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夜色by种瓜
种瓜  发于:2024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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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晚想到那个煲汤的灾难过程,开口:“云吞面?我和安妍吃,还?是给您叫酒店餐厅送份餐过来吧。”
梁序之瞥她,“为什?么。”
钟晚在原地凝固几秒,扯扯唇角,滴水不?漏地回答:“我怕我煮的云吞面?味道不?好。您如果不?介意,我给您也煮一碗试试。”
“嗯。”
于是,等鸡汤煲好,钟晚就去厨房忙活了。
中?途,梁序之偏了下头。
看见女孩穿着浅粉色的睡裙在流理台的一片“废墟”上进行?“作业”。
把面?丢进锅里时,她手还?被烫了一下,原地跳起一小段距离,摸了摸耳朵,像只受惊的兔子。
没多久,钟晚端着一碗面?和餐具送到茶几上,“您试试?”
梁序之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捞起一只云吞。
这过分家常,调味又很?不?熟练的味道,他已经忘记上次尝到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近二十年前,他还?没有被接回梁家,庄敏怡精神也没有出问题的时候。
钟晚像等候老师批改试卷的小学生一样,站在原地。
看见梁序之没吃多少,就搁了汤匙,看她一眼,“别在这里盯着我。”
“……”
钟晚小声?嘀咕,“我是想问,您觉得味道怎么样。”
梁序之莫名从她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委屈,淡笑了下,评价:“一般。”
“…好吧。”
安妍已经坐在餐桌上自己吃起来,钟晚想了想,把自己那碗端出来之后,还?是去了沙发那边,坐在梁序之旁边。
等这餐结束,安妍的情商终于归位了一点点,主动去收拾碗筷和厨房,没跟他们在同一空间。
梁序之洗过手从浴室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望着他的钟晚。
“想说什?么吗。”
钟晚摇头,“没有。”
她笑道:“就是感觉现在这里跟您特别不?搭调。”
梁序之无声?与她对?视。
他的生活中?确实没有一点烟火气,而此?刻这个房间中?,生活气息又过重,甚至重到让他想到许久之前的往事。
静了须臾,梁序之揉揉她的脑袋,“跟我上楼。”
到了楼上的套房,周遭就变得异常冰冷。
尤其在台风天,空旷偌大的房间,又在这栋高楼的最顶层,整面?的落地窗,昏暗的灯光。
像是整间屋子变成了一座孤岛,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而孤岛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梁序之上楼之后,先去浴室洗澡。
钟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也不?知道那是他惯常会待的位置,转过头,从书架上取了本英文的圣经。
这书她大学时就看过,当时有门专业课的老师说圣经是英语世界的文化?源头,要求大家都去看,考试时出的题目也基本都是圣经中?的句子释义和解读。
但那位老师就是基督教?徒,也不?知是不?是在夹带私货。
钟晚靠在那翻书,没多久,传来渐近的脚步声?,恰好看到那句——‘你必忘记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过去的水一样。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她没抬头,问:“您信教?吗?”
梁序之在擦头发,平淡地说:“不?信。”
屋里有圣经,的确不?代表信教?,小时候她家里还?有钟重临买来的全套佛经呢。
只是,看到这本圣经,钟晚想起数月前乌继山教?堂的那夜。
一条探险视频,把她折腾得够呛,素材最后也没用?上。
钟晚把书插回书架,站起身,看着窗外的风雨和海港上指甲盖大点的集装箱。
她伸手去碰了碰玻璃,好奇道:“为什?么这家酒店的玻璃上都不?用?贴‘米’字。”
梁序之把毛巾搁一边,走过来,“因?为是特殊材质。”
尤其他这一层,是纳米防爆的。。
钟晚应了声?,片刻后,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木香,提起:“您知道吗,我第一次见您,不?是在那场酒会上。”
梁序之:“是在教?堂。”
钟晚笑了下,转过头:“原来您认出是我了。”
梁序之声?音淡淡的,“很?难认不?出。”
那晚他刚探望过庄敏怡,心情很?差,在教?堂正清静时,闯进一个不?速之客。
那座教?堂早就荒废了,他虽然将它买下,但也未让人打理过,平时从没人会过去,所以当时后门也没上锁。
梁序之:“那天,你做什?么去的。”
“拍恐怖视频…”听?起来就很?荒唐,钟晚转回头,没敢看他的表情,看着窗外问:“您呢?”
