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槿早已察觉出了气氛不?对?,可实在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了,茫然地点?头。
 孟挽夸道:“是个好人才?,何时?成婚,可定?下来了?”
 白明槿正在揣摩着裴潺的神色,被她一问,忙挪开目光,面上一红,“来,来月。”
 身后素商已慢慢靠近,还没?来得及行动,孟挽到底还是抓住了白明槿的手。
 素商神色紧绷,不?敢再动,手心里的汗都捏出来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白家二娘子,这大街上天热,不?合适叙旧,何不?到府上喝着茶,慢慢说。”
 “不?了。”孟挽笑着握了握白明槿的手,“姨母今日还有些事,改日我带上你舅舅,再来登门。”
 “好。”白明槿点?头。
 孟挽突然抬手摸向她额前。
 裴潺心口猛往下一沉,很?久没?有体会过心提到嗓门眼上的感觉了,低吼出一声,“白明槿,躲开!”
 孟挽却一把握住了白明槿的胳膊,替她捋了捋额前被吹乱的发丝,回头再看向一脸铁青的裴潺,忍不?住一笑,“瞧把你紧张的。”
 说完,也没?再为难人了,松开了她,“阿槿过去吧,别让他再担心。”
 不?用她过去,裴潺主动过来了。
 匆匆几步,拽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身旁。
 悬着的心这才?松下来。人在焦急之下,很?容易发火,何况他的脾气一向不?好,当下便斥责道:“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今日怎么跑出来了?”
 “我……”
 话没?说完,白明霁余光突然瞥见他身后的一把刀子。
 是钱家四公子。
 他早就在等着这一日了。
 主母说,只要杀了他,就会放过自己,就不?会打他了。
 鞭子太疼了,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他受不?了了。
 他必须要杀了他。
 等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钱四的目光激动,已然疯狂。
 “小心!”白明槿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在那刀子快要刺入裴潺后背时?,硬生生地推开了他。
 刀子捅进腹部的那一刻,又痛又凉。
 灭顶的刺激,让白明槿的脑子一瞬空白,耳边嗡鸣一声,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看着裴潺一刀子刺入了那名‘乞丐’的脖子,及时?回头把她搂在了怀里。
 剧烈的疼痛让她张不?开嘴,也动不?了,只呆呆地看着裴潺慌张的脸,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白明槿,你是傻子吗!”裴潺用手捂住她的伤口,眼底的紧张,把那双眸子染得殷红可怖。
 白明槿有些心虚,“我……”
 “就近去医馆抓一个大夫过来,快点?!”裴潺回头不?知道对?着谁吼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将药粉洒在了她伤口上。
 白明槿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一刀子多半也活不?成了,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忍着痛,突然唤了一声,“梁公子。”
 裴潺一怔,愣愣看着她。
 白明槿一笑,对?他解释道:“四年,前,半月寺,风,风把你的,面纱吹了起来,我,我看到了你的,你的脸。”
 裴潺神色僵住。
 “你,背了我,十里路,你说,那是你最后一次行善……”
 裴潺眉头一拧,喃声道,“原来是你。”
 诧异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哑声问道:“那些书,是你抄的?”
 白明槿没?答,眼泪从眸子中滑下来,笑着道:“你把,人生,最,最后的善良给了我,我,我便用一生来,来替你记住,你的初心,还,还你清,清白一身,应,应该的……”
 “别说话。”血没?止住,从他的指缝中蔓延了出来,裴潺脸色慢慢地发白,心也越来越慌。
 白明槿看出来了,安抚道:“没?事,你别内疚,我,这条命,本就是,就是,你救的……”
 裴潺咬牙,低吼道:“既然是我救的,你就该好好珍惜!”突然自嘲一笑,“所以?,人还是要行善,指不?定?救下的人,就是自己将来的媳妇儿。”
 白明槿摇头,“我配,配不?上,你……”
 “你是我裴某未过门的妻子,你不?配谁配?”
 一瓶子止血药洒完了,血还在流。
 人都死?了吗。
 大夫怎么还没?来。
 裴潺的手被温热的血液包裹住,心口却越来越凉。
 白明槿身上的温度也逐渐冷去,将死?之人,倒也不?怕羞涩了,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伸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低声道:“十里路,满地,月色,足,够了。”
 手指头被捏住,裴潺还没?来得及去感受那股柔软,突然又松开,白明槿没?了力气,捏不?住了,手腕无力地垂落下来。
 裴潺看着她快要闭上的眼睛,喉咙处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吞咽不?下去,慌忙唤她:“白明槿,不?许闭上眼睛,下个月我们就成亲了,你不?能?让我背上克妻的名声!”
