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于世间水火by简梨
简梨  发于:2024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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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皇?明黄?你听得什么戏,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乡下野戏台,可能他们唱错了吧。”朱晴忸怩着,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很不好意思,
“哪儿有什么明黄旁人不能用。等到元日过节,咱们也要穿着黄色衣裙,在宫中庆贺呢。这身衣裳就是尚服局发来过节用的,只是今年万娘娘身子不舒坦,多加了一次例积福。你放心,到了年末,你肯定也有的。咱们尚服局,肯定先可着你做。”柳儿如此安慰。
万娘娘,又出现了一位新人物。进宫不能记性不好,不然都分不清谁是谁。朱晴再认真记忆四位室友的名字,心中默念倩儿、红儿、柳儿、絮儿,嗯,再加自己一个晴儿,千万记住!不要闹笑话!
“那左右厢房住得是?”
“左边厢房住的是典衣和典仗,右边厢房住的是掌衣和掌仗,后座房那儿住的是女史,是谁我现在和你说了你也记不住,等下回遇上,你跟着我们行礼就是了。”倩儿如此说到。
不必等下回,现在就记不住。
只看院子的布局,这就知道“典”字辈的肯定品级要高些,然后再是“掌”字辈的,最后是女史。
这么看起来,这院子里耳房最小,却住了最多的人,果然即便在宫里,也有住房压力呢。

第48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13
刚开始的时候,朱晴的日子很枯燥,就在这小院子里,哪儿也不能去。早上月儿姐姐会来教她宫中礼仪,后来朱晴才知道,月儿也占了一个女史的官位。
朱晴在屋子里练习当日所用礼仪一百遍,再打扫房间、清扫院子,如此这般,日头也才微微偏西。这四四方方的天,抬头仰望,跳不出去。每天重复枯燥的家务劳动,怪不得自古以来深宫闺怨诗总是多不胜数。
等到朱晴学了常用的规矩,就能跟着去内学堂了。内学堂原本是给內侍没上课的地方,还是翰林院的编修、检讨们来讲课,所以,內侍们常常自称“翰林弟子”,颇为此自矜。
女官、內侍同为家臣,可这些年,宫中女官的地位越来越低,女官只局限在后宫,內侍却是前朝后宫都能去。再加上內侍还能代为朱批,司礼监的崛起,让女官的地位一降再降。
当今皇帝都觉得太监权势太大,不好辖制,在东厂之外,又开了西厂。
皇帝为了辖制太监,都要另开一个西厂了,内宫自然又重新重用起女官。允许女官去内学堂读书,让年老的翰林来上课。
忘了说,穿越明朝快七年,朱晴终于知道自己头顶的这片天拜的是哪位天子——明宪宗。这位皇帝最为人所知的事迹,就是他圣宠大自己十七岁的万贵妃。
朱晴进宫时候,为明黄色礼服裙子震惊,听说的“万娘娘身子不爽,多发一次例赏,为娘娘积福”,就是那个万娘娘。
这种引发人窥探欲的八卦,却和朱晴没什么关系。
“万娘娘雍容华贵,又有皇帝那比天广、比海深的恩宠,天下间何人不羡慕娘娘呢?”今日刚从内学堂放学回来,远远看到一队內侍捧着、抬着诸多珍宝,流水一般进了万贵妃的昭德宫。倩儿见此情景,忍不住轻声感叹。
“在咱们老娘娘跟前,又有谁敢说一声贵。”红儿反驳。
朱晴和这几个“儿”,住的是清宁宫西边的一个院子,这里的尚服、女史虽然挂着名,但都是专门为周太后服务的。周太后是皇帝的生母,自然比一个儿媳妇,嗯,不算正经儿媳妇儿的万贵妃尊贵。
倩儿、红儿为着谁才是后宫中最尊贵的人小声拌嘴,倩儿坚持万贵妃这样独得恩宠的传奇人生才算得上尊贵,红儿却认为老娘娘这样稳坐钓鱼台的才是人生赢家。
絮儿人如其名,生得清秀,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才七八岁就有美人模样。听她们在前面争,对着一直沉默的朱晴问:“晴儿,你觉得谁最尊贵?”
