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双骄—— by双瞳烟华
双瞳烟华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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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既归,开年后的大戏也拉开了序幕。

建元二十七年春的朝堂, 乱了很是一阵。
先是有内侍揭发锦衣卫指挥使私造兵器,意图谋反,圣上大怒, 将其押送至都察院审讯, 查明属实之后, 论罪抄家处斩,原北镇抚使接任指挥使一职。
接着?,又有臣子联名上奏,弹劾文渊阁大学士贪赃枉法, 卖官鬻职,一时朝野震动。
“文渊阁大学士?”觅瑜觉得这个官名有些耳熟,“可是去岁孟家……?”
“就是孟知仁曾经任过的职。”盛隆和肯定了她?的疑问, “他下台后, 父皇提拔了礼部?尚书?顾绪元入殿阁, 成为了现?任文渊阁大学士。”
“不过,”他笑了一笑,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位顾大学士也快要步前人的后尘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罪名都是真的?”她?道。
“十有八九。”他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她?,“这是今早都察院递上来的, 上面写得很清楚,顾绪元哪年哪月贪了什么赃、敛了什么财, 你要看看吗?”
觅瑜一惊, 连忙推辞:“朝中?奏折,我怎么能看?便是看了, 也看不懂,不如你同我多讲讲……只是, 这折子怎么会到?你这儿?”
盛隆和漫不经心地将折子掷到?桌案上:“父皇只谋划了田勇悯这一出大戏,没想到?顾绪元也要来凑凑热闹,一时气急攻心,才好没多久的身子又躺下了。”
“如今,这案子交付三司会审,一应事?宜皆由我处理,父皇放手不管,只等得出一个完善的结果?,再决定如何发落。”
觅瑜心中?一跳:“父皇他……风寒复发了?”
盛隆和发出一声?嗤笑:“神妙真人献上千金药方,父皇服用之后精神焕发,百病全消,怎么会复发呢?只是被奸臣气到?了,等案情结束就会好。”
她?愣了一愣。
这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夫君?”她?怔怔唤道,不确定要不要问得再明白一些。
盛隆和看向她?,微微一笑,靠近了,在她?的耳边低语两?句。
觅瑜听了,有讶然,也有意料之中?,但更?多的还是平静。
说到?底,这都是前朝与后宫的事?,与她?无关?。
“我知道了。”她?温顺道,“那,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你是不是会很忙?”
“有一点。”盛隆和回答,含笑道,“这些天,你就像大舅兄叮嘱的,好好待在东宫,不要随意走动,嗯?”
他摸了摸她?的头?:“这些虽是外边的风波,且吹不过来,但你也知晓我的性子,一旦牵扯到?你,我会很容易失去分寸。”
“所以,为了让我放心,你就担待担待,委屈一段日子,好吗?”
觅瑜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纱儿不委屈,请夫君放心,我会听话待在这里?,不独自?出门,只是,母后那边的晨昏定省……”
盛隆和噙着?笑,让她?无需多虑:“父皇有恙,母后自?然要前往侍疾,会免去你的请安,就从明日开始。”
果?然,下半晌传来了皇后的口谕,与他所言一致。
这让觅瑜不禁猜想,免除请安是皇后的意思,还是他的主意。
“是我先提的,母后本身也有这个打算。”盛隆和道,“毕竟侍疾是一份费神费力的差事?,母后不仅免了你的请安,连后宫的也一并免了。”
“这话很是。”她?深表赞同,“母后在照顾父皇的同时,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才行,不能太过劳累。不如我开一副安神汤的方子,差人给母后送去?”
盛隆和微笑着?婉拒她?的提议:“纱儿有心了。”
“不过母后那边有太医照看,该有的安神汤、宁神香都有,洗红姑姑也得了我的叮嘱,会提醒母后多多休息,纱儿无需费心。”
觅瑜莞尔:“夫君总是这般考虑周到?。”
有他在,真是省心又省力,难怪圣上总将差事?交给他办,哪怕心怀猜忌,也抵不过他的精明能干,想来皇后亦会感到?十分宽慰。
她?问道:“夫君曾说,开年后共有三出大戏,如今两?出已经上演,还剩下来的一出,是什么戏?”
盛隆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她?一眼。
她?被看得有些不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出戏和她?有关??还是和她?的亲人?
