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冬日时,我还带着你们在山里采过?药呢,你们忘了?”
青黛抿嘴笑道:“怎么会忘?奴婢记得清清楚楚,王妃就?是在一次采药途中遇上了王爷的,当时可把?奴婢们吓了一跳。”
“还是王妃镇定,一边让奴婢回观里报信,一边带着慕荷救人,听慕荷说,为了救治王爷,王妃把?好不?容易采得的那株灵芝都用上了。”
“也不?知王爷知不?知道这件事,又有没有在后来把?灵芝补上。”
觅瑜温言道:“天道贵生,只要能救人一命,一株灵芝算不?了什么。”
慕荷道:“王妃心善,奴婢们打心眼里敬服。”
青黛笑吟吟的,福身行了一礼:“王妃说的是,奴婢受教了。”
“不?过?想来也是奴婢多虑了,听说王爷当年给观里送了许多药材,给王妃的聘礼更是不?用提,一台一台的,流水似往府里搬,让府里的下人都看呆了。”
慕荷附和:“是啊,奴婢还记得那时的盛况……”
主仆三?人如是一番闲话,给这静谧的冬日午后增添了几?分?安适。
半晌,山芳道人忽然登门拜访,觅瑜在感到欣喜之余,也有些紧张,连忙起身相迎,让侍女看茶奉座,又对着跟在一旁的桃米打了声招呼。
山芳道人在坐下后,遣了桃米去?外?头等候,觅瑜见?状,便知长辈是有要话说,遂也屏退了侍女,恭谨唤道:“师叔。”等着对方主动开口。
山芳道人打量了她?几?眼,说不?出是什么神色:“一年多不?见?,王妃看起来气色甚好,天家皇室果然养人。”
觅瑜一愣,分?不?清这话是好还是不?好,局促地回答:“师叔过?誉了……”
山芳道人露出稍许笑意:“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想说,你被照顾得很好,看来,你嫁人后的日子过?得不?错。”
觅瑜松了口气,莞尔道:“是,殿下待我很好。”
她?的话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柔情,听得山芳道人的笑容又淡了下去?,道:“他对你好,师叔自然乐见?其?成,只是,不?知这个他,指的是哪个他?”
觅瑜一呆,有些小心道:“师叔此言何意?”
山芳道人道:“我也不?同你说那些虚的。圣上下旨赐婚,将你许配给太子,现在陪你来的却是奇王,这里头的因由,我们大家都清楚。”
“你能同时获得太子和奇王的喜欢,这很好,但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一个病人,哪怕他是太子,将来大有可为,他的病也始终是个隐患。”
“所以,师叔想问你,关于他的病,你可有什么想法或章程?”
原来师叔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
觅瑜恍然,感动于长辈对自己的关怀,思绪不?期然飘到先前,盛隆和说那番“因琐事缠身,无奈推迟拜见?”客套话的时候。
那时的师叔,在听了这话后神情古怪,她?当时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才有些明白。
大抵,她?的师叔是想到了她?在嫁人时,他还是太子,不?是奇王,自然不?能带着她?来拜见?,进而想到了他的病情上面。
原来,师叔是在担心她?。
觅瑜柔婉道:“多谢师叔关心, 殿下?的病情,我心中有?数,师叔不?必担忧。”
山芳道人蹙了蹙眉:“你的医术, 师叔自然放心, 就是奇王……两年前他为了能留在清白观, 与?你多加相处,假装伤病不?愈,骗得你团团转……”
“师叔不是说他现在也装病,只不?过……在他的事上, 我实在难以放心。”
觅瑜有?些?讪讪,心想,还真是被说中了, 盛隆和可不就是在装病?