“都是尊贵人,哪里是我能评论的。”朱晴不得不开口,就只说不得罪人的话。
“你呀~”絮儿拉着她的胳膊追问,“那要是你,你做哪一个?”
“我想做徐尚宫。”
“啊?”不止絮儿,前面吵架的两个都愣住了。
“你想做尚宫大人?”倩儿这个小鹩哥飞过来,惊诧反问:“你想做尚宫大人?”
“小声,小声点。”朱晴双手用力往下压,好像能把声音压低似的。“让人听见,还以为我多猖狂呢。”
“这有什么,大家都这么说,还有说自己相当菩萨、当龙女的呢。”柳儿满不在乎道。
朱晴轻叹,她们几个里,柳儿的家世是最好的,她爹是个监生,家里殷实,这样的出身选后妃都够了。自然,人就天真烂漫些。
“我自己一点儿想法,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笑我。”
几个人又是告罪、又是保证,只差赌咒发誓了,朱晴才道:“我学过宫规了,宫女好好当差,能升任女史,女史到了年限升掌衣,再升典衣,再升司衣,等我四十岁,有望做尚服或者尚宫。我入了咱们尚服局,自然好好学做衣裳、首饰,若是我没这天分,就去求了姑姑,让我转到尚宫局去,在司记大人、司言大人手下当差,刚好我识字,能干好差事。”
沉默,一阵沉默。
没人想过这个方向。要么如絮儿、柳儿一般懵懵懂懂,被人推着往前走;要么如倩儿一样,渴望一步登天;要么如红儿一样,盼着有个儿子,踏踏实实过一辈。
朱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群,笑眯眯岔开了这个话题。
今年,万娘娘身子不爽,过年的时候宫里的例赏又加厚了。万娘娘是后宫第一人,但毕竟年纪大了,在内宠上其实不如邵妃娘娘、杨妃娘娘这些年轻妃嫔。万娘娘加了份例,其他娘娘自然不甘落于人后,也纷纷加了赏赐。
拖他们的福朱晴入宫的第一年,就过了个肥年。
过完年之后,赵女官召见了朱晴。
“来,坐,可知我叫你来做什么?”赵女官就住在同一个院子的正房,但她从为对朱晴另眼相看,导致一起住的小宫女,都不觉得她和赵女官有什么关系。
“请姑姑赐教。”
“我听方芳说,你礼仪娴熟,在内学堂也常被老翰林夸奖……甭自谦,方芳可不爱夸人,她既然说你好,那你定然有独到之处。”赵女官笑眯眯道:“知道方芳夸你最多的是什么吗?”
“不知。”朱晴还是一片茫然。
“嘴紧。”赵女官轻笑,“记着,祸从口出,日后也要如此。”
“老娘娘宫里要补一批留头的小宫女进去,我在名册上添了你的名字。老娘娘喜欢小丫头们嘴甜活泼,这话,我只和你说。”赵女官说话声音很轻,没有给朱晴回话的余地。她大约也知道,朱晴只会说些附和之言。“行了,去吧。”
被喊进去说了几句话,又莫名被叫出来。若是想要重用栽培自己,好歹多说些注意事项啊,从头到尾不到一分钟,这能交待清楚什么?
朱晴不是没听清赵女官的吩咐,是没看懂她的态度,她特意把自己从宫外带进来,总不会是贪图自己那十两银子吧?
朱晴一头雾水的回到房间,柳儿拉着她问:“姑姑叫你什么事儿啊?”
