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只是人类用于数量化物质世界的一种手段,很多时候,并非所有的东西都是能被大众地数量化的。
比方说五条悟有一家他非常喜欢的大福店,但是老板在过世后店就关门了,没有后代继续经营,也没有配方留下来,这时候五条悟花钱拜托我找到这个配方……我当然可以使用【等价交换】,但或许这个配方一开始只需要花费几顿大福的价格,但是随着五条悟心中对它的‘期待’增高,它被赋予的价值就变得更高了,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这时候我需要花费的价格是五条悟所认为的,他为了吃到这个大福,可以花费多少钱。
也就是说,【等价交换】所需要的最终金额并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我只有在发动之前才能够隐约感觉到大致的数目,再加上我的能力有着稍微麻烦的发动流程——我使用的金钱必须是明确属于我自己的钱,所以现在使用的基本上都是直接从我的银行户头里取出来的钱,而其他人直接给我的钱,我是用不了的。
……实在是便利又麻烦的能力。
言归正传,我当然可以选择使用能力直接解决承太郎先生他们当下的困境,有着SPW财团的支持,想来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
但是当前的情况涉及的范围太广了。从毛利兰差点遇袭而我被箭扎中成为替身使者这件事来看,毛利侦探他们前来调查的失踪案和这个隐藏在小镇里的危险分子有很大的关系,再加上柯南刚才所说的关于杜王町高到离谱的失踪人数,承太郎先生口中的和他们家族有着百年渊源的‘箭’……找到‘真相’的价值已经被一再垒高,无数的砝码堆加在这个天秤之上,无论这件事本身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它被人们所赋予的价值已经足够高了。
“目前还没发现什么……”
柯南说道,语气里隐隐带着无奈,“本来是决定在今天出发去询问本地人和商铺,但是雨下的太大了,小五郎叔叔就决定搁置一天。”柯南想了想又补充说道:“现在小五郎叔叔应该在打小钢珠。”
“什么啊,爸爸又去乱花钱了。”
毛利兰听到柯南这样说,马上就变得气鼓鼓的,一边去拿自己的手机给毛利小五郎拨电话,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明明是爸爸说暴雨天不想出门的吧!”
傍晚我们去自助餐厅解决晚饭的时候,也并没有看到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的身影,柯南倒是回房间了一趟,他们三个男性是住在同一间的,柯南说毛利小五郎在冲澡,安室透似乎有别的事情做,没有在房间里。我没多待,吃完东西之后就和他们分别了。
一夜过后,轰轰烈烈的大暴雨终于停了,清早我拉开窗帘的时候,望见地面上残余着一块又一块的水泊,映着夏季清爽的天空和阳光,清澈又明亮。显然今天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大晴天。
虽然靠着褪黑素强行纠正的作息令我仍然感到疲倦,但今天需要去拜访一位以前认识的出版社前辈——准确地说,应该算是业界的前辈,我们只是在出版社结识——所以要打起精神来。
四年前我还在东京上大学,靠着不算太烂的笔头功夫,在各个出版社面前都混了个眼熟,赚些不多不少用来补贴家用的稿费。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岸边露伴的,当时的岸边露伴也才16岁,单论个头来说,比我还要矮上一点,但那个时候对方已经凭借着一部叫做《粉红黑少年》的漫画崭露头角,成为了人气漫画家,受人追捧。顺带一提,我在便利店蹭《周刊少年○ump》的时候,曾一期不落地追过他的连载。
岸边露伴虽然比我要小上几岁,但是见解独到性格又认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和我这个拖稿达人完全相反的业界楷模——后来听说他在周刊连载期间,仅四天就可以一个人画完最新一话,被编辑部奉为‘画画的神’,我对此大为震撼,心服口服地叫他‘露伴老师’。
不过在我毕业之后,我们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了,一个是工作繁忙,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露伴老师经常到各地寻找灵感,我们顶多会在逢年过节时套用几句通俗的祝福发送给对方,最深也不过是社交软件上的点赞之交。
露伴老师偶尔会给我提出一些非常具有专业性的意见,对于我写东西很有帮助,我确实在心中对他有所感激,因此在了解到他目前暂住于杜王町后,我就和他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我换好衣服,将挂在包包上的护身符拆了下来,塞进了外套的口袋中,然后去楼下的糕点店买了几个蛋糕打包。
我在酒店旁的马路边上招到了一辆出租车,报出露伴老师告知我的详细地址之后,司机大叔有些吃惊。
“噢,是那栋很大的别墅吧?”
