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父皇没有提及此事,不?知真人是否还会做此推测呢?”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建元帝岂会听不?出?来?笑?容再度顿了顿,迟疑道:“这……或许只是巧合吧,你也说了,真人神机妙算,推算出?这些不?奇怪。”
“是,所以儿臣只是觉得奇怪,加上真人最后献出?的?那枚丹药,才会让儿臣生出?揣测,现在看来,是儿臣误会真人了。”盛隆和见?好就?收,没有纠缠。
倒是建元帝听得凝了凝神,询问?:“真人献上的?丹药,有什么问?题吗?”
盛隆和微笑?着回?答:“真人炼制的?丹药,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献丹的?时机,似乎略有特殊。”
“以往,真人都是在丹成的?第一时间献给父皇,而不?是像今天?这般,到了最后才献,仿佛在害怕父皇降罪,特特以宝邀功。”
建元帝陷入了沉思。
盛隆和也不?多话,安静地?立在一旁,留给君王思索的?空间。
“父皇在最后怎么说?”觅瑜好奇道,“有反应过来,神妙真人是在花言巧语吗?”
盛隆和含笑?反问?:“纱儿觉得这是花言巧语?”
“自然。”她道,“虽然真人说得天?花乱坠,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想明白,这完全是在诡辩。”
“什么助者,万物?也,人事也……都是胡话。”
她道:“照他这样的?说法,我在路边摔倒,被一位好心人扶起,也可以说有天?助,能得一声?大喜,因为天?意站在我这一边,不?忍见?我受伤。”
盛隆和唇角扬起,伸手拂过她的?一缕长?发,轻轻触碰她的?脸颊,道:“天?意忍不?忍纱儿受伤,我不?知晓,但我是绝对不?忍的?。”
觅瑜抿嘴漾笑?,轻嗔:“说正经事呢,夫君怎么打趣上纱儿了?”
“好,我们说回?施不?空。”他从善如?流地?改口,“纱儿评价得不?错,他就?是在巧言令色,迷惑父皇。”
“他替父皇卜卦的?次数多了,以往怎么不?见?他迭声?恭喜,说有上天?相助?还不?是仗着自己知晓所谓天?机,以为能凭借这次机会再步青云。”
“才会在卜卦时装神弄鬼,大做玄虚,好似会有仙人降世,拿着一柄降妖剑,挑下李燕吉的?项上人头,腾云驾雾送到长?安,证明父皇的?天?子之命。”
他发出?一声?嗤笑?:“没想到,他的?卜卦落了空,更没有想到,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他还能用花言巧语蒙混过关,父皇当真是老糊涂了。”
这番评价有些不?客气,但不?能说错,圣上身为一国之君,见?识过多少风浪,怎么能被这等花言巧语迷惑呢?还如?此深信不?疑,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同时,觅瑜也有些不?解,询问?道:“夫君几次三番地?提醒父皇,是想让父皇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吗?”
“一半一半吧。”盛隆和道,梳理着她的?发丝,漫不?经心地?缠绕在指尖,“父皇能察觉最好,不?能也无妨,左右我已?经心中有底,知道父皇如?今的?状况。”
“什么状况?”她好奇地?追问?。
他微微一笑?,回?答:“就?是我刚才对你说的?。”
“父皇——已?经老糊涂了。”
三月中旬。
夜半,一声?闷响盖过了春雷。
觅瑜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迷迷瞪瞪地?依偎着身旁人,呢喃询问?:“又是怎么了……?神妙真人又一次炼丹大成,炸了丹炉吗……?”
盛隆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丹炉或许会炸,至于这炼丹么……则不?一定。”
她带着神思朦胧的?不?解:“为何?真人炼丹失败了吗?”
他在她耳边温声?笑?着,哄她入睡:“等明日情况确定了,我再同你细说,现在先休息,莫要为了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影响自己的?身子。”
“嗯。”她乖巧点头,在他的?怀中安心闭眼,再度沉入梦乡。
翌日,盛隆和果然告诉了她最新的?消息。
“纱儿猜得没错,昨天?夜晚,蓬莱岛的?丹炉又一次炸了。”他道,“不?过这一回?,施不?空可没有新鲜出?炉的?丹药,再献给父皇了。”
她感到奇怪地?重复:“新鲜出?炉?”他为什么要特意强调这四个字?
