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娘叹了口气,这钱夫人当初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
她感到十分惋惜。
钱夫人找到钱老头儿,让他回心转意。
谁知这钱老土儿像是鬼迷心窍一般,将家中的积蓄尽数送与寡妇。
钱夫人没了银钱,只能靠嫁妆过活。
她算是看透了钱老头儿,便狠下心来,不让钱老头儿进门。
柳家是殷实之家,当初给钱夫人的嫁妆很是丰厚。
光是铺子收益,便能使娘俩儿后半生无虞。
当然,这些钱夫人当初并没有透露给钱老头儿。
如若不然,早就被钱老头儿偷光了。
“这么说来,钱夫人还是有几分头脑的!”
于佳对钱夫人有了些赞许之色。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年代,她能瞒着夫君有自己的小金库,实在是难得。
敏娘却摇了摇头,“当初娘……钱夫人与钱老头儿的结合就遭到了柳家的反对。”
“这还是公爹私下里塞给钱夫人的。”
这个公爹,便是指柳中桓的父亲。
“原来如此!”
“那现在呢?钱老头儿还跟寡妇在一块儿?”
“哪啊!”
敏娘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他的银钱花完之后,便被寡妇扫地出门了!”
钱老头儿每日要做的事情便是去钱家院子求和,然后再去寡妇家叫骂。
这钱夫人铁了心的要与钱老头儿和离,早就准备好了和离书。
院子本来就是柳家资助盖起来的,钱老头儿是回不去的。
他只能看着钱夫人差人拿来的和离书懊悔。
可是,世间怎会有后悔药?
若是当初他们没有起什么心思,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这也算是恶人有恶报!”
钱夫人守着瘫痪的钱浅渊过活,钱老头儿则是被人唾骂。
“敏娘,你现在还怪柳夫子吗?”
敏娘又转头看向了茵姐儿。
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女儿如同春天的蝴蝶般肆意飞舞,绚烂又耀眼!
敏娘摇摇头,“刚开始是恨的,恨他的出现打破了我与钱浅渊之间的平衡。”
“可是后来细想,他也是被下了药,有什么错呢?”
错的只是心思不纯之人。
“可是,后来他总不是被动的吧?”
于佳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明知道这么做是不道德的,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感情的事,哪有什么对错之分?”
“我和茵姐儿现在过的很好!”
敏娘仿佛是怕于佳不相信一般,又说道:“真的!”
于佳心中惘然,这件事她也说不好是谁对谁错。
若是非要找出个错处,那就是这个时代的错吧。
这件事情到此便告一段落。
促成此事的人,终究是得到了惩罚。
于佳将此事告知林功勋的时候,林功勋一阵沉默。
看到他这番模样,于佳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着,上峰这是被震惊到了?”
不理会于佳的调侃,林功勋叹了口气。
“什么离谱的事儿都离不开女人!”
“嘶……”
这话于佳就不爱听了。
“怎么个事儿,你什么意思,女人怎么了?”
“女人招你惹你了?”
林功勋见于佳激动起来,斜了她一眼。
“你嚷嚷什么?”
“你认真想想,若是没有敏娘的出现,这钱浅渊现在不还在准备乡试?”
“且不说他的学问如何,这不是为大周多一份保障吗?”
“还有这柳中桓,典型的人才一个,现在只能沦落到做太孙的夫子。”
于佳扬声反驳,“你管做太孙的夫子是沦落?”
有多少文官想做太孙的夫子,还没有资格呢!
“那当然了,以柳中桓的学问来说,做个侍郎官绰绰有余!”
林功勋无比惋惜,让于佳胸中郁结。
“还有那寡妇,都是寡妇了不安分些,还在那勾搭人!”
于佳听见这句话已经坐不住了,当下就一跃而起,朝林功勋攻去。
林功勋反应敏捷,迅速起身应对。
两人你来过往的,便过上了招。
“林功勋,林孬蛋,你这张破嘴,迟早要吃亏!”
于佳想到了林功勋思想传统、迂腐,没想到这么传统迂腐。
“你看不起女人,迟早要吃女人的亏!”
林功勋且战且退,叫苦不迭。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知道错了,咱别打了成吗?”
两人“乒乒乓乓”的动静早就传到了院子以外,指不定有多少部下看笑话呢!
于佳自是知晓他的想法,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林孬蛋,女子能顶半边天。”
“你说说咱们日常生活哪样能离开女人的奉献?”