偏生他运道好, 两年前她被蒙在鼓里, 旁人都被迫瞒着她,现在她好不?容易知道了真相, 又要帮他瞒着别人,他可?真是天生骗人的料。
她略带心虚地道:“请师叔放心,两年前的事,殿下?已经诚恳地道过歉, 保证绝不?再犯,关于他的病情, 更是有?娘亲把关, 师叔无需烦忧。”
“如果师叔还不?放心,我可?以找个机会, 让师叔把一把殿下?的脉。”
她不?担心她的师叔会看出什么异常,娘亲看了这么多年, 都没看出有?哪里不?对,她自己?和无数太?医亦是,想来师叔也?不?例外。
山芳道人轻哼一声:“不?必了,你家这位王爷看着客气?,实则亲疏分明,让我给?他把脉,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是免了。”
这话倒也?不?算错,盛隆和是给?了清白观十足的尊重,但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在心里想的,未必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
然而觅瑜又不?能承认此句,只能说好话道:“师叔言重了,殿下?对师祖和师叔的敬重,是发?自真心的,不?像师叔想得这般。”
山芳道人益发?冷言冷语:“他怎么想,师叔不?清楚,但他是怎么做的,师叔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向觅瑜:“之前那张书单,是他让你拟的吧?拟得倒是精准,能帮他省去不?少?力气?,你就不?觉得,他这么做是在利用你?”
觅瑜一怔,道:“不?过是一张书单,怎么能算利用?”
山芳道人道:“怎么不?算?他要捉拿刺客、搜寻书籍,是他的事,搭着你的关系来清白观算什么?”
“你信不?信,如果今天是他一个人来的,哪怕是打着太?子的旗号,师父也?不?会让他翻阅秘籍?”
觅瑜相信,她就是为了这个缘故才来的,可?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解道:“我与?殿下?夫妻一体,休戚与?共,殿下?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在能帮到殿下?的地方,尽力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山芳道人冷哼一声:“是他这么对你说的?”
觅瑜这回反应过来了,道:“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殿下?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殿下?此行甚至没想过带上我,是我硬要跟来的。”
山芳道人扬起眉:“他没想过带上你?”
觅瑜连忙解释:“不?是没有?想过,是因为天寒地冻,殿下?怕我着凉,才不?欲带上我,被我胡搅蛮缠一番,才无奈答应。”
未免再生什么误会,她厚着脸皮道:“师叔有?所不?知,在太?乙宫里,殿下?只认通达道人为师长,其?余人等,哪怕是紫霄真人,殿下?都不?多加理?会。”
“不?像对师祖师叔,殿下?全?部视为长辈,这……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殿下?完全?是看在、看在纱儿的面子上,才会如此……殿下?待我很好。”
这话出口,山芳道人的神色终于褪去几分不?满,残留着最后一点狐疑道:“你此言当真?”
“不?敢欺瞒师叔。”她竭力表现得诚恳,“殿下?待我至诚,我自然要予以回报,因此,在见到殿下?苦恼时,我便擅自拟了一份书单,还请师叔见谅。”
虽然事实是盛隆和主动提出的要求,但为了避免生出更多的枝节,她还是把缘由揽到了自己?身上。
山芳道人道:“观中规矩,藏书阁中秘籍,非门内弟子不?可?接触,即便只是拟一份书单,也?已经犯了规矩。”
“不?过,既然师父都已发?话,说他不?是外人,那么师叔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他肯给?你这般体面,想来也?是很爱重你。”
“是。”觅瑜露出一丝笑容,感觉见到了希望,“师叔——”
山芳道人陡然冷回脸:“但他既然爱重你,又怎会让你小产呢?”
觅瑜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思考相应的回答,对方就已经命令她伸出手,她只能唯唯照做,让其?把脉。
把脉的时间不?长,她的一颗心却悬了起来,生怕脉象有?哪里不?妥,让师叔认为盛隆和没有?照顾好她,对他的坏印象更深一层。
幸好最后的结果与?她自己?、娘亲和通达道人把出来的没什么不?同,山芳道人收回手,道:“脉象挺稳当,看来你休养得还可?以,身子没有?虚空。”
她松了口气?,莞尔道:“这是自然,有?殿下?照顾,一切事宜都万全?妥当。”见缝插针地为盛隆和说好话。
山芳道人不?为所动,依旧冷言冷语:“不?过亡羊补牢罢了,他如果真的照顾你,当初就不?会让你小产。”
这一下?,觅瑜有?些?回答不?上来了。
因为直到现在,这件事也?仍然是一个谜,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的她会无声无息地怀孕,没有?任何一名太?医诊出来,包括娘亲和她自己?。
同时,她也?有?些?疑惑:“师叔怎么知道,我曾经……?”