他给她解惑:“丹炉炸了,总得有个说法,他要么向父皇坦诚,他没有炼出?丹,要么拿别的?丹药充数,宣称这是他最新炼出?来的?,服之可延年益寿。”
原来是这样……他的?推测不?无道理,以神妙真人的?手段,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做,更甚至,从前献给圣上的?那些丹,都是这么来的?。
只是——
“夫君怎么确定,神妙真人没有炼成丹?”她疑惑道,“如?果你是通过他人口中得知的?,那么父皇不?会知晓此事吗?”
盛隆和微微一笑?:“纱儿还记得原来的?钦天?监正吗?他现在已?经成为了施不?空的?半个心腹,昨夜施不?空炼丹时,他就?在旁边护法。”
觅瑜恍然。
有这样一位消息来源,他自然能够掌握最清楚的?动向。
“所以,只有夫君知道,神妙真人没有炼成丹?”
盛隆和颔首。
觅瑜登时为他感到一阵欣喜和自豪。
试问?,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像他这般,心思缜密,行事周全,一步步实现计划?他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儿郎,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实现平生夙愿。
相比较而言,圣上的?部分举止,就?实在有些不?够看了。
同时,她也有点不?解,询问?道:“父皇没有想过,在神妙真人的?身边安插人手吗?”
盛隆和摇摇头:“父皇很信任施不?空,毕竟他一来就?当着父皇的?面祈了雨,解决了三年旱灾,还是有点能耐的?。”
“父皇对他礼敬万分,视他为真真正正的?得道高人,不?仅给了他蓬莱岛,还敕封他为真人,不?曾想过这一方面。”
“说来也是可笑?,父皇虽然打压锦衣卫指挥使,分散锦衣卫的?权势,却仍旧重用北镇抚司,查探百官密情,一旦查出?谁起了不?臣之心,便即诛杀。”
“父皇将手中的?权利看得万分重要,然而,对于真正关乎他性命的?事物?,却格外轻纵,不?以为意,连我也想感慨一句,当真是天?意如?此。”
他笑?了一笑?:“反倒是我,这些年一直想着在蓬莱岛安插人手,可惜都是些粗使宫侍,近不?得身,无从知晓内密,直到今日,才算有了一位可用之人。”
第202章
觅瑜充满柔情地注视着他, 道:“如此看来?,夫君能?有今日?,都是因为多年的努力, 可?见自?助者, 天亦助之。”
“至于父皇, 就像夫君从前说的,自?觉生路者,天不再与?。”
盛隆和?似有惊讶,含笑道:“可真是令我意想不到, 纱儿竟会这么?说?。”
她一愣,有些不解:“纱儿说什么话了吗?”
他笑道:“纱儿方才的最后一句话,的确是我说?过的不错, 但我在?说?时, 好像没见你有多少赞同之色?甚至得了你的评价——”
“觉得我说?话冷冷的, 带着寒意,让你从心底感到害怕。”
觅瑜:“……”他怎么?什么?都记得, 她自?己都记不清有没有这回事了,她知道他记性好,但也不用记得这样牢靠吧?还时不时就和?她翻旧账……
她嘟起唇,撒娇道:“常言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纱儿和?夫君在?一起久了, 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夫君说?话的方式, 夫君不喜欢吗?”
盛隆和?笑着道:“这话你也同我说?过,不过我很喜欢, 你学得很好。”
“古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父皇既然?被迷了眼,失了道,那?么?无论获得什么?结果,都是他应该的。”
觅瑜没有同他谈论太多,圣上与?他终究是父子,有些事,他可?以说?,可?以做,可?以和?皇后商量,但她只?能?聆听,让他在?她这里得到一份安宁。
她把话题回到神妙真人的身上:“神妙真人不是第一次炼丹,也不是第一次炸丹炉,为何这次失败得彻底,没有炼出一颗丹?”
对于丹道,她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一些,丹药不难炼,难的是炼出有效用的丹。
譬如守明道人,炼了那?么?久的金,一次都没有成?功,也仍然?炼出了不少像金子的东西,神妙真人再怎么?也不会比前者差吧?
还是说?,盛隆和?所说?的没有成?丹,指的就是没有炼出有效用的丹?
