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怪物的祂by雾矢翊
雾矢翊  发于:2024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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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道最恐怖的气息,似高高在上的鬼神,冷漠地俯视世间,又似幽冥深处的主宰,镇压世间一切阴诡邪物,令其恐惧臣服。
季鱼感觉到有什么可怖的强大存在朝她靠近。
她应该害怕、恐惧的,本能地畏惧那未知的强大存在,然而恐惧未起时,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混沌,再也无法维持清醒。
手里被塞了一根红绸,红绸的另一头,落在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里。
满目腥红的世界闹哄哄的,她听得不甚清晰,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婚礼。
“送入洞房——”
随着这道尖利阴森的声音响起,无数的喧声袭来,那是鬼哭狼嚎的尖笑声,新鬼笑旧鬼哭,为着这场浩大的婚礼祝贺。
红绸那边动了动,季鱼机械地跟着走,大红色的嫁衣裙摆晃动,如同流动的鲜血。
周围的喧闹渐渐远去,随之变得安静、寂然。
她安静地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婚床上,戴着凤冠,蒙着红盖头,等待着她的新郎。
一只肤色苍白、骨节修长匀致的手掀开她头上的红盖头。
季鱼缓缓地抬起头,无神的眼眸望向站在面前、一袭大红色喜袍的新郎官。
这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五官像天道赐予人间的礼物,极其昳丽,近乎妖异。
他的唇角含笑,一双黑得没有光泽的眼眸凝望着她,甚至倒映不出她的身影。
“娘子。”他柔声唤道。
季鱼恍恍惚惚地看着他,嘴巴张开,听到自己的声音:“夫……君。”
红袍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握住她的手。
被那只手握住的刹那,一股极为阴冷幽寒的气息袭来,让季鱼浑噩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只是这几分清醒,在男子幽暗的眼眸注视下,再次溃散,意识被深深压住。
男子握着她的手,柔情蜜意地将她拉到怀里。
季鱼乖巧地倚靠着他,被那具阴寒的身体冻得直哆嗦,嘴里喃喃地叫着“夫君”。
他低头,用力拥紧她,“娘子,你很冷吗?”
季鱼只是往他怀里缩,一边叫着:“夫君,好冷……”
生魂离体,如何受得住这般强大的妖邪的本体幽寒阴邪之气,然而她的神智浑噩,被动地依靠着她的“夫君”,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暖意。
男子越加温柔,用一种近乎喃语的声音说:“真可怜……”
可怜什么?
季鱼茫然地看着她的“夫君”,依恋地蹭着他。
这样的举动显然取悦了他,笑意从他的眉稍眼角流露,本应该是无双的温柔,却又透着森然鬼气,妖诡恐怖。
他的嘴里说着“可怜”,柔情蜜意地低头,吻从她的额头往下。
冰冷阴寒的吻迫得她不得不抬头,承受着这可怕的怜爱亲昵,直到那吻落到唇边时,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娘子。”他又唤了一声。
季鱼只是迟疑片刻,便乖巧地仰着脸,由着她的“夫君”怜爱。
苍白细瘦的手下意识揪着他的衣襟,嘴里发出可怜的喘息声,指尖渐渐地收紧,泛出几分瑰丽的嫣红色。
屋内静悄悄的,不知何时,外面的喧嚣消失了,新房变成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不受世间纷扰。
案上的大红色喜烛燃烧着,一夜未熄。
“少主?少主?少主……”
红绡焦急地唤着,小心翼翼地推着床上的女子。
她睡得并不安稳,眼皮不断地颤动着,纤长的黑色睫宇宛若衰微的蝶翼,无力地颤抖,双手用力地揪紧了被褥,手背上手筋毕露。
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清醒。
那张终年苍白的脸庞,突然浮现暧昧的晕红,眼尾染上一抹玫红色,似是在承受什么激烈的情绪。
红绡急得不行,不知道少主在梦里经历什么,居然一直唤不醒。
虽然很想将她叫醒,但她也不敢多作什么,生怕自己插手,让她在梦境之中受到重创。
最后没办法,红绡取出三支线香,又翻出香炉,将点燃的线香插在上面。
线香点燃,三缕轻烟袅袅而升。
似是受什么指引,轻烟朝着窗外而去,消失在外面的夜色之中。
红绡一边关注床上的少主,一边盯着轻烟消失的方向,手中握着佩刀,警惕着周围。
直到线香燃到尽头,季鱼终于睁开眼睛。
此时她已经是浑身大汗涔涔,汗水沾湿她的鬓发,黑色的发丝有几根黏在她苍白的脸庞上。
“少主,您醒啦!”红绡惊喜地道。
季鱼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红绡赶紧倒了杯温水服侍她喝下,确认她的身体无碍,总算松口气。
突然,红绡注意到,少主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染上几丝妩媚的春情。
那一瞬间,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再次定睛看过去,发现床上的人的双目已恢复清明,什么春情皆消失不见。
难道是她看错了?
