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会投她所好,回头给他谋划的时候多花两分心思。
这一看,又是一上午,最后实在困极了,往地上一躺就睡了过去。
言十安进来有一会了,看着周围一堆话本和睡得人事不知的人突然就明白了无奈是什么感觉。他算是看出来时姑娘身边为什么要跟一个万霞了,没她跟着,这眼看着就要上房揭瓦。
第026章 过往之事(1)
熟门熟路的从角落取了个竹篮,言十安拿了几本话本正要放进去,衣摆被拽住了:“干什么?”
言十安低头看她:“收走一些话本,你这般日以继夜的看,都快把自己撑着了。”
“还饿。”时不虞下意识回了一句,她早上吃得少,这会确实饿了。
打了个呵欠坐下来,她眯起眼睛仰头看向个子不比五阿兄矮的男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言十安卡了壳。在这个暂时称之为家的地方,他谈阴谋谈诡计,谈算计谈人心,唯独没有谈过家常。他是主,他们是仆,相处的年头再久,也无人敢逾越。
适应了一番,他才回话:“都午时正,不早了。”
这个时辰了?时不虞看了看外边的日头,日子过得太欢乐,时间不知不觉就不见了,不过:“收走一些话本是什么意思?那些我还没看。”
“昨晚是不是贪看话本都没睡好?你这样,阿姑回来我没法交待。”
言十安看向站起来的人,穿着她惯常穿的圆领袍,里边的领子却没弄好,麻花辫大概是编得松了点,睡了一阵便散乱许多,再加上她此时眉头皱着,一副你和我说道说道的神情,像极了被主人忘在家里,还被外人惹得炸了毛的狸奴。
阿姑真是把她照顾得太好了,‘外人’言十安心想,以至于才离开一天,她就把自己折腾得乱七八糟。
提到阿姑,时不虞老实了点:“我今晚不带话本回屋了,你别收,我只在这里看。”
言十安稍一想就依了她,再落个不信任她的罪名,下午的事都不必谈了。
从书楼出来,时不虞被太阳光晃到了,眯了会眼睛才能视物,眼角都激出了泪花,她随手用衣袖擦了。
言十安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实在是没忍住,问道:“是不喜青衫和翟枝吗?要不要挑个你喜欢的到你身边伺候?”
“为什么不喜她们?她们又没做错事。”时不虞稍一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了:“换成谁都没用,我的房间不允许外人进,也不喜欢别人近身。”
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没有办法,只能等阿姑回来了。
言十安轻轻点头,转而道:“青衫做的菜你可吃得惯?要是不喜欢,不如去试试照顾我多年的婆婆做的菜?”
“给你煮骨头汤喝那个?”
“嗯。”
时不虞无可无不可,反正不是阿姑做的,吃谁的都一样。
言十安没带她回自己院子,而是让人将饭菜摆在平时用来和朋友说话喝酒的花厅,这里凉快,也敞亮,吃完了不用换地方,在这说事就正好。
只吃了一口时不虞就决定今天要吃三碗,不,五碗,这个厨娘做的菜有阿姑的感觉,昨天阿姑走后她就没吃饱过,今天总算不会挨饿了。
“阿姑回来前我都要过来吃饭。”
言十安笑着应下:“有什么想吃的就说。”
“我不挑。”
不挑你能饿成这般,言十安心道,不过看她真是哪个菜都吃,可见她挑的不是菜色,是人。
脚微微有点跛的厨娘端着钵钵进来,看表姑娘吃得正欢脸上的笑意都满溢出来了:“听说表姑娘脚抽筋,我就担心公子也会,正好熬了骨头汤,表姑娘也喝一碗,多喝几天就不会抽筋了。”
时不虞抬头看向年纪不小的厨娘,能在言十安面前自称‘我’的不多,再看言十安的神情也是带着几分亲近的,可见这人在他心里地位不同。
言十安腾了个地方给她放钵:“这边离着远,婆婆你让下人送过来就是。”
“就几步路,不远。”
放下钵,婆婆看一眼公子,又看一眼表姑娘,只觉得登对得不得了,可惜是个假婚约,不过公子总算有个人陪着吃饭了。
这么想着,婆婆看着时不虞的眼神就更慈祥了:“表姑娘想吃什么只管说,婆婆什么都会做。”