盛隆和?的回答告诉她,她想多了:“如果丹炉炸了,却保留了一颗完好无损的丹,施不空早就吹锣打鼓,大肆宣扬,将其吹嘘成?仙丹,献给?父皇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得到,丹炉炸开的现场一片废墟,连他自?己都被震飞了,险些闹出个夜半得道登仙的喜讯,哪还有丹留给?他?”
“所以,真人其实并不擅长炼丹?”她推想道。
他摇摇头:“他当了十几年的真人,一些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到的,不然?也不会得到父皇的信重,这一次的炼丹失败,完全是因为他的心乱了。”
“心乱?”
盛隆和?解释:“琼州一事,想必出乎他的预料,父皇召他前来?,询问说?法时,我清清楚楚地瞧见,他的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震惊之色。”
“之后他虽然?巧言狡辩,成?功糊弄了父皇,却糊弄不了我,这一次的炼丹失败,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
“什么?想法?”觅瑜追问。
她有一种预感,他在?接下?来?的回答,会成?为结束一切的关键。
她的预感没有出错。
盛隆和?淡淡一笑,道:“他所知晓的天机,并非真正的天机,而是和?我们一样,通过某种方法,了解的部分未来?之事,但凡有哪一步出错,他都无能?为力。”
“他不是什么?得道高人,也不是什么?祸国妖道,只?是一个有点手段的道士。”他轻描淡写地评价,“甚至可?以说?,他是一名凡夫俗子。”
觅瑜的心微微震颤。
凡夫……俗子……
“夫君……”她怔怔地看着他,喃喃唤出声。
盛隆和?回以她温和?、镇定的微笑。
“肉体凡胎,终将归于尘土。”他道,“施不空的路,快要走到头了。”
三?月下?旬,高守文与?许娉婷大婚。
虽然?许家娘子为二嫁,去岁还出了那?样一桩事情,直到现在?仍有影影绰绰的流言,但架不住宁国公府公子对其倾心,百般呵护,誓不委屈心上人一点。
高许两家又都是高门大户,因此婚事办得十分热闹,连宋家都送来?了贺礼,表明宋编修与?许娘子的和?离,不会影响几家之间的关系。
皇后听闻这桩亲事,亦是感慨不已,道:“太师家的女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如今苦尽甘来?,本宫为她感到十分的欢喜。”
她命人置备一份贺礼,让太子与?太子妃带去,在?观礼时送给?这一对新人。
如此一来?,婚事越发热闹,唢呐锣鼓吹打不歇,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从太师府到宁国公府,一路喜钱喜饼发个不停,引得围观百姓争相哄抢。
宁国公府,太子夫妇被奉为上宾,代表天家皇室于堂中观礼,新人在?拜过天地之后,行?的第一个礼也不是给?高堂的,而是给?他们的。
许娉婷一袭红妆,花容月貌,眼里泛着感激的喜色,一如太师所言,向觅瑜行?礼谢恩:“娉婷能?有今日?,多亏了太子妃的大恩大德。”
高守文亦在?一旁作揖,同样喜气洋洋,精神焕发,真挚诚恳道:“请受我们夫妇一拜。”
觅瑜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与?盛隆和?一起,含笑受了这一礼。
观礼结束后,太子夫妇没有多留,赶在?日?落前回往东宫。
夕阳西下?,晚霞披照大地,映出一片璀璨。
觅瑜坐在?马车中,掀起窗帘一角,看着宁国公府的仆役抛洒喜钱,引得附近百姓恭贺不绝,欢声笑语不断,不由感叹:“这一场亲,成?得可?真是热闹。”
盛隆和?含笑询问:“纱儿这是羡慕了?”
她想了想,乖声道:“有一点点……我们当初成?亲时,排场虽然?很大,却没有现在?这般热闹,我只?记得礼官的唱喏声,旁的……就好像没什么?了。”
“那?你应该是太紧张了。”他道,“我与?你成?亲时,热闹不比这会儿差,单说?过三?关时,便?闹腾得沸反盈天,纱儿不记得了?”