红绡问道:“少主,您做了什么梦?”
季鱼倚坐在床上,神色有几分迷茫,“不记得了,好像参加一场婚礼……”
“难不成是冥婚?”红绡紧张地问,“您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您的生辰八字有无异样?”
若是与妖邪订立婚契盟约,生辰八字会有所变化,必须尽快解决婚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季鱼掐算了下,然后摇头。
见状,红绡松了口气,说道:“先前我发现偃月山庄邪气弥漫,恐有大变,便进来想唤醒您,谁知您一直未醒……”
季鱼闻言,抬头望向窗口那边,仔细聆听。
此时天地之间寂静无声,连那沙沙的春雨声皆消失不见,只有无尽的诡静和阴森,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偃月山庄。
整座山庄,似乎已无生人,只有冲天的邪气肆无忌惮地蔓延,将一切吞噬。
她们所在的屋子里,成为一个与世隔绝之地。
季鱼微微拧眉,那般恐怖的邪气,十分不正常。
她披衣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推开。
果然,窗外是一片无尽的黑暗,黑暗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无声的喧闹袭来,又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作者有话要说:
在梦里成亲了,男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来找老婆了╮( ̄▽ ̄)╭
还有,男主是非人类,别用人类的正常三观要求他,他的很多行为会有妖邪的特征,例如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和老婆确定关系,和老婆贴贴,老婆不接受他就想拖着大家一起死。
选择看这种题材的,应该也是好这口吧?如果不能接受,请尽快止步。

凡人的肉眼无法穿透那片浓郁的黑暗,亦无法窥探黑暗中的真相。
季鱼只是沉思片刻,便决定离开房间,进入其中探查。
红绡很担心,说道:“少主,要不您在此歇息,由我过去探查。”
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显然室内暂时是安全的,正好可以让她家少主在这里歇着,她实在不放心让她出去冒险。
季鱼无奈地笑了下,温声道:“红绡姐,外头不知道什么情况,若你离开了,留我一个人,届时屋里不安全,我岂不是也危险?不如咱们一同出去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红绡不好再说什么。
她倒是想不如两人都待在屋子里,以不变应万变。但她也知道,偃月山庄作乱的妖邪好不容易露出端倪,让少主不去探查是不可能的。
季鱼穿好衣物,取出两条红绳,细长纤白的手指绕着红绳捻了捻,然后取出两颗一大一小的金珠,手指灵巧地将之系在红绳上。
系好后,她将系着小金珠的红绳递给红绡,另一条红绳系在自己手腕。
红绡将之系好,叮嘱道:“少主,等会儿无论遇到什么事,您别逞强。”
季鱼嘴里应下。
红绡不太放心地看她一眼,总觉得她应得越爽快,看着越乖巧,越是不听话。
两人系好金珠红绳,便一起出了门。
门外的黑暗铺天盖地,浓郁深沉,似是一道分界线,将室内室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季鱼没有犹豫,一脚踏入门口处弥漫的无尽黑暗之中。
季鱼睁开眼,脑袋有些晕眩,神智开始混沌起来,不过很快就在身体熟悉的痛意中清醒,她的神智恢复清明。
她抬眸,看向前方夜色中的亭台楼阁。
屋檐廊下四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一路迤逦若长龙,照亮这片天地。
季鱼认出,这里是夜晚时的偃月山庄。
她往其他地方看了看,此时的偃月山庄灯火通明,远处隐隐传来喧闹声,还有锣鼓和唢呐声,似是在举办什么喜事。
转头没见到红绡的身影,倒也不意外,季鱼朝着那边的喧闹声走去。
随着她的前行,喧闹声越来越盛,季鱼发现,应该是在山庄的前院正厅那边。
周围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都是偃月山庄的仆人,他们的穿着打扮十分喜庆,忙碌地穿梭。
季鱼拦了个仆人询问:“不知贵庄可是有喜事?”