“我喜欢吃鱼,煎的煮的炸的炖的都喜欢。”
“好好好,婆婆给表姑娘做个遍,今晚就吃炖鱼。”婆婆连连应着,想着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活鱼,赶紧踮着脚离开了。
言十安拿起碗装汤:“婆婆照顾我快有十八年了,她不瘸,只是最近旧伤犯了,我让她歇着她也不听。”
看他把汤放自己面前,时不虞也不客气,放下筷子先喝起汤来:“好喝。”
“多喝得几次就腻,婆婆为了让我多喝几回,想着法儿的让汤更好入口。”言十安给自己也装了一碗喝着,一段时间不喝,味道好像更好了。
时不虞心下了然,婆婆于他,大概之于阿姑于自己。要说不同,他们可远不如自己和阿姑亲近。
这么一比,时不虞顿时觉得自己赢了,拿起筷子开动第三碗。
饭后歇了歇饭气,茶换了一盏,言十安才似是找到了打开话题的口子:“我外祖是军器监邹维,正四品。”
时不虞意外又不意外。皇帝得位不正,却给了先皇的妃子娘家任此要职。也正因为有外祖坐在那个位置,言十安手里才有威力强大的驽。
“劫囚的时候你出动了那么多驽,皇帝会不会疑你外祖?”
“离开时我特意让人留下了几把驽,粗制烂造,和军器监所制的全不可同日而语,而且军器监一把驽都未丢,与外祖何干?和忠勇侯自始至终就被提防不同,我母亲,外祖都为我那好叔叔上位出过力,这事他就再长一个脑袋也联系不到一起去。”
时不虞眉头微皱,很快就将这几个人的关系串连起来:“当时你母亲知道败局已定,所以早早就站到皇帝那边,带着娘家送他上位?”
“对。”言十安早知她的聪慧,也有点惊讶她反应之快:“母亲有孕在身,只有离宫才能保住我。当时父亲死得突然,并非没有人疑他,皇室也还有其他人想坐一坐那个位置。是我母亲替他证明,去除他的嫌疑,又暗中让外祖联合了一批人站到他那边,才让他得已赶在其他人形成气候之前顺利登基。其间近三个月时间,母亲少吃少喝,全无孕象,所以当她提出去行宫别居时皇帝同意了,只是派人盯了两年才放下戒备。”
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并养大,时不虞都有些佩服了。
“宫中无人知晓你母亲有孕?”
言十安摇摇头:“父亲膝下子嗣艰辛,只得两个女儿。长女良妃所生,今年应有三十二了。次女是皇后用命换来的,今年二十六。其他妃子要么怀不上,要么留不住,若非他早年就被立为太子,又被国师带在身边教导过,其他方面无可挑剔,太子之位怕是难以坐稳。”
笑得似嘲似讽,言十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也不去看时不虞的神情,就这么垂着视线继续往下说。
“母亲入宫三年才有了动静,她知道父亲有多盼着有个皇子,担心只是白高兴一场,找借口悄悄出了趟宫,戴帷帽掩去面容去了两个药堂,确定是真有喜了才告知父亲。父亲也被吓怕了,听闻民间有说法,怀胎三个月前不声张,胎能坐得更稳,便未宣太医,也未告知任何人,只两个人偷着乐。”
这些事,他只听母亲说过一回,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可他到现在都能清晰的记得母亲当时脸上的神情,那段时日短暂的美好,就好像是痛苦的沼泽地里开出的一朵花,支撑着她熬过一个又一个难关,蹒跚着走到今天。
“外祖一开始并不知道母亲有了身孕,母亲也不信他,一直到把我生下来送走了她才说。外祖被吓得够呛,担心事情暴露牵连家族,立刻找机会外放,在外任官六年才敢回京。在这六年里,他做了多手安排,挑了家中聪明的孩儿送去安全的地方,留下足够让邹家东山再起的金银等等,那些送走的孩子,至今未有回到邹家。他很清楚,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隐患,他现在杀我也已经迟了,皇帝不会信他,他便只能助我,只有让我成事,他邹家才能安生。”
言十安又笑了笑:“母亲把整个母族都算计进去了,至今外祖母都不见她。”
“邹家只有你外祖和外祖母知道你的存在?”
