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猜测,或许因为那些信。
这个秘密属于谁安妮看向斯特兰奇,她的眼神有些超出年龄范围的犀利。
“不然我还能怀疑谁”
她重复了一遍:“我可不是一个不计较的人。”
“可以理解。”他答。
“对了,伯爵跟我说说,去王都需要准备些什么?”安妮扯开话题。
斯特兰奇镇定自若的把玩手中棋子,不露什么破绽情绪。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当心杜洛夏夫人,与王储殿下,大主教不和睦多年,但受国王重视。”
“你是王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说不定会受她刁难。”斯特兰奇眼看着要输了,干脆不再反抗。
“莫说是你,我也免不了要对她老人家退避三舍。”
“毕竟殿下在一天,她就没法加冕王后,站在殿下这一边,相当于她的仇家。”
伯爵眉骨下嵌着一对浅色眼瞳,看起来道貌岸然,圆滑触不到底。
安妮听了,压抑住乐不可支的心情,这倒霉王储,身边的心腹竟然这么能装,一边谋划置他于死地,又一副忠臣良将的嘴脸。
不过她也只是想争权夺利而已。
大哥莫笑二哥。
“这位夫人很厉害”
斯特兰奇点头,“国王曾娶过两任王后,第一位王后是王储的母亲,第二位王后在八年前就去世了,她留下一个公主,名叫索菲丽达。”
“索菲丽达公主的婚期就在今年秋季。”
“她要嫁给谁?”
“迦宁国国王……这位国王已经有一位妻子了,但那里的信仰对此并不阻碍。”
“让我猜猜,国王肯定不愿意与异教徒联姻,但迫于要联合迦宁挟制西泽列,这门婚事,是这位杜洛夏夫人一手劝说促成的吧?”
“子爵真聪明。”
玛丽与斯蒂文抵达会客厅,他们的任务就是以治安官与几个男爵们寒暄,又一会儿,瓦娜进屋来领着众人前往餐厅。
长桌两边坐满了人,上位还是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一回事?”
“伯爵和子爵在哪?”
“各位男爵,夫人们不要着急。”瓦娜吩咐人上菜。
“子爵与伯爵还在商议事情,恐怕不能来跟大家一起用餐了。”
“那我们今天还能见得到子爵吗?”
“这个,我也不能保证,不如您亲自上楼去找子爵”
“那也不必了,我们怎么能打扰领主们商议重要的事呢。”
加维男爵讪讪地闭上嘴,众人见状各怀心思,开始用餐。
“好大的本事,才来了默沙威几天,就会这样给我们脸色瞧,年成不好,外头又争战,去年冻死了那么多农奴,至少得给我们一点喘息吧?也不说减免税款。”
“这下,连面都见不到。”
男爵故意把这话讲给两个木头人一样的治安官听。
“这个时候说这些,当初还不如咱们联合上信举荐杜卢克升任子爵,至少他还会念我们的好。”
加维男爵与身旁的人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我的近卫打探到一点事情,听说,前两日子爵与伯爵在城外打猎,遇到了刺客。”
“你说这是谁做的?还能有谁”加维男爵捻了捻胡子:“我觉得,一定是杜卢克,你没看吗,他今天都没来。”
“你是从哪里打听来的这消息是真的吗?”
“这消息是从近卫骑士那里重金买来的,还能有假说不定啊,子爵正想他,顺带才不理会我们。”
餐具碰撞声此起彼伏,虽然领主没见着,但这城堡里的菜色着实不错,大有人没心没肺的饱餐一顿。
饭后,兰铎男爵觉得没自己事儿,他目前与领主的关系算得上最好了,打算提前离席。
“您等等。”瓦娜快步走过来。
“子爵说,让您和加维男爵在餐后留下来,子爵要与你们二位单独商量事情。”
忽然,被点名的二人同时愣住,加维男爵指了指自己。
四面八方的目光投过来,如芒在背,什么情绪都有,仿佛要把他们俩盯穿了。
康纳敲开书房的门。
进屋后铁底靴在地板上发出声响,他在门边站立,低头看脚尖,恭敬地说道:“子爵,您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接着,他将手中装满银币的钱袋子放在门边的书架上,嚅嗫道:“这是他们拿来贿赂我的钱。”
新的一局博弈,斯特兰奇有些摸清楚了安妮的逻辑。
他专注的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耳畔传来子爵爽朗的声音:
“那两个钱你拿去喝酒吧,下次记得多要一些,一定要让他们觉得你这消息必然是真的,记住了吗?”
