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隆和发出一声轻笑:“或许,他也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天?真,但他太不安了,太着急了,不想暴露自己的秘密,尤其是暴露给我,所以才会忍不住动手。”
“总之?,他极力地想要保住自己的秘密,为此不惜一切。”
觅瑜怔怔地听着,询问:“守明道?人?……想要保住什么?秘密?”
盛隆和好整以暇地回?答:“炼丹。”
因为这里?可是太乙宫, 是道?场,守明道人更是一个道士。
在这样一个地方,拥有这样一重身份, 炼丹实在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有什么值得保密的?, 甚至为此不惜生出杀心,犯下谋逆大罪?
还是说,太乙宫有什么她不知晓的?规矩,宫中?弟子不能随意炼丹?
从?通达道?人的?表情来看, 很?显然没有这样的?规矩。
“为师听岔了吗?”他纳闷地歪了歪眉,“你说什么?炼丹?”
盛隆和道?:“对。”
陈至微惊诧不已:“这、这算什么秘密?他炼丹有什么好瞒着的??被你撞见还想杀了你?也太荒谬了!”
盛隆和发出一声?轻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他虽然不修习丹道?, 但大小是个道?士, 炼几个丹很?正常,怎么就成了不能见光的?秘密?”
“直到前段时?日, 我才想明白,重要的?不是炼丹,而是炼什么丹。”
陈至微神色一凛:“他炼了什么丹?”
盛隆和不答反问:“师父觉得呢?于丹道?一事,师父比弟子懂得多, 什么样的?丹药,是需要避着人炼, 被发现后会带来血光之灾, 为此不惜杀人灭口的??”
陈至微的?脸色慢慢变了。
他翕动?两下嘴唇:“不会是……”
觅瑜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下文, 忍不住追问:“不会是什么?”
面对她,盛隆和没有卖关子, 直接给?出了答案:“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
觅瑜心神一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守明道?人视为隐秘,为此不惜痛下杀手,因为他早已犯下了死罪,一旦事发,照样会人头落地,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炼的?不是什么丹,而是金!
觅瑜震撼不已。
同样感到震撼的?还有通达道?人,他的?双眼?发直,神色充满不可置信,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你、你确定吗?莫不是——莫不是在诓骗为师吧?”
盛隆和用淡然的?神情作为回答。
通达道?人在一瞬间变得颓然:“他怎么会这样做?为师真是——想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他缺钱吧。”盛隆和道?,“师父不是说,你们每个月就领那么一点?柴米钱吗?他受不了缺衣少食的?痛苦,所以才想出了点?石成金的?法子。”
一句明晃晃的?反讽,通达道?人却?没有听出来,神思?恍惚地应道?:“他怎么会缺钱呢……他可是都管,掌管宫内一切事宜……”
看起来,守明道?人炼金一事,给?了他巨大的?打击。
“人心不足蛇吞象。”盛隆和轻描淡写地评价,“贪婪总是没有止境的?。”
通达道?人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见状,盛隆和也不多言,继续给?觅瑜讲述两年前的?事情。
由于他在外行走时?,通常不带着护卫,只有暗卫跟随,看起来孤身一人,很?容易下手,守明道?人便?轻易壮大了一颗杀心,准备杀人灭口。
也是巧了,守明道?人虽然不知晓暗卫的?存在,但因为忌惮奇王的?身手,谨慎起见用了迷香,误打误撞地迷晕了暗卫,也让他头脑发晕,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说来惭愧,”盛隆和有些自嘲地笑?道?,“我连是谁出的?手都没有看清,就滚下山坡,摔进了河里?。”
“若非冬日的?河水冰冷,刺激得我头脑清醒,让我想到可以潜入水中?,避开追杀,恐怕这会儿,我已经成为了他的?掌下亡魂。”
觅瑜一怔:“水中?……?”