“纱儿放心,此戏远在琼州,与长安无关?。”盛隆和看穿她?的心思,开口。
琼州?那的确是一个遥远的地界,与她?和亲人毫不相干。
觅瑜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感到?一阵不解。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
盛隆和淡淡一笑,神情悠远,似在回想什么过去。
“因为严格来说,此戏与纱儿有一点相关?。”他道,“建元二十七年,琼州都指挥使?起兵,行军途中?,忽逢天降陨石,兵卒死伤过半,未果?。”
觅瑜呆呆地听着?。
片刻,她?的心猛然一颤。
“这、这是——”她?惊惶开口。
盛隆和镇定接话:“这是那本书?里?的原话。”
那本邪书?!
她?好不容易遗忘,又被他提起的邪书?!
一瞬间,寒冷、晕眩、诡异……种种久违的情绪喷涌而?出,兜头?淋下。
“夫君……这是何意……?”
觅瑜努力维持着?镇定,但不稳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盛隆和把她?拥入怀里?时,她?几乎是软着?腰贴上去的,依偎着?他的胸膛,汲取着?他的暖意。
“我准备验证几个猜想。”他道。
“首先是琼州都指挥使?李燕吉,此人熊健勇猛,擅长兵法谋略,得过父皇的称赞,然其口风不谨,好金玉之物,喜听阿谀奉承之言,颇为自?高自?大。”
“我派人查过,自?从他外放琼州起,他身边的两?位副将就颇为不满,不愿谪居蛮荒之地,一直在进谗言,撺掇他效仿高祖,行忠天报地之举。”
忠天报地,的确是高祖竖的旗号,但当时乃是乱世,外有夷狄四起,内有昏君祸国,高祖起兵,拯救黎民于水火中?,实为大义之举,岂可与反叛相提并论?
“道理是如此。”盛隆和轻笑,“可李燕吉就是信了,能怎么办?”
“他已经起兵了吗?”觅瑜问道。
“还没有。”他回答,“我派人除去了他的副将,没有人再给他进谗言,他便开始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继续忠君,还是忠自?己了。”
除去了他的副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八九月份吧。”
琼州距离长安有万里?之遥,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花费小半个月才能到?,八九月份……他是才一结束澜庄公主的案子,就计划起了这桩事??
“不是结束澜庄公主的案子,是确保了你不再郁郁不乐,重展欢颜之后,我才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盛隆和道。
他低头?看向她?,抚摸着?她?的脸庞,目光在温柔中?带着?疼惜:“那时,看着?你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知道我有多焦心吗?”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时情景,我仍然心有余悸,所以我才会在回答前看你一眼,因为我在犹豫,要不要提起邪书?一事?。”
“万一我提了,你又陷入了忧郁,我该怎么办?这一回,我可没有别的身份再来吸引你的注意力了。”
觅瑜听得心中?动容,没有想到?他之前的举动是这个意思,更?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了半年,她?都快要忘了当初的事?,他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以他的性情,能说出“心有余悸”四个字,一定是真的被她?吓到?了。
这么想着?,她?便没有同他玩笑,说什么“是没有别的身份再忽悠人吧”,而?是充满情意地一笑,柔声?回答。
“为了那本邪书?,夫君几次三番开解纱儿,特意请教师长,若我还是执迷不悟,岂非辜负了你的一腔深情?”
她?将脸蛋往他的掌心里?轻蹭,试图让他感受到?她?的心。
“夫君放心,纱儿已经想明白了,书?是书?,人是人,书?中?戏唱得再好,日子也还是我们过,只要有你陪伴,便是天塌下来,我都不怕。”
盛隆和感受到?了,明白了,神色越发温柔,含着?欣慰与宠溺。
“纱儿能想明白再好不过。”他眉间松弛,唇角含笑,“不过,这天还是别塌下来了吧,我且想着?同你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呢。”
她?亦回以甜蜜的莞尔:“自?然,纱儿也盼望着?夫君能撑住一片天,带我赏尽人世繁华,看遍红尘美景。”
夫妻俩相视而?笑。
“好了,说回正题。”在结束一个绵长的亲吻后,盛隆和开口。
“虽然我是在八九月才有的行动,但计划得要更?早一些,约莫是在看过那本邪书?之后,我就派人前往琼州查探了情况。”
觅瑜有些惊讶:“这么早?”