仆人满脸笑容,“正是,今儿是我们少庄主成亲的大喜日子。我们庄主心里高兴,少庄主终于要成亲了,很快就会有小主子出生,偃月山庄也算是后继有人。”
少庄主?
季鱼若有所思,偃月山庄的庄主有一双儿女,不过这双儿女早已失踪,不知生死。
就是不知道,现下这成亲的少庄主是不是月庄主的儿子月少华。
季鱼朝着前院的正厅走去。
婚礼在正厅举办。
正厅里的人非常多,除了偃月山庄的人外,还有不少来参加婚礼的客人。
当看到坐在宾客席位上的那群客人时,季鱼神色微敛。
这些客人……正是被邀请来偃月山庄除妖的除妖师,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季鱼甚至还看到先前不见踪影的红绡,亦是以客人的身份坐着,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像是真心实意地为即将到来的婚礼高兴。
这一幕,说不出的古怪。
因为不仅是红绡,其他的除妖师都一样,满脸喜庆的笑,高高兴兴地等待着婚礼到来,为新人送上祝福。
季鱼的目光转到正厅上首位置,发现偃月山庄的庄主夫妻俩坐在那里,同样是满脸喜色。
而且,这里的月庄主看起来很正常,身强力壮,不像白天时的虚弱。
一时间,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记忆颠倒,那些关于偃月山庄出事的记忆是假的,现在这个才是真的?
季鱼用力地掐住红绳上的金珠,维持清醒。
好半晌,眼前的一幕依然没变。
她的眸色压得极沉,眉宇间一片冷色,抬步朝红绡走过去。
看到她,红绡高兴地说:“少主,您来啦,快过来坐,婚礼很快就开始了。”
季鱼盯着红绡半晌,确认是她本人,没有被妖邪附体,只是被鬼迷了心窍。
她问道:“什么婚礼?”
“自是偃月山庄的少庄主的婚礼。”红绡诧异地看她,“少主,您忘记了吗?咱们此次前来偃月山庄,便是为了参加少庄主的婚礼。”
季鱼:“……”
她又掐了下红绳上的金珠,神色变得沉凝。
这时,外头响起鞭炮声,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红绡一边往外张望,一边高兴地说:“少主,婚礼就要开始了,新郎新娘马上要来了。”
这模样,就像期盼着新人出现的宾客。
随着她的话落,果然看到一群人簇拥着新郎新娘进来。
新郎一身喜庆的大红色,气宇轩昂,春风得意,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的新娘。
新娘穿着一袭嫁衣,戴着红盖头,被喜娘搀扶着。
季鱼盯着新娘,新娘身上的嫁衣和白天时在偃月山庄地下暗室里见到的那套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新娘子的胸是不是太平了?平得像男人似的。
随着新娘款款走过,季鱼一直盯着新娘,手指微动。
婚礼热热闹闹地进行着,等到礼成,司仪嘹亮的声音喊着:“送入洞——”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一道疾风吹过,将新娘头上的红盖上掀开,露出新娘美丽无双的面容。
瞬间,整个世界无比的安静。
那刻意营造出来的虚假浮夸的热闹如潮水般消失,甚至连灯火中的偃月山庄也进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些原本正在笑的宾客的脸庞变得僵硬,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眼里浮现惊骇和后怕之色。
特别是被吹开了头盖的新娘,浑身都在发颤,脸色发青。
季鱼看到这一幕,并不意外,反而唇角勾了勾。
她的手指微动,散去指尖的法力。
新娘正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眼里的惊惧害怕转变成愤怒,朝她怒目而视,要不是情况不对,只怕早就朝她扑过来,撕烂她脸上嘲讽的笑。
好半晌,上首位置的月庄主阴森森地开口:“干什么呢?继续啊,我儿的婚礼可不能中断。”
这话落下,现场又恢复热闹。
只是宾客们再也无法像先前那般笑,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司仪再次高喊:“送入洞房——”
“不——”新娘激烈地挣扎起来,羞愤无比地喊着,“我不要洞房,我是男人!”