“纱儿忘了?这是我们的?初见。”他含着几许温情凝视她。
觅瑜自然没有忘记,两年前的?冬日,她在山中?采药,遇上河边昏迷不醒的?他,在惊讶和无措之下救了他,并把他带回清白观,从?此与他有了不解之缘。
她也在几个月前听他说过,他之所以受伤,是因为遭遇了追杀,而他会选择留在清白观养伤,除了想要和她多多相处之外,也是为了躲避凶手。
但她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在不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摆脱了对方的?追杀,没想到靠的?只是运气……差一点?点?,他就——
觅瑜的?心一阵缩紧。
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那条河流,事情会如何?发展。
也许他会被凶手追上,也许他会摔折四肢,甚至摔断脖子……
就算掉进河里?,也不代表着他安全了,冬日的?河水冰寒刺骨,只消半个时?辰、不,一炷香,就能冻得人昏死过去,卷入冰流中?,再也浮不起来……
他那时?也的?确昏迷不醒,唇色发紫,浑身都湿透了……如果不是她随身带有保心丸,又正好采得了一株灵芝,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想着这些,觅瑜止不住地感到一阵后怕。
“夫君,”她倚入盛隆和的?怀里?,“我——”
通达道?人咳嗽一声?。
觅瑜一惊,意识到还有长辈在场,霎时?大为羞赧,忙不迭从?盛隆和的?怀中?退出,抬手梳理鬓发,掩饰面上的?红晕。
盛隆和瞥了师长一眼?,似乎有点?不满他的?出声?提醒。
陈至微装作没有看到,一本正经道?:“清白观距离太乙宫有一两日的?路程,你能漂到徒儿媳妇附近,想来漂了很?久……”
“不过……他、他就这样放弃了吗?没有再追着你——?”
“我当时?受了他一掌,又摔落山坡,掉入河里?,在他看来必死无疑,用不着追。”盛隆和绾过觅瑜耳边的?一缕发丝。
“没想到我福大命大,不仅没有淹死在河里?,还遇到了一位神医仙子,救了我的?性命。”他看着她,目光流露出温柔之色。
“看见我完好无损地回到太乙宫,他又是震惊又是懊悔,可惜悔之晚矣,他已经错失了最?佳的?机会,即使在两年后的?今晚,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觅瑜与他对视,漾出一抹柔软的?笑?意。
同时?,她也被这话提醒,顾不得感到尴尬和害羞,询问:“师父说,夫君在太乙宫时?不常出宫,就算出宫,也会借口闭关谢客,不为人所知。”
“那,两年前的?夫君,是为了什么缘故出宫的??还让别人知道?了?”
这回换通达道?人尴尬了,连连咳嗽几声?,道?:“怪为师,怪为师……”
“为师不是说过嘛,那时?正在算他的?姻缘,算出他的?红鸾星居朱雀正位,就逼着他去南方走一走……”
“本来这事也没别的?人知道?,但不巧就在,为师那天?和师兄弟闲聊时?,说到卜卦之术,随口提了一句,就……”
“都是为师的?错,为师的?错……”
觅瑜听得一呆。
盛隆和……竟是为了这个缘故才出宫的??
“可是,”她怔怔道?,“师父不是说,夫君对卜卦之术——”
通达道?人更加尴尬:“就是因为小石头不信卜卦,为师才会逼着他去外面,想让事实胜于雄辩,结果——”
“当然,为师也没有怎样逼迫,不过说了两句话,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小石头自己。他既然愿意出门,想必心里?也是有所期待——”
盛隆和凉凉笑?应:“是啊,师父只说了两句,前一句是‘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为师怎能不上心’,后一句是‘你不出门转一转,为师实在无法心安’。”
“中?间夹杂着数句‘为师是为了你好’、‘为师为你着想’、‘为师就这么一个要求’诸如此类的?话,仿佛弟子不遵从?师命,便?是大大的?不孝不敬之举。”
陈至微笑?得越发讪讪:“这话有些夸张了,为师哪有这般……这般无理取闹……”
“原来师父也知道?这是无理取闹。”他轻哼,“说实话,弟子在遇袭时?,还曾经怀疑过师父,怀疑师父是不是中?了他人的?计谋,故意骗弟子出宫。”
陈至微吃惊地瞪大双眼?:“为师怎么可能会故意害你?你莫要冤枉为师!”
盛隆和道?:“不是故意,是受他人蒙骗,不然好端端的?,师父为何?会替弟子卜卦算姻缘?便?是操心弟子的?终身大事,也未免早了些。”
“为师操心得很?早吗?”陈至微不可置信,“你那会儿都十八了,身边还没有半个姑娘家的?身影,为师若不操心,你怕不是到二十八都娶不着媳妇!”
