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举杯碰了碰,无声的喝下这一杯。
他们知道,兵祸已经实实在在的降临在了大佑的每一个人身上,而眼下,说不定将是未来无数年最好的时候,以后,会越来越难,一如史书上每个王朝的末期。
“真想长醉不醒啊!这样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事道变坏却什么都做不了。”庄南又独自喝下一杯,朝言十安倾身压着嗓子问:“你就在他跟前,觉得他如何?”
另两人赶紧也倾身过来竖起耳朵。
言十安自斟自饮了一杯,什么都未说。
这就已经是答案。
几人今日喝得都多了些。
临分别时,庄南记起来还有件喜事没说:“哥几个,兄弟我快订亲了,等日子定下来,你们可得来帮忙。”
“完了,十安兄,这事上你真要输给他了。”窦元晨一把搭住言十安的肩膀道:“你父母不是都来了吗?怎么还没听你说起成亲的事?等会。”
窦元晨站直了:“你父母来了,我们还一直未去拜见,这可太不像样了。明日你们有没有空,待他散值了一道过去?”
“我那差事闲得很,提前走也没事。”庄南一拍曾显肩膀:“曾兄你呢?”
曾显喝得脸微微有些红:“我空闲得我娘都想让我赶紧完成人生大事了,要不是爹说不用着急,恐怕比你都要早定亲。”
“说得好像你今日张张嘴,明日亲事就定下来了一样。”庄南倒退着走,拍着自己的胸膛道:“你看看我这都折腾多久了,这还是早就相好了人家呢!那些个琐碎事情,不知道怎么那么多。”
“我们家是日落西山,随便相一家都是我高攀,她下嫁,只有我家让步的份。你家是四季长青,旗鼓相当,事情自然就多了。”
曾显说得敞亮,也一直是如此说服自己,可酒后,心里那些不甘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明明,他出身也不比庄南、窦元晨差,可如今,他却事事不如人,连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
庄南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他,把他的背拍得啪啪作响:“熬住了,别泄气,会有机会的。”
“你再来这么几下,就不是我泄气,是我没气了。”曾显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扯开,笑着骂道,脸上那些阴霾却是半点都不见了。
“你们读书人这身板,不行呐!”
一句‘读书人’把另外三个人都包括进去了,三人对望一眼,突然一起发难,锁喉的锁喉,按手的按手,抬脚的抬脚,愣是把失了先机的庄南给按在了浮生集外边的台阶上。
进进出出的人见是十安公子,纷纷停下看好戏。
窦元晨坏笑:“各位,这位庄氏武将说读书人不行,你们能忍吗?”
这当然不能忍!当即就有人问:“这位庄氏武将,你说谁不行?”
庄南哪儿都硬,武将的心气儿更是不认输:“比力气,读书人就是不行!”
“哟,那现在被按在地上的是谁?”
“他们偷袭,还是三个人打我一个,算什么好汉!”
“读书人和军汉比力气,还要当好汉?你有本事来和我们比写文章!你信不信我能骂你一千字都能语句优美且不重复!”
“……”这个,庄南还真信,毕竟这在读书人里不算多稀奇的本事。
本是玩闹,而不是让好友受辱,几人在这时放开了庄南,并把他拉了起来。
庄南哈哈笑着朝四方抱拳:“读书人治天下,军汉打天下。我一军汉要是承认力气比不过读书人,怕是家门都要进不去了,各位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话说得敞亮,态度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一众人笑着纷纷回礼。
这般和谐而美好的一幕,被在场的其中一人画下来,本是感慨之作,却不曾想,助他留传后世。
次日,三人如约前来,以晚辈之姿向言十安名义上的父母见礼。
那对夫妻也摆出父母的姿态,客气又周到,之后再以病体为由把招待客人的事情交给了时不虞。
时不虞转手就交给了阿姑,做足表面功夫后就回到书房继续忙自己的事。
以往言家没有长辈,他们来此最是轻松,如今却得顾忌着些,喝了顿酒,天一黑就散了。
不一会,庄南跟着言则回转:“单独把我拦回来,好事还是坏事?”