骑士点点头。
斯特兰奇投去疑惑的目光。
“什么事儿”
“没什么,他们瞎打听,想试探我身边的人。”
“诶对了,伯爵,您那去世的哥哥,是不是叫西蒙.赛巴斯蒂 他真的死在白芦港了 ”
“砰——”
晶石棋子落地清脆悦耳,裂成了两半。
第42章 运河
翠绿的小河平缓流经村庄, 这是娜委河的支流,村庄附近,几辆马车慢吞吞前行, 马蹄踩着嫩绿的草地, 车内的人见到了河面,喊叫着停下来。
“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到了,何必又在这里耽搁呢?”
一位身着黛绿色绸裙的棕发中年夫人踩着凳子缓步走下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 长相美丽,衣着华贵。
她边下车,边朝车里的男爵抱怨着什么。
即使是赶路,彭伯利男爵夫人身上也佩戴着成套的鸽血红宝石项链, 耳坠,戒指, 或鎏金,或镶银, 远远地看上去,衬托的她容色白皙。
光是做一个男爵夫人,万万拥有不了这些财富。
彭伯利男爵夫人不仅是北方最大的煤矿主妻子, 她还与王都的无冕王后杜洛夏夫人出自一个家族,是堂姐堂妹。
所以, 杜卢克才敢那么淡定。
“怕什么,我差那么一天两天才到,她又不能治我的罪。况且,那个丁戈来的治安官斯蒂文.查理早几年就与我有过节, 想必不会在子爵面前说我什么好话,还不如与夫人欣赏美景。”
杜卢克男爵扶着他夫人朝河边走去。
“王储这么迫不及待的在北方安插人手, 恐怕是早就不满意陛下的统治,想取而代之呵,凯瑟琳你知道的,这子爵的位置本该是我的,人尽皆知。”
“你的那王储还不是说给她就给她了,既然屈居人下,不如给她一点脸面,不要让人捏到把柄才对,即使我堂姐是美尔夏宫的红人,可她毕竟还不是王后,也没有合法的子嗣。”
“放心吧,国王为她神魂颠倒,这些只是时间问题。再说,即使我不够恭敬,可也并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她能奈我何?”
凯瑟琳对乡村河流景色并无兴趣,她正打算劝他打道回府继续赶路,忽然瞧见远处有人骑马过来。
这条路是进入默沙威堡城的必经之路,那人打扮象是骑士,见到他们一行人的踪迹后,放缓了速度靠近。
“他是来找我们的?”凯瑟琳问道。
马上的骑士已经顶着春季阳光奔袭半日,早就疲倦的满头大汗,他下马后向男爵走来,神色急切:“路里亚特男爵派我来告知您一个消息,是关于子爵的。”
“什么消息?”
“有传闻,子爵与伯爵前几日在外打猎时遇到了刺客,差一点就伤了子爵,而她已经认定,那些刺客是您派去的。”
“简直是荒谬,我虽然许诺让他瞒报海上军情,给她点苦头吃吃,但也不会蠢到直接就去刺杀的地步。”
“一定是有人在诬陷!”
彭伯利男爵仔细思考,他怀疑是另外几个男爵做的手脚,可细想来也没有确定的人,他们没那个必要做这些事。
会不会,是那子爵贼喊捉贼?
