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贫穷神的信徒。”
惠比寿点点头,上下扫视了我一眼,“买个御守再回去吧。”
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如果感觉很累的话,可以和夜斗说,”惠比寿想了想,我能感觉到他在很努力地选择安慰我的话了,“他和你之间是立下过束缚的。”
我知道惠比寿是在用他自己的办法帮我去除身上的霉运。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频繁拜访这些神社,现在已经能很快地从这些神明心口不一的话里听出那九曲十八弯后的意思。
“御守要有用的。”
我在离开前对惠比寿说,“如果连商业之神都卖假货,那也太逊了。”
“下次见,柳川谅月。”
神明平静地说出我的名字。
我再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青石板上空无一人,只余人群晃动麻绳牵动风铃的清脆响声,越传越远。
我是个睡眠质量很差的人,不过很少做梦,失眠熬夜都是家常便饭,因为这种常年日夜颠倒的外国作息,导致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在一种精神消耗至直接昏迷的状态里。
深度睡眠总是眼睛一闭一睁,一个白天就过去了。
但从我去过惠比寿神社后,身上的疲倦就消失了一些,昨天居然久违地做了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梦。
其实也说不清楚到底梦见了什么,醒来的时候那些记忆就如潮水般哗啦啦地褪去,残余一些气味在空气里。
醒来的时间还很早,手机上定着的闹钟都没有响起来,卧室的窗户大开着,外面院子里的那棵月桂树开花了,淡黄色的小花在嫩绿树叶间若隐约现。
我盯着窗边被风吹起的窗帘愣了一会儿,听见了楼下的客厅有人活动的声音,连忙起身找拖鞋。
客厅一反常态的整洁,挂在沙发背上的衣服,丢在椅子上的包包和没有收起来的快递箱都不见了,厨房的抽油烟机正在运行,我看到一个黑头发的男人站在厨房里做早饭。
“夜斗?”我站在楼梯上问,发现大理石面的阶梯也被打扫的闪闪发亮。
“这么早就醒了?再等一下早饭就做好了。”
夜斗在厨房回答我,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熟练地颠锅翻炒,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从厨房飘了出来。
我想了想,回房间从衣柜里找了件开衫披上,先去洗漱了一番才下楼。
“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奇怪地问,在餐桌前又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孩,黄色头发,皮肤很白,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很是年轻。
“早上五点。”
小孩小心地瞥了我一眼,很快地收回视线,脸上红红的,小声说道:“夜斗说可以来蹭饭。”
“啊!”夜斗从厨房冲过来,敲了一下小孩的脑袋,“你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东西!不可以对我女儿有这种想法!”
“你只是我的监护人。”
我说,拉开椅子坐下,“这个小家伙是新来的?伴音姐呢,离职了?”
“呃……嗯,这不重要,总之这家伙叫雪音,”夜斗对我介绍道,“别看他这样,意外很有用呢。”
“这不是你不打招呼就来蹭饭的理由。”我叹气,对雪音说道:“和他风餐露宿很辛苦吧?”
雪音红着脸懵懵地点头。
“而且家里冰箱里本来也没剩什么东西了。”
只有前两天因为安室透而交换来的鲜蔬。
“所以我说不按时吃一日三餐脸色会变的很差,谅月你看起来都瘦了。”
夜斗生硬地转移话题,“好啦,饭做好了,先吃饭。”
我揉了一下脸,怀疑这是全世界家长的通用滤镜,哪里瘦了?分明因为作息不良,脸看起来还肿了不少。
“之前那个小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获得了一份夜斗牌鲜蔬蛋炒饭,不得不说夜斗真的很有料理的天赋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去远月学院进修过了,安室透的三明治水准和夜斗的厨艺水平简直不分伯仲。
“日和?也就那样吧……”夜斗看上去像是饿了好几天,坐下之后就还是风卷残云般暴风吸入食物。
……神明不是不会饿肚子吗?我还天天给这家伙放贡品来着,怎么过得还是这么惨?