言十安示意他坐:“和贺家姑娘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差不多了。”庄南坐下后猛的反应过来:“该不会是你对她……”
“我有表妹了,其他人入不了我的眼。”言十安不用脑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果断打断他的话。
庄南笑了起来:“吓我一跳。”
看他这模样,言十安心微微一沉:“心仪她?”
“什么心仪不心仪的,我和她之间不需要这些。”庄南往凭几里一靠:“知道她小时候长什么样,是什么性子,长大了是什么样,又长成了什么性子,就连将来老了会是什么样也知道得差不离,毕竟她和她母亲长得挺像。认识的年头太久了,话本子里那种一见倾心的事儿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庄南坐没坐相的看着他笑:“把我拦回来就为了问这个?这么关心兄弟我?”
言十安却没笑,甚至称得上严肃:“你信我吗?”
庄南敛了笑,坐正了看着他:“先是问我贺家姑娘的事,如今又问我信不信你,你要说的事,和贺家有关?”
大家族中养不出全无心眼的孩子,哪怕是庄南这样缺心眼的,该想事的时候也都非常想事。
言十安和他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眼下还不能完全告知他身份,但眼见着他和贺家要结亲,要是自己还什么都不做,那也对不起庄南多年来把他当兄弟看待。
“贺家,有问题。”
庄南眼神一肃:“问题大到,不宜结亲?”
“是。”
“也不能给我任何证据。”
言十安用沉默回应他。
庄南定定的看着他:“庄贺两家多少年的交情,我要如何去说服父母?”
“你信我?”
“我和你是有些交情不错,可说到底,我和谁成亲对我们的交情全无影响,你自私一些,大可不必冒险来告诉我这一点,可你仍是说了。”庄南笑了笑:“一件你做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的事,你却仍是选择做了,我为何要怀疑你?即便你真是别有用心……不过是拦下这桩婚事,而不是让我们反目为仇,最多以后再挽回来就是,这个代价我庄家付得起。”
言十安笑了,所以说,大家族中养不出全无心眼的人。
“你想办法拖到年底,若到时事情仍没有明朗……再应。”
“就这事?”
言十安点头:“就这事。”
庄南看着他:“认识你这么些年,从没听你说过谁不好。如今你却指向鲜明的否定一个家族,我愿意相信你是不想我涉入到什么麻烦里去。若我借你名头用一用,你会有麻烦吗?”
“怎么用?”
“满朝上下,谁不知你是被皇上召到跟前去听用的。每日跟在皇上身边,能得着一点外人不知道的消息,想来也不奇怪。”
言十安眉头微扬:“比如,从我这听说皇上对贺家不满,已经失了圣心,可能会动贺家?”
“只一个失了圣心,就够让我父母想了又想了,拖一拖不成问题。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去外边说。”
“你尽管拿我做伐子,我不介意。”
“交你这个朋友我不亏。若事实证明贺家真有问题,到时就不止是我拿你当朋友了,我庄家都得承你一份情。”庄南站起身来,从来都张扬的脸上已经能看出男儿的担当和稳重:“我这就回去处理这事,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话。”
次日,言十安就知道他以什么方式打断这婚事了:他在船上包了个姑娘,并且和人争风吃醋打了一架,并放下话来等成亲后要收她进府。
贺家当即就不干了,婚事自然搁置下来。
这法子是好,什么都没暴露,顺其自然得不得了,就是把他的名声造没了。
言十安也只有听一耳朵的空,双绳城守将赵晨曦突发恶疾,昏迷不醒,赵家上折子请求把这独苗苗送回京城医治。
皇帝允了,谁去接替这个位置也预料之外的顺利。
丹巴国都快打到那里了,一个烫手山芋哪还有人争,当太师一党提出来让金吾卫的孟凡孟将军前去接替时,没遇到什么阻拦就顺利通过了。
孟凡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他还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领旨谢恩。
再之后,许容文那边也有了消息。
“给他的信里我就说了,他不必信我,直接试试就知道。”言十安将回信放到不虞面前:“他已经觉出不对,只是之前用了些法子都无法破局。这次有我的人在外接应,不但把人引出来,还把人拿下了。他亲自审问,知道去求援的传令兵死在哪里,全部找到挖出来了。”
时不虞先不去看信,而是问:“抓住的人什么身份?听令于谁?”