林功勋一手挡住了于佳的进攻,顺势往身后退去。
哪样都能离开。
他的伙食是伙房准备的,衣衫是军需营准备的,就连受伤了也是军医营的兵蛋子包扎的。
不过这些他可不敢在说出口,如若不然,于佳非撕了他的嘴不可。
“离不开,离不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认输!”
于佳一脚踢在了林功勋的膝盖上,他痛的捂住膝盖夸张的叫喊起来。
“哎呦喂,来人啊,杀人了!”
院子外看热闹的几人自然是不敢入内。
方大山伸长了脖子,听着动静。
“咱们上峰不会真认输了吧?”
“废话,当然认输了,这男人要是在吵架上占了上风,迟早得散架!”
“哎呦,咱们去了平原,只能在那待上个三四日。”
“你父母还没有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又要承受离别之苦。”
“这也划不来!”
见林功勋面带犹豫,于佳再接再厉。
“等咱们回渝南军营了吧,回到军营稳定一段时日便可告假回家!”
林功勋思及此,便觉得于佳的话有几分道理,便率领队伍提早向渝南军营出发。
转眼间,几人离开军营已经过了一月有余。
出发时天气酷热,回来时,便感受到了凉爽的风意。
“都尉,这天气真是宜人,若是咱们在路上走上这么一遭,倒像是春游的一般!”
长海儿喜滋滋的仰头感受着秋风拂面。
于佳倒是不为所动。
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漏了什么事一般。
见于佳兴致缺缺,长海儿也就住了嘴。
在京城整日提心吊胆的,这一回来,长海儿仿佛猛虎归山。
见他这个嘚瑟样,狗剩难得的出言调侃他。
“这会儿你活过来了?”
“也不知道谁在京城就如同那鹌鹑一样,整日里缩着脖子!”
“嗨……”
长海儿作势要扬手打狗剩,狗剩夸张的躲着身子。
从京城回来,几人的兴致一直很高。
狗剩的心事算是了了大半,长海儿的危险也解除了。
方大山从马车旁看了眼于佳,便悄摸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都尉,您怎么了?”
“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方大山作为林功勋的贴身亲卫,相当于他的心腹,自然要为上峰排忧解难。
“咱们上峰那人,你还不知道?”
“他也就是嘴毒了点!”
方大山以为是林功勋又惹于佳生气了!
于佳没好气的说道:“这都哪跟哪的事?”
见方大山一脸不相信,于佳便再次开口:“我俩没事!”
此话落地,方大山便朝旁边几人挤眉弄眼的。
于佳就知道,这家伙没憋好屁,便不再理会他。
终于看到了渝南军营的军旗,于佳抹了把脸上的汗。
虽然心中的异样越来越严重,她也不知道症结所在。
“报……禀王爷,林都尉回来了!”
“哗啦!”
李延昭手中的茶盏猛然掉落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阿妍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
“怎么这么快?他们不是还要回平原?”
斥候卒被李延昭的疾言厉色给吓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此时再阻止已然来不及。
这厢,林功勋已经带着人到达军营。
于佳一个闪身下马,便朝旁边的金彭安走去。
“军师,嘿嘿嘿,军师,别来无恙啊!”
“哎呦,您的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是不是这段时日没有见到我,想我想的?”
金彭安眼神复杂,他没有出声。
于佳笑嘻嘻的看着他,逐渐琢磨出不对劲来。
“军师,您怎么了?”
金彭安深吸一口气,“二柱,你别冲动!”
冷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于佳怔怔的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见金彭安不再言语,于佳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来回晃动着。
“怎么了?您说句话!”
林功勋已经进了营帐,向李延昭汇报这次的行程的收获。
见李延昭面色有异,林功勋有些狐疑。
“王爷,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
李延昭还未出声,这边于佳便闯了进来。
“王爷!”
于佳跪在地上,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阿妍侧目看着于佳,心中十分痛惜。
“王爷,我们不在军营的这些时日,您和木扎陵开战了?”
“混账!”
李延昭厉声喝道。
“本王怎么做岂能轮得到你置喙?”
见李延昭是这个态度,于佳缓缓从地上站起。
“置不置喙的,属下不敢。”
她的声音悲呛,让林功勋摸不着头脑。
“林二柱,休得无礼!”
于佳转头看着林功勋,眼中的悲伤溢于言表。
“孬蛋,于佳营没人了!”
林功勋怔在原地,“什……什么意思?什么没人了?”
