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拍完戏回学校,他们各有各的学业要忙,渐渐也就淡了联络。
钟晚说:“没?有,以后应该都演话剧了。你呢?我去年还刷到,你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记得名?次还不错。”
许褚然笑:“是啊,那个节目之后,签了个经?纪公?司,前?两?年还是在演网剧,今年稍微好些,接到一部S+的男二,下个月进组。”
钟晚一边顺着走廊往房间走,一边对着手机道?:“那不错啊。没?事,现在也才?毕业两?三年,以后机会多的是。”
许褚然:“我也这么?想。你在京市待多久啊,有空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钟晚这才?想起,许褚然就是京市人。
已经?到了房间门口,她拿出房卡,刚刷开房门,闻到房间里似乎有股熟悉又陌生的木质香。
不是她身上或是衣物上的味道?,当然也不是酒店的香薰。
钟晚抬手开了玄关?处的灯,正对着电话说:“我们订的下周一回杭市的票,除了大后天戏剧节闭幕晚会,其他时间…啊…”
她忽然一惊,手机也“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窗边,梁序之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全身的衣服都是黑色,几乎和窗外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手里捏着一枚银色的金属打火机,好似漫不经?心转着圈把玩,偶尔金属外壳接触到他小指上的戒指,发出清脆的响声。
听?筒的音量大,房间又安静,掉在地上的手机传出许褚然的声音。
“喂,你那边怎么?了?还能听?到吗?”
钟晚心跳都被吓停了一拍,弯腰捡起手机,未发一言,直接将电话挂断。
她在原地定定站了片刻,朝窗边走去,声音极小,甚至有些发颤:“梁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梁序之缓慢转过头,灯光映着他冷峻的侧脸。
“来?看看你不打招呼跑出来?,都在做些什么?。”他声线极凉,视线划过她的手机:“一个月不见,就找上新人了?你动作倒挺快。”
“他不是…”钟晚脱口而?出,又意识到没?必要解释这些,声音戛然而?止,静静看着他。
“砰”地一声,梁序之将手中的打火机丢在茶几上,站起身,缓步向她走来?。
钟晚不自觉向后退,直到后背贴到墙上,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只能别开视线。
梁序之仍在靠近,临到咫尺的距离,抬手,指尖勾起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
男人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凉,他薄唇微张,声音偏低,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支冰刃制成的剑,要穿过她的耳朵,刺进她的心里。
“我让你走了吗。”
钟晚看着他幽沉的眼?眸,想扭过头,他却用了些力道?,钳住她的下巴,让她动弹不得。
她慌乱无措的眼?神?也无处遁形,轻阖了一下,微微张口,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同他说:“两?年了。”
“梁先生,在马场见面那次,我们说好的,关?系存续期间是两?年。现在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梁序之眉头微蹙,似是在回忆。
好半晌后,他舒展眉头,忽而?笑了下,松开手,指尖划过她的头发,“好像是有这回事。”
钟晚正要松一口气,他手掌覆在她的后脑,向前?一按。
两?人的鼻尖霎时间贴在一起。
梁序之身上清冷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压迫感十足。
他薄唇微启,几乎贴着她的唇畔说:“但如果没?记错,当时我并没?有同意。”
而?后,梁序之毫无温度地笑了声,带着淡淡薄荷味的呼吸落在她唇上。
“就算同意了,只要我想,就也不能作数。”
他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畔,也是微凉的触感,像是调侃的语气,很缓慢道?:“晚晚,跟了我两?年,连这都不明白?”
钟晚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
她咬了下唇,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问:“那现在…您想怎么?样。”
梁序之放下手,转身,打开窗点了支烟。
青灰的烟雾在窗外的夜幕下蔓延,宛如鬼魅的影子,掌控着她的一切,让她无处可退。
许久后,他背对着她,睨向窗外,沉沉开口,落下宣判一般的四个字:“跟我回去。”
钟晚紧抿着唇,须臾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如果我不想呢?”