“啊、嗯,应该是。”我并不是擅长和陌生人聊天的那种类型,多数时候突如其来的寒暄会令我感到极其不自在。
“哎呀,那可是富人区最大的一栋别墅了,听说占地有103坪,前两个月媒体还报道了,装修的特别好看呢。”司机熟练地拐进机动车道,将车窗降下了一点,
他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小姑娘,房主是你认识的人吗,你去那边干什么?”
司机应该是杜王町的本地人,说话带着些仙台口音。我深知人性的脆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没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不想努力了,准备上门去自荐。”
有人20岁能全款买下103坪的洋宅,有人25岁却还在为了一日三餐奔波。
司机听了我的话,透过后视镜满脸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再也没说什么,踩踩油门把我送到了洋宅附近的路口处。
岸边露伴的洋宅非常的显眼,因为整体很大,又比边上的其他别墅高上一层,连粉刷的颜色都格外特别。
不过这条街看起来却极为冷清,好像没几个活人似的,司机把我丢在路口后马上就离开了,发动机的响声逐渐消失在远处,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儿。
我在手机上给岸边露伴发LINE,消息一直显示未读,我迎着冷风走到他的洋宅门口按门铃。
窗台边摆着几盆花朵,我叫不出名字,主人家显然并不是很在意它们的长势和外观,杂草与枝叶丛生,花枝都顺着窗台沿攀了下来,几朵绽开的花苞开在其中。看上去倒是意外的漂亮,非常符合露伴老师艺术家的气质。
门铃按了好几次,我才隐约听见了里面有人往这边走过来的声音。
“露伴老师早上好啊——”
眼见洋宅的大门被打开,我连忙打招呼。
“柳川,”岸边露伴整个人都躲在门板后的阴影里,看不出什么神色地问我,声音低沉,“你——是一个人来的吧?”
难不成是在担心地址暴露吗?大名人才会有的麻烦,不过这边好像已经足够出名了……
“是啊,这附近都没什么路人,我在杜王町也没有认识的其他熟人。”
“我知道了。”
岸边露伴说道,将门拉开了些,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衣着,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外套,扣子扣到了脖子,里面还有一件深绿色的内搭……但都是露脐的那种——涩谷的辣妹吗他是!
穿搭也太前卫了吧?
还没等我想明白杜王町这超前的穿搭潮流,我就看到露伴老师冷静地盯着我看,抬起了手里的钢笔,用不慌不忙的声音说道:“『天堂之门(Heaven's Door)』!”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钢笔在空气里飞快地画出了一个形象,然后一个银色的飞天小人突然在我眼前出现,就要往我的脸上扑过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手指已经摸到了口袋中的硬币了,但是那银色的小人虚影才一碰到我的脸颊,我就感觉到和硬币一起放在口袋里的那个护身符剧烈地烧了起来,指尖感到了一阵烧灼的热意。
我轻轻地啊了一声,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硬币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从木质地面上滚落到了一旁的草丛里,随着我的手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小撮化为灰烬的护身符残余物,一些细小的红线夹杂在其中,在空气中飘飘扬扬地落下。
我瞪了眼门后面目光诡异的岸边露伴,警惕地说道:“你搞什么?”
“为什么没有起作用?”岸边露伴盯着我的脸若有所思。
“喂,你倒是读一下空气啊。”
我对这家伙的自说自话非常不满,几秒钟后,我眼见着岸边露伴的头顶上慢悠悠地浮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债务人(債務者)’称号,又忽然福至心灵,惊奇地问道:“难道你也是替身使者?”