联想到方才于佳的质问,林功勋仿佛不可置信。
他抬眼向李延昭问道。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延昭有些无措,他没有预料到两人会突然回来。
还没有做好善后。
“哦,没什么,就是木扎陵突然袭击,本王派于佳营迎敌,有些伤亡罢了!”
“有些伤亡罢了?”
于佳的声音哽咽,心中有万千思绪,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你管全军覆没叫有些伤亡罢了?”
见于佳这般模样,林功勋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会全军覆没?”
“这你要问你的好王爷!”
于佳的泪珠终于落了下来。
她浑身无力,闭上眼睛,眼前都是老孙他们的音容笑貌。
“都尉,你要好好的!”
临行前的嬉笑打闹竟成了诀别。
“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还,还没死完!”
一声弱弱的嗓音插了过来。
于佳猛的睁开眼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李昶。
他满脸愧疚,咬着嘴唇看着于佳。
“二柱,他们没死完!”
“哈哈哈哈哈!”
于佳仰天长笑,吓得林功勋一激灵。
“没死完呐,合着我还要谢谢你们呗!”
“林二柱!”
李延昭眸中氤氲着滔天怒气,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
虽说这件事他做的有些不仁义,为了大周,他必须这么做。
他不能让于佳独大!
“战场上伤亡在所难免,况且于佳营的作用不就是打先锋?”
“那您让于佳营四十人对五千人?”
于佳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转而无限悲凉。
“那可是五千人,就算是他们再能打,怎么可能打得过?”
“打先锋,是测试对方的实力,测试之后不应该让军队主力上阵吗?”
“您为何,为何要将我于佳营的人折损之后,才让军队主力上?”
于佳字字啼血,想起那些人的音容笑貌,便心痛的不能自已。
当初带这些可怜人出牢狱,她还想着给了他们新生。
每每思及此,还有些沾沾自得。
现在呢?
这是变相的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第二百九十九章 起了离开的心思
“林二柱,你也是经常上战场的人,不应该不知道什么叫贻误战机吧?”
李延昭见于佳崩溃,逐渐找回了主场。
他的思路十分清晰,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只是这抹得意,却是刺伤了林功勋。
林功勋扬声质问李延昭。
“王爷,由您指挥作战,您觉得贻误战机这种可能会有吗?”
“你给本王闭嘴!”
李延昭有些气急败坏。
“林功勋,你的翅膀硬了?”
“为了这么个人,竟然出言顶撞于本王!”
好不容易清晰的思路,被林功勋打乱,李延昭觉得十分窝火。
“你们一个个的出口质问本王,是要反天吗?”
“属下不敢!”
林功勋拉着浑身酸软的于佳跪了下来。
“本王再说一遍,战场之上的伤亡在所难免。”
忽然,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林二柱,若是觉得心中实在是悲戚,那就去看看你的那些兄弟。”
“别在这哭丧个脸,像是死了老爹一般!”
于佳的脑海中有无数的漩涡,这些个漩涡卷着于佳营每个人的脸在盘旋着。
挣扎、叫嚣着。
这种窒息的感觉,让于佳无所适从。
她用指甲掐着掌心,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明。
可是,这个方法现在也不管用了。
于佳闭上眼睛,心中十分绝望。
她将头靠在林功勋的颈窝处,无力的说道。
“孬蛋,带我回于佳营!”
说完话,便觉得浑身的力气消散,再也无力支撑,便昏了过去。
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喊她。
有叫她林二柱的,有叫她柳娘的,还有叫她于佳的。
她到底是谁?
好像这几个名字都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那她的归宿到底在哪里?
在哪里呢?
好像,她就是一叶浮萍,飘飘荡荡,没有终点。
突然,她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物。
逐渐变成了林功勋的脸。
他眼中极尽轻柔,“柳娘,该醒过来了!”
于佳猛的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装饰。
原来,她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都尉,您醒了?”
于佳转头,就看到狗剩一脸憔悴,眼中尽是惊喜之色。
“您可醒了,吓死我了!”
“您知不知道,您都昏睡两天了!”
“您渴不渴?饿不饿?”
“想不想吃红烧肉?”
狗剩一叠声的说话声,让于佳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脑仁突突直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长海儿变成了狗剩的模样呢!
“哎呦,狗剩,你就让都尉好生歇息歇息吧!”
长海儿一把推开狗剩,同样欣喜的看着于佳。
这俩人一样的憔悴,这两日没少担心。
“对了,上峰在这里熬了两天,方才才去出恭!”
于佳眨巴了下眼睛,算是点头。
营帐中一瞬间沉默了下来,长海儿狗剩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你们让剩下的人进来吧!”