“还没解决好?”我的眉梢挑了一下,“都一个多月了,我以为你们已经水到渠成能开始谈恋爱了。”
“这都哪跟哪啊,我才没、谅月你怎么可以这么想爸爸?”夜斗嘴上这么说,但差点连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
“我第一次看到你对人类这么上心哎,你以前工作上的事情都不会过问我的。”我促狭地笑了一下。
“那是日和的情况和你有一点像,我才问问你会不会有点头绪。”夜斗反驳道。
雪音疑惑的视线在我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算起来我和夜斗上次见面应该是在新年参拜的时候,自从我大学毕业搬到东京来住,和夜斗见面的次数就呈直线下降,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买了本《爱与自由——让孩子拥有完整的成长》这样奇怪的教育读物,看完之后一整个神忽然大彻大悟,说着要让我有自己的空间,他不适合总是陪伴在我身边——也没见他陪伴了多少啊——所以要我早点独立生活——难道独立地拉扯夜斗活到现在这个时间,没让他在历史的洪流里被人遗忘个干净的人不是我吗?
说不准那本书和太宰的《完全自杀手册》是同一个无良出版社印刷的。
反正新年参拜是我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大概因为他是神明,所以每逢这样的节日也就格外重视,虽然满打满算,他好像也就只有我一个信徒——而且本信徒有容乃大、平等博爱,本着雨露均沾的原则,对认识的每位神明都一视同仁,保持着相同程度的尊敬。
新年参拜结束,我请夜斗吃了顿大餐,之后我们两人就分道扬镳,我忙着工作上的离职交接,夜斗忙着去镰仓解决八幡神的委托,还说结束之后给我拿一套破魔矢挂在家里。
结果等到他再次联系我的时候,已经是开春的樱花翻飞时节,夜斗罕见地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有没有空,能不能帮他一个忙。
我正逢截稿日,忙到十指飞起大脑绝食,抽不出空去见他,他也没法带人来家里,我就只好和他口中那位不小心灵魂离体,短暂地处于半妖状态的少女通了电话。对方是个温和又好脾气的女孩子,虽然苦恼于自己当前的体质,但也绝不想给夜斗添麻烦,我当然是很想帮她,只是我连自己这个体质都没了解多清楚,就更不用说帮她提点什么半吊子的意见了。
我不清楚名叫一歧日和的少女到底被卷入了什么事情里,至少我的异能力告诉我,帮她解决这个麻烦需要花掉一笔极大的开销,对于一位女子高中生来说,实在是有点超过了。
我如实地将这个结论告诉了他们,他们最终都决定自己再研究一下这件事情。
“你要是不快点给人家解决,神明的信誉可就要扫地了。”
我对夜斗说道,快速地解决完自己的早饭,“过会儿我就要出去了,如果你们想找地方休息的话,这两天可以住下来,就不用偷偷去神社凑合,免得我每次去参拜的时候都要被他们告状——你的房间我还留着,其他客房也有空。”
“诶,谅月要出去很多天吗?”夜斗的表情看起来即震惊又落寞。
你是孤寡的空巢老人吗?
“一个礼拜左右吧,”我点头,“是去杜王町取材,在仙台呢。”
“怎么这样,难得我还想和谅月多待一段时间。”
“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我看你根本就是来蹭空调的吧,而且你的那本《爱与自由——让孩子拥有完整的成长》是被自己吃掉了吗?”