盛隆和轻飘飘地乜去一眼?:“师父是在担心弟子的?婚事?”
“为师!为师……”陈至微一噎,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他没有认输,很?快重振旗鼓:“——为师知道?,你是太子,是王爷,身份金尊玉贵,不愁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但你能娶和想娶不是一回事。”
“就说徒儿媳妇,她自然是个好的?,可若不是你们有意在先,你岂会想到娶她?又岂会同意娶她?到时?白白错过一桩良缘!咳咳……”
说到激动?处,通达道?人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咳嗽。
觅瑜听音辨症,见其声?虽有虚,然精神尚足,不复先前的?空洞,非伤重之兆,便?稍稍放了点?心,打起了圆场。
“师父说得是,觅瑜能与夫君喜结良缘,都要多亏了师父。”她温柔莞尔,“说来,师父也算我们夫妻的?媒人,我们应当好生感谢师父。”
通达道?人闻言,神情浮现出几分洋洋得意,故作矜持地捻须颔首:“徒儿媳妇说得很?是,说得很?是……”
盛隆和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这点?纱儿不用担心,早在你我大婚之前,我便?已经送了师父一份厚礼,不曾失却?礼数。”
“就是弟子实在有些不解,好端端的?,师父为何?会突然生起卜卦的?心思?,还非要逼着弟子出宫走一趟?”
“依照师父之言,弟子的?姻缘在南方,然而十里?之外是南方,百里?之外也是南方,师父如何?笃定,弟子在太乙山中?随意逛一逛,就能遇上命定的?姻缘?”
陈至微哼出一声?气:“你懂什么?为师虽然没有修习过卜卦之道?,但你的?师祖曾以一手卜卦行天?下,师学?渊源,为师自然也继承到了精华!”
“卜卦的?结果是只有红鸾星居朱雀正位,然而为师在卜算时?,于冥冥中?得祖师指点?,感知到你的?姻缘近在眼?前,又有——又有——”
他的?话语逐渐变得迟疑。
盛隆和好整以暇地追问:“又有什么?”
通达道?人支支吾吾的?,难以回答:“又有……师兄从?旁相助……”
盛隆和发出一声?轻笑?:“果然。”
虽然通达道人回答得不甚清楚, 但是从他?的神?情来看,真相已经?明了。
从卜算姻缘到撺掇弟子出门,一切的一切, 都有守明道人推波助澜, 为的便是让盛隆和落单, 好伺机下手?。
觅瑜暗自心?惊,想不到守明道人这般老谋深算,先以师命游说,后用迷香设伏, 桩桩件件,构成了一场连环计。
假使当初她没有出现,或是晚出现一会儿, 也许, 就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
与此同时, 她也有点不解,询问盛隆和道:“师父让夫君离宫, 你便离宫了吗?不曾……有所疑惑?”
依照他?的性子,不像是会盲目遵从师命的啊……
更遑论寻觅姻缘之说,听起来很?像无稽之谈,通达道人忽然卜卦, 推着他?出宫,他?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就像现在一样?, 质询师长?
盛隆和回答:“有疑惑, 但是不多,毕竟我当时没有意识到, 自己撞破了陈至坚的秘密。”陈至坚是守明道人的名字。
“师父又一向跳脱,操心?我的终身大事这一理由, 放在他?身上行得通。”
陈至微原本正陷入复杂的情绪中,闻听此言,立即来了点精神?,瞪着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放在为师身上行得通?”
盛隆和没有理会,继续对?妻子道:“遇袭后,我很?快想通了这一点,只是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对?方又推出了个替死鬼,才无奈作罢。”
觅瑜道:“夫君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谁是真凶?”
他?道:“有五分确定。”
陈至微惊疑不定:“五分?那不就是说,你早就知道——”
“可是,为师记得,你在回宫后,虽然告诉了为师遇袭一事,但并没有询问卜算姻缘相关的情况,你怎么确定凶手?是谁的?”
盛隆和淡淡道:“这就要问师父了,师父为何行动那么迅速,弟子前脚才告知师父遇袭一事,师父后脚就将此事上报给了真人?”