觅瑜随着他的话语回忆,忍不住莞尔,道:“纱儿只?记得夫君念了好几首诗,让我却扇,而我……在?放下?团扇后,对上你的目光,霎时、霎时……”
“霎时什么??”他噙着笑追问,抱住她,温热的吐息逸散在?她的脸畔,让她漫开嫣然?的红晕,“可?是霎时对我一见倾心,愣了神,着了迷?”
觅瑜甜蜜又羞赧地垂下?睫翼,应声:“是……”
盛隆和?湛笑出声,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我就知道!两年前的冬日?,你情窦未开,所以在?面对我时,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反应,但是去年——”
“许是你终于长大,意识到即将嫁给?我,与?我共度一生,在?我们成?亲当日?,你第一次好好看着我,看着盛瞻和?的时候,你就心动了,时不时?”
他的吻和?他的怀抱一样热情而有力,觅瑜被他压得身子一软,就要往边上倒去,被他眼疾手快地捞起、稳住,让她又是羞恼,又是气笑。
“夫君注意些!”她抵着他的胸膛,娇嗔,“我在?成?亲当日?对你心动了又如何?要知道,那?会儿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不管是奇王还是太子,我都没有在?成?亲前表现出一点特殊之情,反而是在?成?亲当日?动了心,难道夫君不该为此感到沮丧吗?”
“沮丧什么??”他笑着问她,蹭着她的脸颊,“沮丧你之所以会动心,原因不在?于我本人,而在?于我的身份?换个人来?当你的丈夫,你也照样会动心?”
觅瑜:“……”她可?不敢应这话,到时惹得他一个不喜,在?马车上对她施加惩罚,那?她的脸面就别想要了。
而且她也不想撒谎,她的确是因为他才动心的,无关他的身份,虽然?这份感情来?得有些晚,远远不及他,但终究还是来?了,不曾缺席。
这也正是他们最幸运之处——喜结连理,两情相悦。
不过在?面上,觅瑜不愿落了下?风,抿嘴道:“总之,这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你也莫要转移话题。”
“好,不转移话题。”盛隆和?依旧湛湛地笑着,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不知是否看穿了她的心思,“纱儿还是觉得,我们成?亲时不热闹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有些没底气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在?乘坐花轿的一路上,我都紧张万分,想着之后要行?的礼,千万不能?出差错……”
“那?就难怪了。”他道,“不是我夸大其词,我们在?成?亲时的排场和?热闹,可?比今天要大多了,你随意寻个街头的百姓问一问,都能?得到肯定的回答。”
其实觅瑜也清楚,太子成?亲,怎么?可?能?会不热闹?是真正有圣旨降下?来?,赐给?长安每户人家喜酒喜肉的,与?民同庆,遑论麟德殿里的盛大宫宴。
她只?是有些遗憾,当时的她光顾着紧张,等回过神时,她已经到了东宫,坐在?喜榻边上,在?龙凤花烛的燃烧之下?,晕晕乎乎地同他喝了合卺酒。
现在?能?回忆起的,只?有他沉静中含着深情的目光,以及初为人妻时的紧张和?羞涩,他强壮有力的炙热身躯……再多的,她都想不起来?了。
她小声道:“我也不是想争个高低,就是……觉得可?惜,当时的我不像现在?这样,对你情根深种……”
“假使我们同高小公子他们那?般,两情相悦地成?亲,会不会……会不会更好一些,不留遗憾……”
第203章
盛隆和感慨地笑着, 附和:“是啊,当时的你甚至不知道我的身份,以为是在同身为太子的盛瞻和成亲, 实际上, 却是嫁给了身为奇王的我。”
觅瑜抿嘴而笑:“夫君又在说胡话了, 难道?身为奇王的隆哥哥是你,身为太子的瞻郎就不是了吗?那我往后……”
她略略一顿,想起床笫间的缠绵昵语,微红了脸颊, 羞赧着,娇声?道:“可就不这样唤夫君了……”
盛隆和笑容愈深,抱紧了她的腰肢, 让她整个人贴着他, 依偎在他的怀里, 不留丝毫缝隙:“好?,我不说, 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
“纱儿认为,我们没能在最好?的时机成亲,觉得遗憾,但在许多时候, 最好?的时机,不一定是最合适的。”
他道?:“就说高守文?和许家娘子吧, 难道?他们在几年?前不两情相悦, 没有成亲的机会?可?他们就是错过了,差点一生陌路。”
“你在这里羡慕人家成亲晚, 觉得他们不留遗憾,说不定, 人家也在心里羡慕我们,能够早早成亲,早早安稳下来呢。”
“这不一样……”觅瑜嘀咕道?,“高小?公子与许娘子纵使成亲得晚了些?,也不妨碍他们彼此?喜欢,对这桩亲事和未来的生活抱有期望……”
盛隆和扬起眉:“纱儿的意思是,你在嫁给我时,对于这桩亲事和我们之间的未来,不抱有期望?”