他点头?表示肯定。
她?不解极了:“可是,那会儿你不是同我说,不要相信那本书?里?写的一个字吗?怎么……”
“纱儿莫不是在心里?骂我,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盛隆和开了一句玩笑,“但其实我并没有信,之所以派人去琼州,也是为了找出此书?的破绽。”
觅瑜一怔,忍不住升起一丝希冀:“那,你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他温和道,抚摸着?她?脸庞的举动,变得轻柔而?和缓,仿佛在害怕她?听见这一回答后,会再度陷入去年夏日的那股低沉中?。
为此,他不等她?有所思考,就接着?说了下去:“我收到?了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李燕吉听信谗言,已经开始操练兵卒,锻造兵器,欲待时机成事?。”
“于是我开始了下一步的计划,派人除去他的副将,断了他的耳边风,决定看看,在没有人撺掇的情况下,他是否还会选择起兵。”
“如果?不起,就说明那本邪书?不足为信,能被人力更?改的,绝不会是天意,如果?起了,我也提前布置好了人手,在他起兵的途中?等着?他。”
他淡淡道:“我倒想比一比,是陨石落得快,还是箭射得快。”

轩窗外,垂柳依依,落英缤纷, 一派明媚春景。
觅瑜倚窗而坐, 漾容莞尔, 赞叹:“这光景真是越来越好了。”
青黛笑着附和:“奴婢一早被叽叽喳喳的鸟雀声吵醒,心里本有些抱怨,待得推开?门窗,瞧见外头花红柳绿的美景, 气便全消了。”
慕荷提议:“今儿的春光不仅好,照在人?的身上?也暖洋洋的,舒坦不已。太子妃不如去湖边走走?听别?的侍女说, 那里的花全开?了, 看着赏心悦目极了。”
觅瑜想了想, 笑着点点头,道?:“也好。”
盛隆和虽然不许她随意出门, 但东宫还是由着她到处逛的,或者说,巴不得她多走动走动,避免她在房间里待久了, 觉得憋闷。
空闲时,他还会亲自?领着她闲逛, 比如昨日, 他就带她去了一趟知春亭,和她一起赏景喂鱼, 询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锦鲤,他好让宫人?养一些在湖里。
今日他前往文华阁听学, 她在常熙堂里处理?宫务,事情办完之后,她看了会儿书,琢磨了一个药方,正陷入思考的瓶颈,恰闻这一提议,便即答应下来。
都说妙笔偶得,想来妙方也是一样,出去走走,散散心,说不定?就能灵光一闪,解决问题。
如是这般,觅瑜带着二女前往湖边,另有十二名宫侍随行,一行人?娉娉婷婷,似一笔绮丽的丝绦,绘入风和景明?的画卷里。
外头果真春光烂漫,湖面波光粼粼,湖岸姹紫嫣红,她身着一袭团花衫裙,罩着一件百蝶褙子,挽着杏色的披帛,盈盈摇曳于花丛间,映得人?比花娇。
湖上?架着一座拱桥,觅瑜行至桥心,遥遥望向西面的一座殿阁,询问侍女:“那里可是文华阁?”
青黛跟着眺望一眼?,做出肯定?的回答:“是,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太子殿下便会下学了。”倒没有依着平常的性子,提议她过去寻人?。
这是当然的,文华阁不仅为?大儒讲学之所,还是东宫议事之地,重要性之高,相当于含元殿之于大明?宫,闲杂人?等?不可靠近,便是觅瑜,也不曾擅自?去过。
盛隆和带着她去的不算……她本来不想去的,是他硬要拉着她,说这东宫没有她能去的地方,那里的景致不容错过,她拗不过他,才跟着去了……
幸好那会儿是傍晚,文华阁里没有别?人?,要不然,她怕是早已被安上?了红颜祸水的名头,特别?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羞得她提都不想提……
思及此,觅瑜面上?一热,佯装无?事地转过头,不再眺望远方,行过桥,走到湖岸的另一端。
这里的桃花开?得旺盛,风一吹,便有花瓣落下,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她命人?采摘花瓣,准备缝制两枚桃花香囊,一枚送给盛隆和,一枚留给自?己。
之后,觅瑜又?在湖边逛了一圈,赏了会儿春景,便决定?回去。
不想在途中?遇到了下值的许太师,她有些惊讶地受了对方的礼,询问道?:“太师今日的讲学,可是结束得有点早?”