山芳道人轻哼一声:“六七月份那会儿,你娘忽然来了观里,问了你师祖和我好些?问题,又去藏书阁里翻找了许久的医书,我便知道了。”
“你放心,这件事只有?你师祖和我两个人知道,其?他人只会见到你娘急匆匆地来了一趟,待了两天之后又走了,不?会听见任何流言。”
觅瑜想起来了,她在小产后郁郁不?乐,惶然不?安,娘亲为了安慰她,便说曾在清白观里见到过类似的记载,要去寻了给?她看。
但当时的她对此心知肚明,这只是娘亲安慰她的说辞,再加上对方在去过清白观后,不?曾再提起此事,显然是没有?找到想要的结果,她便也?跟着忘了。
此时听闻,她不?禁升起一阵动容:“娘亲受累了……”
山芳道人又是一声哼:“她的确受了不?少?累,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她那样的脸色,说出去,别人都不?敢相信这是名满天下?的祝神医。”
她说着,皱了皱眉,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小产呢?听你娘说,十几名太?医轮流给?你请脉,都没发?现你有?孕,这是真的吗?”
觅瑜垂下?眸,点了点头,低声道:“是真的,不?仅太?医,还有?娘亲和我自己?,都没有?发?现……”
回忆往事,她的情绪有?些?低落,手掌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山芳道人看在眼里,神色闪过一丝关切,抿了抿唇,终是没说什么话,舒展眉头道:“罢了,吃一堑长一智,你往后记得保重身子就好。”
“今日奇王携你过来,我原本是有?些?不?开心的,以为他想借着你的便宜行事,现在看来,他虽然未必没有?此心,但对你的好也?是真心实意的。”
“你嫁给?他,除了他的病情有?一点棘手,其?余方面也?算是上上之选了。”
放在片刻之前,能够得到长辈的认可?,觅瑜定然会欣喜非常,这会儿虽也?觉得高兴,心情终究是受到了一点影响,展出静柔的笑意道:“多谢师叔。”
之后,山芳道人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离开,觅瑜想要相送,但被拒绝了:“不?用麻烦了,这观里的路师叔可?比你熟。”
“你夫妻二?人此行前来,观中本该置备接风宴,但我看奇王殿下?的模样,似乎暂时不?准备从藏书阁里出来,这接风洗尘的事便容后再说。”
“师叔放心,”觅瑜颔首,“我都省得的。”
山芳道人又叫来等候在外头的桃米,道:“你们姐妹俩许久不?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既如此,师叔便不?打扰了。”告辞离去。
桃米维持着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直到师长走人,方现了原形,围绕在觅瑜身旁,叽叽喳喳地探问:“觅瑜姐姐,师叔没有?说你?”
觅瑜看着她,有?些?失笑和关切地问道:“师叔说你了?”
“是啊,说了我好一通,说我嘴上没个把门,姐姐不?过问我一句,我能答上十句,半点不?知道姐姐的身份。”桃米半是诉苦、半是不?解地回答。
“可?姐姐现在不?是成了王妃吗?我若是顾念姐姐的身份,更应该恭恭谨谨才是,为什么师叔反而叫我不?要多话?”
“这……”觅瑜思索少?顷,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可?能师叔有?自己?的顾虑吧。”
她招呼桃米到桌边坐下?,递去一块梅花糕:“我记得,你一向喜欢吃甜糕,这是用太?乙宫的梅花制作?出来的糕点,你尝尝,与?观里的可?有?什么不?同?”
桃米眼前一亮,道谢接过,咬了一口,神色现出几分新奇:“果然不?同!不?仅清香浓郁,还带着一点点茶香,太?乙宫的梅花和茶树是种在一起的吗?”
觅瑜含笑回答:“自然不?是,是慕荷在制作?糕点的时候,用茶水浸泡了面团,这才沾染了茶香。怎么样,味道是不?是还不?错?”
