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咬唇,心里有些不好受。
盛瞻和对这些表演素来不感兴趣,是?特意带着她去的,想让她开心一点,长长眼界……是?她,害他中了圈套,也?间接害了澜庄公主?……
见她浮现出几分自责的神色,盛隆和立即道:“其实?就算你们那晚没去,澜庄公主?也?还是?会被侍女骗出去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真假如何并不重要。”
的确,公主?居于?鸿胪寺,不清楚外界情况,自然是?侍女说什么,就信什么。
公主?遇害这一桩案子,与他们关联虽有,但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不过问题又来了,为了获得心上人的青睐,公主?做汉人打?扮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要比照着她的装束来?是?公主?自己要求的吗?
还是?侍女为了更加取信于?公主?,刻意这么做的?可是?衣裙之类的还好说,公主?佩戴在发?间的那支海棠花步摇,几乎与她的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办到的?
觅瑜惊诧不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没关系, 但你爹和你哥哥有。”他道,“因为你爹的插手,害得严词丰等人谋划不?成, 他们遂记恨上了你爹。”
“同时, 也因为在你哥哥的管辖之下, 南镇抚司逐渐取代军器局,减了工部的油水,赵家便成了他们眼里的绊脚石。”
觅瑜心中一紧,焦急询问:“爹爹和哥哥他们怎么了?他们——”
“放心, 他们没有?事。”他及时安抚,“严词丰通过金荣授意侍女,将澜庄公?主打扮成你的模样, 为的便是拉你卷入这场是非, 进而牵连赵家。”
“可惜他们想得太浅了, 澜庄公?主与你面貌迥异,身段不?同, 纵是打扮成你的模样,也只?会让人觉得眼熟,想不?到你的身上,除了那支海棠花的步摇。”
她张张口:“那——”
“不?过这也没用。”他像是知道她想要问什么, 抢在她询问之前?答道,“因为在公?主尸首被发现的当天, 那支步摇就被我哥哥取走了。”
觅瑜一怔。
盛瞻和取走了步摇?什么时候的事?案发当天……不?就是她小产翌日吗?那一天, 她明明记得他都在寝殿里陪着她呀,寸步不?离。
虽说如?果较真的话, 她是有?休息的时候,不?能确保他一直陪着她, 但——他的神色在她睡去和醒来前?后无二,没有?半分变化,他竟能瞒得她这样紧?
盛隆和看着她,微笑道:“怎么,不?相信我哥哥会这样做?”
她怔怔摇首:“我……只?是没有?想到……”
他道:“你想不?到是正常的,他本?来也没准备告诉你,如?果不?是晏颐祥的女儿多嘴,他连公?主遇害一事都不?会让你知道。”
她越发愣怔:“为何?”
他道:“没有?为什么,你同这件事又没有?关系,有?什么必要让你知道?你那时身子?又不?好,少思少虑、不?操心外事才?是正理。”
觅瑜辩解:“可这桩案子?不?是普通的案子?,它——它和那本?——”
“和那本?邪书中写的,有?八分相似?”盛隆和接过她的话,“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哥哥正是顾虑到了这一点,才?不?告诉你?”
觅瑜咬唇不?语。
她当然想过,早在得知案情的当天,她同盛瞻和闹的时候,她就想过。
盛瞻和顾虑得也的确没错,这桩案子?带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她几乎对人生产生了怀疑,如?果不?是盛隆和的突然出现,她恐怕到现在还没有?走出来。
可——她就是不?希望他瞒着她,并且瞒得严严实实,她察觉不?出半点端倪,直到别人告诉她,她才?知晓。
这让她感觉既挫败,又不?安,好像他没有?全然信任她,她亦不?值得他全然信任,她愚蠢鲁钝,傻傻呆呆,他轻轻巧巧地?就能骗过她。
“瑜儿?”盛隆和唤她,声音较轻,带着暖意。
又来了,他又用这种盛瞻和的口吻了,他到底是盛隆和,还是盛瞻和?他又在骗她吗?又在瞒着她吗?而她,又只?能被他欺骗,不?知道真相吗?