“还有我大舅知晓,外祖担心他若有个万一,邹家无人知道这些事把我弃之不顾,我母亲疯起来会把整个邹家赔进去。”
时不虞感慨:“你母亲真了不起。”
了不起,但也疯狂。从小只允许他做一件事,但凡是他做了点与此无关的事,她就会排除万难的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的告诉他他的身份,他的仇恨,他应该怎么做,但凡他稍有反抗,她就划破自己的手腕,把流着血的伤口放到他面前,让他看着再说一遍。
鼻端仿佛闻到了血腥味,言十安端起茶盏把剩下的茶水连同茶叶一同吃下,茶叶的苦和涩掩下其他感觉,让他觉得舒服了些。
“我在白水县长大,有父有母,就好像我本就是他们的儿子,身边无人起疑。他们富甲一方,对我有求必应,只是……从不亲近。”言十安笑了:“所有人都是如此,关系再近也和我隔着厚厚一层,小的时候不懂,还会天真的想尽办法去亲近他们,怎么都得不到后就明白了,那些常人唾手可得的东西,于我来说便不可能。”
“真惨。”时不虞托着腮:“我和你不一样,小的时候,都是我主动和别人隔着厚厚一层,谁离我近了我都想打他。”
言十安不解:“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不舒服,喘不上来气,把人打跑了我就舒服了。”
言十安跌落的情绪好像突然就攀升上来了,甚至打心底里还有点想笑:“你这灾星的名头,也不算是胡乱得来的。”
“那是,靠我自己本事得来的。”时不虞说回之前的话题:“你的养父母知道你的身份吗?”
“不知道。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在你来之前,我以为只有外祖家知晓。”
时不虞点点头,又问:“有些人,是通过你外祖为你所用?且他们都不知?”
“是。”
时不虞不想问了:“你主动说,还有哪些。”
看出她的不耐烦,言十安也不故作深沉,将自己这几年铺展开来的地方一一告知。
“我有一家典当行,京城居不易,便是官员里捉襟见肘的人家也不少,要是家里再出个好赌的,典当行去得更勤快,而我手里,正有个赌坊。舍下点利益,得到一些在他们看来无用的东西,愿意和我做交易的,极多。”
赌坊他开的,典当行也是他的,两头吃,不是什么好人,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时不虞有种突然开窍的感觉,原来买卖还可以这么做!学到了!
言十安哪能想到时姑娘这也会学,继续将自己的种种铺排一一告知,至于藏了哪些,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眼下的时局来说,时不虞觉得已经够用。
“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言十安眼神深沉:“自此之后,我们便休戚与共,彻彻底底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时不虞也正经了神色:“我会竭尽全力完成我们的交易。”
交易啊,言十安差点忘了,他们眼下的关系是源于一桩交易。
看时不虞起身似是打算走了,他福至心灵,问了一个他之前想过但没打算问的问题:“那位勿虚道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胡子啊!”时不虞重又坐了回去:“是个贪吃的老头儿,十三年前第一眼见到他就一把白胡子,这么多年过去,除了胡子稀疏了点儿,样子没什么变化,就是牙口没以前好了,阿姑给我熬的麦芽糖把他牙都粘走一颗,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偷吃了。”
“……”言十安没见过这样的世外高人,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
“他担得起一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历史上那些事,他比自己还剩几颗牙都了解得清楚。我上边十一个阿兄,每个所学都不同,全是他教出来的,他连兵法都会。”
伏在圈椅的扶手上,时不虞边说边笑:“他收了十一阿兄之后本来不打算再收弟子,说他已经教无可教了,结果又收了我,还是个女弟子,更不知道要教我什么,就让十一个阿兄每人抠一点出来教我,本想看看我更擅长哪方面,没想到我全都学得挺好,他就想到什么教什么了。”
说着说着,时不虞都有点想白胡子了。
反正又回不去,不如不想。
时不虞站起身来:“我回屋了,你想到什么想告诉我的随时来找我。”
“行。”
第028章 提个建议