“适当的陪伴也是非常必要的!”夜斗拍拍桌子一脸正气地说。
“我25岁了。”
我翻了个白眼,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出门的时间已经快到了,我连忙放下碗筷,拿好昨天收拾的东西准备出门。
“我出发了,你们要住下的话就自己安排。”我在离开前对他们说。
“谅月。”
夜斗喊了我一声,在我看过去的时候正了正神色,认真地说道:“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雪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夜斗,不自在地低咳了一下,用细蚊般的声线说:“……如果是谅月小姐拜托,那我也会帮忙的。”
夜斗看着我继续说道:“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会赶过去。”
这个平日里没个正形不太靠谱的神明,居然也会露出这样一副让人觉得值得信赖的表情。
我站在玄关前愣了一下。
然后笑了笑,点头说道:“好啊,那我就毫不客气地差使你们啦。”
计程车在将近九点的时候开到了东京湾附近。
这个时间只有一些运工在整装货箱,整个码头都弥漫着一股海水的腥气。
我四处看了看,找到了一位看起来像是管理的工作人员,将自己的情况告知对方。
“哦、您就是柳川小姐?”对方看了我几眼,“请跟我来,核实完身份后游轮也该到了。”
有钱人的做派,我能理解,所以没多说什么,跟在他后面走了过去。
管理员在值班亭里拿出了一个像是铝合金的手提箱,输入密码之后才将手提箱打开放在我的面前。
我猝不及防被蓝光扫了一脸,茫然地看到显示屏上跳出我的个人信息,和一张似乎是我在高考前拍摄的人头照。
……这是在拍《碟○谍》吗?
信息一项项都匹配上之后,管理员的态度才稍微亲和一些,“柳川小姐,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游轮马上就到了。”
他站起身翻出了一个一次性水杯,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就出去自做自事不管我了。
我捧着温热的纸杯,坐在沙发上。
显示屏上那张年轻的脸正冲着屏幕外的我轻轻地笑着,飞扬而自由。
那时候的我大概没想过仅仅四年后自己会混成现在这个没出息的模样。
这张照片还是太宰治给我拍的。
母亲去世之后,我大概在百鬼地狱里待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等到夜斗把我带出来后,我在社会上的个人状态已经从活人变成了死人。
我跟着夜斗他流浪了一段时间,那会儿无论他带我去哪里的神社,都会被那位神明劝说一次不要试图养一只人类,还是早点放弃吧——他作为一个和我不相上下的反骨份子,自然是说的话都没有听,磕磕绊绊地继续把我拉扯下去。
后来夜斗捡到的某一任神器生前是位大学教授,对方建议他最好还是送孩子去上学读书,夜斗才想起我的户口问题,于是连夜翻进当地役所给我们俩都伪造登记了一个户籍。
但他毕竟是第一回做这种事情,就算是打扫开锁做饭样样精通的神明,也不一定清楚现代社会繁杂的纸质文件申请流程,反正……我的户籍登记漏洞百出,虽然好好地混过了小升初,初升高,但最终还是没能混过港口黑手党的‘人口普查’。
我还记得那时候太宰治一脸惊奇地将他调查到的资料放在我面前,兴致勃勃地说:“谅月,你原来也是黑户。”
我:“……你为什么听上去很高兴?”
“因为我也是黑户喔。”
太宰治掸了掸纸张,“但是谅月要考东大的话,光凭这些就太容易被查出来了,我可以帮你伪造地更完全一点哦?算是为了报答前几天帮我的忙。”
“你不是准备离开——”
“来,笑一个!好耶——拍下了不得了的表情。”太宰低下头对着手里忽然掏出来的相机按按,“说不准我很有摄影的天赋。”
“那也应该是我很有做平面模特的天赋吧。”
这张由太宰治随手抓拍的照片在这之后,就成为了我工作申请、驾照考核、房屋租住,甚至参演《碟○谍》(不是)时会出示的身份证明。
“柳川小姐,游轮已经停靠在港口了。”管理员在窗户外敲了敲玻璃对我说。
我回过神来,拿好行李箱出去,“好的,这就来。”
接我上船的工作人员是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人,看着像是外国人,但日语说的非常流畅,他接过了我手里的行李箱,带着温和的笑意领我去房间。
“既然接到柳川小姐了,我们也就马上出发。非常不好意思,乔瑟夫先生想要尽快到达杜王町。”
我点头,“这没什么事的,反倒是我还麻烦你们了。”
年轻人将我带到了一间空闲的房间,把我的行李箱放在门旁,“船上有餐饮供应,缺什么都可以用呼叫机说,乔瑟夫先生年龄有点大了,我们不方便去打扰他,所以在船上的这段时间尽量别去旁边的那个会客厅,本船预计于中午抵达杜王町,预祝您旅途愉快。”
我正好不想和大老板寒暄,省了我上船前做的心理准备,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过去之后,我就高高兴兴地走进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包吃包住还不用分出精力讨好人,还有比这更舒服的抱大腿吗?
