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止住了挣扎的动作,我听到了一声非常轻微的炸裂的响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爆裂开来。
我的手臂僵住了一秒,然后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绯的身躯忽然涨大了几节,头部以下的躯干变为长长的鱼身——并非是游戏CG中曼妙的人鱼姿态,要更加丑陋、坚硬,犹如那些被斩断的妖魔。
我往后退了一步,“妖化……?绯,怎么会……”
人面鱼身的神器冷漠地瞥了我一眼,从我的身边离开,去到那位黄发高中生的一旁。
……是妖魔,这一点我还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绯能够变成妖魔?她不是神器吗?夜斗知道这件事吗?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一堆的疑问从我心中冒出,但当下确实是无人解答。
“乖孩子。”
男高中生摸了摸绯的头发,然后才重新看我,“小谅月,其实夜斗刚决定把你留下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
什么玩意儿,谁要和你讨论这个了?
“我和你不熟,别说废话,而且这关你屁事。”
我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烦躁感从领域完全被封闭之后,就开始在我的胸口不断堆积。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夜卜从以前开始就喜欢到处捡东西,我劝过他这么做是会后悔的,但是他好像没记住……时间也过去很久了,他大概又忘记了失去的痛苦。”
“……你这话说得可真恶心。”
我站在原地皱了皱眉,不爽地盯着这人,“一副高高在上肆意妄为的姿态,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说起来也很巧,我和夜斗在这一点上还蛮像的——”
我又握住了几个硬币。
“我们两个,既反骨又叛逆,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就是听他人的说教。”
男高中生大概是意识到了情况有点不太对劲,“螭,我们该走了。”
我没看清他从怀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只是轻轻地一划,领域就仿佛被他划开了一个口子。
“谁准你走了?”
仅剩的几张纸币消失,我从未觉得自己的动作这样敏捷过,好像一眨眼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硬币被手指弹起,旋转着向上方飞去。
绯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我已经扯住了男高中生的衣领,“试试看,就在这里杀了我?不然,我会亲手把你拽入黄泉。”
近在咫尺的脸盯着我再度笑了起来,“黄泉?”
他清楚而缓慢地对我说:“我已经去过一次了。”
“是吗?”半空中的硬币落下,被我抬起手抓住了,“我不信,除非你再去一次。”
我恶劣地挑起唇角,“让我使用你,绯——”
硬币消失不见,身后妖化的绯不受控制地剧变,体型缩小,最终重新变回了那柄红色的太刀,归于我的掌心。
按理来说,除非是绯自愿,不然我很难差使她,但是现在的绯头顶着我的Buff,几乎无法拒绝我的要求,100円的硬币也足够了。
男高中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次惊讶,“螭,你——”
我没等他说完,额头‘砰’地撞了上去,他被我撞得一个趔趄。
我龇牙咧嘴,真情实感地痛了半秒钟,那男高中生的目光一凛,他的手边暂时没有武器,只能像几十分钟前的我一样,攥紧拳头,空手挡白刃。
看上去他和自己的现在的这幅皮囊□□相处得不算融洽,至少仅是体术而言,我有自信把他打趴下,不过,现在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我侧头躲开他的攻击,那拳风擦着我的耳畔而过,我却笑出了声,“你刚刚,对我动手了吧?”
果不其然,那个熟悉的‘债务人’头衔也在他的头顶出现。
“『甜心交易』!”
仗助说的没错,这种时候就是要大声地喊出自己替身的名字才够帅!
黑色的女性形象替身挡在我的面前,捏着拳头一下又一下飞快地砸在男高中生的身上。
替身是精神能量,换而言之,替身所攻击的目标也是对方的精神能量。
刚刚那一下头槌撞得我现在脑袋嗡嗡地响,我隐隐听见了『甜心交易』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但是耳鸣让我什么也记不住,只能看到一个莹白色的魂体被『甜心交易』的最后一拳砸出了男高中生的身体。
我眼疾手快,拽住男高中生昏迷过去的身体,把他往我肩膀上一丢,就要从他刚打开的缝隙离开。
“拜拜了您啊,不想去黄泉的话,就在这里待着吧?我还担心我爸一个人无聊呢。”
我潦草地对他一挥手,一手扛着男高中生,另一手握着绯,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一阵明亮的光扎眼地冲过来。我的脑袋剧烈地痛了起来,双腿仿佛从半空坠落又猛地砸在地面上。
……好痛!