觅瑜压下眼底浮现的酸涩之意,离开?他的怀抱,低着头?,轻声道:“殿下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但是,我、我不?希望这样……”
盛隆和没有?松开?手,依然环着她的腰,温言轻应:“嗯,我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专横独断,不?讲道理。”
“你不?要同他客气,下次他再这样我行我素,你就直接骂他,说讨厌他,不?要理他,让他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她抬起眸,看向他,询问道:“可以?吗?”
他含笑回视:“可以?,我说的。他若不?服气,你尽管让他来找我。”
觅瑜凝视着他。
他大大方方地?接受她的凝视。
片刻,她认真点头?,道:“殿下之言,瑜儿记住了,殿下……切莫忘记。”
他含着笑意,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郑重地?做出承诺:“我不?会忘记的。”
觅瑜莞尔。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般,不?过两句话就被他哄好,可是没有?办法,她真的好喜欢他,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愿意当真。
说来也是令人感慨,她在嫁给他时,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对这门亲事只?有?紧张,没有?多大的欢喜,对他本?人也是一样。
然而,不?知不?觉中,他就走进了她的心里,如?春雨润物,悄然无声,等意识到时,这份感情已经生根发芽,绽放出娇妍的花朵。
觅瑜舒眉展颜,漾出一抹浅浅的笑影,重新倚入盛隆和的怀里。
“不?过,殿下既然取走了步摇,娴姐姐又是怎么知道的?”还告诉了她,引发了后面一连串事。
“自然是因为长安府的人先行查验过尸首。”盛隆和搂住她,“我哥哥也是收到了晏颐祥的消息,才?过去一探究竟的。”
她有?些惊讶:“是晏大人最先发现不?妥的?”
他摇摇头?:“不?是,晏颐祥只?告知了公?主遇害一事,是我哥哥考虑到汝南郡王被列为凶嫌,在案发当晚与你们遇见?过,以?防横生枝节,才?过去看了看。”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道:“也幸好他过去看了,要不?然被人发现公?主的装束问题,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风波。”
觅瑜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想了想,虽然知道接下来的话问了也白问,但还是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果然,盛隆和道:“是我哥哥告诉我的。”神色自然,回答流畅,仿佛真有?这么一遭事情。
她也表现得十足信了,道:“原来如?此?。”
又问他:“爹爹知道这桩事吗?当日,我拜托娴姐姐将步摇一事告诉爹爹,爹爹他……”
“赵大人知道了。”他带有?一丝笑意地?回答,“这可害惨了我,你爹爹以?为我是我哥哥,在外面胡乱招蜂引蝶,才?招惹来了这么一桩祸事。”
“偏偏这段时日你身子?不?好,赵大人不?知想到了何处,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负心汉,虽然不?敢明着摆脸色,暗地?里却没少给我软钉子?吃。”
“多亏了我不?是我哥哥,要不?然,以?他那个性子?,岂能忍受别人的不?敬?”
“什么?”觅瑜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我爹他——”
“不?过也说不?准。”他打断她的话,“我哥哥这么喜欢你,想来会爱屋及乌,敬重你的父亲。”
“真的?”
“你可以?回想一下,他从前?对待令尊的态度,是否有?礼有?节。”
觅瑜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略略放了点心,盛瞻和在面对她的爹娘时,态度的确十分恭敬,更?何况他现在是盛隆和,自然更?加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就是没想到她的爹爹会这么大胆,她还以?为,在爹爹心里,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成了泼出去的水,原来爹爹还是很心疼她的。
说来,她也有?一段时日没见?爹爹和兄长了,虽然不?算太久,可她在这些天里经历了太多事情,心神疲惫,真的很想回娘家见?亲人一面。
“殿下。”她道,“瑜儿身体?已经大好,可以?出去走动。不?知殿下可否带瑜儿回门,探亲一趟?”
“当然。”盛隆和满口答应,“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她立时雀跃起来,仰起头?看向他,嫣然笑道:“多谢殿下!”
