“我记着的。”
再不会忘了。
嘉雯,你不该说我们有过从前的!
我这一片真心,最害怕得不到你片刻承认,你既然认了,哪怕情意不再,我也不愿放手。
庞嘉雯看着势必要跟她纠缠到底的白若瑾,气得直接追了上去。
白若瑾见她要动手了,怕她伤到自己,便一路退至雨中。
谁料庞嘉雯直接冲进大雨中也想要揪住他揍一顿,无奈之下白若瑾只好停下。
庞嘉雯一把封住他的衣襟,气势汹汹地问:“你刚刚在骗我?”
“你装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好像真的可以跟我划清界限,实际上都是在骗我的?”
伤心难过要怎么装?白若瑾不知道。但他知道,庞嘉雯很生气,她是打定主意从此和他断个干干净净,最好以后都不要有往来了。
这怎么可以呢?
就算林起没有带回她的庚帖,那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若瑾覆上她的手,紧紧握住道:“我不骗你,你会跟我说真话吗?嘉雯,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怎么能冷眼看着我一个人挣扎?”
庞嘉雯气红了眼睛,握紧拳头就要揍白若瑾。
就在这时,她的拳头被人狠狠捏住。
庞嘉雯猛地转头,本想怒吼来着,结果一看是江怀,立即怂了。
有冰冷的雨水落在庞嘉雯的眼睛上,滴答滴答的,让她连眨眼都困难。可心里却莫名酸涨,难受地唤道:“师父!”
江怀一把将她拉到旁边去,锐利森冷的目光随之落在白若瑾的身上,冷冷道:“你们两个还小吗?打架?”
白若瑾站直身体,一把接过程姑姑撑着的雨伞给庞嘉雯遮着,底气不足道:“我们闹着玩的。”
庞嘉雯不领情,朝他咆哮道:“谁跟你闹着玩,你这个大骗子!”
江怀不悦,冷怒地朝庞嘉雯吼道:“够了。”
庞嘉雯立即红了眼眶,刚刚和白若瑾吵那么久她都没有哭呢,现在却哭了。
她十分难过道:“师父吼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的错!”
江怀看着庞嘉雯盈满泪水的眼睛,冷着脸道:“就算是他的错,你这么追着他打像什么样子?”
庞嘉雯抹了一把眼泪,呛声道:“我打他就打他了,还管什么样子?”
说完又指着白若瑾道:“是我先喜欢你的没错,可我已经还了,我不欠你的了。你以后休想我还会理你,你做梦!”
白若瑾见她气狠了,讪讪地道:“我刚刚没有骗你,我是真的难过。”
庞嘉雯狠狠地朝他呸了一声,怒骂道:“滚!”
江怀见拉都拉不住,第一次领教到庞嘉雯的倔脾气。
她暴躁起来跟个小辣椒似的,感觉浑身都是火气,压都压不住那种。
江怀见她右手都淋湿了,气得皱眉,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往廊檐下拉。
可还没有到廊檐下呢,庞嘉雯就用力甩开了他的手。那么用力,他甚至于都能感受到庞嘉雯手伤迸裂了。
心里的震惊是有的,可更多是愤然。
这丫头怎么不知好歹呢?
江怀气得眼睛红了,紧箍着庞嘉雯的肩膀道:“你还要闹什么?是不是要我杀了他你才满意?”
庞嘉雯卷长的睫毛抖动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簌簌地落。
她抬头看着江怀,眼睛黑渗渗的,讥讽道:“那你杀啊,你杀了他我就满意了。”
江怀被她眼中凉薄的讥讽震住,当即推开她道:“不可理喻。”
他说完便走了,欣长的背影在雨中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庞嘉雯傻傻地站在雨中,胸腔里愤煎熬,仿佛被火烧着了一样。
“嘉雯!”白若瑾打着伞靠过去,生怕她被淋湿了。
庞嘉雯眼中沉下一片暗影,快速地夺过白若瑾的伞扔在地上,然后狠狠踩踏几脚。
待发泄过后,她凌厉地看向白若瑾,冷笑道:“你不就是仗着你是老夫人的外孙才敢如此放肆的吗?”
“那如果我跟李家没有关系了呢?”
“我跟江家也没有关系了呢?”
“你又能依仗什么?”
庞嘉雯说着,冷心冷意的笑了起来,直到眼中全是泪光。
白若瑾怕极了她这副样子,像是触及到他心中某根难以言说的弦一样,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他伸手想去抱她,却不想被她狠狠撞开,跌倒在地上。
“嘉雯……我好疼啊……”白若瑾艰难地说着,朝她伸手。
庞嘉雯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冷地讥讽道:“是吗?可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