我半眯着眼,好像在半空中看到了尚未完全闭合的缝隙,莹白色的长发的男人向这边冲过来,顷刻间又被黑色的液体缠绕住,拖住了步伐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缝隙一点一点地完全闭合。
我满意地笑了起来,阖上眼睛,任由思绪被疼痛打败,沉入黑暗。
“谅月!你怎么受伤了——”
反正在真的昏过去之前,我已经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了。
我是个很好满足的人,人生前二十几年也就只有一个非常浅薄的追求:好好活下去。
但是简单地回望一下过去,我发现自己似乎经常处在一些危险的境地之中。
六岁的时候,我把自己弄进了黄泉彼岸,懵懵懂懂地和里面的魑魅魍魉相处了几个月;再大些的时候,我因为夜斗而认识了众多神明,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甚至连天照大神的手都敢牵;国中的时候认识太宰治,隔了一段时间就被港口黑手党请进了他们的大厦,那位颇有手段的森鸥外首领还邀请我加入他们,被我一点都没留情面地拒绝了;上大学的时候和来历不明的男人谈了个恋爱,没想到他差点杀掉咒术界最后的保险……等等,诸如此类。
这么一看,我能活到现在,很难说到底是自己运气真的不算太差,还是伊邪那美对我手下留情了。
……头槌、如果再用力一点,说不定会得脑震荡。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我大概没昏迷多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医疗车上。
车外还在下雨,是凌晨了,雨声淅淅沥沥地砸在铁皮棚上,好像还没有离开米花町的4丁目街。
“谅月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喝点东西?”
边上有人在说话,我的耳朵暂时没有那么灵敏了,眼前也冒着黑,像是直视了太阳之后,过于明亮的灼烧痕迹仍然停留在视网膜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扭过头时,被对方往手里塞了杯温水。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霉运君?”
那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我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感觉到一个人影的靠近,我听见他小声说话,就在我的边上,我凑过去一点就能够碰到他。
“是我,谅月小姐,你现在看不清吗?”
“只是脑袋有点痛,”我说,又抬起手挡了一下,“太近了……”
人影马上向后退,离我远了点,车顶灯的光重现投到了我的脸上。
我低头抿了一口温水,那些液体沿着喉腔向下,直到顺着食管一点点将身体温暖起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有些冷。
“那位来自咒术高专的医师小姐很忙,救出来的孩子们现在也都昏迷了,所以只能先让谅月小姐在这里休息一下。”
降谷零对我解释道,“五条先生和夜斗先生在商讨咒……咒灵的最终解决方案,阵平他们也在联系特殊犯罪搜查科,需要评估此次事件后再向失踪案的相关人员解释。”
孩子们的年龄小,承受不住生得领域的精神力量,离开生得领域之后会感到不适也是正常,既然硝子如今正忙得焦头烂额,我也自觉不会去打扰她,于是点了点头,“我没事,等会儿去取点钱,自己就能好了。”
我们两人又静坐下来,大概是耳聋目瞎的缘故,我格外安静,只能捧着水杯发愣,目光凝视在虚空中的某一处,任由思绪乱七八糟地在脑袋里过一遍。
“额头是……”
“啊、打架的时候撞上去的。”我说,“我记得我把那家伙也一起带出来了……那个黄色头发的?”
“他还没醒,不过被咒术高专的咒术师们接管了。”
“喔……”
彳亍口巴。那现在又没我什么事了。
我将手抬起来,想要揉一揉还在发痛的额头,旁边的人马上就说道:“别碰——”
我的手心已经搭上去了,感觉到一个鼓起来的包……
等等、不是吧?撞出包了?都肿起来了?我有这么用力?