“问我规矩学的怎么样,唉,昨天老大人不是夸我功课了吗?还以为姑姑是叫我去勉励几句呢,没想到只是问了我规矩礼仪,就叫我回来了。”朱晴还是那个满嘴没有一句实话的朱晴。
第二天,女史带着东西两个耳房东小丫头们,穿过院门,朝着清宁宫而去。
元旦已过,紫禁城里仍有积雪堆在树梢、塔顶,那是洒扫宫人特意留下的景观。中间行走的道路早就清扫出来,穿着一样式的鲜红衣裳的小宫女走过,脆生生、娇俏俏,天然就是一道风景线。
到了廊下,女史吩咐她们等着。几人就在廊下站着,吹着冷冰冰的风,衣裳都挡不住寒气。等到太阳慢慢升高,散发出它应有的温度,又太炽热了,烤得人烦躁。
等了一上午,才远远传来声音,传说中的老娘娘被人簇拥着走了出来。
“娘娘,您瞧,这红梅多漂亮啊。”有人指着褐色大缸里的红梅赞叹。
“嗯,还成。”这应该是老娘娘的声音,低沉、迟缓,典型的老年人。
“都说红梅映雪,这梅树下一捧雪,才是最妙呢。”
“哦,这我倒要瞧瞧。”老娘娘也不自称哀家、本宫,让朱晴感觉自己以前看电视剧,看了个寂寞。
“娘娘,院子里地滑,您要瞧,叫人搬过来就是。”
“是啊,是啊,雪水化了湿漉漉的,脏了您的绣鞋凤足。”
一堆人围着奉承,老娘娘笑骂:“什么凤足凤头的,就你们会作怪。不过别脏了鞋是真的,针线上花了多少功夫,我一双鞋,又让她们点灯熬油的。”
“娘娘慈悲。”
“娘娘心善。”
“娘娘体恤我们,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国母,跟在您身边,和跟在娘身边一样。”
老娘娘每说一句话,都有千万句奉承等着。
有两个小内侍合力搬了花缸过去,老娘娘被众人扶着,弯腰闻了闻花香,摸了摸红梅娇嫩的花瓣,满意点头。
等老娘娘兴致过了,才有女官上前禀告,“娘娘,年前放了一波宫女出去,宫里还要再补些人手。丫头们都调教好了,请你掌掌眼。”
老娘娘安坐在不知什么时候搬出来的椅子上,春日暖阳晒得她懒洋洋的,揣着手,漫不经心道:“嗯,瞧瞧。”
站了一上午的朱晴等人,终于等来的出场的机会,排成两排,双手握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整齐下蹲行福礼,娇声道:“娘娘万福。”
“哟,水灵灵的小姑娘咧~”老娘娘笑问,“阿赵、阿夏,是你们调教的小姑娘不呢?”
“老娘娘英明,正是呢。”
这是赵女官,朱晴因礼仪所限,全程低着头,对于其他人的表情、动作,只能根据声音来猜。
“嗯,嗯,都是好姑娘。你们教过的,再没有差的。我这宫里,不用放那么多人,闹得慌。”老娘娘摆摆手,“这样吧,名字里有春、雪、梅、红的留下,其他就带回去吧。”
室友红儿、左边耳房的小雪出列,报了名字,规矩退到一边。
“就两个人,可少了些,老娘娘可要再挑几个?”赵女官笑着进言,介于玩笑和劝谏之间,仿佛是想让老娘娘再消遣消遣,又仿佛真心实意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就在此时,朱晴微微抬头,看到了老娘娘半眯着的眼睛,想到赵女官的吩咐,上请移步,又行了一个福利,声音活泼可爱,笑道:“老娘娘万福,奴婢晴儿,名字也很好听呢!”