京市气候干燥, 秋天尤甚。
窗外有风进来?,携着刚刚飘散出去的淡烟,微苦的气息在房间中弥散开。
梁序之一支胳膊搭在窗沿上, 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银色的腕表,肌肉线条流畅分明,青色的血管向上蔓延,掩藏进硬质的布料下。
他偏头, 无声看着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虽然未作声, 但意思?不言而喻。
钟晚抿了?抿唇, 走过去,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 跟他隔着约莫一人宽的距离。
先前半年的时间, 她早就下定了?决定,这会儿也不会轻易动摇。
她知道, 梁序之虽然性格冷漠凉薄, 却是个能讲道理的人。
片刻后?,钟晚轻声开口:“梁先生, 我们再这样继续,也还是没有结果?的。我们各自追求的东西和生活环境都完全不同?,我也…并不想继续依靠着您在港岛拍戏,其实?, 您也没有那?么需要我。就算继续维持之前的关系, 总有一天, 还是会分开的。”
梁序之将手中的烟碾灭,轻易就找到了?她这话不合逻辑之处, 淡道:“照你这么说?,人总有一天会死,干脆现在就都不要活了?。”
钟晚默了?下,皱起眉:“…这不一样。”
“跟您分开,我过得?才是原本就应该有的生活。”
梁序之嗤笑着问?:“什么生活?跟一群不入流的小演员,演这种无病呻吟的苦情戏?”
在这种时候跟他谈论生活和梦想未免太不合时宜,钟晚安静须臾,点头:“对,这就是我喜欢的生活。”
梁序之睨着她,声线冷下来?:“随你喜欢什么,拍电影也好,演话剧也好,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好。”
他顿了?下,不容置喙的语气?:“但我们的关系,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梁序之靠近他,俯身,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将垂下来?那?捋长发?挽到耳后?,几乎一字一顿地说?:“等我说?结束的时候,才能结束。”
钟晚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手拨开,别?开头不看他,许久后?,沉闷地出声:“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本来?,这就应该是你情我愿的事。”
梁序之轻笑一声,缓慢道:“也许,我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呢?”
钟晚站起身,看着他精致蛊人的五官,沉默好半晌,鼻子莫名有些发?酸,决定结束这场连‘商谈’都称不上的对话。
“我不会跟你回港岛了?。不论怎么样,我们的事,在我这已?经结束了?,除非你有办法把我绑过去。”
梁序之笑看着她。
办法自然是有的,而且都用不上那?么粗暴的方式。
从他被接回梁家的那?天起,只要他想要,不论用任何手段都要得?到。万泰和梁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这个人。
“除了?在床上,我可没有绑人的爱好。这你应该最了?解。”
梁序之敛了?笑意,伸手,取过斜在窗台上的手杖,缓步经过她身边时,嗓音低沉道:“日子还长。话不要说?太早。”
门那?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梁序之出去了?。
但钟晚悬着的心没有因?此放下来?,未知的恐惧让她更加不安,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他这样走了?,并不意味着是放过她。
在今天之前,钟晚想到梁序之,总是带着一层温情脉脉的纱影,但真正?见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敢。
注定要分开的人,他何必强求过多的牵扯呢。
就应该在两年期限到时分道扬镳,至少给彼此留下的都是美好,不像现在,无论往后?的事如何发?展,他们的关系都只会剩下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钟晚转身,看到茶几上又落下他的金属打火机。
她一时烦闷,拿起来?,“咚”的一声,给它丢进垃圾桶里,眼不见为净。
钟晚拧开一瓶矿泉水,心不在焉灌下去大半瓶。
刚坐在沙发?上,又想起这是他刚才待过的位置,站起身,又换去桌前的椅子坐着。
大概十多分钟,外面又传出一阵敲门声。
钟晚以为是梁序之又折返,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走过去,途中还犹豫要不要开门。
到了?门口往猫眼一看,才发?现外头的人是吴邈邈。
钟晚心情复杂地捋了?把头发?,给她开门。
吴邈邈拎着一个小纸袋进来?,关上门,大咧咧地说?:“我刚点的烤鸭外卖到了?,味道还可以诶,还没凉,给你装了?一半,你尝尝?”
说?着,她往里面走,把纸袋搁茶几上,人往窗边的小沙发?上一坐,一边拆袋子和餐盒,一边用力吸吸鼻子:“欸,你换香水了?吗?像是男士的啊,味道还挺高级,什么牌子啊?”