怪不得我痛到了现在……
“好大的包,”我龇牙咧嘴地按了几下,“痛死了。”
“那就别碰了,”降谷零无奈的声音从边上传过来,“车上有冰块,我帮你冷敷一会儿。”
我摇头,两只手都抬了起来,捂住了额头,全身都在表示抗拒,向后一缩,“听上去好冷啊,我不要。”
“24小时内进行冷敷可以达到止血消肿的效果,不然血肿范围可能还会扩大。”
虽然他说的好像很专业也很有道理,但是我仍然不能接受,“而且我现在很丑,所以拒绝!”
谁让我是个从来不听身体保健课的叛逆学生。
“那明天说不定会肿得更严重。”
降谷零对我说道,声音又低了些,像是很不自在地继续说:“况且,谅月小姐一直都很好看……”
“我的大学室友告诉我没必要和直男讨论审美。”我说的义正言辞,“我还是去一趟便利店,然后取点钱好了,能用异能力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
视线依旧模模糊糊,如同近视三四百度的样子,但比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要好多了,我四下看了看,在角落看到了长柄雨伞,于是站起身准备下车。
身后的人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连忙跟上,“我陪你一起去吧,谅月小姐。”
他先跳下救护车,然后撑开伞,习惯性地扶住我的手臂,让我也跳下去。
“拿一下伞。”他对我说。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伞柄,和他面对面地站着。
“公安先生,你好像很闲嘛。”连松田警官都在忙,他作为当事人之一,怎么好像一点事情都不用管?
“很忙,但是谅月小姐这个样子到处乱跑,让人更担心。”降谷零哼笑了一下,接着我感觉到一件温热的外衣披到了我的肩膀上。
“咦?”
“入秋了,晚上很冷,还是要多穿一点。”
降谷零对我说完,又从我手中拿过了雨伞,“走吧,去便利店,我记得临街上就有一家。”
“哦……”
我拢了一下外套,想起了这好像是他那件灰黑色的西装,上面还残余着一点点男士香水的气味……真精致啊,现在的公安。
4丁目一如既往的昏暗,一整条街上都没几个能够正常亮起的灯泡,我的眼前又变回了一片黑暗,只能听到自己一脚踩进水潭的响声。
“这边。”他的手轻轻地握在我的手臂上,并不用力……怎么说,一种刚刚正好,既不会太暧昧也不会太出格的感觉。
“好。”我亦步亦趋地跟上他,其实那伞很大,遮住我们两人还能有余,但我总觉得会淋到雨,便一个劲儿往他边上挨。
大概是怕他的西装被淋湿吧……嗯,一定是这样的!
我侧过头观察他,眼睛不太好使,导致他整个人在我的眼中像是被笼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
降谷零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抛开他以前的所作所为不说,就最近几次和他打交道而言,他确实是个行动力很强,情商又很高的人,反正比我是要高多了。
比如说现在,他就会因为我看不清路,一边带着我往前走一边讲些事情让气氛不那么古怪。
“……谅月小姐没有出来的时候,夜斗先生看上去都要发狂了,还好时间没有间隔太久,不然……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说到一半止住了话题,困惑地询问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池面真的是很恐怖啊。”
我感叹道。
“什、什么啊,”降谷零听得哭笑不得,“这算是夸赞吗?来自谅月小姐的奉承?”
“嗯,可以这么说。”
我点头,继续说道:“果然人都是感官动物,无论怎么样都会留恋于表象,池面的话,在这种氛围下就超级能加分,一下子就会让人心跳加速。”
“是吗?”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我,“那我刚刚在谅月小姐这边有加分吗?”
“……有哦。”我说,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距离,“有一点点。”
他又笑起来,“只有一点点?”
“对啊,”我说,“不能更多了,再多一点就要出事啦。”
他继续往前走,我跟上他。
“小心,前面有个水潭。”降谷零把我往边上扯了一点,绕过了水潭,然后说道:“谅月小姐在这种时候总是很直白。”
“直白点不好吗?”