他笑着回看她,深邃的眸子?里映出一缕光芒,直看得她心湖荡开?涟漪。
如?果他是盛瞻和,这时候的她早已抛下矜持,吻了上去,可惜他不?是,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抱着她,含笑看她,让她也只?能维持原样。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话题重新回到案子?上:“依殿下之言,澜庄公?主遇害完全是无妄之灾,那么汝南郡王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同案子?扯上关系?”
盛隆和道:“一半的原因是他倒霉,正好撞上这桩事,另外一半原因么……”
他露出一个有?些微妙的笑:“就要问你了。”
觅瑜一怔:“问我?”
他含笑道:“不?错。”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问我做什么?”
盛隆和道:“自然是因为我们赵姑娘仙容玉貌,惹得汝南郡王念念不?忘,这才?于?深夜买醉,在酒意醺醺中看花了眼,误以?为公?主是佳人,追了上去。”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觅瑜讪讪一笑,道:“殿下莫要说玩笑话,瑜儿与郡王不?甚相熟,且各自男婚女嫁,怎么就扯上了关系?”
“你是与他不?相熟,可他未必与你不?相熟。”他好整以?暇地?回答,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挑起她的下巴,做出一派端详之态。
“瞧瞧你这张脸,明眸皓齿,梳云掠月,生得如?斯美貌,可不?叫人动心,叫人难忘?便是我看着——”
他凑近她,温热的气息与她交缠,拂过她的娇唇。
他低笑着道:“……也想一亲芳泽呢。”
觅瑜的脸颊一阵发烫。
她在心中不?忿地?想,说得这么放纵,有?本?事真的亲下来啊。每次都是这样,撩拨她,又不?真的冒犯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莫非他当真拿她当嫂嫂看待?可他对她搂搂抱抱,举止之间毫无顾忌,全然不?似正常叔嫂相处的模样。
还是说,他只?想占她便宜,不?愿意负责?那也不?应该只?占一半就停下来呀……
第92章
觅瑜从前觉得, 盛瞻和城府深沉,盛隆和心如昭彰,二者虽为一体, 却?似有双魂, 性?情迥异。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觉得他们不愧是同一人,哪怕外?在表现出来的不同,内里?也仍然是一样?的。
都?心思复杂,令人难以揣摩。
“殿下……”她微红着脸, 轻声应语,“殿下莫要促狭瑜儿……”
又一粒剥好的葡萄塞入了她的口中,触碰她的唇舌, 冰凉, 柔软, 沾染着属于?他的气息,溢出酸甜可口的汁水。
盛隆和直起身, 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含笑看着她,道:“我可没有在促狭,我说的是实话, 他就是那样?回答的。”
觅瑜用丝帕捂着嘴,秀气地将果肉咽下。
“回答?……郡王吗?”
他应了一声:“晏颐祥询问他为何醉倒在西市街头?, 他回答, 是因?为在酒楼遇见了你和我哥哥,见你们情深意笃, 心中大感伤怀,遂借酒浇愁。”
“可惜酒喝了不少, 愁闷没解,人反而醉了,神智不清之下,他将澜庄公主误认成了你,拉拉扯扯间?,便失去了意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问:“你说,他是不是旧情难忘?”
觅瑜词穷。
半晌,她才回想起晏妩娴的说辞,争辩道:“殿下莫要诓骗瑜儿,娴姐姐明?明?说,郡王醉得不省人事,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有什么……误认和拉扯。”
盛隆和抱起双臂,道:“那是他在面对晏颐祥时的供述,我亲自过去问了一趟之后,他的说法就变了。”
她有些疑虑:“……当真?”
“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问一问。”他气定神闲道,“正?好现在真相大白,他被释归府,适合登门拜访。”
“不、不必……”她略带心虚地回话,“殿下之言,瑜儿——相信。”
她很?想不相信,然而,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她再坚持下去,只会自讨苦吃。
可是她想不通,她与汝南郡王虽然议过亲,但只是因?为父母之命,他们之间?的相处少得可怜,不过见过几回面、说过几句话,他怎么会对她有旧情呢?