 “好,我,不?闭……”
 刀子捅进白明槿身体的那一刻,素商几乎爬着过去的,此时?瘫坐在地上,一面盼着人群里的大夫,一面瞧着白明槿,不?知所措,只不?停地道:“二娘子,二娘子,你再坚持一会儿,奴婢让人去找大娘子了,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她的要平平安安的啊……”
 人群后突然一阵动静。
 素商回头,便看到了一身孝衣的白明霁。
 冬夏额头都冒出了汗。
 终于把人带了过来。
 白明槿已满身是血,看到白明霁后,一脸内疚,“阿姐……”说了不?让她操心,却成了这样。
 白明霁双腿一软,扑在了地上。
 爬过去推开裴潺,把白明槿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抱着她的头,一只手盖在她腹部上方,一时?不?知道该去碰哪儿,颤声问:“阿槿,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不?是让你在家呆着的吗?”
 白明槿抱歉地看着她,“阿姐,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活着给我看。”这两日的疲惫,白明霁脸色本就不?好,此时?愈发不?能?看了,眼神也空洞,语无伦次地道:“白明槿,你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了,你不?能?这样,我好不?容易回来,还是没?能?保护好你,你叫我怎么办……”
 “阿姐……”白明槿抬手想去替她拭泪,却没?力气,“别,难过,你难受,了,我,也难受……”
 白明霁忍着泪,“对?不?起。”
 白明槿摇头,“阿姐,没?,没?有对?不?起我,我的阿姐很?,好,是世上最好的,阿姐……”
 “我一点?都没?用。”白明霁紧紧地抱着她,无声地呜咽。
 雨滴子密集了起来,素商跪在地上,努力地替两人撑着伞。
 广白终于带着大夫来了。
 白明霁想把人抱起来,挪到干爽的地方,奈何腿软,怎么也起不?来。
 裴潺没?忍住,顾不?得礼仪不?礼仪,上前弯身一把从她怀里把人又抢了过去,冲进了旁边的茶馆,寒声道:“所有人都出去。”
 两旁看热闹的早就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人一来,茶肆的老板主动引入了内院,“裴大人,随小的来。”
 人送进去,放在了床上,裴潺便去了屋外守着。
 顷刻之间,一场倾盆大雨落下,豆大的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直响,嘈杂的声音彷佛把这一方世界圈了起来,让那时?辰变得格外的漫长,每一息仿佛都是煎熬。
 “白明槿!”半柱香后,屋内的一道声音穿过了轰隆隆的雨声,传了出来,宣判了一个人的生死?。
 裴潺眼底最后的一抹希望,彻底地死?了,脚步往下走,踏入雨中,却踩了个空,广白冲上去忙扶住他,“主子!”
 裴潺没?应,继续往雨中走,血红的眸子里如同?烧了一团火,沙哑地问道:“钱四呢?”
 “死?了。”
 “去牵马。”
 人到了马背上,广白才?敢问:“主子要去哪儿。”
 “找人!”
 连着几场大悲,白明霁的精神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身上的孝衣被鲜血染成了花色,坐在床边,麻木地看着双眼紧闭的白明槿。
 素商一身狼狈,跪在地上,满脸是泪,“娘子,都怪奴婢,是奴婢没?保护好二娘子……”
 白明霁摇了摇头,“都出去。”
 脑子里太乱了,她想安静一会儿。
 “娘子……”素商还想磕头,被冬夏一把拽了起来,拉着她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终于安静了,白明霁看着白明槿,轻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上辈子我自认为有一身本事,能?保护好你,可结局,不?仅没?保住你,还把你越推越远,亲手送入虎口,阿姐有什么好?她什么都做不?了,即便重活一回,也救不?了你的命,你说,她有何用?”
 悬在心口的担忧,终成了恐惧,比起悲伤,更多的是绝望。
 “都是天意吗?”
 所有的人都逃不?掉。
 上辈子死?的那些人,都得再死?一回……
 她要这重生有何用?