钟晚没应话,跟过去,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沉默地帮她摆餐盒。
吴邈邈:“怎么还有烟味…”
她正?准备把纸袋折了?扔垃圾桶,一低头,看到桶里有个明晃晃的小方盒。
吴邈邈愣了?下:“打火机?我靠,这好像是都彭高定的凯旋门限量款啊,我前几天在微博上刷到过,真的假的,你扔的?”
“……”
钟晚眼看着她就要伸手去垃圾桶里捞,虽然里面只有个打火机,还是皱起眉,“欸——别?捡了?,扔都扔了?。”
吴邈邈调侃道:“看来?是真的。财大气?粗啊女明星…”
话毕,她瞬间也反应过来?,用力一拍沙发?:“啊!你那?个梁先生来?过?”
钟晚被她这一拍,心脏又吓停了?半拍。
“…嗯,刚走不久。”
吴邈邈也没完全回过神,甚至转头看了?眼被酒店保洁铺得?平平整整的床铺:“这就走了?啊…”
“不是。”她看向钟晚,这才想起来?问?:“那?现在什么情况,他真是来?找你的啊,他怎么说?啊,还想继续的意思??”
钟晚停顿两秒,沉重地点了?下头:“应该是。”
吴邈邈也彻底忘记桌上拆到一半的烤鸭了?,“那?你怎么想,要继续吗?天哪,你才回来?半个月,不会又要回港岛了?吧!”
钟晚紧抿了?抿唇,坚决地说?:“不会。”
“可能…他也就是一时兴起,明天早上一睁眼,说?不定又觉得?没必要了?。”
吴邈邈都先给她泼冷水:“可能性不大…港岛到京市多远啊,他又不是闲人,如果?是一时兴起,都不会飞这一趟。”
钟晚头痛地站起身,闷得?喘不过来?气?似的,去把全部窗户都打开。
吴邈邈歪着脑袋,开始出馊主意:“其实?,你不是也挺想他的吗,那?就继续呗。人生嘛,本来?也没多少东西是能抓住的。”
钟晚背对她站在窗边,清爽干燥的风撩起她的头发?。
如果?没有卢文茵的经历,她也许会这么想。
但目睹过那?一切,而且就发?生在她最亲近的人身上,她不愿再放纵自己跟梁序之有更多的牵扯,否则,不止她承受不起后?果?,她也无颜面对卢文茵。
再者,梁序之对她的感情也不一定与?她相同?,也许只有掌控与?占有。
今晚之后?,她更加确信这一点。
窗外忽然飞来?一只鸟,扑腾着到了?这面玻璃上。
钟晚下意识伸出手,但隔着一层玻璃和金属网制的纱窗,连一缕羽毛都摸不到,看着那?只鸟又扑扇着翅膀飞远,最终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梁序之住在顶层的总套,林叔正?在客厅帮他整理文件。
刚刷开房卡进屋,他手机就响了?,梁承安打来?的电话。
梁序之微一蹙眉,接起来?:“有事?”
这么多年过来?,又经历两个弟弟和集团种种利益纷争,他们父子俩最后?的体面也消失殆尽。
梁承安在电话里质问?:“老爷子葬礼刚结束,你又跑哪去了?,一大家子人现在跟没头苍蝇似的,各家的人这两天往家里跑,你人不在算怎么回事。”
梁序之:“那?您是做什么的?论辈分,也应该是您接待吧。葬礼从头到尾都是我和梁家逸操持,梁家的远亲也都打点过,集团的事离不开人,我不可能成天在老宅守着。”
梁承安:“我可听董事办的人说?,你跑京市去了?,京市有什么工作是需要你亲自到场处理的?”