第49章 我杀皇后与国舅14
太阳从正东方升起,紫禁城方方正正的布局,让这宫里充满的端正肃穆之态。清宁宫沐浴着春日的朝阳,也显出不同以往的生机。
朱晴抱着一束迎春花,等在门边,闻着草木清香,心神飘远。虽然入清宁宫已有月余,但感觉自己大胆开口求太后留人,仿佛还在昨天。
周太后闲极无聊来院子里赏花,一屋子的女官宫女凑趣,多选一个人少选一个人对她老人家而言无可无不可,但对朱晴而言,却是改变命运的大事。
索性那天太后心情好,对朱晴的大胆也不怪罪,只道:“晴儿?果然是个好名字,那就一起留下吧。”
如此,朱晴成为这批宫女里第三个留在清宁宫的人。红儿和她原本就是一个耳房的,如今进了清宁宫,也住耳房,两人合住一间,比之前好些。小雪不是她们一屋的,跟之前带她的曹女史住了。曹女史的房间还大些,小雪也跟着沾光。
阳光透过围栏洒下来,朱晴往阴影里挪了挪,花儿不能被太阳直射,不然就焉巴了,不漂亮。
等了一会儿,月儿才从里面掀帘子出来,笑道:“老娘娘起身了,你这儿猴儿,还不快进来拜见。”
月儿主管周太有衣裳首饰,有一手极佳的梳头手艺,梳理太后日渐稀疏的头发,却能让发丝覆满头顶,戴上金狄髻,再勒上抹额,周太后只管富贵悠闲地坐着。
朱晴立刻露出欢快活泼得笑脸,跨步进屋,走路甚至能看出几分雀跃来,让人见了,无端心情好几分。
朱晴快步到了太后面前,行了一福礼,便把怀中的一大丛亮黄色迎春花捧出,笑得眉眼弯弯,脆生生道:“娘娘,莳花处送来的鲜花儿,奴婢一瞧这迎春就眼前一亮,盼娘娘瞧它一眼,心情也亮堂堂的。”
周太后端坐上首,闻言看了一眼那从两眼的迎春,笑道:“有几分可爱。”
朱晴闻言笑容更大,仿佛得娘娘一句夸就足够了。夏女官侍奉在一旁,蹙眉责怪;“娘娘素日爱的春兰怎么没有送来?”
“回姑姑,也送来了,就摆在廊下。只是娘娘昨夜说满屋子灰扑扑的,看了无趣。奴婢就想着这迎春亮眼……”
“谁要你想了?”夏女官声音不由得高了起来。
朱晴立刻跪下,嘴里不停分辨:“奴婢错了,不该用自己的小心思类比娘娘……”
周太后听她们说话,并不生气,笑道;“好啦,阿夏,你就是太较真儿。我瞧着小丫头不错,不肯昧下莳花处的功劳,心肠是个好的。”
夏女官不同意:“娘娘就是心太软,这没规矩的小丫头,还拿自己的微末见识来办事,都不知道事先问问长辈。兰花清雅高洁,哪里是普通凡花可比。”
赵女官此时也出来捧场,借着夏女官的铺垫,终于把重点说出来:“阿夏说的是,不过这小丫头千不好万不好,为娘娘的心是好的,只这一条,就比什么花儿朵儿更让人欢喜。”
“可不是嘛!”周太后被哄得高兴,问朱晴:“你挑迎春,就为了亮眼。”
“不止呢。奴婢听说,小爷要娶太子妃,娘娘明年开春就要抱曾孙,这样的大好事,自然要有个好意头的花儿来配。”朱晴小嘴叭叭,眉眼含笑。
“眼见着孩子也大了,就要娶媳妇儿喽,我却老啦~”周太后幸福地感叹。
“娘娘哪里老了?娘娘春秋正盛,明春抱了重孙子,到时候哥哥领着弟弟妹妹走,娘娘膝下百子千孙,可不要嫌吵。”
“哪里会吵?小爷和太子妃,带着小小爷来请安,只有彩衣娱亲、膝下尽孝,娘娘享不尽的天伦之乐勒!”