 还不?如直接死?了得好。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白明霁也没?回头。
 直到晏长陵坐在了她身旁,白明霁才?抬头看他,眸子被泪水浸得又红又胀,哑声道:“晏长陵,是不?是你也要死??”
 那一句话问出来,眼眶里的泪水又无声地流了出来。
 上辈子她最后一次哭,是在母亲的葬礼上,之后再也没?有落过泪,这辈子倒好,自己也成了娇滴滴的哭包了。
 晏长陵伸手,指腹轻轻地替她抹去,刚赶过来,手上还带着冰凉的雨水,摇头回答了她:“不?会。”
 她不?信。
 可白明霁不?敢说出来。
 本以?为没?什么害怕的了,想与老天去抗衡一次,可她还是长出了另外的软肋,她还会继续害怕,做不?到当真?一切都无所谓。
 她道:“晏长陵,我们输了。”
 他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晏长陵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抱进了怀里,缓声道:“不?到最后,一切都不?知道,谁说咱们就输了?”
 “那你答应我,你别死?,我什么都没?有了。”父母没?了,妹妹也没?了,不?能?再没?了他。
 “好。”晏长陵安抚了一阵,待她平静了,才?轻轻地松开她,从胸口掏出了一枚符,替她挂在了腰间的玉佩旁,抬头看向她,“保平安。”
 白明霁见是平安符,“不?是给过我一枚了吗?”
 晏长陵道:“多一枚无妨。”
 白明霁瞧了一眼那枚符,与之前给她的那一枚确实不?一样,倒是同?钱三娘子之前佩戴过的符很?像,不?过符纹似乎又有些不?同?。
 人到了绝望的境地,只能?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菩萨,神仙身上。
 白明霁如今也开始信了。
 想起了白明槿曾经也给她求过平安符,若是早知道,她也该去替她求一枚,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呢。
 “明日我也去替你求一枚。”白明霁浑浑噩噩地道。
 晏长陵侧了侧身,把腰间的一枚符亮给了她看,“我也有。”
 “不?会死?了。”白明霁喃声道。
 “嗯,不?会死?。”
 接到消息后,白家的人已赶了过来,白星南一身是水,立在门口,身上的水还在往下滴,看着白明霁,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姐,二姐呢……”
 白明霁起身,没?撑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早上。
 不?见晏长陵,素商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白明霁没?去吵她,自己起了身。
 谁知素商一惊就醒,慌忙起身去扶她,“娘子感觉如何了?”
 “无碍。”白明霁随口便问:“晏长陵呢。”
 “姑爷进宫去了,走之前嘱咐奴婢,说娘子要是醒了,就在家好生歇息,他很?快就会回来。”
 晏侯爷身去之前,宫中便乱了。
 堂堂皇帝,竟与太后有染,不?乱才?怪。
 白明霁曾派人替太后送过信,一直没?有回音,不?知道如今宫内的情况如何了。
 她也得去一趟。
 白明霁没?问白明槿的后事是如何置办的,人已经不?在了,再去问,除了让自己继续颓废下去,没?有一点?好处。
 既然逃不?过一死?,那这辈子她便不?挣扎了,只想查清真?相?,孟挽的那个孩子是谁,为何她要利用阿槿,去杀裴潺。
 一个钱四,丧家之犬罢了,凭裴潺的本事,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近他?