“对方防着了,许容文酷刑用尽,也只问到他们是丹巴国的人。”言十安笑了笑:“对手都长了脑子,没一个易与的。”
“没点脑子走不到这一步。”时不虞展开手里那一页纸,这是许容文的回信,上边只有两句话。
一,你是谁。二,你待如何。
时不虞慢慢的将信折起来:“你给他回信,只说,你希望他活下来。”
言十安有些意外:“不做其他安排?”
“别忘了他是太师的人。于他来说,你是不知底细的莫名其妙的人,而太师是他信任的人。”时不虞把信递回给他:“大阿兄把所有事情都托付给了我,也就是说,大阿兄如今是我,也是你。要做安排,自然也该在这里部署。”
太师一党能和相国一党抗衡这么多年,可见势力有多大。太师这么做,看似是把他那一党交到了不虞手里,实则是交给了他。
言十安把信折好收回信封,抬头问:“如何安排?”
“丢城。退至双绳城。”
“他会遗臭万年。”
“若结果是好的,就是战术性后撤。”时不虞看着他:“只要最后能夺回来,他就是有勇有谋的良将。”
第250章 阿姑前去
言十安想了想,轻轻摇头:“我信许容文对太师的信任,可他身后有一整个家族。若最后不能把城夺回来,他要赔上的不止是自己的名声,整个许家也到头了,他赌不起。”
“你之前帮他确认了一个事实:朝廷已不可信。之前他的求援到不了京城,之后很可能也到不了,也就是说,他随时随地都可能是在孤军作战。”
看言十安若有所思,时不虞继续道:“就算有了六万援兵,可你别忘了,在防御工事齐备的符源城,他也有十万兵马,同样没守住。后边几城都是普通县城,绝无可能守住,丢城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死守也要丢,自己丢还能多保住些兵马,换成你会怎么选?”
“各军抽调援兵需要时间,赶路也未必会有多快,在他们到之前连续溃败,就算中途援兵赶到了,都是多少年没打过仗的兵丁,不可能那么快形成战力,退至有御敌工事的双绳城完全说得过去。”言十安越说眼睛越亮,若是如此,完全可行,不过:“要快!”
时不虞笑了,言十安未必了解真正领兵在外的将军,但他了解世家大族,知道对他们来说最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习惯以这个角度去想问题。可只要稍微给句提示,他就能想到,并且将这一点记在心里,以后都能想到。
这是一种了不得的本事。
“大阿兄把私印给了我,他的字迹我能仿得以假乱真,唯一的问题是,让谁去。”
这个人选不好找,言十安陷入沉思,他的人肯定不行,许容文不认,太师那边的人手倒是可以,可这件事不能走露一丝风声,不说他信不过,不虞恐怕也不敢轻信。
“我去。”万霞走进来,姑娘万事不避着她,但她对那些事不大关心,更多时候是在灶屋琢磨给姑娘做点什么好吃的,最近许容文的消息多了,她才常来听听。
“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
时不虞抿了抿嘴,理智的说确实没有人比阿姑更合适,可私心里,她不想阿姑再和许容文扯上什么关系,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免得阿姑心里多想,徒增伤心,阿姑有她就够了。
万霞笑了笑,自己养大的孩子,嘴巴一翘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无论如何,我和他也并非全无关系,知道他有难,我还是想帮一把手,而且,确实是我最合适。”
时不虞将瞒着的事告知她:“许容文再娶了,有孩子了。”
“挺好的。”
看阿姑脸色都没变一下,时不虞放心了些,可但凡还能有个稍微合适的人选,她都不想让阿姑去。
时不虞不情不愿,但又雷厉风行的提笔写信。
万霞笑了笑,抬头看向言十安:“我不在的时候,还请公子护姑娘周全。”
言十安郑重应下:“阿姑放心,不敢有丝毫大意。”
万霞其实知道,这些日子姑娘每天去不远处的宅子理事,明里暗里都跟了几拨人。
不过,她也不会将姑娘的安危全托付给外人。
“我在家出不了事,你出门在外才该小心。”时不虞按下大阿兄的私印,吹了吹墨迹折好收入信封内用蜡封了口递给她。