我明白了,并不是杜王町的人比较潮,而是替身使者们比较前卫。我不禁为自己这个新晋的替身使者感到悲戚——我是不是也该放弃100円店的廉价T恤,买点潮服穿穿了?
岸边露伴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他将大门彻底打开,让我先进去。
我双手抱着手臂,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你刚刚可是有准备攻击我的意图,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我可能真的会报警哦,露伴老师。”
“真是麻烦,”岸边露伴啧了一下嘴,“你自己那个奇怪的异能就足够自保了吧。”
我曾在四年前刚遇到岸边露伴的时候,使用异能力帮他解决了一点小麻烦。不过刚才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身上还没有我的替身能力发动后的痕迹,只是在那个银色的小人消失之后才缓缓地冒出来的。
看来年代过于久远的事情已经不做数了,虽然还不能明确地确定范围,但按照我目前从周围人的身上收集来的情报,我的替身能力可以对我使用能力帮助过的人(五天起步但不超过四年)和对我使用能力的人生效(暂时还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的时间)。
我在夜斗的手下练过一些剑术,学了十几年的在名义上被称作为杀人剑术的技艺,但我毕竟算不上勤奋,又生活在和平年代,不可能像绯村○心的飞天御○流一样杀人如麻,只不过打倒一个20岁的青年漫画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对岸边露伴微笑了一下,顶着一个有着300%攻击力加成的正面Buff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的洋宅里。
“你现在完全是一副一点都不想见到我的模样,真失礼啊。”我换好室内拖鞋之后才对露伴说道,“亏我在来的路上还给你带了伴手礼呢。”
我抬了抬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精致包装袋,“有蛋糕,还有很贵的红茶,我记得你很喜欢喝。”
“哼,算你上道。”岸边露伴领着我到他的会客室——应该是会客室吧?不过正常人家里会有会客室吗?
“现在理亏的那个人明明是你吧?脾气不要太差哦。”
我虽然也租了洋房,但绝对没有岸边露伴家这样豪华宽阔,连会客室都带着几分气派,典型的欧美风格,像是名门望族的奢侈装扮。
拉开椅子坐下之后,我环顾周围,喃喃道:“糟糕,好像以前在证券公司上班的时候开会使用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理压力突然上来了。露伴老师,这也是你的计划吗?从心理上针对我,一步步将我击溃?”
“你想多了。”岸边露伴淡淡地说。
我继续问他,“刚刚那是什么呀,突然之间就往我脸上扑棱的那个。”
我拿手比划了一下,“看起来很可爱,有点像是你漫画里的主人公。”
岸边露伴站在茶台边泡茶,没说话。
“哎,真的是替身使者吗?还是说露伴老师你这两年觉醒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异能力?”
“你的话可真多。”岸边露伴往茶杯里塞了一块方糖,慢悠悠地搅拌,然后将一杯什么东西都没放的白开水放在了我的面前。
……大漫画家怎么这么小气啊,我合理怀疑他是在报复我。
“你是先出手袭击我的耶,”我惊奇地看看他,“态度这么差,上了法庭法官说不定会多判你几年哦。”
“只是正常的自卫行为。”
岸边露伴解释道,“每一个想进我家门的人都要通过这样的检验,来以防万一。”
“你这里是什么军事重地吗?还是说古灵○金库?雨○村?”
我颇为不理解,在心里对岸边露伴的个人标签重新更新了一遍,“再说了,我看起来是会随意攻击你的那种人吗?”
杜王町现在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危险,但还不至于达到这种程度吧,这已经算是有被害妄想症了吧!