意料之内,梁序之没回答。
台风应该已经到了,外面?狂风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是要将他们摧毁。
这时,钟晚感觉到自己挽在脑后的头发被拆开,长发像瀑布一样散落下去。
而后,肩膀上一点微凉的触感,她睡裙的肩带也就顺势滑落。
钟晚转回头,又被扣住后脑,轻按了回去,她整个人被迫贴在那面?落地窗上,隔着衣料,感受到被疾风拍打的玻璃,卷着沙砾和尘土。
下一秒,那层衣料也滑了下去,后背碰到他冰凉的睡衣。
钟晚想伸手去捞,又被他制止,掰着她的脑袋转回去,很?用?力?地咬住唇。
间隙时,她慌忙说,没拉窗帘,提议去卧室。
湿热的气息洒在她耳侧,梁序之声?音低沉,“放心,单面?玻璃,一点都看不?到。”
钟晚还?欲出声?,感觉到他微凉的手滑进来。
听?到梁序之轻笑了声?,又随手拿起刚才解在沙发上的领带,将她双手的手腕缚在身后。
很?快就有感觉,钟晚下意识扬起下巴,阖上了眼。
似乎,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已知的只有他的体?温,和窗外如野兽撕咬的风声?。

第17章 Chapter 17
结束时是在卧室, 钟晚整个人像刚从雨里被捞出?来,一言不发趴在床上,平复呼吸。
梁序之手掌划过她微湿的长发, 解开系在她腕间的?领带。
她的?肤色过?于白皙,皮肤薄得似是碰一下就会破,两只手腕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梁序之指尖点了下,“疼吗?”
钟晚将脸陷在枕头里?,摇摇头, 很?小?声回答不疼。
过?了?会儿,听到他要起身的?动静, 她翻了?个身, 缓慢坐起来。
视觉也重?回大脑,看见他正在套那件绸制的?长裤, 上身披着睡衣, 轻薄的?一层面料搭在肩上,没系扣子。
刚才的?感知过?于强烈, 钟晚一时间还没能抽离情绪, 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胳膊。
梁序之转了?下头, 唇角勾着很?浅的?笑,嗓音有些低,“还想再来?”
钟晚松开手,声音微不可闻的?, “没。其实, 想抱一会。”
最后?三个字, 几乎只有双唇翕动,而后?很?不达心底地笑了?下, “没事。”
不知道这种时候,人为?什么会更贪恋一些温度,即使知道是虚无缥缈的?。
闻言,梁序之动作顿了?两秒,靠回去,将她揽过?来。
刚才的?一切都很?完美,他也不吝啬于满足她的?这点要求。
钟晚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更高一些的?体温。
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心。
片刻,梁序之淡笑着问:“是不是喜欢刚才的?感觉。”
“…还好。”
钟晚知道他在问什么,因为?她也是这次后?才真正确定。
是过?程中,被完全支配掌控,被主导。
他一定能感觉到,那种状态下,她的?反应都更强烈。
虽然钟晚也不知道原因。
她在生活中最反感这种浮萍一般身不由己的?感觉,但在这种事上,又恰好反过?来。
或许这也是她灵魂与肉.体之间自洽的?方式,前者厌恶的?,被后?者所爱好,以此来达到平衡。
很?显然的?是,她和梁序之喜欢同一件事物的?两个面。
单从此事上来说,他们居然是契合的?。
如果非要选择这条路,她找遍港岛,也许都很?难找到比梁序之更适合的?金主、更适合的?sex partner。
梁序之看着窝在他怀里?的?女孩,笑了?声,没去拆穿她口?是心非的?话。
一会儿后?,拉她起来,指了?个方向,“去洗个澡,那间的?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钟晚也没再说什么,借力坐起身,去床边扯了?条毯子,松松裹在身上,去了?隔壁房间。
夜间正是台风最强的?时候,安妍在刚才的?近两个小?时中给钟晚发了?无数条信息,问她是该走?还是该留。
梁序之让她今晚就睡这儿,不用回去,他这间套房也不只有一间卧室。
钟晚便选择了?留宿在刚才洗澡的?那间,让安妍今晚住她楼下的?房间。
夜半,窗外风声很?大,梁序之点了?支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表。
不远处似有脚步声,他抬头,看见钟晚披垂着头发,身上裹着一条米色的?毯子,双手抱臂走?出?来。
他不喜欢太亮,客厅也只看了?窗边那盏暖黄的?落地台灯。
钟晚:“您没睡?”
答案显而易见,梁序之没回答,淡声说:“冰箱里?有水。”
钟晚过?去打开冰箱,取出?两瓶,走?回去,将其中一瓶放在他的?小?茶几上。
外面台风的?声音实在太大,像末日片的?背景音一样,总是吵醒她。
钟晚索性?也不回去睡了?,在他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又转头看书架,问:“这些书我都能看吗?”
基本都是英文的?,除了?经济学和管理类的?专著,还有那本圣经,其余居然大都是文学类书籍。
梁序之“嗯”了?声。
钟晚抽出?一本王尔德的?书信集,居然还看到里?面有手写?的?批注,字体瘦长倾斜,流畅优雅的?意式手写?体。
批注还是有关修辞的?内容,有点熟悉。
钟晚翻了?几页,抬头,“您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管理学、文学。”
“双学位?”