回屋的路上,时不虞的脚自有主意,去书楼藏了两本话本回去,只是没急着打开看。
她先去了书房,将今天得到的信息一一写出,再以自己的方式拆分,联合,思量片刻,重又拿起笔在这其中添上自己能动用的种种,看着写满的宣纸陷入沉思。
言十安必然还有隐瞒,但他隐瞒的那些是他的底牌,不会轻易动用,更不会用在劫囚这种外人之事上。
时不虞从头到尾再细想了一遍,没错,引着追兵追错方向既不是她安排的,也不是言十安安排的,只是他们之前信息不通,互相都以为是对方所为。
当时有外人帮了忙,会是谁?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七阿兄做的事是她安排的,排除嫌疑。
大阿兄虽然在京城,但她短时间不会到他面前去,只要能和言十安谈成交易劫囚之事她有七分把握,交易不成才会去找大阿兄帮忙,等他知道自己劫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做安排了,应该也不会是他。
那是五阿兄?他虽然不在京城,但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担心她事败,派人来替她查缺补漏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早知道就让阿姑这次过去顺便问问了,确认了出手的人是敌是友,她才能安心。
沉吟片刻,她起身往外走去。
那边,言十安得知时姑娘去了趟书楼,衣囊鼓鼓的离开,好似全然忘了不久之前才答应不会带话本回屋看,离了视线,她压根没打算听话。
“去把话本全收起来。”
言则应下,想了想仍是提醒自家公子:“表姑娘正在兴头上,您把书收了怕是会生气。”
“要是阿姑回来她仍如今日这般精神不济,怕是要恼我给她买回来那些话本。”言十安提笔蘸墨:“先收了。”
罗伯用眼神催促他快去:“那位万姑姑不是寻常家仆,对她好不好她不在意,要是伤着表姑娘,她怕是要不干。”
言则想起来那日送肉骨头过去,还得了万姑姑一个笑脸,深觉罗伯说得对,赶紧转身去收话本。
罗伯托着衣袖上前给公子研墨:“表姑娘知道了公子如此多的秘事,可有透露一些她身后那人的情况?”
“她嘴里那位白胡子应该就是把她从忠勇侯府带走的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那把白胡子,因而给他起的这名。”言十安停下笔:“白胡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兵法,她有十一个阿兄,个个所学不同,而她集众家之长。初次登门的时候她说故人来见,我想了许久,也未想到哪个故人有如此本事,你知晓的人里可有?”
罗伯想了想,摇头:“真要这般厉害,不该籍籍无名。”
“是啊,不该,可我却相信确有其人,不然时不虞这身本事从何而来?”言十安摇摇头:“此事她不说便不去深究,若哪天她把人带我面前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是。”
正说着话,外边传来见礼声:“表姑娘。”
刚分开不久的人又过来找他,言十安忙放下笔,起身迎到门口:“怎么过来了?有事?”
“发现一点事,书房可以进吗?”
“自是可以。”言十安把人引到内书房。
时不虞在书案前的蒲团上坐下,罗伯把隐几推过去,她也不客气,接过来靠着,把那件事说了。
言十安眉头微攒:“你的意思是,那天除了我们,还有另一方人马在?”
“嗯,眼下看来是帮了我们,但是除非知道对方是谁,不然就得提防着,直到他冒出头来确认是敌是友。”
“明白了,我会细查此事。你可有怀疑的人?”
“有,若是他们倒不用担心。等阿姑回来我去确定,之前答应她在她回来之前不出去。”
言十安低头喝了口茶,看出来了,时姑娘也不是谁的话都不听,在阿姑面前就挺听话。
事情说完,时不虞不再多留,不过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过身来:“表哥,我想给你提个建议。”
言十安眼里浮起笑意:“表妹请说。”
“你这宅子,哪哪都太过刻意了,无论摆设还是装饰,左边有的右边必须要有,北面栏杆上雕了朵花,南边必须对衬着来一朵,连花瓣花蕊都一模一样,就是院子里栽种的树都是成双的。你把屋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利用到极致,一眼看着哪哪都好,就像你一样。”
时不虞靠着门歪了歪头:“可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言十安从不知道自己这宅子有这么多问题,顺着想了想,没想出来,于是问:“缺什么?”