因着许娉婷的缘故,许太师对她满怀感激,恭敬禀道?:“回太子妃,太子殿下博学多闻,下官讲完了学,便散了。”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不过觅瑜也明?白,文华阁里的事不是她能知道?的,至少不能从太师口中?知道?,是以没有多问。
倒是太师主动告知了她一个消息,让她感到格外惊喜:“许娘子与高小公子要成亲了?”
“是,就在下月廿四?。”太师含笑应答,“小女能有今天,多亏了太子妃的鼎力相助,太子妃的大恩大德,下官铭记在心,没齿难忘。”
“小女成亲当日,还望太子妃赏光观礼,前来喝新人?的一杯喜酒。”
觅瑜自?是满口答应,直到太师行礼告退,她才惊然想起,盛隆和让她近日不要随意出门,也不知三月下旬算不算近日,离宫观礼又?算不算随意出门。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之后他回了云蔚殿,她问他一声就好,能去当然最好,不能去,相信他也会替她给太师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么想着,觅瑜便继续往回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偏移了,向着文华阁的方向行去,就这样一路行至阁前,看着值守的宫侍向她行礼。
她还开?口询问:“殿下此刻,可是一个人?待在里头?”
并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示意侍女在外等?候,自?己孤身入了阁。
她在心里嘀咕,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带她来过这里,她且不会擅自?妄为?,没看见门口的宫侍都不拦着她吗?说明?他一定?有过相关的吩咐……
阁中?,檀香袅袅,幽幽静谧。
透过错落有致的窗格,能够看见一道?英隽的身影席地而坐,面前的桌案上?堆放着整齐的书卷与奏折。
觅瑜放轻脚步,转过隔断,悄然走近。
距离还有几步时,盛隆和撑着额头,明?朗微笑起来。
“好清雅的香气。”他道?,“不知是哪位仙子下凡,前来与小生一会?”
犹如一片花瓣飘落水面,荡开?心动的涟漪,觅瑜不再维持着端庄矜雅,抿嘴笑着,快步上?前,扑进他的怀里。
盛隆和把她抱了个满怀,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轻笑:“不是说,往后再也不来这儿了吗,我若敢拉着你,便同我生恼,怎么今日却一个人?过来了?”
她不认输,娇声道?:“纱儿只说,不同夫君过来,可没说不自?己过来。”
“好,纱儿一人?过来。”他充满宠溺地答话?,笑着在她鬓边留下一吻,“那你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是怀恋当日情景,想与我重温旧梦,还是——?”
觅瑜面色微红,埋首在他的胸前,轻嗔:“呸,谁要同你重温旧梦,在文华阁里胡闹,也不知羞。”
盛隆和好整以暇道?:“那是谁现在抱着我,不肯撒手?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东宫重地之所,该发生的事情,该有的举动吗?”
这是他当初缠着她胡闹时,她推拒的说辞,此刻被他一字不漏地反问回来,霎时让她娇颊生晕,直想从他怀里退出去。
他抱紧了,没有让她离开?,含笑道?:“纱儿莫恼,我投降。说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来这里找我,连片刻也等?不得。”
说完,他不等?她回话?,又?道?:“让我猜猜,你可是遇上?了许博杰,知道?今日的讲学已经结束?不然你不会贸然过来这里。”
“而许博杰能同你聊的,只有他家?里的私事——他是不是告诉你,他女儿要和高守文成亲了,请你过去观礼,你也答应了?”
“然后你才想起,我不允许你出门,便上?赶着来这里找我?”
一番话?听得觅瑜瞠目结舌,半晌,才怔怔道?:“夫君英明?……”
盛隆和湛湛笑开?:“不是我英明?,是你的心思太好猜了。”
他稍稍松开?手,让她能够在他怀里坐直,摸上?她的脸颊,轻轻拍了拍,道?:“放心,三月底时,事情已经结束了,可以出门,再不济,也有我陪着你。”
听见他的回答,觅瑜升起一阵欢喜,不仅为?她能出门观礼,也为?他透露出的口风:“事情要结束了吗?”