桃米认真点头,夸赞道:“慕荷姐姐的厨艺又厉害了,等会儿我让小师叔去她那里偷个师,叫观里的大家也?尝上一回。”
觅瑜笑着应了声好:“你有?心了,大家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这里还有?许多糕点,用了不?同的法子做出来,有?些?是慕荷自己?琢磨的,有?些?是学着宫里御厨的,还有?些?是太?乙宫的,你若喜欢,就都拿回去尝尝。”
桃米欢欢喜喜地应了,也?不?和她客气?,吃完手头的梅花糕,便又拈了另外一枚糕点,咬下?一口一尝,又是一番夸赞。
谈笑间,觅瑜不?期然想起一件事,询问:“对了,先前你在领路时,说的什么‘忘记师叔叮嘱’,这是何意?师叔叮嘱过你什么话吗?”
桃米道:“哦, 就是我刚才同姐姐说的,师叔让我不要多话。”
“原本,师叔是不准备安排我在山门处迎接的, 不知道后?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让我去了?, 只叮嘱我不要忘了?形,莫像从前一样和姐姐闲话家常。”
“结果?我还是忘了……得了师叔好一通训斥。”她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但也只懊恼了?片刻,很快又重展笑颜, 看向觅瑜,目光里带有几分好奇。
“说起?来,还真是没有想到, 姐姐会?成为王妃, 难怪当年姐姐对王爷爱答不理, 王爷都不生气,依然笑吟吟地同你说话, 原来是喜欢姐姐。”
觅瑜也有些感慨,那时的她因为听信娘亲之言,对盛隆和的态度太过于小心?谨慎,导致在旁人眼?里?看来, 便是她高傲冷漠,不愿意搭理人。
被桃米指出这一点后?, 她还为此感到过惶恐, 不知是否会?因此得罪奇王,不想在如?今, 那些茫然和不安全部成了?甜蜜的回忆,当真是世事奇妙。
她莞尔应道:“是啊, 我也没有看出来。”
虽然依照盛隆和的说法,他没有隐瞒过半分心?思,明?晃晃地表现了?出来,是她自己迟钝,才没有察觉,但桃米也和她一样,可见这并?非是她一人的问题。
桃米道:“姐姐人美心?善,又救了?王爷的命,得到王爷的喜欢再正常不过,只是……”
她凑近了?,压低声音,悄悄道:“我听说,王爷不仅是王爷,还是太子??姐姐在嫁给他时,用的就是太子?妃的名号?可他现在怎么又成王爷了?呢?”
“小师叔说,这是因为王爷有疾,但我问什么病,她又答不上来,末了?,还叮嘱我不要去问旁人,尤其?是师父和师叔,免得我们俩被罚抄经书。”
“觅瑜姐姐,我知道,王爷是天潢贵胄,他的事情,不是我能随意打听的,可我就是不明?白,姐姐怎么一会?儿是王妃,一会?儿是太子?妃呢?”
觅瑜一怔,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也是,太子?有疾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并?没有到天下皆知的地步。
她会?清楚,是因为娘亲给太子?看过病,爹爹是朝廷官员,她与诸家贵女亦有所往来,闲话时难免会?提到一两句,她听得多了?,便也明?白了?。
不像桃米,自小生活在道观,只能从他人口中知晓事宜,而清楚情况的师长不会?和她讲这些事,会?和她讲的,本身也不知晓个中详情,自然说不明?白。
这恐怕也是寻常百姓对太子?的看法: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如?处云雾。
觅瑜想了?想,决定瞒下实?情,一来没有这个必要,桃米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二来,这种事不能随意同他人谈论,哪怕她是太子?妃也一样。
她遂道:“宫中的规矩就是这般,他既是太子?,也是奇王。”
桃米果?然没有追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难怪小师叔说,宫里?的规矩多得很,奇奇怪怪的,说不清,让我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那,觅瑜姐姐也是这样,既是太子?妃,又是奇王妃了??”