她向盛隆和托出这份疑惑,得来对方的轻笑答复。
“不过见过几回面、说过几句话?说得倒轻巧。我且问你,除了盛淮佑之外?,你还同哪个男子见过几回面、说过几句话?”
“我——”
“要非亲非长?的。”
“那——”
“也不能是病人。”
觅瑜默然。
她的目光悄然在他脸庞上掠过,轻声道:“……殿下。”
“何事?”
“我、瑜儿不是在唤殿下,我的意思是,殿下——就是那名男子。前岁冬日,清白观中,我同殿下见过不少面,说过不少话……”
盛隆和扬起眉,似是被她提醒了:“哦,对,还有我。不过严格来说,我也算不上,因?为当时的我受伤了,是病人,你照顾我天经地义。”
觅瑜再度抬眼瞧了瞧他,声音越发轻细:“其他人不会像殿下那般……时时刻刻要瑜儿陪着……”
他的神情愈显意外?,像是想不到她会这么说,懒散笑道:“好,听你的,我算一个。那除了我之外?呢,你还和谁这么相处过?”
“……”觅瑜用沉默表示了回答。
见状,盛隆和缓缓笑开:“现在你明?白,为什么盛淮佑对你有旧情了吧?”
“……”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我对他……没有——”
“你当然不会有。”他轻嗤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神情似乎有点不满,“我和你相处了那么久,你都?心志不移,天真无邪,更何况他?”
“……”他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觅瑜斟酌着开口:“殿下——”
“停。”他抬起手,“我不想听到抱歉的话。”
“……”
他这性?情真是越发古怪,不仅古怪,而且任性?,叫人无法招架。
觅瑜低下眸,交缠着十指,轻声道:“所以?,汝南郡王会撞上澜庄公主……完全是因?为碰巧?”
盛隆和道:“可以?这么说,算他倒霉。”
他看她一眼,笑了笑,道:“不过也是天意使然。若非他对你旧情难忘,深夜买醉,纵是撞上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偏偏他酩酊大醉,上赶着当替死鬼,还不肯说实话,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有内情,那些人可不成全了他?”
她一怔:“不肯说实话?”
“就是我刚才和你谈的。”他道,“堂前问审时,他羞于?承认对你有情,自然说不出来醉酒的原因?,以?及喝醉后认错人的事情。”
“然而,他的手心沾有金粉,是公主的披帛上所洒的,公主的衣裙也有被拉扯的痕迹,他一日解释不清楚这两件事,就一日是最大的嫌犯。”
“情况最严重时,父皇甚至考虑过授意三司,直接定他为凶手,把他推出去,给澜庄一个交代,理由就用与公主有私,是一时争执之下的情杀。”
觅瑜心头?一跳。
圣上的这一借口,不仅把朝廷摘了干净,还将过错分给了双方,在公主死无对证的情况下,澜庄就算想发难也没理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诚然,这是避免两国争端的一个方法,可是,这样?的方法,未免太……
盛隆和端详着她,忽然开口:“你觉得父皇这个法子太过了吗?在替盛淮佑感到不满,心疼?”
觅瑜一惊,连忙否认:“不!殿下误会了!瑜儿绝无此意——”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你别忘了,是他不肯吐露实情在先,影响了查案的进展,父皇才会有这个想法。”
“郡王太妃为了此事跪求母后,跪得人都?晕了过去,才获得一次探监的机会,可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非要揽着。”
“你说,这些都?是谁的错?”
她怔然:“太妃?”
“是啊,太妃。”他轻描淡写地附和,“她被拦在长?春殿外?时,还想转头?过来求你,大概是觉得你也和她儿子一样?,很?念旧情吧。”
觅瑜惊讶:“太妃想过来求我?”
他轻笑:“不仅想过,而且来过,可惜空有一腔慈母之心,却?胆量不足,承受不住我哥哥的半句话,被吓得差点不敢迈出郡王府的大门。”
觅瑜越发惊讶:“太妃真的来过?这,我怎么不知道?”
盛隆和道:“自然是因?为我哥哥不想让你知道。”
她不解:“为何?”
他理所当然道:“理由不是明?摆着的吗?你那时身子不好,我哥哥怎么可能让你为别的事操心?”