 孟挽分?明是故意以?阿槿引开了他的注意力,让钱四有动手的机会,可惜,她没?想到的是,白明槿是个傻子,替裴潺死?了。
 事发后孟挽必然已藏了起来。
 找不?到孟挽,但她能?找到孟弘。
 孟弘在宫中当值,她要当面去问个清楚,他们这回来京城,到底揣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白明霁没?打算带素商,“你去睡一会儿。”
 素商摇头,“奴婢不?累。”
 白明霁看出了她脸上的愧疚,轻声道:“不?怪你。”
 可素商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前几日娘子明明告诉了她,最近要提防着孟挽,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白明槿,可她……
 素商双膝跪在了她跟前,再一次磕头请罪,“是奴婢没?用,没?能?保护好二娘子,请娘子惩罚……”
 “生死?有命,岂能?由?你左右。”睡了一觉,人也缓了过来,白明霁上前扶起她,“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你也累了,下去好好歇息。”
 素商见她走去了橱柜前,挑起了衣裳,忙跟在她身后,“娘子要去白府吗,奴婢也一道。”
 “我进宫一趟,你留在屋里。”
 素商嘴突然一噘,哭着道:“娘子就让奴婢跟着吧,奴婢都要愧疚死?了,这时?候,奴婢哪里还能?睡得着……”
 白明霁看出来了,点?头道:“收拾吧。”
 余嬷嬷刚端着早食进屋,便见白明霁要走,忙把糕点?装进了食盒,交给了素商,“拿上,让少夫人在路上吃一些,如今侯爷一去,老夫人也卧在了榻上,少夫人可不?能?再倒下。”
 素商点?头:“多谢嬷嬷。”
 昨日一场大雨,下到了夜里,府上的白绸却还没?来得及撤,被雨水一淋,皱巴巴地贴在石桥木柱上。
 今日雨水小了许多,马车的速度也快,刚驶出晏侯府的巷子,便与对?面的一辆车对?上了,马夫拉紧了缰绳。
 对?面的马车也停了,很?快一人下了车。
 快步走到了车前,偏头瞧了一眼马车盖下挂着的一圈铃铛,客气地问道:“车内可是少夫人?”
 白明霁掀开布帘。
 是一位宫女?。
 白明霁认得,太后宁寿宫的人,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那宫女?隔着蒙蒙雨雾,对?她行了一个大礼,“娘子,太后娘娘殁了。”
 死?的人太多了,受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如今听到这样的噩耗,白明霁并没?有了太多的意外,只呆呆地看着那名宫女?继续道:“荣嬷嬷派奴婢前来请娘子进宫,嬷嬷说太后娘娘生前把娘子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如今身殁,该当知会一声娘子。”
 雨水莎莎轻响,那宫女?袖子底下的手,死?死?地交缠在了一起,捏得发白,嗓音也在发抖,紧张地等着对?面的回答。
 半晌后,便听到一声,“带路。”
 因钱云归还未出嫁,膝下无儿无女?,属于横死?,不?便举行葬礼,身去的当日便下了葬。
 陆隐见送完葬回来,便关门喝起了闷酒。
 晏玉衡找了他好几回,要么人醉熏熏的没?了神智,要么直接睡死?过去。
 最后一次过来,陆隐见又睡了过去,晏玉衡怎么推都不?醒,急得跺脚,最后同?他的小厮吩咐,“人醒了,不?许再让他喝酒,否则,你家主子的命都会没?了。”
 果然,陆隐见醒了后,再也找不?到酒坛子,怒气冲冲地让小厮去找酒。
 小厮出去后,进来的却是陆家的老伯,一脚踢开他跟前的空酒坛,斥道:“喝吧,我陆家的命,恐怕也要被你喝没?了,太后殁了,你可知道?”
 陆隐见一怔,终于清醒了。
 太后殁了?
 这么快……
 旁人不?知道,可他和晏玉衡知道,太后乃假死?。
 既然要假死?,那就得瞒住天下人,得逼真?,得举报国葬之礼。
 “既要演戏,便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相?信太后当真?殁了。恐怕得委屈太后娘娘先?入棺,待众臣,后宫嫔妃祭拜完,再趁机把人换出来……”
 “届时?,还得需要晏郡王和陆公子到场帮把手,负责引开臣子们的注意力。”
 李高的话突然冒了出来,陆隐见猛晃了一下脑袋。
 他怎么忘了这茬。
 虽不?知道他到底与皇帝谋划了什么,陆家老伯还是把话传达给了他,“陛下已来了密旨,召见你与晏郡王一道进宫。”
 陆隐见总算活了过来,匆匆洗漱完,换好了衣裳,出了门,顺路去找晏玉衡。
 这些年,陆隐见已是商王府的常客,知道他与晏玉衡和晏长陵情同?手足,奴仆见他来了,径直把人带到了晏玉衡的书房。
 晏玉衡人不?在,去看望老王爷了,陆隐见便一人在书房等着他。
 坐着无聊,也没?心情坐,陆隐见在屋里踱步打着转。