他点点头:“顾绪元的案子已经判了,抄家?流放。父皇上?午才跟我商量,提拔谁担任礼部尚书,空出来的文渊阁大学士之位,又?要不要再补上?。”
觅瑜恍然,难怪他今日一早就进宫了,原来是为?了这事。
她顺着这一话?题,联想到皇后的身上?:“案子结了,父皇的病是不是就好了?母后那边的侍疾……”
盛隆和淡淡道?:“父皇的病情,我在之前和你说过,如今瞧着虽是好了一点,可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比如刚才,”他示意她看向桌案上?的信封,“我就收到琼州密报,李燕吉反了。”
觅瑜一惊:“他起兵了?”
“不错。”
除去副将?之后,琼州都指挥使是否会反,是盛隆和准备验证的第一个猜想。
而现在,李燕吉反了,这一结果不算出人?预料,但觅瑜仍是感到些许失落,因为?表示邪书不足为?信的证据,由此少了一个。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还有第二个猜想,第二份准备。
“夫君安排好人?手了吗?”她打起精神,询问。
盛隆和关切地注视着她,似在端详她心情如何,若是不好,便立即安抚。
从他的反应来看,她应当表现不错,稳住了,因为?他微微颔首,接下话?道?:“已经安排好了,等?他一出琼州地界,就会有弓箭手设伏,引他上?钩。”
“此外,早在他的副将?出事那会儿,他的参谋就察觉了不对,向我投诚,或者说,向我的人?投诚,因为?对方不知道?在背后掌控一切的是我。”
“如今,李燕吉起兵,他的参谋也得了信,会引导他走合适的路。”
盛隆和敲了敲桌案上?的信封:“这是加急的密报,李燕吉才一动身,便送了过来,正式的消息,大概要等?七八日才能到父皇的手里。”
他微微一笑:“时间正好,在万寿节之后,让父皇能高高兴兴过一次寿。”
万寿节?
觅瑜怔然。
是啊,她差点忘了,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届时,宫中?会张灯结彩,大肆欢庆。
“往年万寿节的一应事宜,都由礼部主持,今年没了一个礼部尚书,母后少不得要多费几分心思,所以请安还是会暂停一段时日。”盛隆和道?。
他笑着看向她:“说来,父皇还想提拔岳父为?礼部尚书,但被我否了。”

“父皇……想提拔爹爹为礼部尚书?”
“但被我否了。”他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说辞, 看着她?道,“纱儿对此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她?能有什么想法?她?既不通朝堂之事,也不懂为官之道, 还不明?白圣上的?心思和想法, 自然是他说什么, 就是什么,赞同他的?否决……
当?然,疑惑还是有一点的?。
“为什么是礼部尚书?”她?道,“按照爹爹现在的?职位, 不应该是刑部尚书吗?”
盛隆和微微笑了,似乎觉得她?的?回答很有趣:“正常来说是如?此,先是升任刑部尚书, 然后兼任礼部尚书, 再提拔为殿阁大学士, 一路直上青云。”
“不过目前的?刑部尚书还好?好?的?,没有出事, 父皇总不能把人家的?官帽摘了,给岳父戴,传扬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就直接跳到礼部尚书了。”
也是,官场又不是市集, 不能看中哪个就挑哪个……
“那, 夫君为何?否了这项提议?”觅瑜道,没有质问?之意, 就是单纯的?询问?,“可是爹爹能力不够?还是你另有打算?”
盛隆和微笑着, 神?情有些莫测:“我确实另有打算,不过这个打算不在最近,要等几年,之所以否决,是因为父皇本来就不想把这位置给岳父。”
她?再度愣了一下:“不想?那父皇为何?——”
她?顿了顿,带有紧张地道:“父皇他,可是在试探夫君,还有爹爹?”
“有这么一点意思。”他先是回答,继而安抚,“不过不用担心,这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父皇近些时?日精神?不济,不少朝事都交给了我处理,给得多了,便?有些不安和怀疑,又出了田勇悯和顾绪元这两桩案子,猜疑之心益发加深。”
“于是他就用礼部尚书之位试探了我,想看看我的?反应如?何?,是否准备给岳父捞个大宗伯当?当?。”
觅瑜还是有些紧张:“那,夫君拒绝之后,父皇是何?态度?”