“你刚刚可是二话没说就对我使用了替身能力,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我又瞥了眼他头顶上的字样。
“是书。”岸边露伴看上去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就那么直接坦白了出来。不过我听说咒术界的人好像还有情报公开能够提升自己能力的说法,保不齐替身使用也是同理。
“『天堂之门』可以把人的身体变成书,用来查看对方过去的经历和记忆。我只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下你对我有没有危险性而已,虽然失败了的这一点让我有些在意。”
“变成书?”我惊讶地说,“听上去好酷……但是一想到我会变成一本书就有点恶心啊。是什么样的书?里面的记载详细吗?”
“你目前为止所有的人生经历。”岸边露伴淡淡地说道,“从我现在的实验来看,书里记录的内容非常的完整,详细地记录了被使用的目标一切的过往和对方想要做的事情。”
“那岂不就是游戏外挂吗?千里眼那样的……呜哇,感觉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对你可没使用成功。”岸边露伴翻了个白眼,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
我低头喝了口水,从护身符燃烧了的事情来看,应该是惠比寿的神力帮我挡住了这个用于窥探的替身能力,神明毕竟有着人类的供奉和来自高天原的神力,比起异能力或者其他能力,总是在优先级上会高上一层,况且在我的记忆之中,存在着过多的属于神明的痕迹,这么来看的话,露伴老师可能差点就要窥探到神明的领域了……这对他来说有些危险,毕竟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神明的领域意为‘不可视、不可听、不可言’。
一旦跨过了那条线,可就很难再回的去了。从此一生都要忍受着来自彼岸的干涉与骚扰。
“嗯,因为女人的秘密可不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轻易让人看到的。”我对岸边露伴说道,“露伴老师总是这样的话,是会被人讨厌的。”
岸边露伴闻言提起嘴角笑了一下,我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种‘全天下向来只有我讨厌别人的份哪里还轮得着别人讨厌我’的意思。
我:……可以说是非常我行我素的岸边露伴式蛮不讲理了。
“露伴老师,你是由于什么原因成为替身使者的?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情吧?”我问露伴老师,因为听承太郎先生他们说,有些人的替身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很稀少,大部分替身使者还是由于箭的缘故。
“三个月前搬到这里的时候,被人用箭扎了,然后就觉醒了替身。”岸边露伴说道。
“三个月前……啊,是那个吧,”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之前听仗助和承太郎先生零零散散描述的发生在杜王町前几个月的事情,“虹村形兆?亿泰同学的哥哥。”
岸边露伴点点头,“看来你已经认识他们了。”
我挑眉,“怎么,难道你们之间也发生过什么?”
听到我的问题,岸边露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视线往旁边飘忽,端起红茶杯子喝了一口,像是不自在想要遮掩什么,“……没什么,只是恰好从他们那边了解到替身使者的事情罢了,得到了一些很有趣的素材。”
此乃谎言。
如果不是厉害的说谎大师,人在编造事实时的表情多少还是能够被察觉出一些端倪的,恰好岸边露伴又是一位自尊心非常高的漫画家,一般情况下他都不屑于说谎——所以我对他想要隐瞒的这件事情反而更加好奇了。
“欸,真的吗?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呀?我这边可是磕磕绊绊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说明白。”我的双手叠在下巴上支撑着,好整以暇地笑眯眯看着他。
“——了一顿。”岸边露伴的声音骤然变低,发音混着红茶水一起被他囫囵吞下。
“什么什么?我刚刚没听清耶。”我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恶劣,第一次看到岸边露伴这幅扭捏的表情,我恨不得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被揍了一顿,行了吧!”
岸边露伴生气地说,然后突然说,“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异能力?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天地良心,我可没用异能力。”我无辜地眨眨眼睛,看了看他头顶上的标识,笑容变得更深了。
岸边露伴眼神深沉且阴森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说说看你的替身能力是什么?”
“真讨厌啊,我说过了吧,女人可是需要秘密的。”我笑道。
岸边露伴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我,“你对我使用替身能力了对吧?”