这……的确是盛瞻和的行事作风,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瞒了她这么多的事,从澜庄公主遇害一案,再到汝南郡王太妃的求情,桩桩件件……
诚然,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知不知道都?无甚要紧,甚至不知道要更好一些,但……性?质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盛隆和的出现,他还准备瞒她多久?
觅瑜沉默了稍顷,询问:“殿下同太妃说了什么?使得太妃那般惊惧……”
盛隆和摩挲着下巴,道:“不清楚,不过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毕竟太妃曾经嫌弃过你,真出了事,却?又想着求你去救她的儿子,也是可笑。我哥哥一向讨厌这样?的人,又碰上你身子不好,言语之间?不可能会客气。”
觅瑜倒是能理解,太妃本就是为了郡王的安危,才信了所谓的高人之言,另寻了一门亲事,如今为了郡王的性?命,来求她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不知道盛瞻和到底说了什么,使太妃害怕到了不敢出家门的地步……
盛隆和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沉思。
他噙着淡淡的笑,开口:“看你这神情,不会是觉得太妃情有可原,想要帮她吧?”
她迟疑地回答:“太妃……的确情有可原。”
盛隆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我算是明?白,我哥哥为什么要瞒着你了。”
觅瑜懵懂片刻,有些迟缓地品出他的意思。
“殿下觉得,瑜儿会为了汝南郡王一事,不顾病体,劳神费心吗?”
他反问:“你不会吗?”
她轻摇臻首:“我或许会询问殿下案情,问一问郡王是否真的杀害了公主,但不会思虑更多,毕竟,我非有司,不负责查案。”
盛隆和的笑容变得有些舒坦了:“此话当真?”
她点点头?,乖巧道:“当真。我与郡王不过泛泛之交,纵使太妃求到我这里?,又能如何呢?自然是一切依着殿下来。”
他的笑意加深:“如此,倒是我哥哥多虑了。”
她软声答话:“殿下也是为我着想,不算多虑。”
又问道:“后来呢,太妃怎么样?了?”
他回答:“母后心善,不忍太妃为了儿子伤心憔悴,特意求了父皇,让他们母子俩在狱中一会。”
“可惜郡王没有领太妃的情,依然不肯说实话,还道什么‘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让太妃险些哭晕过去。”
“所以?父皇想要把他推出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表现得很?像一名凶手,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的确,在这样?一桩大事上执意隐瞒,任是谁都?会产生?怀疑。
觅瑜诚恳应首:“殿下指点的是,瑜儿受教了。不过,殿下是怎么让郡王吐露实情的?”
盛隆和泰然自若地回答:“没什么,我不过是去大牢里?看了一回他,同他说了几句话,他受不了刺激,自惭形秽,就把真相全说了。”
说了几句话——受不了刺激, 自惭形秽——?
他、他都同郡王说了什么,才会致使其陷入这?等?境地?
她试探着开口:“殿下可以告诉瑜儿,同郡王说了什么吗?”
盛隆和答应得爽快:“可以。”
“我?同他?说了三句话。”他?竖起三指, 随着讲述一一放下, “第一句话是, 你喜欢她吗?第二句话是,可惜,她不喜欢你。”
“第三句话是,案发当晚, 郡王到底因何醉酒?郡王若是依然选择闭口不言,可就永远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
“三句话说完,他?就全招了。”
他?噙着笑询问:“怎么样, 我?这?审问的水准不错吧?”
觅瑜:“……殿下高瞻远瞩, 瑜儿自愧弗如。”
看?来从今往后, 她要避着汝南郡王走了,因为她再?无?颜见后者。
真是——哪有人这?么问的?不仅问出了真相, 也把?自己?妻子的面子问没了。
……好吧,也许在他?看?来,她不是他?的妻子,那也不能随意拿嫂嫂的名誉玩笑啊, 还这?么自鸣得意地说给她听。
他?真的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觅瑜百思不得其解。
她决定不继续这?个话题。
她害怕再?讲下去,他?会说出更多惊人之语, 让她连正?常面对他?都做不到。
她问道:“殿下方才说, 先前遇刺一事,乃是工部侍郎在背后捣鬼。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隆和一笑,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但没有揭破, 顺着她的话道:“自然是因为他?害怕我?查出真相,要了他?的身家性?命,所以决定先下手为强。”
觅瑜吃了一惊,想不到工部侍郎会如此大胆。
谋害太?子,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当然,这?能够说得通,一旦贪饷之事暴露,他?们照样性?命不保,不如赌一把?。
但她还是有些?不解:“可是,这?样一来,父皇不会震怒,下令严查吗?”