几人又奉承起来,直叫周太后乐得合不拢嘴。
“好,好,几个好人家的姑娘在宫里也住了些日子了,钦天监的好日子挑出啦没有?我可要去瞧瞧我的好孙媳。”
“回娘娘,挑出来啦,个个都是诸事皆宜的好日子。”立刻有人奉上大红笺纸,上面写了几个好日子。
周太后转头,正想说什么,另一名宫女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各色丝绦。都是江南新上贡的,每条都有光华流转。
“好,好,到时给挑中的姑娘臂上系彩绦,叫太子也来瞧瞧。”
众人哄笑起来,“小爷何等庄肃,怕不肯来呢。”
“娘娘召见,小爷怎么会不来?”
“怕是心里也想见一见新妇呢!”
这一会儿一个的话题,每个都说在周太后的心坎上,这样舒心的日子,她过了几十年。
真令人羡慕啊!
众人说话的时候,朱晴已经识趣起身退到一旁,这里没有她的舞台。
偏偏此时有人来打破一室内的热闹欢快,有个小內侍进来跪下回话,小声道;“皇帝今日没去早朝,在昭德宫陪伴万娘娘,听闻万娘娘身子不好,皇帝颁下旨意,叫内阁做金牌赞誉,请封神仙封号,为万娘娘祈福。”
原本一屋子的百灵鸟立刻安静得鸦雀无声。
皇帝不上朝是常事,他老人家上朝才稀奇呢。就是万娘娘的身子啊,从去年就说不好,一直说到今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去探病,后来病的日子多了,宫里人就以为这是争宠新手段。
也是,万娘娘虽与皇帝情分深,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可不得多耍弄些手段,才能留住皇帝嘛!
周太后听了,眉毛都没挑一下,挥手示意小内侍下去。那小内侍见没被罚,立刻欢喜退下。
周太后想了想,道:“毕竟是病了,来个人,把我那尊五彩琉璃药师佛像送过去,也是个意思。”
统领事务的赵女官还没开口,曹女史因方才凑趣笑闹离周太后近,便笑着进言道:“不若叫晴儿去?她天生爱笑,也能冲一冲。”
“嗯,去吧。别去太久,沾染了病气。”周太后随口吩咐,让人扶着自己起身去院子里散步,没给立刻出列跪地领命的朱晴一个眼神。
朱晴去找管库房的姑姑领了药师佛像,跟她一起当值的红儿小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曹姑姑?”
现在去昭德宫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说清宁宫与昭德宫素来不对付,只说万娘娘现在病重,要是朱晴送东西过去一个表情不对、言语怠慢,立刻就是杀身之祸。万娘娘的威名,朱晴在民间的时候都听说过,更遑论宫里。
朱晴没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人了。确切的说,自己和曹女史压根没有什么往来。
朱晴不说,红儿也不追问,只两人结伴去昭德宫。
昭德宫本就在西六宫,原名安喜宫,后来皇帝赐名昭德宫,亲自提了牌匾,昭示对万娘娘的恩宠,谢她多年抚育、照顾之恩。
宫中规矩,若是出门,至少两人同行。红儿一边走,一边和朱晴小声聊天:“你进了清宁宫后,性子活泼许多,以往不见你笑得这么开心。”
朱晴想着待会儿去昭德宫,自己一个没品级、才留头的小宫女来送赏,不会被万娘娘认为是挑衅吧?心里有事儿,说话自然就慢了一拍:“哦,进了好地方嘛。刚来的时候,还不熟,自然收着性子。后来知道娘娘、姑姑们宽和,这性子就慢慢显露出来啦。”
朱晴随时随地不忘自己的人设,经过证实,周太后确实需要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宠物型宫女,现在的宫女里,没有人能像她这样收放自如,该没规矩的活泼凑趣,该懂规矩的时候沉默谨慎。
红儿笑笑,想说自己问的并不是这个,可朱晴的回答,放在哪里都是没错的。红儿说不清何种感觉,但本能的觉得和朱晴谈不到一处。
两人到了昭德宫,自有与她们同样品级的小宫女过来接赏赐,朱晴问了人家名字,看她把东西安稳放在桌上,又与诸人分说了太后娘娘的慈心,请他们一定要告知万娘娘。
万娘娘在病中,连别宫娘娘来了都不见,她俩自然是没福气入宫拜见的。
“可惜没见着万娘娘。”红儿叹气。
“早晚会见的。”朱晴回答。
万贵妃的病情在宫中掀起阵阵波澜,但与大局无碍。太子该选妃还是得选妃,这是关系国本传承的大事。
经过前期选拔、后期考察,共同入宫居住的三个女子中,周太后在张监生的女儿胳膊上系了彩绦,另外两人都赐银还家,并未留她们在宫中做妃子或做女官。
曹女史带着朱晴她们几个小宫女捧着给太子妃的金银珠宝等赏赐往暂住的宫殿送,刚走到清宁宫大门,就听见三个內侍看哭丧着脸跑进来,进门就跪:“万娘娘薨了!”