“若他身边护卫力量不够,你不必急着回来。言十安,你派点人随阿姑一道去,对了,把时家放在我身边的那些人都带去,我现在使唤言则很顺手,他们跟着我浪费了。要是能联系上三叔,让他们都去护一护许容文,身份藏好,别让人认出来,现在还不到时候。”
时不虞向言十安解释这么做的用意:“我们能趁着援军未到做文章,他人也能,比如在援军到之前干掉许容文这个大将军。他若死了来了援兵也没用,必会是溃败的局面,双绳城都将是丹巴国的囊中之物。不能让他死了。”
“我正是这么打算。”言十安点头:“之前就陆续往那边派了不少人过去,除了不能暴露的,我会让其他人都听阿姑的。许容文身边有个叫王阳的是我的人,阿姑有什么想打听的可以找他。”
万霞一一应下,又道:“我需要些好药材做药。”
言十安想到她给自己用过的那个药,起身道:“我正要去安排人手,带阿姑你去库房挑。”
两人离开后,时不虞从抽屉里拿出数封信,按着顺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是大阿兄的来信,从才到伍锋镇的情况,到言十安让人送去的人手帮了多大忙,再到之后对上楼单。从一开始的不知深浅,差点被对方攻上城楼,到渐渐开始摸清楚对方的路数,再到如今你来我往互拿对方没办法的僵持,通过这些来信她一清二楚。
官场上有许多虚名,可也有一些只能用本事实打实的换来,比如楼单的战神之名。
扎木国不止和大佑、丹巴国相邻,他还有一个强邻。
那强邻人数不多,却个个以一抵十,游牧为生,活不下去了就去抢扎木国,一度靠吃着扎木国壮大了数倍。若不是出了个楼单,扎木国未必还有闲心来打大佑。
楼单在那边驻守了十五年,从无败绩。一次次将他们打跑,一次次护住了扎木国的子民不被掳走,最后更是以一场大战让对方元气大伤,多年来再不敢犯边,这才成就他战神之名。
如今他被大阿兄阻于边境不得寸进,那边的丹巴国却连连拿城,于他的名声已经有损了。
他需要一场胜仗,来让他继续端坐于神坛之上。
时不虞算了算时间,铺开信纸给大阿兄写信。
万霞准备妥当,来向姑娘告辞。
“之前最多就离开姑娘几日,这回,最快恐怕也得一个月才回得来。”把靠过来的人揽进怀里,万霞也是万般不舍:“阿姑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吃,好好睡,若耽搁了睡就得多吃一些,不然身体会受不住。”
时不虞一颗脑袋上下点了点。
“宜生跟着我学了不少菜色,有时姑娘你吃的就是他做的,阿姑不在的时候就让他做给你吃。姑娘的身体不比男子,要少吃生食,多喝些羊汤鱼汤,在我回来之前只能吃一回鱼脍,听到没。”
怀里那颗脑袋还是点了点。
万霞戳她脑袋一下:“阿姑回来要是看到姑娘瘦了就怪宜生。”
“那他也太冤枉了些。”时不虞圈紧她的腰:“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遇事先保命,就算多丢了几城也没关系,姑娘我有一百种法子应对任何局面。别为了许容文把命搭上,记着谁才是你的小心肝。”
“是是是,我的小心肝在这里。”万霞心软得不得了,紧了紧怀抱,舍着不舍放开了:“阿姑一定快去快回。”
时不虞靠着门把人送走,不是很开心。
第251章 相国府中
阿姑一走,时不虞觉得院子里都空荡了,明明平日阿姑也出门,可感觉却大不相同。
她这里走走,那里晃晃,最后坐到风雨廊上,伏在手臂上看着这个她居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正是盛夏,一年里花草树木长得最好的时候。院墙上的三角梅盛放,绿墙又成了红墙;荷花开了好几种颜色,在荷叶的衬托下很是好看;鱼儿在荷塘里游来摆去,可以吃了。
扔了些鱼食下去,看着它们争抢着吃得欢,时不虞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闲情逸致过了,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害人,不是害这个就是害那个,偏偏自己还没捞着什么好处。
“咱们小十二还有这副愁肠百转的模样呢!”