“你说得没错……”
姐妹二人闲话一阵,眼?见着天色逐渐昏沉,桃米忽然一拍脑门?,道声不好:“我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完成!觅瑜姐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和你聊天。”
她说罢,急急忙忙地起?身,还不忘了?拿几块糕点。
觅瑜失笑,安抚道:“不要急,这些东西?都是你的,跑不了?。”唤慕荷进来,用油纸包好,送给了?她,又额外多给了?一份蜜饯。
桃米高高兴兴地收下,离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垂帘外,青黛抿嘴笑道:“一年多不见,这妮子?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半点没有长进。”
慕荷轻声细气道:“桃米妹妹虽然年纪比我们小,辈分却不低,按理,我们该称呼她一声道长。”
青黛不以为然:“什么道长?她还没有收徒呢,就想成为道长?也不怕被人笑话,还是先摆脱小道童这个身份吧。”
她说着,忽而话锋一转,笑道:“今日一行,倒让奴婢想起?了?两年前的旧事。”
“那时,王妃被王爷指名要去,奴婢还在心?中嘀咕,怎么有这样厚颜无耻的王爷,让姑娘家贴身照顾,并?且不让奴婢们跟着,只允许王妃一人过去。”
慕荷诧异道:“姐姐不是早就想明?白王爷的心?思了?吗?我还记得,姐姐那时同我说,王爷一定是看中了?王妃,才会?做此要求,难道不是?”
青黛道:“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不妨碍我在心?里?嘀咕王爷,是不是?”
“当然,”她恭谨地看向觅瑜,“奴婢这话也就放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曾说出口,更不敢对王爷不敬,王妃千万不要告诉王爷。”
觅瑜温婉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同殿下说的。”
她的侍女有多怕她的夫君,她是知道的,这也怪不得她们,谁让盛隆和在面对外人时,总是面无表情着一张脸,连她看了?都有些发?怵,更何况她们呢?
“不过,”她稍许好奇道,“你在那时就已经看出殿下的心?思了?吗?”
青黛点头:“是。”
她越发?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记得,你在那会?儿并?没有接触过殿下,如?何能知晓他的心?思?”
青黛有些不解和理所当然地回答:“观里?有这么多人,王爷却只让王妃一人过去,这份心?思还不够明?显吗?”
“别说奴婢,就是慕荷,也隐隐约约猜出了?王爷的想法。是不是?”
慕荷小声回应:“的确是像青黛姐姐说的这般……”
觅瑜有些迟疑地眨了?眨眼?。
原来盛隆和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隐瞒心?思,直晃晃地摆在了?明?面上,直白得连她的侍女都知道了?,只有她,实?在迟钝,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可桃米也没看出来啊,难道桃米也和她一样迟钝?这么巧?
还是说,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师叔才会?看中桃米,和她一起?去照顾奇王?避免旁人看出奇王对她有意,自作聪明?地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机会??
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觅瑜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同我说呢?”
闻言,青黛与慕荷对视一眼?。
青黛有些小心?地道:“回禀王妃,不是奴婢们不想说,是夫人吩咐过,不许说,以免有损姑娘清誉……”
“毕竟,这只是奴婢们的猜想,王爷一日不表明?心?意,这猜想就只是猜想,王爷又身份贵重,不容奴婢们随意置喙。”
这番考虑不无道理,不管盛隆和的态度有多明?显,只要他没有亲口承认,一切便做不得准,万一是她们自作多情,又或者只是他一时兴起?呢?
他是皇子?,哪怕他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她却不同,女儿家的闺誉不容玩笑,她的娘亲吩咐得对。
更何况,她早些知晓他的感情,事情就会?有所不同了?吗?需知,他不曾在去年娶她,可不是因为她没有开窍,而是身外事逼得他不得不如?此。
不管她知不知道他的心?意,又回不回应他的感情,都不妨碍他喜欢她、想要娶她,也不妨碍他们有今日。
觅瑜在心?里?想着,面上露出一个笑容,道:“你们不要担心?,我没有怪罪的意思,左右我与殿下如?今过得很好,当年之事,想来冥冥中自有天意。”
“王妃说的是。”青黛松了?口气,笑吟吟道,“夫人曾说,这世间诸事,皆有缘法,奴婢当时听得糊里?糊涂,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两年前,王妃救下、不,遇见王爷,就是缘法,是王妃与王爷之间的缘分,王妃与王爷,乃是天生一对,金玉良缘。”
觅瑜忍不住莞尔:“好了?,不过回想一些当年往事,怎么被你说成这般?再被你夸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她说着,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关切道:“你们去外头看看,有没有殿下回来的身影,若没有,便摆晚膳吧。”
“今日奔波了?半天,想必大家都累了?,我早些用膳,你们也能早些休息。”
慕荷应声离去,于片刻后?回禀:“奴婢没有看见王爷。”
觅瑜闻言,心?中升起?一点失落,但并?不多,毕竟盛隆和有言在先,他今天很可能会?晚点回来,遂吩咐侍女摆膳。
膳罢,她简单擦洗过身子?,便软腰倚在榻上,继续缝制之前的香囊。
缝了?十几针,忽闻外头传来行礼声,她心?中登时一喜,把香囊放回案头的锦盒里?,下榻起?身相?迎。
不等她走出几步,屏风后?便转过一道人影,正是盛隆和。
“夫君!”她欣喜地唤道,快步上前。
盛隆和握住她的双手,含着微笑,半是宠溺、半是关切地开口:“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我不是说过,不用等我回来吗?”