啥?饶是朱晴也吓一跳,她知道万贵妃会死,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死啊,只大约知道在太子登基之前。太子十八岁登基、当了十八年皇帝,三十六岁病逝,还是很有记忆点的。如今太子才十七岁,按理说还有一年啊?难道是因为算的虚岁?
朱晴脑子里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其他人已经反应过来,麻溜跪下。殿内传话叫报丧的內侍进去禀告,朱晴等人面面相觑,她们这赏赐送还是不送了?关键是,太子妃还能如期嫁入宫中吗?
世人皆知皇帝对万娘娘的感情,若不是后宫太后娘娘不许,前朝谏官们拼命上折子阻拦,皇帝早就封万娘娘做皇后了,哪里是如今一个皇贵妃。现在万娘娘去了,追封一个皇后,老娘娘和前朝大臣,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和皇帝硬抗吧?
领头的曹女史拿不定主意,又转回殿内,想听听太后的意思。

“唉,她与我同岁啊。”周太后靠在靠枕上,幽幽叹了一口气。
世人都说皇帝宠爱大自己十七岁的万娘娘是如何引人注目、不合常理,十七岁这个数字还是不如“与生母同岁”这个说法的冲击力大。朱晴突然就理解了周太后,为何死活看不上万贵妃,从不让她来清宁宫请安。
当然,听年长的姑姑说,当年万贵妃初封的时候,也来清宁宫请安。周太后趁机叫人按住她要以大不敬的罪名打死,惹得皇帝飞奔来救,母子大吵一架,从此万娘娘再不来请安,皇帝更是疏远生母,连贡品都是昭德宫先选。若不是还有孝道压着,周太后几乎在后宫无立足之地。
所以面对太后如今的叹息,没有一个巧嘴八哥敢接话,个个如同剪了舌头一般。
周太后也不需要任何人答话,自己靠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来,看到捧着的赏赐,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曹女史一愣,也不知该如何答话,说自己担心这边喜气洋洋、那边凄凄惨惨碍了皇帝的眼,惹皇帝不高兴?还是说自己揣度着万娘娘要追封皇后,太子妃恐怕三年内不能入宫,所以要回来请示太后?
这样的小心思,不用下面人说,周太后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
周太后却佯装不知,用轻松宽和的语气问道:“你们说说,这赏赐,该不该送?”
没有人答话,周太后开始点明:“你来说。”
这一指,刚好指得是曹女史。曹女史在清宁宫并不是有脸面的人,闻言更紧张了,试探着回复:“皇帝此时悲痛,娘娘一片慈心,不若暂缓送赏,也宽宽皇帝的心。”
“嗯。”周太后颔首,仿佛在表示自己听到了,又仿佛是赞同曹女史的回答。
进宫之后,朱晴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宫里人从来不说人话。她们的说话、表态,能理解出截然相反的含义,而且绝不把话说死。在后宫,大人物们都有笑着出杀招,哭着享受喜悦的本事。
殿内无人出言附和,朱晴悄悄抬头看了看赵女官和夏女官的表情,这两个能做到五品,对周太后的心思应该是最清楚的,连她们都不出面附和,是不是她们也不赞同,至少她们拿不准太后的心思。
一屋子人安安静静的,朱晴抬头低头布料摩擦的声音都明显起来。
周太后不悦道:“你有话说?”