“嗯。”
钟晚笑了?下说:“怪不得。”
“不过?,您为?什么会选文学专业?”
她纯粹是好奇,因为?她在报专业的?时候选比较文学,是听高中的?班主任说这个就业领域广。
但梁序之显然不会有这方面考虑,但也不像是会喜欢文学的?人。
梁序之看她一眼,简短道:“不是我愿意选的?。”
说这句话时,他也忘了?先前给她立的?那些规矩,自然而然就答了?。
钟晚也不会再追根问底,点点头,继续翻那本书。
夜晚书页翻动的?声音应该是浪漫的?,尤其是在这种灯光下,她独处时就很?喜欢这样的?时刻。
但在台风天,这种微小?的?声音很?轻易就被覆盖过?。
大概翻了?十?多页,梁序之看完了?报表,叫她一声,朝她招了?下手。
钟晚不明所以地合上书,去到他身边。
梁序之抬手,挽了?下她耳侧的?头发,嗓音清淡:“不去睡?”
钟晚语气很?乖巧,笑着说:“不太困,想多陪您一会儿。”
虽然,明明是她自己睡不着。现在说这种虚情假意的?话,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梁序之今晚心情不错,也不在意她话中的?真假,抱她坐在腿上。
钟晚看到他电脑上那张密密麻麻的?表格,蹙了?下眉。
他将电脑合上。
钟晚转过?头看他,胆子也大了?些,半开玩笑道:“我一直想,如果我有花不完的?钱,应该就会躺平,然后?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梁序之微眯了?下眼,“比如?”
钟晚思忖着说:“演话剧吧,或者拍视频?”
她笑,“总之,应该会避免让自己过?得痛苦。”
梁序之轻笑一声,拿过?她刚才取出?来的?那本书,翻到中间一页。
钟晚现在才真正相信他是读过?文学专业的?,但不是因为?书里?的?内容,而是这种背多了?书养成的?引经据典的?习惯。
也是这一刻,她意识到她真的?对梁序之知之甚少,了?解到的?似乎只有他的?冷漠性?格,和一部分?众所皆知的?身份。
她垂眼,看到那页被勾画出?来的?句子——"Pain is permanent, fuzzy, dark, and also has the character of the eternal."
痛苦是永久的?、模糊的?、黑暗的?,并且还具有永恒的?品性?。
钟晚笑了?笑,“好吧。王尔德说得对。”
片刻,梁序之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你?现在有什么痛苦的?事吗。”
钟晚安静地想了?一会儿。
其实,梁序之对她而言算不上是痛苦,至少是她自己的?选择。
开始和结局也都是确定的?。
能称之为?痛苦的?,一般都是执念。现在似乎只有卢文茵的?事,让她束手无策,又清楚想寻找的?答案也没有意义,却无法放弃。
钟晚去碰他小?指上的?尾戒,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好像没有。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梁序之笑,把她的?手扯到一边,不疾不缓地说:“希望你?说的?是实话。不然,你?知道后?果。”
钟晚手指微僵了?一瞬,随后?笑说:“当然。”
梁序之低头,轻吻了?下她的?后?颈,低沉道:“尤其,不要背叛我。”
钟晚攥住衣角,轻声:“不会的?。”
她偏过?头,看见漆黑的?玻璃窗上倒映的?画面。
梁序之倚在沙发上,她靠着他,腿上摊开一本纸页陈旧的?书。
如果抛开他们的?关系不谈,也抛开背后?那些缘由,当下应该是很?美好的?一刻,值得让她记住。
但她知道,那些都无法被抛开。
台风过?后?,钟晚又回剧组去忙拍戏的?事。
朱粉壁画的?拍摄周期不长,加上被耽误的?时间,满打满算应该不超过?五十?天。
但好事多磨,不知开机仪式时请的?那个大师究竟靠不靠谱,剧组所有人连轴转了?一礼拜后?,靳峰鸣又在拍摄一场动作戏时砸伤了?脚。
他拍动作戏也不用武替,这一砸伤,至少有两三周才能完全康复。
靳峰鸣跟导演要求在他伤势稍微好些就继续拍摄,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让全剧组的?工作延后?。
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休息几天。
钟晚剩下的?几场也都是和他的?对手戏,于是也跟着休息了?。
恰好,魏司莹打来电话,告诉她魏阿姨治疗效果很?好,前几天已经出?院了?,最近在家里?总念叨她,但又怕影响她工作,没给她打电话。
钟晚取得梁序之的?同意,当天买了?回深城的?机票。
魏阿姨搬了?好几次家,最初是因为?离婚,后?来又因为?被钟重?临欠债的?“贷款公司”追债,现在住在郊区的?一栋老房子里?。
钟晚开门,就看见魏阿姨戴着帽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转脸看来人是她,忙起身过?来,惊喜道:“欸,晚晚怎么突然回来了?,都没打个电话,好让阿莹去接你?。”
钟晚放下手中拎的?补品,拉着她去沙发上坐好,“就怕麻烦你?们。阿莹在上班?”