丹娘?时不虞一个激灵,抬头看向从院门进来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阿姑让你来的。”
“她哪放心你身边没个自己人。”丹娘走过来,随手把剑和包袱放在一边,靠着柱子揉揉她的头,低垂着的眉眼是和飒爽的相貌完全不同的温柔:“不开心了?”
时不虞嘟囔:“不想她去。”
“在万姑姑心里,什么事都及不上你重要,你不想她去她都仍是去了,可见是不得不去。”
“我身边的人怎么就没有蠢笨一些的呢?”时不虞歪头看着丹娘:“都衬托不出我的聪明才智来。”
丹娘笑着坐到她身边:“知道了,下回把范参带上,让他来衬托。”
时不虞这才笑了,范参本人不在的时候她倒是愿意夸一夸,反正他听不到。
“他也就比我笨那么一点点,和绝大多数人比他还是太聪明了。他要是愿意走科举这条路,能走通。”
“我听明白了,他越聪明越好,反正总比你差那么一点,他要真考中进士了,那就说明你是个状元的料。”
“丹娘你怎么这么会夸哈哈哈。”
见她笑出了平时的模样,丹娘跟着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道:“瘦了,脸上都没肉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边捏着我的肉一边这么说,太没说服力了。”时不虞去打她的手:“我一顿能吃三大碗,怎么可能瘦。”
“行,晚饭时我看看你是不是真能吃三大碗。”
时不虞朝着她的行李努努嘴:“做什么?来陪我的啊?”
丹娘应是:“受万姑姑所托,在她回来之前随身保护你。”
时不虞开心,但是努力忍住了让嘴角别翘得太高:“不管范参了啊?”
“嗯,不管了,他哪有小十二重要。”
“那是,他哪能和我比。”两人抢丹娘抢了好几年,可最后丹娘和范参成了亲,莫名奇妙就输了的时不虞不甘了好久,她要是个男的,哪能让范参得了丹娘去!
可现在,丹娘不要范参来陪她了哎!
“今晚我要和你睡!”
丹娘笑着应下,还是喜欢看小十二这么有精神的样子。
家里少了个人,立刻又补进来一个人,同时补上了时不虞因为阿姑的离开带来的不安,她定下心来梳理各处的消息,在那张又细又密的蜘蛛网上继续编织。
几天相处下来,丹娘看到了小十二贪吃贪玩爱闹的另一面,从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外,她要么在另一处宅子里和人商讨,要么在这边的书房里琢磨着什么,要么在写着什么,要么一本本书里的翻找,完全见不到她歇息。
她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老先生悉心教导想要的结果吧。
“姑娘,相国府的人传消息回来。”言则快步进来,将一个小卷递上。
时不虞推开纸条,上边只有几个字:一男一女,落樱居,出来高矮不对。
若他们的思路是对的,那这就是又在往宫里送人了。
时不虞按住纸条:“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暂时也不要往里探查,在外收集消息即可,有任何可疑之处立刻传消息出来。”
言则应是,见姑娘没有别的吩咐正在退下,就听得姑娘又道:“问问罗青,相国府原来还是王府时的地图他那里有没有。”
很快,罗青亲自送过来了。
“之前公子就让我们找过,但想了许多法子也只找到了一些边边角角。”
时不虞看了看,只有前院还算清晰的画出来了,越往后越空白。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之前毕竟是王府,哪个皇室子不怕死,敢把家里边敞开了让人知晓,尤其是那家伙还曾经一扩再扩。
不过王府肯定不会随便找人来建,皇宫换了个主子,贵重的多半毁了,有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可能反而留存下来了。
“阿姑……”
反应过来阿姑不在身边,时不虞顿了顿,那边丹娘已经接了话:“要做什么,我去。”
“你进不去公主府。”时不虞朝她笑了笑:“罗伯,你和言则说一声,让他去和清欢公主说说这事,她要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就找找,要是管得紧就作罢,不必要为这事犯险。”
罗青多少也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应下去给她传话。
清欢第三天时才让良姑姑送来了,墨迹很新。
“公主临摹下来的,为此在宫里住了一晚。”
图纸很大,要一笔不少的临摹下来确实需要费不少功夫,她顺嘴就问:“皇帝怎么样?还有气儿吗?”