“活着的劲头。”时不虞道:“花草树木各有它的模样,你却圈着它们,但凡那枝丫往外长了一点就修剪。北面那栏杆雕的是兰花,南边那栏杆雕朵浮云也不算罪过。小花园的小道上铺的石块路大小不一没关系,间隔远近不必精准得拿草绳量。花儿各有各的美,不必一定按颜色摆放,也不必要求花苞都长一般大,小一些的就剪掉。它很用力的去长了,但就只能长那么大,那不是它的错,你不能让他们全按你的要求来长,不是它们不想,是它们做不到。”
言十安听得恍惚,她说的是宅子吗?可他听着,像是在说他。
被圈着一次次修剪,若他有一点点偏离就会被按住,用最能吓住他的方式告诉他他错了,要走回对的路上去,多年打磨,把他打磨成她要的样子。
“你能帮他从圈住的地方走出来吗?”
罗伯脸色一变,低声提醒:“公子!”
言十安回神,看背着光的人脸上似有疑惑,不自觉的笑了笑,把话圆了回去:“我想让你帮我改一改这宅子,可以吗?你能看得出来的问题,我担心还有别人会看出来。”
时不虞也没去在意刚才没听清的是什么,毕竟是同盟,他被别人看穿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把这事应了下来,反正只需要她动动嘴,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我去走一圈,想好了我画张图给你。”
“好。”
时不虞一走,她站的那片地方阳光重新洒落,可言十安就隐隐觉得她还站在那里。
“公子,你不能那么想。”罗伯有些担心,坐到公子对面的蒲团上道:“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您若心志动摇,这些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你不用担心,我从来就没得选择,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下去吧。”
言十安重新拿起笔,却忘了要写什么。
第029章 同去鬼市
改一下宅子于时不虞来说实在太过简单,走了一圈脑子里就有图了,画好了给言则带走,她幸福的堕入话本里,睡着之前把带回来的两本都看完了。
次日一早去到书楼,却见原本放满话本的书架空了,只贴着边边放了三本。
“言则!”
时不虞放下书快步往外走,想到什么又跑回来把这剩下的三本捂怀里,不能连这几本都没了!
言则早知道会有这一遭,于是早早就来这里等着了,听到这声暴喝他很想跑,但是,不敢。
“言则,我的话本呢?!”
言则扬起笑脸,因为太过勉强,看着颇有些皮笑肉不笑:“表姑娘,公子说您失信在前,他把书都放去他的书房了,免得您彻夜看话本,万姑姑回来他无法交待。”
气焰嚣张的时不虞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言十安又不是她什么人,凭什么管她!但是提到阿姑,她到底是心虚,具体体现在声音小了,踮起的脚放下去了,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
“可是一天才给看三本也太少了,这么薄一本,翻一翻就没了。”
“公子说您需要歇一歇,把精神养回来一些后可以增加到四本。”
“四本也少了!”
言则退后一步弯腰行礼:“书在公子的书房,表姑娘可去和公子商量。”
当然是要找他的,可那小子现在在书院!时不虞气得牙痒痒,用一上午把三本话本看了,坐在大门那等着人回来。
她自认虽然遮遮掩掩的,但勉勉强强两人也算是交了心,这一转头就把她话本搬了?!
于是,言十安一回来就对上表妹不善的眼神。
“把话本还我。”
言十安把手里的鞭子递给岩一,笑着上前:“饿了吗?早上听婆婆说中午要给你炸小鱼,一起过去?”
其实早饭也是吃的婆婆做的,但一听到有炸小鱼吃,时不虞就觉得饿了,脾气不知不觉就小了许多,但她还记着自己留在这里的目的,边往里走边和他强词夺理。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能用管小孩那套来管我,只是多看几本话本怎么了?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你之前答应我晚上不看。”
“我不答应你你能罢手吗?”