“唬得真人在太?乙宫内来了一次大搜查,不仅打草惊蛇,让凶手?生出警惕之心?,捏造证据,推出他?人顶罪,也将师父推入了危险的境地。”
“危险?”陈至微有些?疑惑地反手?指了指自己,“为师吗?”
盛隆和以默认作为了回答。
陈至微不解:“为师有什么好危险的?”
盛隆和道:“凶手?既是通过师父做下的手?脚,那么他?是否会想到,弟子在回宫后,会询问师父详情?”
“而他?若是想到了这一点,又是否会像对?付弟子一样?,选择先下手?为强,对?付师父,让师父没有开口的机会?”
陈至微悚然一惊:“这——”
他?支吾着道:“应该不会吧……?为师到底与他?有多年的师兄弟情分……又什么都不知道……他?——岂会如此心?狠手?辣……?”
盛隆和道:“师父愿意相信他?,弟子不愿。”
觅瑜见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喜,悄然伸手?,借着衣袖与桌案的掩饰,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柔暖道:“所以,夫君为了师父的安危,保持了沉默?”
盛隆和笑意微澜,反握住她的手?掌:“也不全是。若师父能有十分的演技,得知真相后可以如常对?待他?人,我自然会问,若是没有,我也不会勉强。”
陈至微有些?挂不住面?子地咳了两?声?。
觅瑜善解人意地揭过话题:“可是,夫君若没有询问师父,又是如何知晓真相的呢?”
“我没有知道真相。”盛隆和道,“我只是通过别的手?段,查明了一些?事情,推出了部分真相,凶手?到底是不是他?,我其?实不是很?确定。”
“直到两?个月前,施不空献丹给父皇,我想起当年撞见陈至坚炼丹的场景,生出一丝猜想,派人彻查,才终于明白了真相。”
觅瑜恍然:“原来是这样?……”
陈至微一头雾水:“什么这样??献丹什么?”
觅瑜简短地解释了一遍。
陈至微皱眉听着,有些?不解和惊讶:“照这么说,小石头早在两?个月前就知晓了真相,那为什么不派人把他?抓起来,反而拖延到这个时候?”
他?用完好的左手?挠了挠后脖颈,似是有些?发?痒,又或者是觉得难受。
觅瑜知道,那里有一个细小的针孔,是守明道人下毒遗留的,而他?另外一只被?包扎起来的右手?,则是为了引血放毒才开的口子。
这是因为盛隆和而受的伤,是无妄之灾。
虽然通达道人看起来并不在意,也没有什么表示,却让觅瑜如鲠在喉。
她禁不住握紧了盛隆和的手?掌。
盛隆和沉默片刻,微微敛眸:“是弟子思虑不周,我原想借炼金一事,攻讦丹道之说,尤其?是长生不老之药……”
“长生不老?丹药吗?”陈至微来了兴致,好奇地询问,“谁在炼长生不老丹药?那个什么施——什么真人的?”
觅瑜轻声?提醒:“神?妙真人。”
“对?对?,就是他?!”陈至微一敲手?掌,“那个妖道!咳咳——”他?捂着嘴,压低声?音,“这话你们自己听听就好,别在外头说,为师可惹不起他?……”
“他?在炼丹吗?长生不老丹?为了献给圣上?”
在觅瑜点头肯定之后,他?益发?嘀咕:“真是越来越像妖道了……长生不老之药……亏他?炼得出来……也不怕圣上服下之后出什么事……”
盛隆和抬起眼:“听师父之言,似是不相信世?上有长生不老之药?”
“这个嘛……”陈至微含糊地回答,“有肯定是有的,但不是炼出来的,而是——天尊、祖师……察观德行,于青冥中降下的,你们明白吧?”
盛隆和用一种淡然的口吻,定结论道:“那就是没有。”
陈至微握拳咳嗽:“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一般不通过这种方式……”
“即使是兴盛丹道的祖师,也是在降服八十一路妖魔恶鬼之后,才炼成了仙丹,办不到前者,就不会有后者……”
“想要长生久视,与其?寄希望于神?丹妙药,不如修行积德……欲求仙道,先尽人道,若为帝王者,便尽帝王道……”
他?嘟嘟囔囔地说着。
说完,他?露出几分明白的神?色,看向盛隆和,道:“小石头是想借炼金一事,证明丹道之说不可信吗?”