可当时伯爵和他的近卫也在,万一他们不知情把刺客活捉了,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大可以选一个更合适的时间。
唯一有动机,在明面上就与子爵不和睦的,竟然只有他自己。
“夫人,我立刻就要去城堡,当面把话说清楚!”杜洛克唤人牵来了他的马,也不管许多的细节,向夫人告辞后,他带着身边的近卫骑马往城堡方向赶去。
凯瑟琳愣在原地,她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一遇到事就冲动。”
她回到马车上,命女仆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要捎到圣维克多教堂,要搬救兵。
一日前,安妮将兰铎与加维的男爵叫到书房里。
她把船厂的地址定在了加维的维娜河支干水路边,这条水路虽然不宽,但是深度足够走大货船,造新港口。
加维就在默沙威堡城的西边接壤,安妮打算把加维与默沙威堡地图里的几个支流人工贯通。
也就是挖,让默沙威堡多一个出海口,能与娜委河相连。
这需要数以千计的劳工,恐怕会抽调光一两个镇的劳动力,但这也正是她未来两年的基建计划之一。
花光造纸厂,酒厂所赚的钱修,等修好,默沙威堡城说不定还能把丁戈的地位分走一半。
在大航海的时代,只要与海运沾上边的地方几乎穷不了,这是功在千秋的事情。
换作是旁人,被这样猛虎扑食一样争夺利益,恐怕是第一个就站出来跳脚对着她骂厚颜无耻了。
“伯爵,您那去世的哥哥,是不是叫西蒙.赛巴斯蒂?他真的死在白芦港了?”
水晶棋子跌落在地,滚了几圈进入窗帘底下。
声音回荡在书房里,然后只剩下刺耳的沉默,这留白过长,显得气氛诡谲。
安妮露出端庄美好地微笑,她脸庞上那势在必得的眼神使人胸闷。
斯特兰奇紧抿双唇。
他在她目光的笼罩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双手覆盖在椅子把手上,正要开口,又被敲门声打断。
“子爵,伯爵。两位男爵到了。”
门外,仆人的声音透过沉重木门传入。
“进!”安妮高声回答。
她似乎并不准备继续追问,扭脸看向门外,起身,走向书桌后,理了理衣襟,姿态安然地坐下。
两位男爵进屋后先是向窗边的伯爵行礼,再向安妮点头示意:“大人,您找我们有什么吩咐?”
安妮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自打入住城堡就开始计划的方案图摆到桌面。
“你们看看这个。”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上前将这本类似企划书一样的东西展开。
这是安妮用几个版本的小镇地图,重新拼凑画过的默沙威地区地图。
上面完整的标注了哪里应该设置造纸厂,造船厂,码头,酒厂,甚至是规划修路,要开始建造的金属冶炼工坊,监狱,以及孤儿修道院。
加维的男爵看了一眼这些规划,两眼发黑,惊喜的仿佛要昏过去。
“您的意思,是把两条支流合二为一,在城堡附近打造人工出海口?这太好了,我一定把全镇的农奴都抽过来挖。”
他已经想象到自己能在这样大的工事中获得多少油水,那奴隶都被抽走了,只有女人孩子在家种地,税岂不是也不用交了。
“不必抽全镇的农奴,我之所以把你们都叫来,就是希望在挖的农奴人数上你们能各出一半,省的农庄上的地都没人耕种了,税务,可以各减免三分之一。”
安妮对他二人吩咐着,一旁的斯特兰奇沉默地蹙眉。
她这安排,听起来是想修新的出海口,从丁戈港分走一大块肉,还当着他这个兰埔斯领主的面。
两个男爵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尴尬地朝安妮笑一笑:
“这样大的事情,既然伯爵也在,不如也听听伯爵的意见。”
“是啊,伯爵治理领地多年了,想必经验充足。”
“这是当然了。伯爵,您意下如何?”安妮看向斯特兰奇。
他保持着镇定,坐在窗边,暗中咬了咬后牙槽。
“可以。毫无可指摘之处。”
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知道安妮.米勒忽然态度这么奇怪,是为了什么 。
她知不知到关于王储的事情,斯特兰奇还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知道了信上那些关于假死的内容。
方才无缘无故的提起西蒙,原来是为了这个,要威胁他同意而已。
她难道不害怕下一次刺杀成真吗?