游轮很快便驶离了东京港,速度快的好像有人在后面追着跑。从房间的舷窗往外看去,能看到那些林立的钢筋混泥土建筑被萦绕在淡薄的晨雾之下,缥缈而又疏离。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翻到之前看的那一段继续接着看。这本书还是织田作之助借给我的,上回我们在甜品店讨论出版社的事情,我偶然翻看了他的几页书本,被文章吸引得从中午坐到了傍晚,硬生生就着融化了的巧克力芭菲读完了这本书的上册。
那之后织田作就将书的中册借给我看,告知我虽然还有下册,但是笔者本人对书本的结局很不满意,让我看完中册后再决定要不要看下去。
书里说:人活着是为了能为自己寻得救赎,将死之时,就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吧。
我坐在窗边,听到外面海浪拍打的声音,又一次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我父亲。
我不清楚对于我的父亲来说,他到底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救赎。
夜斗一脸遗憾地告知我父亲应该是已经死了的时候,我拽着夜斗的衣服,不甘心地流眼泪,我说父亲他难道不会感到难过吗?他连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一点都不想我?
我这么说的意思其实是盼望着那些因巨大的遗憾而挣扎着留存在此岸的缚地灵中会有我父亲的身影。
这像个残忍的,属于孩童的诅咒。
那时候夜斗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非常为难的表情,说实话,这个男人平时大大咧咧的,极少有这种纠结为难的时刻。
缚地灵也……呃,变成死灵的条件很苛刻,他蹲下身面对我,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不然满大街都是缚地灵了,人类说生不来带死不带走,你昨天看的书上还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星辰,或许死亡的那一瞬间,他就找到了自己的救赎,没有一位父亲……不想看着孩子长大的,虽然他缺席了,但他会以其他形式陪伴在你身边,他会在你的记忆里……
这些都是屁话。年幼的我这么认为,现在的我依旧赞同。
但故人今已矣,再难去追忆。从我那些七零八碎的记忆碎片里拼凑出来的形象并不足以支持我推测出他对我和母亲到底有没有感情。
我看了会儿书,又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房间的挂钟显示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
海面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开汽艇来到了游轮上。
我在房间里磨蹭了半天,然后从果盘上掰了一根香蕉吃,准备出去吹吹风。
后面的走廊没什么人,正好能看大太阳照在海面泛起的粼粼波光,耀眼又闪烁,非常适合被相机定格。
然后我扭过头,和一个浑身都湿漉漉的紫头发朋克男人打了个照面。
他——像是刚从海里爬上来的——拽着一个被打昏的船员,正试图脱掉对方的衣服。
我:“……”
我咽下嘴里的香蕉,“哎,你干嘛呢?”
“我、呃——我在……”紫头发男人应该是没想到他的行为会被第三个人撞见,顿时有些尴尬。
我见他表情一凛,面露杀气,扔下手里的人往我的方向冲过来,好像打定主意要在我叫人之前把我敲昏。
我眼疾手快地将手里的香蕉皮往他脸上一丢,抄起游轮墙壁上的鱼叉挥了一下,往他的脖子扎去。
杀人是违法的,就算我辩解说自己是正当防卫,这地方也没有监控可以证明,或许会判我个防卫过当——但我不想坐牢。
粗大的三叉戟尖锐的顶端从紫头发男人的脖子两侧划过,留下两道对称的红色痕迹。
叉尖钉入地板,将他整个人固定在了地面上。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笑眯眯地将鱼叉又往下按了一截,看到他惊恐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我再问一遍,你打算在这里做什么呢?”