她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赔笑着补救:“怎么?会呢,夫君误会了,纱儿、纱儿——”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下文?。
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支吾出合适的下文?,有心想说点讨好?的话,又害怕被他揭穿,只能实话实说,小?声?道?:“对于夫君的人品,纱儿还是很相信的……”
盛隆和轻飘飘“哦”了一声?:“人品?”
他唇角蕴笑,询问她:“纱儿觉得我人品如何?”
一看他这神态,觅瑜就知道?了,他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当下越发?小?声?,讷讷回答:“夫君……人品贵重,纵使与纱儿不相熟,也定会好?好?待纱儿……”
盛隆和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一个不相熟。”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轻慢笑语,“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对我人品的信任,让你安心备嫁,没有郁结于心?”
她笑得愈发?乖巧和讨好?,软声?道?:“所以纱儿才说,如果能与夫君两情相悦地成亲,就好?了,这样一来,便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我倒是想与你两情相悦。”盛隆和道?,“可?你给我这个机会了吗?在清白观里,你情窦未开,天?真单纯得我束手无策,在长安,你与——”
觅瑜有预感,他又要提起赵府同汝南郡王府议亲一事,连忙赶在他之前道?:“在长安,是你不来找我,其它的事……都、都怪不得我。”
盛隆和微微笑了,笑容里有宠溺,也有无奈。
他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安抚道?:“好?了,我也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瞧你这紧张的,在你心里,我就这般心胸狭窄,不明是非?”
觅瑜暗诽,他倒不是心胸狭窄,而是只要一牵扯到?议亲之事,就喜欢同她翻旧账,过去这么?久了,汝南郡王府都不复存在,他竟然还记挂着……
“总之,纱儿和夫君没能两情相悦地成亲,大部分原因都出在你的身上,与我无关。”她嘀咕着。
“纱儿还没有怪罪夫君呢,如此?重要的终身大事,竟然就这样……”
“就这样什么??潦潦草草,敷衍了事?”盛隆和含笑问道?,“我可?不担这个名头,你只知晓婚礼重大,典仪繁琐,哪里清楚我在这背后付出的功夫?”
“连母后都笑话我,素来只听说姑娘家在成亲前紧张,怎么?我这个新郎官却不一样,打趣我是不是激动得晚上睡不着,白日?里神思梦游,一心挂念佳人。”
觅瑜弯起唇角,压抑着心底升起的甜蜜,轻嗔笑道?:“听起来是不错,可?我又不知道?这些?,当时夫君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沉稳持重的模样。”
盛隆和用唇瓣贴着她的脸颊,磨蹭道?:“可?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你也还是心动了,喜欢了,是不是?”
“犹记得成婚当夜,纱儿明明怕得厉害,身子一直轻颤,泪珠也不断往下滚落,但在我的柔声?安抚下,还是——”
觅瑜不妨他会说出这些?,霎时娇呼一声?,捂住他的嘴,晕红着脸庞,急道?:“不许说!这、这种事情,怎么?能——你、你可?真是不知羞!”
盛隆和湛湛笑着,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心,在她脸上的红晕又深一层,想要缩回手时,握住她的手腕,顶着她含羞带嗔的目光,怡然自得地开口。
“我如何不知羞耻了?我们现在坐在马车里,没有旁人,我身为你的夫君,同你说一些?夫妻之间的亲密话,难道?不可?以吗?”