看样子不怕,应该留有后手。
斯特兰奇深吸一口气,他又补充道:“我赞成。”
两位男爵哑口无言,安妮嘱咐一通后,将他们二人遣走。
沉重的木门重新关闭,屋内两位领主忽然间又从诡谲的沉默变为针锋相对。
斯特兰奇起身,他的个子高,站在窗边挡去了一半的光线。
“刚才,你提我那已故的兄长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安妮摇摇头,她虽然坐着,看向年轻英俊的伯爵,看见他发白的脸色,只觉得有趣。
即使刺杀不是他干的,那也跟他身边的人脱不了关系。
那些信,上面是他与叛国者商量要把西蒙关在哪里的通话,并没有明确的关于他算计王储的证据,即使她把这信拿去给王储看,也无法彻底弄死他以绝后患。
还不如从中获利来的划算。
当她第一天来到城堡时,就苦恼这些基建计划要实施起来恐怕不容易,但一天天过去,机会竟然送到了她的手里。
把信纸全都烧掉的那天晚上,安妮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不能站在任何人的一边。
“伯爵,您对我照顾有佳,非常感谢。”
“关于有些事情,您大可放心。只要我好好活着,谁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安妮口吻不容置疑。
“你能保证?”斯特兰奇冷冷地问。
“当然,为国效力,谁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您这样的重臣亲信更是不好过。”
“而我毫无根基,难免被人看轻。所以我不希望自己卷入任何事情,只要我还是子爵,也可以不在乎对谁效忠。”
话外的暗示,意味着她也可以接受伯爵的让利拉拢。
“那你在乎什么?”
斯特兰奇明白了这些意思,稍稍放下心。
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人,她说这些话,几乎眼睛里就没有王权的尊严,更没有一点点畏惧。可以用首鼠两端来形容,可又不谄媚。
“我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小领主。”
看起来毫无野心,但显然是假话。
“好,很好。”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将窗帘底下碎裂的水晶捡起来,“我不喜欢残局,继续吧。”
第43章 布瓦涅大街
亚丁骑着他从安妮那里讨来的枣红色马驹, 走在王都美尔夏宫北边的武神陵附近。
武神陵旁有一条栽满柏树的窄河堤岸,从桥上穿过去,堤岸的对面是一条大道, 与小路四面相连, 这儿就是王都最繁华的市井,。
他押送一船货物从丁戈经过兰铎,在三天前抵达王都。
这条船上,有来自丁戈煤矿的蜂窝煤, 有丁戈与兰铎两处酒厂酿的白酒。
还有来自默沙威地区的干虾干贝,无加工的羊皮。
主要是卖煤和酒,这些干货和羊皮是顺带从城堡周边的十几个村子里收的。
以往也有商人做这些倒卖生意,可他们的价格并不统一, 收皮子的标准也不够规范,如今有了亚丁做例子, 他背靠领主,只要顺带做一些这生意, 他出什么价,什么就是行情价。
如今已经快要临近五月,订蜂窝煤和白酒的商人少了, 可适合夏季冰镇后饮用的啤酒又兴起来,一船一船往王都倾销。
去年香缇夫人抛售掉了所有的产业销声匿迹, 这对整个北方的啤酒生意都有影响。
倒不是坏影响,少了香缇夫人的管束,香缇家族的配方外泄。
在丁戈的市场被四五家酒商瓜分,他们提高了价格与产量, 把货物送到南方,见人就卖, 也不管那些地域价格保护的事儿了。
他在安妮的授意下,买了两三家啤酒厂的股份,最近正好是结算日,他与酒厂的老板们约好了在王都见面。
夕阳是粉红色,犹如醉酒后的少女脸颊,阵阵香风伴随人流穿过,街边栽种着花卉,是各种颜色浓烈的玫瑰,引人侧目。
亚丁骑着高头大马,他穿了一身适宜夏季的细麻长袍,披了半旧不新的锁子甲,脚上蹬着银扣牛皮靴,红头发与脸上初长出来的胡子连成一片,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不修边幅的年轻骑士,足够低调。
他来到了约定的酒馆,将马嘱托给店里的帮工,他走进酒商们的包间。
“您可算来了。”
“我们都等了许久。”
酒商们有些住在王都,有些住在北方,他们都是些粗人,与香缇夫人比起来,少了太多的腔调。
亚丁也不多与他们寒暄:“行了。把这个季度的账拿来我看看。”
作为一个曾经的职业小偷,亚丁目前认识的字儿都是在丁戈时跟着安妮学的,她开特丽农花园时,一边教帮厨们认菜谱,一边教她们认字,每次去送酒,他都跟在厨房里学。
后来在城堡里,瓦娜也开班教课,亚丁没事儿就去听几耳朵,起初他只能认识经书上一半的词汇,后来也能都认识了。
如今看个账本算是小问题,他在稿纸上按照安妮教的公式拉了平均值,酒商们面面相觑。
“怎么,你们每个月的收入都大概下降了五六百个银币?不是一开始还好好的吗?”