 书房内的东西,晏玉衡一向不?许人碰,尤其是那块砚台,好几回他打算借他的砚台一用,可晏玉衡却像是护宝贝一般,就是不?借给他。
 今日人不?在,陆隐见倒是好奇,非得要去摸一摸了。
 拿在手上端详了一番,砚台虽珍贵,但也并非买不?到,没?什么好稀罕的,不?知道他为何护得那么紧,陆隐又给他放了回去,可就在放下去的一瞬间,屋内突然传来一阵轻响,陆隐见抬头一看,便见身后的书柜正在往边上移开。
 竟是个密室。
 没?想到晏玉衡那呆瓜,竟也造起了密室。
 陆隐见下意识地想把门关上。
 可不?知为何,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密室内挂着灯,光线充足,视线也清楚,简简单单的一个屋子,没?有多余的陈设,屋内放置了一张作?画的书案和椅子,四面墙上则挂满了画。
 不?知道晏玉衡何时?背着他,作?了这么多画。
 陆隐见目光落在那些图上,正打算好好欣赏,突然被画面上男女?的不?堪一幕冲击到,猛地捂住了眼睛。
 竟是避火图。
 可到底还是瞧见了,画面深深地刻入了脑子,那张脸是……
 陆隐见心头一跳,缓缓地放下了手,再一次端详起了跟前的避火图,这回目光死?死?地盯着画上男女?的脸,反复确认,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脚步倒退一步,脸色一瞬变得惨白……
 “陆兄。”
 晏玉衡的声音从外焦急地传来。
 陆隐见没?动。
 晏玉衡刚从老王爷那出来,奴才?便来禀报,陆隐见到了,听说把人带到了书房后,慌忙赶了过来。
 还是没?来得及。
 见陆隐见立在那一动不?动,晏玉衡便知道,完了。
 背心一热,全是汗,硬着头皮缓缓地走了进去,站在陆隐见跟前,紧张地去拉他的衣袖,“陆兄……”
 陆隐见一把拂开他的触碰,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身子都被气得发抖了,“晏玉衡,你真?无耻!你,你喜欢谁不?好,你怎么能?……”陆隐见羞于启齿,“她姓晏啊,你个畜生!你居然还画了这些腌臜玩意儿,要是让晏兄看到,他非得一刀宰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人,陆兄,你听说我……”晏玉衡神色慌乱,双膝笔直地跪在了他跟前,拽住了他衣袖,祈求道:“陆兄,你千万别告诉旁人,我,我这些,这些东西,从来没?有人知道,我藏得很?紧的……”
 “没?人知道你就可以?生出龌龊心思了?!她姓晏,她与你同?宗,是你姐姐啊,你竟如此亵渎她……”
 “我没?有亵渎,不?是亵渎,我是真?心喜欢啊,陆兄!”晏玉衡说着,哭了起来,“这么多年你可有见我多看一眼旁的姑娘?你不?是问我心里到底喜欢谁吗,就是她啊。我知道这份喜欢见不?得光,只能?偷偷地藏起来,不?敢同?任何人说,可我实在是,实在是忘不?了,便建了这间密室……”
 简直荒谬。
 陆隐见太阳穴突突直跳,闭上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咬牙质问:“行,就算你喜欢,你藏在心里不?好,画什么不?好,非要画这些……”
 “我……”晏玉衡倒是不?狡辩了,反而质问道:“陆兄也是男子,陆兄喜欢钱三娘子时?,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
 “我没?有,我不?像你……”可谁又能?当真?否认,壮年午夜春||梦里,没?有出现过喜欢的姑娘。
 见他面色僵住,晏玉衡又切声道:“我们是正常的男人,难免会生出欲,我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些,陆兄,求求你,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陆隐见咬牙不?说话。
 “你放心,我以?后不?敢了,我把这些都藏起来,再也不?放在这儿了。”
 “你还藏?!”陆隐见无可救药地看着他,“你可知道这些画一旦流落出去,会是什么结果吗?”
 “她如今是大启的太子妃,你不?仅要害死?她,还会让她受到世人的唾弃,让我大酆颜面无光,更甚者?,两国开战,你能?承担起后果吗……”
 “陆兄说的是,我不?藏,我烧,我都烧了……”
 宫中一切顺利。
 太后殁了。
 消息传出去后,曾在朝堂上公然指责太后与皇帝有染的那几位内阁老臣,羞愧难当,当日便在牢狱中主动辞去了官职。
 可皇帝到底还是不?放心,没?听李高的提议,坚决不?让太后入棺。
 换成了一名与太后身形相?似的宫女?,替她躺在了棺材内。
 太后本人则戴着厚重的面纱,被皇帝带到了隔壁自己的寝宫内,正等着接应的人前来。等来等去,等了半个时?辰了,还没?见人来,皇帝有些不?耐烦了,问李高:“怎么回事?”