“虽然这样?做有点因噎废食,但毕竟圣上是你的父皇,你牵挂龙体,小心?谨慎行事,在情理之中,为师能够理解,能够理解……”
盛隆和静了片刻。
觅瑜知道他?为什么会安静,因为他?是想对?付神?妙真人不假,但并非牵挂圣上龙体,他?在意的也从来不是父子之情。
这安静没有持续很?久,不过转瞬之间,盛隆和就微微笑了,快得让人察觉不出异常。
“师父能够理解再好不过,今晚之事,是弟子连累了师父,还请师父见谅。”
陈至微笑呵呵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也是为师不够机警,才会着了他?人的道。”
“说来还要多谢你媳妇,如果不是有她在,为师恐怕真的要一命呜呼了,清白观医术果真玄妙高超,为师佩服,为师佩服……”
觅瑜谦柔笑应:“师父谬赞了……”
一通客套过后,盛隆和继续讲起了当年的事。
虽然没有抓住真凶,但他?也并非全无收获。
首先是他?的暗卫,在醒来后发?觉不见了主子的踪迹,大为着急,沿着搏斗的痕迹一路搜寻。
途中,酂白里发?现了一点香灰的余烬,直觉这是让他?们晕倒的罪魁祸首,小心?捡起,放入怀中,并在清白观寻找到盛隆和后禀报了此事。
盛隆和让他?速速赶回太?乙宫,趁着身上的药性还没有彻底散去,找通达道人配置解药,避免日?后再栽在迷香的手?里。
通达道人不负所望,配置出了解药,又琢磨出了一种解迷香,效果与醒神?露类似,能让人维持清醒,不怕再吸入别的迷香。
这也是为什么,守明道人在今晚故技重施,却没能重现当年情景。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盛隆和伤愈回到太?乙宫,因通达道人将他?遇袭一事上报给了紫霄真人,致使打草惊蛇,守明道人销毁证据,蛰伏不出,他?也只能暂时放过。
而在通达道人看来,凶手?一下就被?抓住了,徒弟不仅没有大碍,还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可谓因祸得福,乐呵呵地将这件事翻了篇。
也因此,他?在前段时日?同觅瑜说起卜卦之言时,并没有提及遇袭一事,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用不着告诉她,惹她担心?。
“说来说去,都是为师的错……”陈至微自责不已,“为师当年不该受他?人撺掇,替小石头卜算姻缘,逼着他?离开太?乙宫……”
“如今,为师也不该受人迷惑,傻乎乎地被?引去藏书楼,还带着你们一起……不仅差点又一次害了小石头,就连徒儿媳妇也……”
“都是为师的错……”
烛火幽幽,映照着通达道人的脸庞,显出几分憔悴。
他?的脸色尚未完全好转,衣襟处溅着点点血渍,手?臂被?包扎,发?髻凌乱,时不时就有几声?咳嗽。
这样?的一位长辈,让觅瑜不忍心?责怪。
想来盛隆和也是一样?,虽然对?于师长之前的几句回答,他?看起来有些?微词,但终究没有计较,道:“师父不必介怀。”
“真要分说,藏书楼一事也是因弟子而起,与师父无关。”
觅瑜的心?收紧了。
……不对?。
藏书楼之事,不是由他?引起的。
而是她。
如果不是她有问题要请教,通达道人不会书籍发?现不见,更不会因此询问守明道人,被?引到藏书楼。
她……才是今晚的祸首。
觅瑜的一颗心慢慢沉入冰水里, 被愧疚和?懊悔包围。
“不是夫君……”她垂下眸,小声开口,“是我……”
“与你无关?。”盛隆和用轻淡但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打断她的话?, “就算没?有你, 他?也会找机会下手的。”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你的请教,让师父发现书籍不见了,前去询问, 才会让他?措手不及,在仓促间布置了这么一个陷阱。”
“如果给他?充裕的准备时间,情势或许会变得更加恶劣, 对我们不利。”
觅瑜犹自怔然?, 怀疑他?是否在安慰自己, 通达道人已经惊讶开了:“更恶劣?他?这计谋还不够歹毒的吗?”