两人自然知道剩下的人是谁。
长海儿冲狗剩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营帐。
不消片刻,便有人鱼贯而入。
于佳看着眼前仅剩的七人,便缓缓的坐起了身子。
狗剩慌忙扶着她,将枕头靠在了她的身后。
于佳努力压制着眼中的雾气,仔仔细细的扫过每个人的脸。
除了刘奎风,平日里熟悉的面孔一个都不见了。
这些人能在军营待的,恐怕也只有那三四人。
其余人都有伤,还是不可复原的伤。
“都尉,咱们没事!”
刘奎风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着。
一瞬间,于佳再也憋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任谁看,都知道李延昭在清除异己。
“对不起,都怪我……”
于佳用右手捶着胸口,她觉得胸口闷痛,呼吸困难。
狗剩顺着她的后背,轻声叫着:“都尉……”
“都尉,这不怪您!”
“都尉,您别难过!”
“都尉,咱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赚了大便宜!”
于佳摇头,“若是我提早察觉了他的用意,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军营!”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们!”
从金彭安只言片语中,于佳知道这都是有预谋的。
怪不得李延昭能够放弃与亲人团聚的机会,让他们去京城。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一次对于佳营的人动了杀心,碍于林功勋的面子没有动手。
这次是看不下去了吗?
想她林二柱一心为了军营发展,呕心沥血,每日焦头烂额。
她不想搞什么军营政治,奈何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这三十三人,是因为她才送了性命。
让她如何能心安?
林功勋在营帐外听着于佳的话,心痛不已。
之前李延昭将此事交给他处理,他把于佳营给了于佳。
李延昭到底是不放心于佳一人独大。
他知道于佳最看重这些人的性命。
这次的打击对于佳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都尉,咱们的命都是您的。”
刘奎风努力挺直了身躯,他勉强扯起唇角,看起来十分凄然。
“都尉,您在哪,我们就跟着您去哪!”
于佳感觉喉头腥甜,也学着刘奎风的模样,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让人看起来十分心疼。
“好,我去哪,就带着你们去哪。”
“有我一口肉吃,就绝不会没有你们的饭吃!”
营帐中所有人都在故作轻松。
于佳也就生了离开的念头。
她在意的不是上司让她干多少活。
而是干了活还要受猜忌,受打压。
一个王爷,格局只有这么大,让她怎么能够实现心中的理想?
于佳一再强调,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仅有的野心也就只有想要保家卫国而已。
可是,若是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步兵营了吧?
这是她升职之后接手的第一个兵种。
而后,应该要轮到骑兵营了。
相较于林功勋来说,于佳只能说是半路出家。
而且,她的身份对他们始终有所隐瞒。
在这里,就算是再怎么立军功也不会走进李延昭的心里。
于佳觉得很是心累。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刘奎风,你留下我问你些事!”
余下的几人相互看了几眼,便悄声出了营帐。
“刘奎风,你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刘奎风的思绪拉到了战场上,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想提及的伤痛。
本来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他们却发现了些端倪。
以往,于佳带队的时候,她都会让骑兵营列阵以待。
若是战事紧急,则是和林功勋商议,让先锋营紧随其后。
可是这次,他们身后没有任何营帐的兵。
只有他们孤零零的四十人。
于佳不在军营,他们即使心有疑虑,也不能去问李延昭。
况且他们的使命本来就是打先锋。
李延昭这么安排,便有这么安排的道理。
他们谨遵于佳的教诲,令行禁止。
在军营,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
那日是阴天,对方的人是他们的十倍。
乌泱泱的一片,凭空朝他们压了过来。
策马奔腾,一时间战场黄沙满天,遮云蔽日,仿佛要将他们吞没一般。
喊杀声惊天动地,竟然有一瞬间分不清敌我的恍惚。
刘奎风的武力值不行,营中的兄弟自然是为他做了遮挡。
他只知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多砍些人,这样其他兄弟便轻松些。
可是,敌军却越砍越多。
慢慢的,兄弟们便有的倒了下来。
一开始的小齐、大刘、钱串儿,到最后的老孙。
一个一个的身影慢慢倒下。
刘奎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他们告别。
有的兄弟受伤落马之后就被敌军的铁骑踏成了肉泥。
甚至,他都能感觉到那零零散散的血迹溅到了他的身上、脸上。
天地昏暗,风声厉厉,仿佛也在为他们祭奠。
他焦急的看着身后,还是空无一人。
他们后面没有援军。
根本没有援军!