她抿嘴笑着,同他撒娇:“夫君误会?了?,纱儿并?没有在等夫君回来,是夫君正巧赶在我睡下前回来,这才撞上了?,夫君莫要自作多情。”
盛隆和笑意愈深,应了?一声“好,我不误会?”,带着她回到榻边,让她重新?坐好,又仔仔细细地给她盖上锦被,四角全部压实?,不留一丝缝隙。
看着他的举动,觅瑜感到一阵温暖,她喜欢他这样体贴待她,但与此同时,她又有些疑虑:“夫君不准备歇息吗?”
“不了, ”盛隆和?道,“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觅瑜应了一声,有些试探地询问:“那, 夫君是专程为了纱儿回来的?”
他笑着反问:“如果我说不是, 你会不会感到不高兴?”
她亦展颜, 摇头道:“不会,只要能见到夫君,纱儿便已经很开心了。”
盛隆和?笑容愈深,眼中溢满柔情, 抚摸着?她的脸庞,亲了亲她的额角:“纱儿总是这般讨人喜欢。”
她含着?甜蜜与羞赧地莞尔:“夫君……”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几?息之后,他结束亲吻, 与她拉开点距离, 笑着?询问:“听侍从说, 下午时,你的师叔来找过你, 她没有对你说我的什么坏话?吧?”
觅瑜抬眼看向他,稍稍歪头,抿出一抹俏丽的笑颜:“夫君这么问,是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害怕被纱儿知道?”
“我自然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他回答,“只是不知道在你师叔眼里, 我是一副什么模样, 毕竟,她似乎很嫌弃我, 大庭广众之下也敢给?我冷脸。”
一个“敢”字,让觅瑜有些悬起了心, 飞快地回想白天情形,思索她的师叔是否有哪些举动不妥,惹了他不满。
想了一会儿,她一时觉得?所?有举动都不妥,一时又?觉得?这些没什么,只看他在不在意,遂小心分?辩。
“师叔没有不喜欢夫君,只是关心我过得?好?不好?,才过问几?句,换成别人,师叔也会抱有同样的态度的。”
盛隆和?扬起眉:“换成别人?你准备换哪个人?”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不换别人,只有夫君,夫君——”
她软下声调,抱住他的胳膊,撒娇着?摇晃:“夫君明明知道纱儿的心意,就别在这种问题上为难纱儿了,好?不好??”
“其实,师叔对夫君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师叔在面对纱儿的时候,那才叫一个铁面无私,唬得?我的心一颤一颤的。”
“是吗?”盛隆和?仍是扬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行,你说说,你师叔在面对你的时候,是怎样一副铁面无私?”
觅瑜想了想,瘪瘪嘴,显出一派委屈神色:“师叔骂我蠢,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巴巴地整理出一份书单,完全忘了清白观的规矩。”
他哦了一声:“我听出来了,那个利用你的人是我。”
她漾出讨好?的笑容:“夫君当?然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替你说了很多好?话?,说你没有利用我,待我很好?,说了很多很多,才让师叔抛下成见。”
他笑着?凝视她:“这么说,在你师叔心目中,我现在是个好?夫君了?”
她认真、诚恳又?乖顺地点头。
盛隆和?笑得?愈发亲近,亲了亲她的唇角:“听见娘子?这样为我辩白,真是让我甚感欢喜,有劳娘子?了。”
觅瑜展露欢颜,娇声应道:“不麻烦。”
“就是……”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变小,“师叔询问我,既然你对我这么好?,为何还?会让我小产——我不是在责问你,我、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