不能。言十安看她一眼,见她比自己还有理顿时气笑不得:“你要是我先生的弟子,手掌心都被戒尺打烂了。”
“所以我不是啊!”时不虞下巴微抬:“白胡子就没打过我手掌心,他比你先生好。”
这也要比?言十安忍笑,怎么到了她这,什么都能拿来比一比。
时不虞思路清晰,从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话本。”
言十安停下脚步:“今天有照镜子吗?你的眼睛都是红的,若阿姑回来看到,她下次还敢离开你身边?”
时不虞其实已经有些不耐烦,她不喜欢被人管,越被人管着她越想逆着来,她甚至都打算自己花银钱去买话本了,到时就算自己通宵达旦言十安也没资格说什么。
可言十安这句话提醒了她。
阿姑回来要看到她这么糟蹋自己肯定要自责,并且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都得在汤汤水水中度过,并且,休想再看到一本话本。
在心里算了本账,时不虞觉得还是得细水长流的来才不亏。
“我晚上不看了。”
言十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话,似曾听过。”
时不虞理亏,稍一想,道:“你把话本放回书楼……行吧,话本放你眼皮子底下,我过去看,行了吧?”
“行。”言十安这才继续往前走,他并不想剥夺她的乐趣,只要晚上不那么熬着就行。
婆婆的炸小鱼又酥又脆,她还调了一种自制的酱,蘸着好吃极了,时不虞一个人就吃了一大半,言十安尝了尝味,剩下的那一小半最后也落了她肚子。
下晌,她跟着一起去了书房。一人理那一堆仿佛永远也理不完的事,一人或趴或躺或靠的看话本,晚上再一起用饭,之后各回各屋。
这么养了几天,时不虞气色肉眼可见的转好,万霞回来见到气色红润的姑娘,一路上的种种担心终于放心,还特意做了一桌菜答谢主家。
言十安受宠若惊,本就没打算告状,在时不虞的眼神威胁下,自然更是半个字都不说了。
阿姑一回来,许多事就能展开了。
时不虞先去见了七阿兄,确定他没有另外做些什么,便让他给五阿兄去信询问。
这事,她是一定要得个结果的,有些好意她接受,但是不知名的好意她不接受,因为那不一定真是好意。
万霞把幞头给姑娘戴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好一个俊俏小郎君。”
时不虞扶着幞头站起身往外走,她有段时日未着男装了。
刚出大门,正好碰到外出的言十安回来,看着两人这一身也不问两人去向,只是道:“可要多带两个人?”
万霞正要说不必,就听得姑娘道:“去过鬼市吗?”
“不曾。”言十安摇头,身边的人怎会同意他去那种听起来就不够安全的地方。
“我去那里见个人,你要无事可同去。”时不虞拾阶而下,拍拍马儿的背道:“知道了你不少秘事,还你一点。”
言十安把刚刚丢给岩一的缰绳又拿出来:“随表妹去长长见识。”
鬼市在南城一处角落,漆黑,鬼祟,在外边看着就足以让人却步。
得知消息追上来的言则忙拦阻:“公子,太危险了。”
“鬼市比绝大多数地方都讲规矩,更不曾出过命案。在这里边混的人都知道,鬼市一旦出了命案,京城就不会有它的容身之地。”
时不虞把缰绳递给迎上前来的人,顺手打赏了他一把铜钱,示意他把其他人的马儿都牵走,边往里走边道:“鬼市有鬼市的规矩,若有看上的东西,首先不需要过多言语的和商家讨价还价;第二不能够轻易退货;第三不能质疑商家所卖物品的质量。”
“若东西来路不正呢?”
言十安问完就觉得,表妹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脑子呢?
“来路若是光明正大,用得着来这鬼市?”
“……”
第030章 鬼市相见
头一回来鬼市,言十安觉得挺稀奇,一个一个的摊子,多的摆满了东西,少的只孤零零摆着一样,看的人却挺多。
他本想也去瞧瞧,却见时姑娘目不斜视,目标明确的往前边那处帐篷走。
一个女子正弯腰从里走出来,远远就张开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