盛隆和道:“假作遗憾和理解,实则松了口气。”
他发出一声轻笑:“其实,父皇完全不必如?此,不过一个礼部尚书之位,就是给了,又有什么关系?它的?重?要性?,远远及不上户部与兵部。”
“而且试探这一步就走错了,走晚了,在父皇看来,如?今的?我只是羽翼渐丰,尚未脱离他的?掌控,实际上——”他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游刃有余的?态度,让觅瑜感到一阵放松,看来,她?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至于爹爹的?升迁之路,更是用不着她?来多想,只要爹爹尽职尽责,兢兢业业,相信总有一天能够青史留名。
她?莞尔着,回到原来的?话题:“万寿节后,父皇就会收到琼州的?消息吗?”
盛隆和点头:“收到李燕吉起兵的?消息后,再过一段时?日,父皇就会收到他伏诛的?消息,至于伏的?是天诛还是人诛,则要看天意与人力的?比较。”
觅瑜回忆着他之前说过的?话:“在此期间,夫君会验证第三个猜想?”
“不错。”他道,声色微有发冷,使人生出敬畏,“我要看看,施不空和那本邪书,有什么关系。”
先有锦衣卫指挥使谋反,后有文渊阁大学士枉法,如?今又来了个琼州都指挥使起兵,加上病情反复,龙体不适,圣上定会觉得十分恼火、难受。
而以圣上对神?妙真人的?看重?,在这种特殊的?时?刻,难道不会想着去求一签、问?一卦、卜卜吉凶吗?便?是没有,也会有人提醒圣上去想。
届时?,就看神?妙真人的?回答如?何?了。
这就是盛隆和通过琼州都指挥使一事,准备验证的?三个猜想,杀副将、设埋伏是天意与人力的?对抗,引导圣上向神?妙真人问?卜,则是破解邪书的?关键。
当?然,说关键有些牵强,因为如?果神?妙真人与邪书无?关,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更无?从破解。
但从盛隆和的?话语来看,他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两者有着莫大的?关联。
觅瑜有些不解:“为什么……夫君会这么肯定?”
他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笑着回答:“因为可以选的?人只有他。”
“这些年,奸幸佞臣,我遇见得不少,妖道异人,我也瞧见了许多,但是像他这样的?,既为奸幸佞臣,又为妖道异人的?,独独一遭。”
“说他与邪书没有关系,我半点也不相信。”
他询问?她?:“纱儿相信吗?”
“纱儿不知道……”觅瑜怔怔的?,倚进他的?怀里?,乖巧柔声回答,“不过,只要夫君不信,我便?也不信,总归,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道……”
盛隆和温柔地笑了,抚上她?的?脸庞:“不错,有关也好?,无?关也罢,都不妨碍他是个妖道,也不妨碍我对付他,李燕吉起兵,只是其中一个环节。”
“好?了,不说这些事情,我们来说点轻松的?。”他在她?的?鬓边轻轻嗅了嗅,“你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可是去了湖边散步?”
她?点点头,应道:“是,听侍女说,湖边春日正好?,我便?去那里?看了看,果然景色甚美?。”
“我还让人捡了一些花瓣,准备缝制两枚香囊,一枚给夫君,一枚给自己,正好?配成一对。”
“配成一对?这个主意不错。”他笑着道,“从前怎么没见你这样做?都是只缝制一枚,单独送给我,莫不是纱儿偷懒?”
她?嘟起唇,娇声辩解:“若是偷懒,纱儿就不会送给夫君了,是因为……”
如?是一番絮语,盛隆和瞧着觅瑜的?目光越发柔情,溢满沉醉。
他捧起她?的?脸,低头吻了她?一下,温热的?触感与呼吸,恰似照进来的?一束春光,悬浮着细小的?光点,于静谧中散发着暖意。
一个缱绻缠绵的?吻。
觅瑜乖顺地接受了。
但他之后的?举动,她?就有些推拒了:“别……夫君,不要……”
“别担心,”盛隆和低低地笑着,搂着她?的?腰,抱起她?,让她?换了一个姿势,“今日的?议事和听学都已经结束了,不会有旁人过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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