梁序之冷笑了?声:“我需要跟您汇报吗。”
梁穆远最后?算是被梁承安气?到心脏病发?作去世的,怕是因?为心虚,前些天葬礼上梁承安都没怎么露面,他另外两个儿子又是取保候审才得?以出来?,他就甩手掌柜似的,大事小事全都交给他这个私生子应付。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梁承安也没力气?跟他再吵,叹了?声气?,先让步道:“你不在,就让家逸先回家待着,跟其他家那?些老头,我也说?不上什么话。”
梁序之最后?丢下一句“你自己跟他联系”,就将电话挂断。
林叔在旁边也叹一声气?,心道,梁家这烂摊子,还好有梁序之在。不然都说?富不过三代,到他这代也就该彻底没落了?。
梁序之走过来?,从桌上拿起一份杭市的招标文件,坐在沙发?上翻阅着。
片刻后?,等他将文件放回去,林叔试探着问?:“钟小姐那?边…怎么样?”
梁序之轻嗤道:“她好得?很。我再晚点过来?,小男朋友估计都找到了?。”
“……”
林叔不好发?表评价,静了?会儿,又转而问?:“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京市,我去让人订航线。港岛那?边…就算不管家里的事,老爷子去世,集团的工作堆得?也多,小秦打电话来?问?过好几回了?…”
他斟酌着暗示道:“旁的事,可能急不得?。”
梁序之抬头揉揉眉心,鲜少有这样烦躁的时候,拿出烟盒,却发?现找不到打火机,怕是落在钟晚那?里了?。
林叔及时看到,递给他自己那?只。
梁序之深深吸了?几口烟,微眯眼,屈指点点刚被他搁在一边的文件:“两天后?,先去趟杭市,把这个项目拿下来?。跟秦助说?,让他也联系杭市的分公司,做好准备。”
林叔不太确定地问?:“杭市?您亲自去?”
梁序之轻“嗯”了?一声。
林叔没再说?话,扫了?眼那?份文件,看到上面一栋政//府规划要拆了?招标重建的商贸大楼。
他还记得?前些天查到的钟晚的动向,那?栋楼,似乎是他们话剧团正?在租用的场地。
“好,我去安排行程。”
林叔在心中暗叹了?声气?。
谁知道,这是否又是一段孽缘呢,跟当年一样,他同?样无能为力。
颁奖礼当晚,钟晚他们演出的《真爱》获了?金奖,奖金对于?剧团的发?展来?说?倒是微不足道,获得?的名气?也是同?样。
大概只有业内人士会记得?这个奖项,再或者,他们剧团日后?宣传的时候能加上这样一个title。
那?天的晚会上并没有看到梁序之,张老师也以为心心念念的赞助就要黄了?,谁知道颁奖结束,他就被主办方的老师留住,约去另一栋楼的办公室谈事。
剧团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都好奇他们会谈什么,等张老师在微信群里一出现,就迫不及待地打探情况。
张老师用语音回复说?,就是上次要他们加场的那?位老板,有意向给剧团赞助,能提供的资金在八位数,但需要签个协议,剧团的运营和演职、管理人员的聘用都需要听从他们那?边的安排,以后?演出场地内外也要印有他们要求的广告logo,除赞助成本外,利润三七分成,协议期限是十五年。
群里的人几乎全都同?意。
[没问?题啊,这不就相当于?我们从小作坊变成专业团队,以后?有靠山了?吗!]
[这么多钱砸出去,肯定能红吧?其实?线下话剧演出也挺有前景的(个人认为)。]
[资本的力量要砸晕我…我愿意!i do!]
只有钟晚和吴邈邈没回复。
两人正?在酒店附近的餐厅,因?为张老师临时被叫走,原本约好的庆功宴也又推迟,结束后?,她们就自己找地方去吃了?晚餐。
吴邈邈看着她:“你家大佬…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晚都没心情纠正?她的用词了?,只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邈邈:“你同?意签约吗?”
钟晚闷闷地说?:“不同?意也由不得?我吧,大家都愿意。”
剧团里的演员都是刚毕业,热爱表演事业,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认为怀才不遇,她怎么好开口劝大家放弃这样的机会。
吴邈邈思?忖着道:“你说?…如果?你退出剧团,他还会给赞助吗?”
钟晚想了?想,便也抱了?这一丝侥幸的心里,在微信上私聊张老师问?:[那?位老板,有说?必须剧团现在的全体演员都遵从协议安排吗,还是可以有例外?]