“不行?!”觅瑜羞红着脸道?,“我不喜欢听。”
她鲜少?这般断然否定,现下是羞得狠了,才会如此?。
盛隆和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当下见好?就收,安抚笑道?:“好?,纱儿既不喜欢,我就不说,纱儿莫气。”一边说,一边在她的手心里又亲了一下。
温热的亲吻带着浅浅的痒意,如羽毛般轻缓飘落,在平静了觅瑜情绪的同时,也让她感到?一阵沮丧,觉得她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被他轻易地哄好?。
可?他就是拥有这样一种神奇的能力,无论她有多伤心、多生气、多着急,只要他说出一句话,展开一个笑容,她就会转悲为喜,破涕而笑。
她这辈子,算是栽在他的掌心里了。
“夫君最好?记得,都同我承诺了什么?……”她嘟囔道?,“别次次承诺,次次忘记,纱儿且不是那养在笼中的雀鸟,由着夫君逗弄……”
盛隆和自是含笑应好?。
觅瑜不怎么?相信他,但也没有纠缠,依偎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暖,领略春日?的静好?。
半晌,她忽然出声?:“高小?公子……他在喜堂上的神情,夫君注意了吗?”
盛隆和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注意他在喜堂上的神情?”
她一愣,有些?不解地回答:“他是新郎官,我不注意他,注意谁?”
他道?:“他又不是你的新郎官。”
觅瑜:“……”原来他是吃味了,他怎么?连这种味也吃?
她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顺着他,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夫君误会了,纱儿没有只瞧着他一个,只是他的神情令我有少?许在意,所以才会询问。”
盛隆和显然很受用她这样的态度,松快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作?为一名好?不容易娶到?心上人的新郎官,高守文?的神情太过于感慨了,是不是?”
她点点头:“对。我在想……他是不是,想到?了他的曾经,前世……”
“也许。”盛隆和道?,他的声?音变得温和,似春日?里沉醉的晚风,吹拂进她的心房,“但也只是他的前世,与旁人无关。”
觅瑜听出他的话中之意,心里升起一阵动容,柔婉道?:“夫君放心,纱儿明白的,这是高小?公子自己的幻梦,我且不会沉溺进去。”
“我只是在想,高小?公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世事如烟,人生幻梦……会不会、会不会也是某位得道?高人,在幻梦中同他说的?”
盛隆和问她:“纱儿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她喃喃道?,“那本书?里,就是这么?写的……”
盛隆和发?出一声?笑叹。
“纱儿啊纱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他梳理着她的鬓发?,充满爱怜地注视着她。
“你不再视那本书?为妖邪,一提起就心神不定,这很好?,但你也不能反过来,把它奉为圭臬,什么?都往上套啊。”
他道?:“高守文?是高守文?,那本书?是那本书?,两者不能混为一谈。这一点,你要牢牢记住,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入了迷,着了道?。”
觅瑜也明白,他说得有道?理,是她想岔了,遂乖巧地点头,应道?:“嗯,纱儿记住了。”
“不过,夫君真的不好?奇,高小?公子在幻梦中的经历吗?”她道?,“也许,你可?以通过这一点,反过来推算未来之事,再胜神妙真人一招……”
盛隆和笑了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纱儿知道?吗,高守文?决定开一间书?画铺子,作?为他们夫妻俩的营生。”
她一呆,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茫然地摇头:“不知道?……不过,高小?公子与许娘子都才情甚高,开设这样一间铺子,想来不成问题。”
盛隆和道?:“不错,高守文?的才学是好?,足以榜上有名,甚至连探花也不在话下,依照我们的推算,他在幻梦中就是当了探花,娶了许家娘子。”
“那么?重来一世,他为何不走老路呢?以前可?以说是心死,但现在的他既然娶了心上人,入仕便成了最适宜的选择,他为什么?反而要去经商?”
是啊,素来士农工商,士在首,商在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觅瑜怔怔地想着,猜测:“或许,因为经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曾经听爹爹说过,不少?官员在私下里都有着各种营生,朝廷屡禁不止……”
“高小?公子无心仕途,又有一技之长,干脆就摆到?了明面上……?”
虽然屡禁不止这四个字,听起来不像什么?好?话……高守文?身为宁国?公幼子,许娉婷又是太师独女,两家会允许他们这样做吗?
盛隆和的话也印证了她的前半段猜想:“官员经商,与民争利,是另一方面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们暂且不谈,只说高守文?自己的选择。”
“他出身勋贵之家,拥有进士之才,头上还有三位兄姊相助,为官之路不说平步青云,也会是一条坦途,为什么?他要放着这样好?的路不走,而去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