然而旁边的两个喜娘用力地钳着他,力大无穷,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新娘的举动让现场的气氛再次变得静默,除了宾客,所有人都盯着新娘,他们的目光阴森森的,脸上虚假的笑和刻意营造的热闹消失。
月少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里问:“娘子,为何不与为夫洞房?”
新娘羞愤大喊,“我是男人啊!”
月少华说道:“男人也可。”
新娘:“……”
除妖师们:“……”
眼看着新娘要被两个喜娘钳制着送入洞房,那边的陈青峰等人终于出手。
几道法器袭来,击中两个喜娘,她们尖叫一声,化作一道青烟消失。
新娘也趁机跑开,却不想被月少华伸手捉住,他紧紧地钳住新娘,声音阴冷:“娘子,你要去何处?我们还没洞房。”
新娘都要崩溃了,他都说他是男人,这家伙为什么还要执意娶他,难不成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可他没有断袖之癖,也不想嫁给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妖邪的男人,和他洞房。
面对他的崩溃,月少华说:“娘子天人之姿,我心甚悦。”
新娘闻言,总算明白为何自己一个男人会被挑中成为新娘,他崩溃地说:“什么天人之姿?那边不是有一个更好看的吗?”
他的手指向季鱼。
瞬间,所有的目光落到季鱼身上。
季鱼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被他指着也不在意,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红绳子上的金珠。
红绡倏地站起,喝骂道:“陈青辙,闭嘴!”
陈青峰等人心里也喊糟糕。
陈青辙已经被逼嫁一个男人的事搞得崩溃,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奋力挣扎着说:“她是女的,长得比我一个臭男人更漂亮,你赶紧选她啊!”
月少华果然放开他。
偃月山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季鱼身上,黑漆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显然已经选定她为今天的新娘。
许修珏等人暗暗心急。
若是季鱼被盯上,以她的身体的情况,只怕受不住……
便见两个喜娘出现,伸手要捉住季鱼。
红绡抽出佩刀,朝喜娘挥过去,刀光泛起一道灵光,喜娘化作青烟。在她欲斩下第二刀,一道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红袖阻止她,那红袖缠住佩刀,将红绡往后甩过去。
同时有更多的红袖铺天盖地而来,将红绡困在其中。
不仅是红绡,在场的除妖师纷纷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红袖困住,动弹不得。
季鱼被重新出现的两个喜娘捉住,带到正厅中央。
她的目光扫过被从承尘落下的红袖捆成粽子的陈青辙,居然还有心情说:“真可惜呢,这婚礼差一点就成了。”
满脸遗憾之色,仿佛陈青辙没能嫁给月少华让她很是失望。
陈青辙目眦欲裂,咆哮道:“季鱼!”