澜庄公主遇害一案,圣上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才命令三司追查,实在查不清楚,圣上也不会执着,随意推一个人出去,给个交代便可。
然而?一旦换成太?子,性?质则大大不同,圣上便是掘地三尺,将?整座长安城翻过来,也不会放弃缉拿凶手,他?们有什么把?握能逃得过?
盛隆和给她解了惑。
他?道:“他?们妄图制造储君之争的假象,把?我?遇刺一事推给魏王。锦衣卫将?魏王府围起来的时候,我?那四哥还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觅瑜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人竟然想将?行刺太?子的罪名甩给魏王?这?……可真是胆大包天。
盛隆和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笑了笑,从漆盘中拈起一块核桃肉,递给她。
她一怔,正?欲接过,他?却像是忽然想起来,避开她的手,转而?送至她的唇边。
她:“……”幸好他?没有再?给她喂葡萄,这?些?西域进贡的葡萄再?味美,一连吃上好几个,也着实有些?酸牙。
眼见她乖巧地张口吃下,盛隆和满意地笑了,继续道:“可惜啊,聪明反被聪明误。”
“严词丰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只能从廖越那边查他?,然而?那时我?们尚未查到廖越,更遑论?他??”
“结果他?这?么一动作,反倒暴露了行迹,被我?们顺藤摸瓜地查了出来,进而?揪出了廖越,还有他?们背后的一连串人。”
觅瑜恍然:“原来如此。”
她甚是感慨。
从北越使节被杀,到澜庄公主遇害,案情盘根错节,她光是听都觉得复杂,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抽丝剥茧,拨开重重迷雾,查出幕后真凶的。
对此,盛隆和意外地表现出了谦虚:“是岳父洞察秋毫,查明了澜庄公主的死因,将?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才使案情有了进展。此一案,岳父当居首功。”
觅瑜莞尔。
她知道他?是在吹捧她的爹爹,哄她开心,但她喜欢他?这?么做,因为这?代表着他?愿意哄她,希望她开心,而?她的爹爹也担当得起这?份夸奖。
她本想回礼两句,说他?也不差,问出了公主遇害当晚,汝南郡王经历了什么事,但最终,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汝南郡王”这?四个字,她暂时还是别提了,免得他?又说些?什么惊人之语,让她招架不住。
虽然她不清楚,他?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古怪,是在为他?的哥哥感到不高兴,还是在为他?自己?感到不高兴,但最后都是她来承受,所以不提为好。
盛隆和却开了口。
他?道:“你的问题问完了?那好,接下来轮到我?问你了。”
觅瑜一愣,道:“殿下想要询问什么?”
他?凝视着她,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对于我?哥哥纳妾一事,你是怎么看?的。”
觅瑜的心重重一跳。
“……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殿下他?——”
“你别误会,他?没有纳妾。”盛隆和道,“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父皇曾有意将?澜庄公主赐给他?。”
“是……”她神思不属地回答,绞着手里的丝帕,“可是——殿下不是拒绝了吗?”
“是啊。”他?含笑附和,“可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在意的模样,所以有些?好奇,想知道你的看?法?。难道你不介意我?哥哥纳妾?”
不在意?
觅瑜惊讶极了。
她看?起来像是不在意的模样吗?还是很?不在意?若真的如此,那她现在满腔的酸涩之情是什么,手里缠绞的丝帕是什么?
他?怎么会有这?种误解?
盛隆和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当然,你现在的反应和之前不同。所以我?想问你,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半点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