“这个,我们也正搞不懂呢。”
“酒的风味与以前没差,产量也没有减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的收入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以前的香缇酒坊,最近那些二道贩子,还逐月减少了订单。”
“他们怎么说?”
“他们只说酒不好卖了。”
亚丁总算知道为什么安妮曾经提起香缇夫人总是抱着欣赏的态度。
那漂亮寡妇赚钱的本事比这些酒囊饭袋要强。
他面带不悦地与他们结清了分红,安托西酒坊的老板出来打圆场,提出要带亚丁去地下决斗场玩乐。
亚丁看出来他们有什么奸滑的计策,就佯装感兴趣,答应跟着一起去。
在本国如今的法律里,办决斗比赛有各种税要交,没有人脉根本办不起。
所以更多的人选择办地下黑赛,不光是赛马,还有斗牛,勇士决斗。
亚丁跟着他们穿过几条小巷子,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就是一个可以容纳百人站立的地下室,中央布置了一座剧台。
只不过,台上并不是演戏的演员,而是准备上场的勇士。
在进入地下室的楼梯后,酒坊的商人们在下注台那里花了些钱下注,他们不约而同都把押注的人记了亚丁的名字,如果钱亏了算他们的,如果赢了,那些钱就进了亚丁的口袋。
“你们这是在贿赂我?这决斗没过明路,不会有人来查吗?”
亚丁跟他们玩笑似的勾肩搭背。
“放心骑士大人,这比赛幕后的老板据说是国王情妇的侄子,谁敢查?”
“说道贿赂嘛,谁不知道您的主子是默沙威子爵,恐怕子爵大人手里漏出来的都比我们的家底要多,就这点儿怎么贿赂的了您,只不过是咱们几个的心意。”
安托西酒坊的老板摆摆手,他却听见亚丁笑了一声。
“既然收了你们的好处,我也免不了替你们操心,说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几个酒商见状,内心有些得意。
“是这样,您也见到了,我们最近的生意不好做,可也一直是遵循旧例,我们就想啊,这肯定是酒的问题了。”
“子爵大人一直把白酒的产业攥在手里,可这点小生意又能赚多少钱?与领地的税收比起来恐怕也不算什么,倒还不如把生意分给我们做,我们保证能给一半的分红,还不用子爵分出心神来操劳。”
亚丁脸上的笑意有些深,他点了点头:“是这么回事。这样,我会在领主面前提的,只不过,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们仔细想想,可别耽误我的时间,明日我还要帮子爵在王都买栋宅子。”
酒商这样的事没少干,他们背过亚丁去商量,过了半晌,递给亚丁一个装满金币的钱袋子。
掂了掂重量,亚丁满意地离开。
回到在王都居住的旅馆时,已经是深夜,在地下决斗场里赚了不少的金币,但也沾上了一身的汗臭味。
他住的是四银币一晚的套房,有浴池可以用,亚丁脱掉了一身在外行走用的行头,他唤来仆人:“取信纸和笔,我要给子爵写信。”
仆人刚要去,又被亚丁叫住:“等等,先打几桶热水来让我洗洗吧。别让这些味儿沾到信上了。”
默沙威堡,今天就是伊莎贝拉小姐的生日宴会,默沙威地区的小贵族们都在,甚至远在丁戈的乔治也回来了,兰埔斯郡的贵族们,虽然人没来,但也托乔治带了礼物,以及对伯爵的问候。
清晨,城堡厨房,拔好毛的五六只鸭子被铁丝穿过,挂在阳台上等着晾干,这些鸭子是用来制作甜皮烤鸭的。
贝娜被罗茜夫人点名跟她一起做这道大菜。
晚宴一共要摆十二道菜,如今的宴席并不是分餐制,所有菜做好一次推上桌,哪道菜空了随时补上新的,为了避免冷掉,罗茜把十二道菜分配给厨房里的女仆们,各自负责各自的菜。
城堡里用的餐具多是银器,但安妮不放心现在的冶炼技术,怕金属中毒,早就不再让用了,所以用木盘和玻璃比较多。
这次宴会她特地打开了仓库,让人把从南方国家买回来的瓷餐具拿出来用,除了瓷还有金器。
这些金器的纯度比较高,是从叛国者的私人库房里清出来的东西,有金杯金勺一共十几套,用过这一次,安妮也打算把它们融了,给过生日的国王准备一件贺礼。
书房里,赶路了一整晚的彭伯利男爵睡着在长廊的椅子上,他一大早就进了城堡,闹着要见领主。
安妮还在睡梦中,她一睁开眼,就看见瓦娜在撩床幔,嘴里念叨个不停。
“快醒醒吧,彭伯利男爵天一亮就来了,他吵着要见您的面,还说不见到您的面他就不走。”
安妮打了个哈欠,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嗯,我知道了。你让他在书房等。”
安妮在房间里吃了早饭,一杯热牛奶,一碗鲜肉蘑菇馅儿的馄饨,还有一块烤焦糖的鸡蛋布丁。
她酒足饭饱来到书房,椅子上被近卫监视的男爵听见有人来,唰地站起身,他又困又饿但精力旺盛,看见了安妮的脸,立马老泪纵横起来扑到她的脚边跪下。
“子爵,我听说您被行刺了?这可真不是我干的...”