孤立无援的境地,让他们心中再也没有了期盼。
他们明白过来,这次的战场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剩下最后十余人的时候,他们被外面的敌军层层包围。
看着乌压压的一片,刘奎风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兄弟们,咱们苟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够本了!”
“哈哈哈哈哈!”
有人笑了起来。
“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跟都尉好好告别!”
“没关系,都尉知晓咱们的心意。”
“咱们可不能丢都尉的脸!”
他们来没有来得及做最后的道别,敌军便又发起了攻击。
这一战,他们坚持了整个白天。
后来发生的事,刘奎风有一瞬间的恍惚。
仅剩的几人看到姗姗来迟的援军,仿佛是在做梦。
可能这些援军也没有想到他们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最终几人得救了。
可是,残的残,废的废,已经不中用了。
“都尉,咱们已经尽力了!”
刘奎风对于佳说道,好像也是对已经死去的弟兄这般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
于佳绝望的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若是换成她上战场,会怎样的心寒。
她突然想起木石赫当初要跟她交易的事情,难道说的就是这件事?
难道他提前就得到了消息?
那就是李延昭有意瞒着她,或许幸存的这几人根本不是因为实力。
是因为李延昭还没有腾出手来收拾他们。
她只觉的后怕。
若是她没有提议去关东,可能会早两日回来吧?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免这场惨剧?
于佳摇摇头,好像不现实。
刘奎风看见于佳这番模样,静了一瞬。
“都尉,您怎么了?”
刘奎风话毕,林功勋便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刘奎风,你回去休息吧!”
刘奎风双手作揖,退了出去。
林功勋见于佳的脸色实在是难看,便有些担忧。
狗剩见此情景,便默默的出了营帐。
“于佳,你别多想,咱们再怎么赶也于事无补。”
于佳抬眼,眼中已经没有了亮光。
“那你的意思也是李延昭有意要除掉他们?”
林功勋的嘴开开合合,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孬蛋,我想离开!”
“佳佳!”
林功勋有一瞬间的慌乱。
于佳认真的看着他,能够看得出林功勋眼中的自己的影子。
在这个时代,她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她无能为力。
“你要去哪?你不想保家卫国了吗?”
于佳凄然一笑,“我想保家卫国,可是他们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你们惯来轻看女子,我们女子能干出些什么大事来?”
“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他还要掐灭我的希望!”
“孬蛋,我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待了!”
林功勋心中“咯噔”一声,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想怎么做?难道,你想……”
于佳眼中有了一丝亮光,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可以吗?他李延昭都这样对我了,我还不能为自己谋划?”
“我若是不为自己谋划,迟早被他拿捏死!”
于佳见林功勋沉默下来,便知道他认同自己的想法。
“孬蛋儿,可能以后不能跟你一块回家了!”
她拉起了林功勋的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孬蛋儿,对不起!”
林功勋知道她心中有了想法,便难以撼动。
他回握住于佳的手,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做,跟我说,我来帮你!”
于佳笑了起来,这次是真正发自肺腑的。
“那肯定少不了咱们的上峰大人从中周璇了!”
决定好了之后,于佳便很快振作起来。
她下午便去了步兵营。
这里是她梦想的开始。
这里有她挥洒的汗水,倾注的心血。
步兵营的校尉刘士争见她过来了,便迎了上去。
“都尉,您来了,您的身子……”
于佳与李延昭争吵的消息传遍了军营,他自是知道于佳的情况。
于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
“刘士争,你来军营多长时间了?”
刘士争没想到于佳会这样问,他还真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咱们没来步兵营之前,在先锋营已经五年了!”
五年的时日,也不算短。
刘士争是于佳一手提拔起来的,她怕走后,李延昭会排除异己。
“你以后万事小心,若有什么异动,及时找上峰!”
刘士争有些纳闷,“都尉,您什么意思?”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托孤。
于佳笑了笑,“没什么,我是说咱们上峰能力出众。”
“他的心思很是直率,你以后跟他打交道小心着点!”
刘士争松了口气,“嗨,吓我一跳!”
“咱们在先锋营跟着上峰五年,还能不知道他的脾气?”
于佳想起林功勋虎着脸训人的场景,有些好笑。
想当初,她刚进先锋营的时候,可是吃了不少亏。
她那时都恨极了林功勋。
认为他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
惯会想那些个损招来招呼他们那些新兵蛋子。
不,是从蓟州军营来的那些新兵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