“啊,各位中午好,不好意思,我擅自行动了。”
我站直身体,将双手背到身后,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就是看他鬼鬼祟祟的,还打昏了一个船员,想要袭击我,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你、呃,您不用,这么客气。”船员看看那柄用于捕杀鲨鱼的巨大钢叉,下意识地擦了擦汗,往后退了一步。
有人在后面接起呼叫机,“……呃,你说什么?音石明逃到船上来了?好的好的,我们这边好像已经抓住他了……”
说话间,从人群里走出来了一个带着白色鸭舌帽的高个混血帅哥,五官硬朗。我暗自倒吸了口凉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像是米开朗基罗的雕塑一样。
“承太郎大哥,这家伙就是音石明吗?”
另一个和船员格格不入的,穿着高中生校服,拥有奇怪莫西干头的小伙子从后面冒出头来。
“嗯,是他。”空条承太郎点头,声音低沉。
我看他们已经将船尾都通通围住了,就将插进木地板的鱼叉拔了出来,重新装回了墙上。
“这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对上前将音石明绑起来的船员辩解道,“如果你们要赔钱的话,也、也不是不行……”
我的心在滴血,早知道不拿鱼叉了。
“怎么会,”领我上船的那位船员握住了我的手,激动地上下晃了晃,“柳川小姐,是我们要谢谢您,帮了大忙。”
“啊哈哈,是这样吗?”听他这样说,我就松了口气,看来这紫头发的家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重要人物。
“咦——哇!大姐你是怎么拿动这个鱼叉的?”
莫西干头小伙抬了一下我刚放上去的鱼叉,惊奇地大声喊道,“承太郎大哥!这东西好重啊!”
空条承太郎压了压他的帽檐,阴影下蓝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我。
虽然是个帅哥,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时,我还是产生了一种仿佛被猛禽盯上了的错觉。
游轮靠岸了,旁边一直紧闭着的休息室大门在这时终于打开,一位拄着拐杖,衣着厚实的老人慢吞吞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位乔瑟夫先生吧?
我靠在栏杆边好奇地看他,老人很年迈了,步履蹒跚的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小的老花眼镜,不过能看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位大帅哥——搞什么,现在帅哥是可以批发了吗——他顺着坡道慢慢地往下走,然后没留心,被自己绊了一脚,整个人就要往前倒下。
我的手已经摸到口袋里的硬币了,就看到一位站在岸上等待着的不良打扮的高中生在这时却忽然冲了过来,将乔瑟夫先生稳稳地接住了。
“走路……小心一点啊。不然会掉进海里哦。”不良男高中生开口说,语气里还有几分不自在。
“对不起……”
乔瑟夫先生看了看他之后小声地回答,“有拐杖我就能好好走下船的,只是刚才拐杖摔成两半了。”
“真拿你没办法啊……抓住我的手吧。”
男高中生别扭地把手递过去,脸上红红的,虽然他一副刚打完架的模样。
我咂了一下嘴,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连我都有点想要鼓掌了。
“柳川小姐,请一起来吧,酒店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一周的费用都会由我们SPW财团报销。”工作人员对我说。
我:!!!昨天去惠比寿神社供奉了一趟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惠比寿的护身符真的有用耶!
我住的酒店和乔瑟夫先生是同一个,车子抵达酒店后,那位不良的牛排头(?)高中生就走过来向我道了谢。
他说他叫东方仗助,那个被抓住的名叫音石明的紫头发男人因为想要杀死乔瑟夫·乔斯达先生,才混上船去。再加上船上的大家都还不知道他的具体长相,如果不小心真的被他混上去了,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
东方仗助非常感谢我阻止了音石明的行动。
我一面推脱这没什么,助人为乐是每个公民的道德标准嘛,一面走仔细地扫视这位不良少年。
我的人类收集图鉴里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类型的人。
确确实实是个不良的打扮,发型夸张,衣着丰富到就算只是穿着校服也显得整个人都亮晶晶的,一些称得上充满了少女心的配饰在他身上却没有多少违和感。
啊,这么说起来,东方仗助还是个池面混血男高中生。
……等一下,这个前缀是不是有点耳熟?