我说,“大家总是想瞒着这个瞒着那个,那样太麻烦了,所以我才讨厌人际交往。”
“嗯,说的很对。”降谷零赞同道,声音里带着笑,“看来我以后也要学着直白一点了。”
“你可是公安啊,霉运君,”我语重心长地劝诫他,“卧底人员太直白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降谷零失笑:“当然会分场合了。”
我重新低下头,目光跟着他的双腿移动,防止自己走错位置。
大概十分钟不到,我们就走到了临街上,现在是大半夜,整条街上也就只有24小时便利店正在营业了。
我们推门进去,前台的收银员撑着下巴在打盹,被门口的风铃声吵醒,掀起眼皮看了我们一眼,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站直身体。
我直径走到便利店的ATM机边,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了钱包,把银行卡塞了进去。
我取了十万円,等待机器吐钱的时间,我双手抱臂靠在墙边。
便利店的大门又开了一下,应该是有别的客人进来了。
我听见收银员莫名紧张的声音:“欢、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三根香肠。”
说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我浑身汗毛耸立,一个激灵。
降谷零像是注意到了我的反常,奇怪地问道:“谅月小姐,你怎么了?”
我在嘴唇前竖起手指,让他噤声,但是晚了,那头已经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回过头看我们。
黑发男人一扬眉:“……大小姐?”
“……”我一僵,连忙从出钱口拿把一沓的现金拿了过来,下一秒,脸上的伤就全部消失不见了。
“甚尔,这么巧啊……”
我终于能看清周围,瞥了眼降谷零,尴尬地打招呼,“你是来接小惠他们的吧?”
伏黑甚尔站在收银台那边,隔着几个货架看过来,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视线从我和降谷零的身上划过,最后问道:“受伤了?”
我柳川谅月输人不输阵,厚着脸皮否认道:“没有。”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个人。
人类到底是对‘和前任狭路相逢’这一概念感到尴尬,还是对‘自己可能有把柄握在对方手上’而畏手畏脚,我不太明白,但至少,我并不属于这两者之中的任意一种情况,所以在我思考无果之后,便果断地选择了放弃——也可以称作为摆烂——爱咋咋地吧。
雨还在下,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回家,毕竟我租的洋房就在2丁目街上,离这里也没几步路远,我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站在两个成年男人中间进退两难了。
好想逃跑……
我郁闷地叹气,身旁的降谷零更加靠近我了一点,手臂几乎与我挨着。我不自在地将那件西装外套拉了拉,看着像是整个人都要钻到底下去。
“是特级?”甚尔问道,声音和我隔着一层雨幕,听上去格外模糊不清。
“嗯,已经解决了,在善后。”
我回答他,往左边看了眼,伏黑甚尔撑着一顶大黑伞,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食品袋,里面装着的是他刚买的烤肠,丑宝——甚尔的移动武器库式咒灵——正缠绕在他身上,对于初次见面又能够看到咒灵的人来说,这个场景应该还蛮震撼的,不过降谷零的表情倒是没变,除了不知道为什么,粘我粘得特别近……这人害怕起来是这种反应吗?
“今天是和小惠他们一起出来玩的吗?”
“不是。”甚尔干脆地摇头,很直白地告诉我:“他们自己出来的,没通知我。”
“倒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小孩啊。”我忍不住说道。
伏黑甚尔看了看我,一串雨珠从他的伞沿滚落,我听见他平淡的声音传过来:“没死就行。”
“……甚尔好像都没怎么变。”我以为和小惠一起在高专生活的这几年多少能改变甚尔一点,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成效?
也是啦,常年在高专的几个人,不是成天泡在解剖室与尸体为伍,就是没心没肺满脑子只有挚友和甜品,就连新担任了高专校长的夜蛾正道,都因为家庭关系不和谐,每天用捏娃娃来治疗自己的精神内耗……糟了,这么听起来,高专好像完全不适合小朋友常住。
“如果是和以前比的话……”
甚尔说道,语意不明地继续说,声音隐没在雨水落下的嘈杂之中,“大概变了很多吧?”