 “陛下息怒,陆大人的未婚妻,前几日在大婚前丧生,想必陆大人受了打击,腿脚难免会慢。”
 皇帝没?再说什么,但面色依旧焦灼,问道:“晏玉衡呢?”
 “奴才?再去瞧瞧。”李高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门外,脸上卑微的神色便一扫而光,肃然问身旁的薛闵,“都准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每个门都是咱们的人在把守,今夜保证只进不?出。”
 “嗯。”李高又问:“孟挽呢,可安全?”
 薛闵道:“人已经在船上了。”
 李高点?头,“仔细着灯火,地上可都是火油。”
 “是。”
 薛闵被皇帝催得烦,没?急着进去,在门口等了一阵,没?等来晏玉衡和陆隐见,却先?等来了晏长陵。
 李高一笑,“晏世子来了。”
 晏长陵一语不?发,袖中的长剑直指向他喉咙,李高不?慌不?忙,身后的两位太监齐齐冲上前,挡住了晏长陵的长剑。
 晏长陵冷笑一声,从两人的剑锋中穿过,片刻后,剑尖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李高,“本将是该叫你顾公子,还是顾马夫?”
 被他戳穿,连带着讽刺,李高也不?恼,好心提醒他,“晏世子最好别动,地上滑得很?,万一有个火花什么的,掉下来可就麻烦了,这个时?辰,少夫人应该也快到了呢。”
 晏长陵眸子一紧,夸赞道:“顾马夫好计谋,穷途末路了?”
 “过奖了,这不?是被晏世子逼得,不?拼一把,焉知就不?是条活路?”李高眉头微跳,让出了身后的路,“晏世子,里面请?”
 “总管请带路。”
 李高又后悔了,道:“我觉得晏世子还是在外面更安全一些,如此,免得你与皇帝说些不?该说的,惹出太多麻烦。”
 “成,听你的。”晏长陵没?勉强。
 李高笑了笑,“晏世子此时?不?听也得听,脚下三里,可全都是火油,要是跑起来,总比呆在屋子里要强。”
 这头刚说完,陆隐见和晏玉衡便到了。
 脖子上架着几把弯刀,看到晏长陵,晏玉衡下意识地埋下了头,陆隐见则一脸意外,“晏兄也在?”
 李高招呼两人道:“来了,就过去一块儿坐吧。”
 陆隐见和晏玉衡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一进?宫便被人领到了这儿,入了宫门又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两人道是皇帝想灭口,可细细一想,却不对?。
 太后一殁,皇帝得急着把人送出去,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来过河拆桥。
 就算灭口,也应该等到一切落定之后。
 且若是皇帝动手,出动的该是禁军,并非宫内的这些太监。
 自从被陆隐见撞见了那些不堪的画像后,晏玉衡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刀架在脖子上了,才慌张地抓住了陆隐见,问道:“陆兄,怎么回事,陛下不是说要咱们来帮忙的吗,这怎么还动起刀了……”
 陆隐见怎么知?道。
 但人已经落在了对?方手里,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两人刚到殿内,便看?见了晏长陵。
 那日晏玉衡替皇帝出谋划策后,怕被晏长陵骂,不敢告诉他,等想说的时候又发生了太多事,晏侯爷归天,钱三娘子也走了,再也没了机会?。
 如今三人遇到了一块儿,再看?殿内围着的一圈弓箭手,还有站在台阶之上的李高,便知?是出了事。
 陆隐见不明白。
 他和晏玉衡,于皇帝而言,或许还能?可有可无,可晏长陵不一样?。
 他是皇帝的兄弟,也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帝不可能?连他也要一块儿解决。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脊背突然被人一推搡,陆隐见险些栽在地上,被推到了晏长陵身旁站着,晏玉衡同时也跌到了两人跟前,他脚跟没有陆隐见的稳,这一推,扑在了地上,膝盖和掌心都在疼,似乎觉得自己?横竖也逃不过了,怒声道:“是不杀不可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