“谅月姐是第一次来杜王町吗?Great,等我有空了就可以带你去逛逛。”
东方仗助很友好地和我约定完下次见面的时间之后就离开了。
我确实缺一个向导,毕竟想要了解一下杜王町的失踪案还是找当地人更清楚。
入住的这家酒店非常豪华,我在房间里整理完东西,就准备去自助食堂好好吃一餐。
电梯都在运行,我站在电梯门外等它上来,一边在手机上研究杜王町的案件。
现在的智能机都联通网络,从手机上看论坛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让我选择杜王町的原因是,我在论坛里看到了一个名叫‘盘点这几年日本犯罪率最高的几座城市’的帖子。
除去了连环杀人案层出不穷的东京和港口黑手党拥有自治权的横滨,仙台的杜王町居然稳居第一。
有当地人留言证明,近几年杜王町的失踪人数极高,死法诡异的无名尸体也很多,杀人凶手都嚣张的好像这里是什么恶人镇。
我正是抱着探究这一原因才来到这里的,刚好有一位认识的出版社前辈在前一段时间也定居在了杜王町,过两天我可以去拜访一下对方。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位置,我抬起头却看到缓缓开合的门后面站着几个极为眼熟的人。
我:“……”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难道说惠比寿给我打开了一扇窗,就一定会关上一扇门吗?
“哎呀,这不是柳川小姐!”毛利侦探愣了一秒后,走出来和我打了个招呼。
“柳川姐姐你是来旅游的吗?”柯南抬起头看我。
“柳川小姐,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毛利侦探的女儿毛利兰冲我笑了一下。
“等一下,为什么你们都认识大美女啊?”站在毛利兰边上的女孩奇怪地看了看我。
“园子,这位是我们在之前的案件中认识的柳川谅月小姐。”
毛利兰介绍说,又对我说,“柳川小姐,这是我的好朋友铃木园子。”
“幸会幸会。”
一听到这个姓氏,我的社畜本能就让我想要拿出个人名片和对方交换,又忽然想起来现在自己已经不是公司的在职员工了,手摸了个空,尴尬地抬起来和铃木园子握了握手。
“柳川小姐这两天过的还好吗?”刚才一直没说话,笑眯眯地看着我的安室透在这时终于开口了。
我:“……”
我的眉毛跳了一下,维持着微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托你的福,很好。”
柯南抬着头,小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我低头去看他,这小孩的嘴准的吓人,我生怕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乱说什么,于是先发制人:“你们都怎都来了?”
“因为兰姐姐中了商业街的特等奖,名额有很多所以就多邀请了几个人,诶嘿。”
诶嘿你个大头鬼啊!
那个特等奖居然是真的能被抽中的?我还以为是商业街骗GDP增长的噱头。
“柳川小姐是要去餐厅吗?正好我们放完东西可以一起去。”毛利兰很热切地对我说。
“呃,好啊。”我向来不会拒绝漂亮女孩的邀请,于是点了点头。
“我目前是个自由作家,到杜王町来取材。”我们坐在自助餐厅的位置上聊天。
能够让女孩儿们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的话题可太多了,没一会儿我和毛利兰铃木园子她们就混熟了
小姑娘们讨论的话题无非是潮流、甜品、帅哥,柯南小朋友在我们这一桌听了半天,发现这群聊得一脸狂热的女人说的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就自觉端着自己的小碟子回到了毛利侦探和安室透那边。
我承认,出于个人的好奇,我确实有在时不时地关注安室透的行动。
但这个家伙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让我不由得怀疑自己一开始是不是猜错了,保不齐那监听器是蛋糕店放的……也没道理啊,我的直觉仍然叫嚣着安室透这家伙非常可疑。
“柳川小姐原来是东大毕业的吗?”毛利兰问道。
“是哦,如果以后也想报考东大,我还能给你们一些建议。”
我笑眯眯地说,“我学的是金融专业,之前在证券公司待了几年,不过近几年嘛,行情实在不好,就辞职回家赚点润笔费了。”
“这个我知道,这两年铃木财团也亏损了不少。”园子面露赞同之色,“不说这个了,我们等会要去逛街吗?我查到杜王町有一家很出名的酱牛舌专卖店,要不要去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