“还……有气。”良姑姑轻咳一声,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形容过皇上,陌生得紧:“看着精神好像不大好。”
“每晚不知多少鬼魂索命,能好才怪。”时不虞抬头:“公主最近在忙什么?又收着貌美的面首了?”
丹娘抬头看向她,这语气,听着怎么好像还挺羡慕?
良姑姑掩嘴轻笑:“公主最近出门都少,也没收新人入府,说是要安一安展颜展公子的心。”
时不虞瞠目:“要收附马了?”
“倒不是,展公子九月份要参加武举大比,他有意争一争头名,公主很是支持。”
武举大比……
时不虞放下图纸:“展颜身手如何?”
“公主评价说很不错。”
“那她有没有说,若这个人最后争到名头,却要站到言十安的对立面去,该如何?”
良姑姑仍是笑:“公主说,这个人她定是要留给公子用的,无论以任何方式。”
时不虞扬眉,能让清欢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人不止是还不错。
让良姑姑带了句谢给清欢,时不虞把言则叫了来。
“看相国府里那人有没有机会回来一趟,我想让他在这图纸上把落樱居找出来。”
言则应下,又道:“相国府管得严,他不一定回得来,不知姑娘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让他把那处地方画出来也是个法子,但是最好是让他看看图。”时不虞把图纸面向言则:“你看,后院有几个地方长得差不多,他画的图可能没问题,但是我们认的不一定准。”
言则看到姑娘指的地方立刻就明白了,这宅子太大,有些院子长得差不多,真可能认错。
“还有个法子,你找个面生的人把这图纸带上,去和他见一面,让他指出来,这样就不必到我这来了。”
言则稍一想,把图纸接过来:“小的去做两手准备,看哪个行得通。”
“就喜欢你这知变通的性子。”时不虞又开启每日一逗言则模式:“不如我和你家公子说一声,把你要过来跟了我吧!”
言则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再一想这个时间点公子还在宫中受苦受难,额头上才算不冒虚汗了。公子要是知道他都还没得着一声喜欢,自己这个做管事的却先得了,恐怕得飞他好一段时间的眼刀。
不过,嘿,想想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爽。
言则抿直嘴角,目不斜视的告退离开。
丹娘轻弹她额头一下,几天下来她也看明白了,这宅子里都挺把小十二当回事,没有阳奉阴违的。
时不虞捂住额头假哭:“丹娘你肯定是想把我打笨一些,好让范参比我聪明。”
“他天天被我打,你再笨一点也比他聪明。”
时不虞立刻不假嚎了:“那你得下手重点,他皮厚。”
丹娘搂住她的头一顿搓揉,无论时不虞怎么躲都逃脱不了魔掌,把她的头发搓得像个鸡窝才罢手。
待时不虞抬起头来,她没忍住大笑起来。
时不虞怪叫一声把她扑倒在地,也把她的头发揉乱了才罢休。
自己作的乱,自己收拾。丹娘边给她梳头边问起自己好奇的事:“和清欢公主相处得不错?”
“我和谁相处不好?”时不虞说完又自己拆了自己的台:“话说满了,我和言十安他娘处得就不怎么样。”
丹娘挑眉,头发也不束了,坐到她身边用肩膀碰了碰她:“说说,怎么个不好法。”
“她怪我带坏言十安,使得言十安和她不好了,为这个来找过我麻烦。”
丹娘才不信:“你能任由她找你麻烦?”
“那当然不能,我当场就怼回去了。”时不虞下巴一昂,一脸神气:“我和她又没什么关系,对她无亏无欠的,凭什么就要受她的气。白胡子都没那么凶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