“露伴老师,”我温和地对他说道,“你知道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吗:天道好轮回。是你先不打招呼就想对我使用能力的,我这才是正当的防卫手段吧?不要说的我好像很卑鄙的样子。”
“我的替身能力告诉你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暗色的『甜心交易』在我的身后出现,金色的细线勾勒出她的身形,仿佛一只守护灵一般沉默地站立在我的身后,“我叫她『甜心交易』,能力就我目前的研究来看,能力应该就是放高|利|贷没错了……不过我昨天才和她正式见面,因此还没有更详细地了解清楚。”
“你的能力就和你本人一样穷酸。”
“喂,禁止人身攻击,我以前很会赚钱的好吧?”
岸边露伴提出建议,“如果让我的『天堂之门』看一眼,说不定能搞清楚你的能力。”
我十分感动,但是拒绝,“你就是想窥探我的隐私吧!这可是违反了《日本宪法》,而且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的过去经历撕下来……想想就感觉更恶心了。”
岸边露伴一声不吭。
我瞪圆了眼睛,“你不会真的干过这种事情?好可怕,四年不见,你居然成长为了这样糟糕的大人,明明以前还挺可爱的。”
我往后靠了一些,岸边露伴第一次对我发动的替身能力被惠比寿的护身符挡住了,第二次能不能躲过去可就难说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他最好也别再想着看我的过去经历。
“因为你未经我的允许而对我发动了替身能力,所以我现在被动,注意是被动哦,成为了你的债权人。”我认真地对他说,“而且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停止这个能力。”
岸边露伴:“……你这属于流氓罪吧。”
“怎么对你的债权人说话的呢。”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来是想向你来询问一下新书的建议,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不过,既然你也是替身使者,那么你有没有发现这座小镇里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你指什么?”岸边露伴掠起眼皮看我,绿眼睛被染上了阴影的暗沉,“杀人事件?失踪事件?”
“你也调查过吧?还是仗助他们也问过你?”
我和岸边露伴会成为朋友——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们是朋友——有一定的原因是我们两个人在性格上非常相似。岸边露伴为了漫画的真实感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他对于取材的认真程度比日本的失业率还要高,至于我嘛,截止到目前,唯一能让我与这无聊的人生和解的就是观察人类。写书也是一种研究人性的手段,无论是拟造的还是真实的,其背后或多或少都隐藏了驱动人性做出不同选择的动机。
“有一个杀人犯隐藏在杜王町之中。”
岸边露伴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他从十五年前就开始不断地杀人,至今仍然没有暴露出来。”
“……这边的警察机关真的不会被民众投诉吗?杜王町的群众满意率不会是全国垫底吧?”
我充满困惑地继续问道,“如果这事放在东京,应该早就成立了专案调查组,仙台的警察署就没有任何动静吗?心也太大了。”
“因为对方的善后工作做的很好,几乎没有留下过任何的痕迹,这几十年来,因为他而死的人基本上都被归结在失踪案里。”岸边露伴说道,从桌面上拿过来了一大叠的资料,“这是前几年的报纸复印件,杜王町是仙台的外围城镇,不仅临海后面又有山,早些年的时候由于各种不可抗力的自然灾害而失踪的人数本来就足够多了。”
我拿起那几张打印出来的报纸翻了翻,上面记录着的大多数都是洪水暴雨、山体滑坡这样的自然灾害。报纸中间的那道缝隙中倒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寻人启事。
“露伴老师又是怎么发现这些事情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怪谈?”
岸边露伴双手拿着红茶杯,一副极为严肃的模样,“比如说,让人看到后背就会当场去世的都市传说、利用着人类的爱或者人性的弱点让人照顾它一切的妖怪、能遇到幽灵少女但绝对不能回头看的小路。”
“怪谈吗……我有在论坛上了解过一些,不过每个地区都有不同的怪谈吧?”