她欲盖弥彰地补了?句:[现在我们团的演员,也有好几个都是兼职的。]
张老师很快给她回了?电话:“晚晚啊,其实?我也犹豫,主要是担心你跟邈邈。对剧团里大部分演员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对你来?说?,肯定就是束缚。”
“十五年太长了?,但期限那?边没给商量的余地,把你捆在团里十五年,才真的是在浪费人才。一个女演员的青春才多久啊…”
钟晚一时间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想到张老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率先就为她的前程考虑,想到了?这一层的顾虑。
张老师又道:“不急,那?边给我们考虑的时间也宽裕,等回杭市再做打算吧,你也好好想想以后?得?事。”
“剧团就算没这笔赞助,等那?栋商贸大楼拆了?,拿到提前结束租期的补偿款,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场地,也能维持下去。你不要有心理压力,这事是应该我来?权衡的。”
钟晚紧咬了?下嘴唇,挤出几个字:“张老师,真的谢谢您…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一霎那?,她几乎都要决定,把自己卖给梁序之,换整个剧团演员们的前程了?。
还是吴邈邈将她的思?绪拉回来?些,问?:“张老师是不是还在愁新场地的事啊?”
钟晚点点头,给她比划了?个数字:“他上次跟我说?,租金大概要这个数。”
吴邈邈“嘶”了?一声,划着手机翻自己银行卡的存款余额:“如果?没有大佬的赞助,我这也能出一些。”
钟晚:“我也可以。”
吴邈邈按着手机上的计算器简单加了?加,说?:“好吧,虽然也是杯水车薪。但现在的场地退了?不是还会有退的租金和补偿款吗,再加上,应该够租新场地了?,就是可能面积小点、设备简陋点。”
钟晚终于?扯出一抹笑,“那?我们回去跟张老师说?。”
吴邈邈拍了?下她肩膀,装模作样的叹气?,笑道:“我们居然是团里最有钱的两个人了?!”
虽然能基本解决问?题,但钟晚难免还是愧疚:“…但有了?他的赞助,团里的演员们也许真的能在行业里崭露头角,实?现他们的梦想。”
吴邈邈:“什么呀。你应该反过来?想,如果?不是你在,那?位梁先生也不可能赞助张老师的小剧团。凭什么牺牲你来?成全别?人啊,你本来?就有拒绝的权利。”
“虽然…”她顿了?一下,很真诚地说?:“他真的好帅,而且好有气?质,我完全没觉得?跟他在一起是一种牺牲。”
“……”
回杭市后?,张老师也暂时没提赞助的事。
《真爱》在戏剧节上获了?金奖,回来?也多少还是要演几场的。
跟先前一样,最近的每场也都是座无虚席。
钟晚也暂时没去想跟梁序之有关的事,每天只管把戏演好,回公寓就跟着吴邈邈一起剪辑视频,偶尔去排练厅跟张老师和其他演员讨论即将排演的新戏。
只是,这样短暂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
五日后?,一纸文件下来?,他们的商贸大楼要关闭准备拆除了?。
新商场的招标已?经完成,各种未结清的款项和拆除事宜依照合同?协定,都由中标新商场的承担。
钟晚在那?份文件上看到了?万泰集团的名字。
因?为他们剧团勉强算是利益相关方,她连招投标的合同?电子版都在张老师那?看到了?,末尾签章的那?栏,写的是梁序之三个字。
那?一刻,钟晚心底升出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商贸大楼突然关闭,意味着他们剧团原定最近演出的剧目安排都要取消。
张老师也成天忙里忙外开始寻找新的场地,只是,还缺一笔退还的租金和补偿款。
他联系了?万泰杭市分公司的负责人,那?边回复,这笔款项公司财务还在走流程,具体能发?放的时间不确定。
但就算延期,他们也会按原有租赁合同?的约定加赔滞纳金。
可这钱要得?切切实?实?拿到手里,剧团才能付新场地的租金。
否则,拖个数月一年的,团里那?么多人也得?耗着。没有场地就不能演出,没演出就没收入,再拖下去,剧团演职人员们的工资都发?不下来?,直到大家另谋他路解散。
往后?一周的时间,钟晚眼睁睁看着张老师头都急秃了?,本就年过六十的人,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一倍。
这天三人约了?顿午饭,吴邈邈问?:“这种情况,不能跟银行贷款吗?”