听着太后口气不好,朱晴指甲掐在掌心稳定心神,想着万贵妃从来没有皇后封号,决定赌一把:“回娘娘,奴婢愚见,赏赐该继续送。”顿了顿,咽下紧张的唾沫,“万娘娘薨逝,自然该哀戚,只是自古卑不动尊,万娘娘虽是长辈,但不该于小爷娶妻上有所耽搁。”
赵女官站在一旁,都为朱晴大胆捏一把汗。她不说话,自然是因为自己拿不准太后的心思。朱晴这话,踩着万贵妃给太后卖好,有可能讨太后欢心,也有可能让太后想起,她曾经也不过是妃妾,若不是有皇帝这个儿子,做不了太后。即便做了太后,埋入皇陵的时候,也在原配钱娘娘位分之下。周太后为了能在身后事上,压原配钱皇后一头,不顾先皇遗命,做的事情令前朝后宫瞠目,当年雪花一样的弹章飞进宫中,周太后的名声很不好听啊。
“哈哈哈哈,很是,卑不动尊。去告诉皇帝,他要大办,我不阻拦,但不可追封皇后。也传话给前朝,让他们盯着些,他们不就爱上窜下跳地进谏,专盯着后宫妇人事吗?”
太后发话给这件事定性,赵女官提溜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捡来的徒弟不会死半道上了。
朱晴这一番言论得了太后青眼,终于从人形宠物,进化到“聪明、有眼力见儿”的小宫女。
周太后和颜悦色招招手,吩咐朱晴:“既然你这么说,就领着人给太子妃送赏去吧。”
这就是让她代替曹女史的位置了!
即便只是临时的、一次性的安排,但朱晴相信,太后以后还会看到她的才干,她出头的日子还在后头!
未来太子妃很温和,谢过她们送来的金银珠宝、御酒锦缎之流,安静让人送回家中待嫁,端庄得让人无可挑剔。
宫中近日的主旋律,是哀戚万娘娘芳魂早逝。
朱晴觉得,自己可能小瞧了皇帝对万娘娘的喜爱,不能因为皇帝宫中还有其他妃嫔,就觉得他对万娘娘的宠爱是打折的。这些妃嫔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怎么能与有同甘共苦、刻骨铭心之情的爱人相比。朱晴之前是观念冲突,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爱情,后来才明白皇帝是个灵肉分开的选手。
听说皇帝为万娘娘辍朝七日,令礼部以皇后礼仪为万娘娘下葬,若非万娘娘身前有遗言,不让皇帝追封她做皇后,恐怕现在皇帝正和前朝扯皮呢。
朱晴想不明白,万贵妃为什么不想封后呢?君不见,即便做了太后,周娘娘也迫不及待要凌驾于昔年主母头上,妄图挟子自重,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
这些问题,只有朱晴这样的傻子才会想,如今宫里人人都紧着自己皮,生怕皇帝把邪火发到自己头上来。近日,皇帝身边总有小内侍小宫女抬出去,和朱晴一样身份的小宫女。
皇帝非要在昭德宫设水陆道场,又令命妇进宫哭灵。清宁宫离昭德宫不远,僧道念经的嗡嗡声,丧葬礼器乐声从早到晚,吵得周太后睡着觉。
女官们又是关门窗、堵门缝隔音,又是点安神香、按摩,都不管用,周太后依旧睡不好,脾气越来越大。
这日,好不容易熬到三七,皇帝昨晚梦见万娘娘身前音容笑貌,不顾自己身体不好,硬是在灵前痛哭,又让僧道、礼部大声祈福超度。
他痛快了,清宁宫这边遭殃了,周太后正在午睡,被突然放大的乐声吵醒,等听清楚是什么了,更加生气,拍着床沿怒喝:“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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