不过,等看到喜娘取来嫁衣为季鱼套上,他又幸灾乐祸起来,哈哈大笑:“这下轮到你了,等会儿你也要变成一个鬼新娘……”
季鱼实在懒得搭理他,被喜娘套上新嫁衣时,她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好像前不久她刚穿上嫁衣……
还未等她想清楚,屋外猛地响起一道惊雷,宛若晴天霹雳。
雷声响起时,是首位置的月庄主等人面露恐惧之色,月少华下意识后退几步,喜娘也松开了对季鱼的挟制。
无数的黑色丝线从门口疾来,黑丝坚硬无比,所过之处,横扫一片。
那些“人”纷纷尖叫,所有被黑丝攻击的“人”都化作一阵青烟消失,连带着束缚除妖师的红袖也化作漫天碎布。
霎时间,偌大的厅堂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那群除妖师。
除妖师们顾不得那些消失的“人”,警惕地盯着门口,甚至有人紧张得不觉吞咽口水,屏住呼吸。
他们能感觉到,门外有极其强大的存在,应是那黑丝的主人,能瞬息间将这一屋子的妖邪除去,并非一般存在。
在众人的注目中,一道穿着绯红锦衣的身影缓缓而入。

来人的身量极高,一袭绯红色锦衣,阔步而来。
绯色的衣摆在半空中掀起一道绯丽又凌厉的弧度,每走一步,迫人的气势迎面而来,令人本能地不敢直视。
屋里的除妖师的身体紧绷到极点,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过须臾,身上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打湿,汗涔涔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就连先前被四面八方的红袖所困时,都没让他们如此绝望。
他们本能地感觉到恐惧,却又不知道在恐惧什么,恐惧中又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畏怯,几欲俯首臣服。
直到来人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朝着室内唤了一声:“娘子。”
所有的紧绷、绝望、惊惧、畏怯和臣服等念头突然如潮水般,悉数退去,那压在心底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沉重跟着消失。
所有的负面情绪消散,这时,他们终于看清楚来者的模样。
这是一个容貌极为出色的男人,那张昳丽之极的脸庞,宛若女娲娘娘最用心的作品,超出世人对美好的想像极限。
只是这般惊世无双的美,却不是降落尘凡的谪仙人,反倒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妖异,张扬的绯色锦衣如血般刺激着众人的眼球,眼睛突然生疼起来。
然而,没有人因此闭上眼。
他们面上带着困惑,不知道他叫的是谁,这里谁是他的娘子?
众人迟钝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到站在正厅中央的季鱼和陈青辙这对姐弟身上。
由于刚才的事,此时姐弟俩都穿着嫁衣,作新娘子打扮。
陈青辙的年纪还小,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身条纤细,当他穿上这袭嫁衣时,说他是少女也不为过,就是这胸平了点。
姐弟俩站在一起,原本七分相似的脸,现在越发相似,几乎以为这是一对姐妹花。
大概是受到先前的婚礼影响,现在见他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叫“娘子”,一时间居然有人想歪,以为他叫的可能是陈青辙。
陈青辙的脸瞬间就青了,暴跳如雷:“你叫谁呢?谁是你娘子?!!”
想到先前差点被逼着嫁给一个死鬼男人,现在他是听不得有雄性非人存在朝自己叫“娘子”这种话。
男人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陈青辙的呼吸一窒,脸色发白,身体宛若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碾碎,浑身剧颤,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血渍。
他这一退,只有季鱼站在那里。
看到这一幕,那群除妖师惊疑不已。
这人到底是谁?好生可怕的力量,看陈青辙的反应,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季鱼也看着他,明明她不认识他,不知为何,心口悸动得厉害。
那熟悉的悸动和痛楚,让她差点站不稳。
某些被封锁在梦境中的记忆泄露了几分端倪,恍惚间,她仿佛看到自己披着一身嫁衣,被一个尸妖级别的可怕老婆子扶上花轿……
在她恍惚时,男人已经信步来到她面前。
他的唇角含笑,那双漆黑得没有丝毫光亮的眼眸专注地凝视她,声音温柔而多情,“娘子,你来此,怎不与为夫说一声?”
季鱼:“……你谁?”
谁是你娘子?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角边的碎发,神色越发的温柔。
季鱼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然而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心口的悸动让她下意识想要靠近他,理智又硬生生地制止。
理智和本能拉扯,她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缩在衣袖下的手指用力地掐住红绳上的金珠。
“娘子,我叫江逝秋。”男人温柔地说,“你别再忘记了,我会伤心的。”
“江逝秋?”