日本号称有着八百万神明,这个‘八百万’并非一个实数,而是指‘许许多多’。除了一些较为出名的有着神社的高天原正牌神明之外,其余大部分基本上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无名神’。祂们在人类的信仰与供奉里诞生,沾染了一点神性,但神明本身没有善恶之分(善恶是人类所界定的概念),因而神明在理论上可以为所欲为,不过神明的所有行为必须基于善(即正确之意),若不然神就会堕落成魔并为人类带来灾祸。
由于各地的风俗不同,对人民的教化水平也各不相同,这会导致神明在偏向上有着很大的区别。说到底,许多无名神仍旧难改他们诡谲离奇的本性,这也会导致他们的身上生出恙(ヤスム),随着污染的扩大,被剥去了神名后沦落为强大的妖魔,是很多都市传说怪谈的原型。
“前一段时间,我误入了有着幽灵少女的小路。”岸边露伴说道。
“这怎么可能?”我皱起眉反驳,杜王町连一丁点的咒灵都没有,我都要怀疑他们全镇子的人会不会都是咒术师了,路上干干净净的甚至让我产生了以后能来这边养老的错觉,岸边露伴怎么可能会看到幽灵呢。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上有幽灵,但这就是现实,我还和他对话了。”岸边露伴这样说。
“我没有不相信幽灵……”连异能力、替身使者都出现了,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都不是不可能吧?
我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个镇子里会有幽灵……好吧,露伴老师你、您请继续说,我不打断您了。”
“杉本铃美,”岸边露伴将十几年前的一份报纸复印件放到我的面前,手指点了点上面的标题,一家三口惨遭灭门,凶手下落不明,“她告诉我,她在那天晚上遭受了杀害,然后就变成幽灵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人死亡后,因为余愿未了或有所怨恨,导致灵魂被困缚在断气之地,无法离开,就会成为地缚灵。
我的心脏不知为何加快了些跳动。
“她、咳,”我的嗓子有些发紧,我连忙喝了一口水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没有看到凶手是谁吗?”
岸边露伴摇了摇头,“她在即将看到凶手的外貌之时就被杀害了,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地缚灵,而凶手早就离开了。”
“但是杉本铃美知道,那个凶手还留在这座城市里,继续着他的罪孽。”
陶瓷杯放回到桌面上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岸边露伴的讲述戛然而止。
“你一定答应了对方什么事情吧?”我对他说道。
岸边露伴的手指敲了敲杯壁,“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露伴老师不太会拒绝女人啊。”
我笑了笑,“比起拒绝男人时无比冷酷的言行,露伴老师对待女人还算是温柔,怎么说呢……哎呀,绅士精神?”
岸边露伴对我的发言不屑一顾。
我弯弯眼睛,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我隐隐能够感觉到缠绕在岸边露伴身上的奇妙的力量,区别于替身使者的精神能量。
他们之间已经立下了一个束缚。
灵感强大的人,即便不是咒术师,也很容易与其他生物定下束缚。对他们来说,每一个承诺都是诅咒。
“我会帮你的。”
我说道,“不过作为交换,你得看我的书,然后写不少于1000字的读后感。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你一个人在那边擅自决定了什么啊?”
岸边露伴一头雾水。
我向岸边露伴要来了那个幽灵小道的地址,位于杜王町勾当台2段的“奥森”便利店隔壁,从车站搭11号巴士到勾当台商店街下车就可以经过,不过根据岸边露伴所说,那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到的,而且杉本铃美已经从那边离开了,如果我真的误入了其中,在出来的途中绝对不能回头看。
我对此稍微还是有所了解的,因此让他放下心,保证自己在看到他的100字读后感之前是绝对不会出事的。
在日本民俗书里,鬼怪文化和神佛文化一向是交融在一起难以分辨的。因恐惧而产生了敬畏,从而供奉自己害怕的东西,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就像那位大名鼎鼎的学问神菅原道真菅公,最开始也是因为蒙冤而死,身死之后京都频繁出现多种异相,当时的贵族们认为是菅原道真的怨灵作怪,因此赦免菅公的罪名并追赠官位,后在京都的北野兴建了北野天满宫,才有了菅公如今的天神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