安妮示意近卫把他搀起来,她在书桌后坐好,让近卫把门关上。
“我怎么能相信不是你干的?”
她露出高傲又尖刻的目光:“况且,这个消息我并没有让人外传,你是听谁说的?是谁给你通风报信了?我猜猜,一定是路里亚特男爵吧,他一定很听你的话。”
“不。”彭伯利男爵矢口否认。
“我承认,我与路里亚特男爵交情好,但我从来没让他做什么坏事!我虽然一开始确实不希望您成为子爵,但我也绝对没有做出刺杀这样的事情。”
“这一定是有人散播流言栽赃给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您怀疑我,挑拨离间!”
安妮依旧一副不信的样子。
“既然如此,你承认你看不惯我做子爵了?”
彭伯利男爵也是到了城堡,遇到了他的妹夫也才知道修运河的事情,起初他还不信,又问了路里亚特男爵才从震惊中缓过来,真不知道这子爵耍了什么手段,竟然连伯爵都能坑一脚。
显然暂时不是他能惹的。
“不,您很适合做这个子爵,这段日子我看到了您卓越的能力,我很愿意配合您的治理。”
他把头垂下,不敢让人瞧见他的愤怒。
“很好,既然这样。那我打算派斯蒂文.查理去清查你的煤矿,看看产量和占地面积是否与你报税的数字相符,你有意见吗?”
安妮漫不经心地转动羽毛笔,她看见躬身站在桌后的彭伯利男爵抖了抖双手,怒不敢言的绷紧脸颊说道:“没有意见。”
“进来。”安妮回答。
“子爵大人,女管家说大厅布置好了,请您过去看一眼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还有, 给伊莎贝拉小姐的礼物已经送过去了。”
城堡近卫一面说, 一边斜眼偷看彭伯利男爵此时的囧态。
记得叛国者在时,时常被这位不安分的男爵惹的在背后掀桌子砸碗,轮到新子爵上任,却能压制的住他。
“知道了, 我待会儿过来。”
安妮点头,近卫关门离开,彭伯利男爵依旧被晾在一边。
“其实,这个矿也不着急查。我相信你在刺杀这件事上, 确实无辜。”她脸色平静令人难以琢磨情绪,顿了顿, 又说:“如果你能给我办一件事,办好了, 我可以宽限到九月,希望你能把该处理的东西处理好。”
在听到不着急查这几个字时,彭伯利男爵就已经把头抬了起来, 一脸的庆幸:“您想让我办什么,我一定不留余力。”
城堡外, 彭伯利男爵在镇上有自己的花园别墅,这里常年养着几个看房子的仆人,随时都能入住。
凯瑟琳夫人正在壁炉前刺绣消磨时间,她听见院子里有马匹嘶鸣的动静, 起身走向窗边,朝玻璃外瞧, 见男爵回来了,又顺着旋转石梯下楼。
“怎么样?子爵有没有为难你?”
男爵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很是后怕,叛国者可不敢随便查小领主的私产,毕竟他自己的私产都不清不楚。但这个子爵敢,证明她已经把叛国者留下来的农庄都处理清楚了,不怕这些男爵们跟她闹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