“歹毒,但是不周密, 有许多漏洞。”
陈至微越发惊讶,皱着眉思索:“漏洞?有吗?为?师怎么想不出来……如果不是徒儿媳妇,为?师这会儿已经毒发,连累你受制于人了。”
盛隆和?轻轻一笑:“如果没?有觅瑜, 师父这会儿已经离了太乙宫,不知道去往哪个祖师曾经修行?过的山洞, 等着三官大帝的考校了, 如何会连累弟子?”
陈至微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多谢你的祝福,不过, 为?师还是晚几十年再见三官大帝吧……晚几十年……”
师徒二人的互动,让觅瑜忍俊不禁, 心情轻松了几分。
见她莞尔,盛隆和?也露出笑意?,不再轻慢言语,正经回答:“通过师父来要挟弟子,只能作为?一种补充的手段,而不是后手。”
“因为?弟子完全可以不顾师父的死活,师父也可以像之前打算的那样,偷偷离开,不给弟子受制于人的机会。”
陈至微神色微妙,迟疑道:“也许,他?就是这样想的呢?在他?看来,为?师与你……咳,师徒情深,你不会不管为?师的死活?”
盛隆和?道:“我不觉得他?会这样想。”
从通达道人的表情来看,他?的一颗谆谆师长心,因为?弟子的这句话?而破碎了。
但盛隆和?没?有察觉,或者说是不在意?,继续道:“更何况,他?想要对付的人是我,不是师父,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
“之前藏书楼时,我也说过,今天的这场雨帮了大忙,若非如此,等着我们的就不是迷香,而是大火了。”
陈至微神色一紧:“他?想要烧死我们?”
觅瑜也是心中一凛:“会吗?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到?时,整个太乙宫都会倾覆在圣上的震怒之下,就算他?成功对付了夫君,又如何呢?”
“是啊,总不能一起去三官大帝跟前……”陈至微嘟囔着开了句玩笑。
盛隆和?神色不变:“他?想烧的不是我们,或者说,不仅仅是我们。”
“那还有谁?”陈至微眨巴着眼睛,询问。
盛隆和?道:“藏书楼。”
“为?何?”觅瑜疑惑,“藏书楼里有什么他?的秘密,不能被别人发现吗?”
“秘密是有,但不怕被人发现。”他?回答,“他?真正的打算是永绝后患,假借藏书楼干燥失火,在解决我性命的同时,死遁离开太乙宫。”
陈至微一惊:“什么?他?要离开这里?那他?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还要害你的性命?”
“因为?我撞破了他?的秘密。”盛隆和?道。
“虽然?我本身并没?有意?识到?,但是他?不敢确保,在他?离奇身亡或者失踪之后,我会不会忽然?想通,看破他?的秘密,继而看破他?的遁逃,派人搜寻。”
“所以他?最?完美的设想是杀了我,然?后离开这里,去往别处。”
陈至微的神情满是不可思议:“他?要离开太乙宫?这里可是——可是天尊道场,是天底下最?好的道观,离开了这里……他?能去哪呢?”
觅瑜抱有同样的疑虑:“去别的地?方需要路引,没?了守明?道人的身份,他?从哪里拿到?路引呢?没?有路引,他?又能去哪里?”
说来惭愧,她会意?识到?路引的重要性,还是在逃婚未遂那晚,被她的娘亲提醒的……希望他?不要联想到?这件事上吧。
万幸,从盛隆和?的表情来看,他?没?有多想。
他?道:“他?掌管太乙宫诸事,伪造一份路引易如反掌,甚至可以拿自己的路引,别的地?方且不会清楚太乙宫死了哪位道士。”
“就算他?不拿路引也没?事,太乙山绵延数十万里,掩藏在重重山林中的宫观庙宇数不胜数,他?大可去别的道观,获得别的身份。”
陈至微表示疑惑:“怎么获得?如果是垂髫幼童,那还好说,道观基本不会询问来历,可他?已经年过四旬……”
盛隆和?道:“这点弟子没?有在意?,师父若是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
“总之,他?的打算就是如此。自从两年前,弟子安然?无恙地?回到?太乙宫后,他?就一直蛰伏着,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可惜天不遂人愿,师父忽然?询问书籍的下落,让他?猝不及防,匆忙间只想出了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法子——”
“等等,”陈至微打断他?的话?,拧起眉,不解地?思索,“为?什么为?师询问书籍的下落,会让他?猝不及防?为?师——为?师也没?有做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