张老师满面愁容道:“问?过了?,需要抵押。我原本想着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杭市的两套房子现在能值不少钱,但我夫人那?边…”
“那?房子是她打算留给两个孙女的,之前我把存款都用来?投资折腾剧团,我们就因?为这事吵过一架。三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我再抵押房子,这婚就得?真离不可。”
钟晚坐在张老师对面,心脏就像是被尖尖的镊子揪起来?一样难受。
这顿午饭,吴邈邈陪着张老师借酒消愁听抱怨,钟晚一句话都没说?,直到最后?张老师准备回去,她忽然开口:“…我来?解决吧。”
张老师酒喝多了?有点晕,缓慢转过头,叹声问?:“你能有什么办法。没事,最差不就是剧团解散,我想过了?,也没什么接受不了?,我一把年纪还来?当文青,代价也得?承受。”
钟晚只说?:“我在港岛拍戏的时候是签在万泰,那?边…我有点关系可以用。”
“您放心就好,这事能解决。”
在张老师茫然的视线中,钟晚结了?账,独自出去,打了?辆车。
上车后?,她坐在后?排,从通讯录里翻出先前存的梁序之的手机号,这次几乎没犹豫,就拨过去。
片刻,对面就接通了?
钟晚语气?沉静,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见你。”
梁序之嗓音沉缓,淡笑了?声,有些漫不经心地语气?:“这不是巧了?。我刚到杭市,现在还在机场。”
“你想在哪见我。”
钟晚默了?两秒,“就机场吧,我十多分钟到。”
梁序之的声线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平声道:“林叔会把具体位置发?你。”
钟晚按下挂断键,在软件中修改了?目的地,就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早该想到的。
以梁序之的地位和能力,想让她妥协,想捏住她的软肋,真的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就算不是剧团,还能是深城的魏思?莹和魏阿姨。
钟晚靠在座椅上,缓慢阖上眼,准备迎接即将发?生的一切。
第45章 Chapter 45
到机场, 钟晚拢了拢裙子外面的罩衫,还没发信息给林叔,就有身着黑衣的保镖来接他。
这保镖她在港岛时就见过好几面, 平时沉默寡言的,存在感极低,像个机器人。
钟晚抬头看他,保镖语气恭敬,只道:“钟小姐跟我来吧, 梁先生已经等了一阵了。”
钟晚也懒得?多言,跟着他一路去贵宾通道, 来到地下停车场一处独立的区域。
不?远处只停了辆黑色的库里南, 挂着深城的车牌。
临到车门前,保镖做了个请的手势, 弯腰替她拉开后?排的车门。
梁序之就坐在那, 黑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折了两折搁在身侧,身上一件黑色的衬衫, 未打领带, 双腿自然交叠,气定神闲的, 像是在等?猎物自投罗网的猎手。
保镖抬手帮她挡着车门顶,钟晚深吸一口?气,抬腿迈进去。
车门也从外面被关?上。密闭的狭小空间,好似一间为她量身定做的牢笼。
梁序之偏过头, 打量她, 片刻后?, 缓缓出声:“见我想做什么??”
钟晚身子往后?一靠,跟他足足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实在没什么?好气地说:“…你心里清楚。”
梁序之轻笑了声,“是清楚,但也许没那么?清楚。”
钟晚听这话觉得?耳熟,仔细一想,回忆起这是两年?前他们在马场见面时,她曾经说过的。
也不?知他是真记得?,还是巧合性地也说了同?样的话。
前排坐着林叔,钟晚从车内后?视镜里瞄了一眼,看见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梁序之微扬下巴,说了个地点,似乎是杭市某个有名的高档小区。
林叔只应了声“好”,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
驶出停车场,车内依旧安静着,梁序之不?说话,钟晚也不?想跟他兜圈子了,转头看向他,卡门见山道:“你到底想怎样?让我跟你继续,回港岛,还是签那份十五年?的协议?”
梁序之也看着她,须臾,嗓音缱绻低沉,淡笑着说:“之前好像确实没教过你,跟人谈判要用什么?态度。尤其是这种,拿不?出任何筹码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