“……”
“大小姐,干嘛要用这副表情看我?”
伏黑甚尔笑了起来,“虽然是麻烦的小鬼们,但是我也没有冷血到那种程度。”
“因为是家人啊。”我说,因为是家人,所以一定会有所在意的——我说完,连自己都一愣,声音像是在嗓子里被堵住,只能囫囵滚走了。几个小时前在生得领域之中的经历再度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家人,哼,我的收价很高,可不想给那些被血脉绊死的家伙占便宜。”
甚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道:“但……如果是大小姐,我也不会放着不管。”
“嗯?”我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降谷零忽然将雨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些,伞面挡住了我看向伏黑甚尔的视线,我眨了眨眼,困惑地问,“怎么了?”
“雨下大了。”降谷零面无表情地说。
甚尔在另一边又笑起来,但是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我们按原路返回,森本螺丝厂前停满了救护车,有一些已经开出去了,有几个应该是‘窗’的人,正顶着伞忙碌地走来走去,记录咒力的残余。
我看到硝子坐在一辆医疗车后面抽烟,连忙走过去。
“硝子,孩子们怎么样了?”
白大褂脏兮兮的女医师抬起头看看我,眼下的青黑重得像是被人打了两拳,她抖了抖烟灰,声音沙哑又疲倦,“还好,只是力竭,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为了保证全员都没有出现意外情况,家入硝子虽然很累,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给从领域里出来的每一个人都做了一遍身体检查。
“惠已经醒了,毕竟是咒术师,承受能力比其他人要高一点。”硝子看了看跟着我一起过来的伏黑甚尔,淡淡地说道:“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了。”
“嗯,能力也就在这种时候便利了。”我说道,“需要我让你清醒一下吗?5円就可以了,保证比咖啡管用。”
“走开,”硝子吐出一口烟,“你最适合去当资本家的走狗,我可不想连续工作到天亮。”
我摸摸脑袋笑了一下。
那边,伏黑惠看到伏黑甚尔的人影,从车上跳了下去,披着一张毛毯走到他的伞下。
我看到甚尔将手里的食品袋拿给他,简短地说:“吃。”
小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好迷惑’的表情,“姐姐还没醒。”
“哦。”甚尔应了一声,自顾自地拿出了两串烤肠自己吃,将剩下那串塞进小惠手里。
“……”伏黑惠小声说:“都凉了。”
甚尔满不在乎:“有的吃就不错了,小鬼。”
“是正巧碰上的?”硝子问道。
我无奈点头。
“那个呢?”硝子指降谷零,想起了前一段时间的事情,声音里带着笑意,“上回见过的男子高中生,你现在搞懂他年龄了吗?”
降谷零回到这里之后,就被他的下属叫过去商讨,整个人站在森本螺丝厂的大门里,头顶着屋子投下来的亮光,金茶色的头发看上去很亮,我看到他另一侧的肩膀有些湿了,白色的衬衣贴在肌肤上——是刚刚撑伞的时候淋的吗?
“别笑话我了,至少他看起来真的很嫩……对吧?”
我说道,又紧张地看了看她:“不许否认,谁主张谁举证。”
硝子笑起来,偏过头咳了一下:“所以是追求者?”
“应该……不是?”