季鱼迷茫地看着他,这名字明明很陌生,在听到的刹那,心口开始烫得厉害。似是曾经有一个人,在她心口一遍一遍地烙下“江逝秋”这个名字,只是听到就无法控制。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江逝秋?你是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陈青峰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经他这一说,好像恢复了某些记忆,在场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人间不平,妖魔鬼怪四处作乱,唯有除妖师可除之,护卫人间安宁。
除妖师的势力有很多,民间以许季陈裴四大家族和除妖盟为主,朝廷则设有镇妖司,其中又以皇城镇妖司的实力最强。
历年以来,能担任皇城镇妖司指挥使之人,无不是实力强大的除妖师。
“江逝秋”这个名字,瞬间便在这群人心中有了一个强者的印象。
此时再看江逝秋,他身上穿的那一袭绯色锦衣,腰系白玉蹀躞带,正是镇妖司指挥使的正服。
“原来是江大人。”众人客气地行礼。
朝廷和民间的除妖师之间泾渭分明,私底下矛盾不少,彼此互相防备。不过到明面上,朝廷镇妖司统领所有除妖师,可以调动各处除妖师,有监督之责,众人面上还是要给几分薄面。
季鱼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是江逝秋吗?
她怎么记得,指挥使应该是江朝山?这江逝秋又是打哪里来的?可看在场的人,居然丝毫不怀疑,甚至连红绡都是如此,她十分了解红绡,哪能没注意到红绡原本紧绷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
不仅是红绡,所有人对江逝秋的身份深信不疑,十分信任。
季鱼眸色微深,她并不觉得有人会对自己隐瞒这些消息,或者自己平时忙到忘记,连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是谁都不清楚。就算有新的指挥使上位,没道理人人都知晓的事,自己却不知。
江逝秋……
未等季鱼思索清楚,突然有人说:“对了,江大人,你与季少主……”
众人想起先前江逝秋朝季鱼叫“娘子”这事。
江逝秋一双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季鱼,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柔情蜜意,温柔地说:“我与阿鱼成亲了,阿鱼是我的娘子。”
那人神色恍惚,然后点头:“……啊,对对对,前些日子,江大人确实与季少主成亲了,我等还去喝过你们的喜酒呢。”
其他人脸上的神色也由怀疑到肯定。
季鱼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发寒,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体微微发颤,心口的疼痛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又是鬼迷心窍。
或是更可怕的某种妖邪迷障蒙蔽,甚至能将人的记忆和认知都改变?
在场的除妖师,大部分都是各个势力培养出来的精英弟子,能力极强,可此番看他们的模样,对江逝秋的话丝毫不怀疑。
在他们的认知里,江逝秋便是皇城镇妖司的指挥使,同时……也是她季鱼的夫君,她与他前些日子刚成亲。
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纤瘦单薄的肩膀上。
“阿鱼,你身体不舒服吗?”
季鱼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他的肤色是一种冷白色,并不过分苍白,甚至还有温度,比她的体温高多了,也比她更像人。
他垂眸看她,目光专注到让人心悸。
身体的虚弱和剧痛让季鱼的反应变得迟钝,在他伸手揽住她时,她喃喃地说:“我……没什么事。”
她的眼角余光瞄见红绡担心的模样,但她并未像平时那般,第一时间上前。
季鱼心里又有一种笃定,此时在红绡心里,江逝秋是她的夫君,是可靠之人,有江逝秋在,她很放心。
这个猜测让她心中又是一沉。
心中强烈起伏的情绪,让原本就羸弱的身体越发破败,季鱼将涌到喉咙的腥气咽下,掩嘴咳了几声。
她已经习惯了身体无时无刻肆虐的痛,越是疼痛,越是清醒。
正是太过清醒,让她清醒地知道面前的这个叫江逝秋的男人的古怪。
可她连他是人是妖、是敌是友都分不清,更不用说在场的所有除妖师,除了她外,都陷入迷障之中,意识被蒙蔽。
“娘子,很难受吗?”江逝秋脸上的笑意敛去,面露心疼之色。
季鱼垂眸,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身体僵硬如石,疼痛在体内肆虐,连抬根手指都困难,更不用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和能将所有天师的正常意识蒙蔽的存在对峙。
见她不言,他也没在意,突然探臂,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呼吸微滞,并未挣扎,安静地倚在他怀里。
许是这副乖顺的模样取悦了他,她听到男人的轻笑声,那声音极为悦耳好听,低低沉沉的,充满柔情怜爱。
季鱼已是强弩之末,体内无处不在的剧烈疼痛让她的意识濒临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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