我困惑地眨眼,一时间竟然生出了几分犹豫,只好遮掩似地反问道:“硝子,几个月没见,你怎么这么八卦了。”
“明明是你还穿着人家的衣服,”硝子笑笑,“况且,找乐子也是调剂心理的一种好办法嘛。”
她将抽完的烟头塞进车上的垃圾袋里,“行了,我还有的忙,待会儿得去医院,你自便吧。”
硝子拢了拢自己的大褂,重新回到了还没搬上救护车的孩子们边上。
我坐在原处打了个哈欠,然后又举着伞走到了螺丝厂的屋子里。
‘窗’的人员正在给这间粉红色的屋子做整理,墙壁上那些瘆人的娃娃已经被清理了下来,堆在麻袋里垒成一片,让这个房间一下变得空荡荡起来,说话都能产生回声似的。
那个人型的……某种程度上应该是柳川义明化身的咒灵也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深色的心型形状结晶体掉在桌子上,很大好像也很沉,大约要两只手才能捧起来的程度。
五条悟、夏油杰还有夜斗正围着那个讨论,看上去他们的意见并不是很统一,我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谅月,你现在没事了吧?”
夜斗一见到我,便很紧张地上下打量我,“都是我的错,当时没和你说清楚,知道是绯找到你的时候,我就该马上把你带出来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一个劲儿地念着自己脑中的复盘。
“我已经没事了,”我哭笑不得,让他冷静下来,“而且你看这不是已经解决好了,大家也都很安全,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标准结局。”
“但是、谅月你如果身体感到不舒服,一定要随时和我说,啊……不然我们过两天去神社里住吧?兵库的伊久刀神社,说不定会有用。”
“别,千万别再去得罪人家了,”我连忙让他打住,生怕他又得罪哪位神明大人,“还是先说说你们现在这是在看什么吧。”
“哦、咒灵的领域封闭起来了,形成了这样的一个完全封闭结界场。”
夜斗解释说,“本来就不是特级的咒灵,因为外力而强行产生的领域,在‘外力’消失之后,自然也无法再开启了。”
也就是说,一开始柳川义明所残余的怨念是无法到达特级咒灵的程度,怪不得他那时候对我说,是那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给了他一个东西,才导致他变成那个样子的。
“什么外力?”我疑惑地问道。
夜斗指了指桌面上的另一个并不太起眼的东西,是深红色的,和桌布混为了一体,我差点没注意到。
那是个干瘪的手指,指甲很长,像个没品的整蛊玩具。
“这是两面宿傩的手指。”五条悟抬起头对我说道。
两面宿傩……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那不是鬼神吗?”我记得有座山寺里便供奉着两面宿傩的神像。
“不是那个两面宿傩。本质上,他是一位千年前的诅咒之王,拥有四条手臂和四只眼睛,性格残忍冷酷且嗜好杀戮,全盛时代的咒术师都没打过他,因此也被冠上了两面宿傩的名字。他在死后被切掉的二十根手指,化成特级咒物并被封印且分落在日本各处,这是其中一根。”
“诅咒之王?”好中二的名字,我看向夜斗,对我来说是陌生的角色。
“以前倒是有听说过这个家伙,但是那时候到处是人、妖、鬼、怪,我没和他碰见过……说不定毗沙门天会知道?”
夜斗抓了抓脸。
“啊、嗯,有空的话……我会去问问。”
毗沙门天的脾气很善变啊,尤其是对上我或者夜斗,我有些心虚地这样想到。
“谅月酱一点都不清楚吗?”
五条悟惊奇地问,“明明是你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的东西哦?”
“我?”我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要烧起来一样,转向夜斗坚定地对他说道:“夜斗,我决定了,我们还是去神社吧,等天一亮就去!”
有细菌吧,都几千年了,这玩意儿绝对有细菌吧……
“谅月酱穿的是谁的衣服呀?”五条悟挤眉弄眼——虽然都被遮住了,但我好像真的能从那块黑布后看到他揶揄的眼神。
“外面冷,别人借我的。”
“别人是什么人呀?”他将嗓音拖得长长的,又玩笑又刻意。
在大门附近的降谷零向这边投来一个困惑的目光。
我瞪了五条悟一眼,双手在面前比了了大大的叉,“八卦禁止!你还是先给我把情况说清楚。”
“杰,你听,她好过分啊,人家明明只是好奇。”五条悟说这种话的时候丝毫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再说下去我就要诅咒你喽,五条同学,”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诅咒你接下来一个月买都买不到限量版大福,每次排队都只差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