魏阿姨看着精神尚可,但刚得了?场大病,人怎么都比从前憔悴许多。
“是啊,前几个月经常因为?照顾我请假,我听到她接电话时候说的?话,她领导好像都不高兴了?。”
钟晚笑:“领导的?日常就是不高兴。您少操点心,她都没跟您说,您还要往自己身上揽。”
魏阿姨也笑,揉了?揉眉心说:“没办法,操心惯了?。”
而后?,开始操心她,“你?拍戏的?工作没耽误吧,现在是拍完了?,还是放假?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钟晚解释道:“还不知道能待几天,靳峰鸣老师前两天拍戏脚被砸伤了?,得恢复得差不多,至少走?路看不出?问题,才能继续拍。”
魏阿姨作为?靳峰鸣的?半影迷,愣了?下,忙问:“严不严重?啊?他也四十?多岁了?吧,这个年纪受个伤,还不多养着,当心要留下病根。”
“……”钟晚笑说:“放心吧,我看靳老师保养得挺好,平时应该有锻炼,拍戏熬大夜都不带困的?。”
闲聊许久,魏阿姨又问起卢文茵,“你?妈妈的?事呢,还没有消息?”
钟晚怕她又多想,没细说,只摇摇头,“没呢。”
魏阿姨忽然站起身,“对了?,前几天出?院回来,我收拾房子,翻到点你?小?时候的?东西。”
“没想到搬了?几次家,都还在。”
“什么东西啊,您坐着歇会儿吧,可别忙活了?…”
说着,钟晚跟过?去。
魏阿姨从卧室装杂物的?柜子里?翻了?半天,翻出?几本册子,说:“应该是你?更小?的?时候,你?妈妈买给你?的?。有一次你?爸喝多了?,你?听他吵吵几句,第二天就让我帮你?把这些册子扔掉,我怕你?还有用,当时都给你?收着了?。”
钟晚回忆一会儿,想起钟重?临当时跟她嚷的?内容大概是卢文茵不要他们父女,跑去香港跟有钱男人跑了?云云…
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魏阿姨把那几本册子递给她,“就算打听不到消息,也能留个念想。”
“我妈妈去世之后?,我把她的?东西也都烧了?,后?来想想才觉得,至少应该留几样的?。”
钟晚接过?那几本册子,又在客厅跟魏阿姨聊了?几句,看她说话说累了?,便先道别离开。
这套房子太小?,没她住的?地方,又怕魏阿姨要把魏司莹的?房间腾给她,她提前订好了?酒店。
订的?时候没注意,去大厅登记的?时候才发现,又是一家万泰旗下的?酒店。
只是这家价位适中,跟港岛他们住的?那家相差了?好几档。
钟晚进?房间后?,把行李扔到一边,坐在桌前打开那几本册子。
好像都是她幼儿园时的?东西了?,卢文茵买给她的?填色本,里?面都是印好的?黑白卡通画,每张左上角有个彩色的?示例图,可以照着图给卡通画填上颜色。
小?朋友会喜欢的?活动。
钟晚一页页翻着,眼圈控制不住地开始发酸。
旧物总是会让人想起旧时的?场景。
她依稀记得,当时卢文茵每次都会陪她一起玩填色,摆着各色蜡笔在桌上,她填一半,卢文茵填一半。
每一页上,涂画潦草溢出?边框的?就是她的?“杰作”,另一半规整美观的?就是卢文茵画的?。
钟晚坐在桌前静默了?很?久,有泪珠滴下来,落在纸页上。
她又从手机相册里?翻出?那些信,再一次从头阅读。
在深城的?几天,钟晚每天都会去看魏阿姨。
有时赶上魏司莹下班早,她会去餐厅打包三人份的?菜品,带回家跟她们一起吃,偶尔有说有笑,像是一家人。
虽然,在她们亲生母女面前,她永远也还是外人。
她真正的?家早就散了?。
到第四天,钟晚收到梁序之的?信息,是一张转发的?电子版邀请函,第一页写?着他的?名字。
她往后?翻了?一页,发现是珠宝拍卖会的?邀请函。
钟晚有些茫然,直到翻到再下一页,拍品预告。
其中大部分?作为?拍品的?珠宝都是梁虹姗提供的?,拍品价值高昂,有斯里?兰卡蓝宝石制成的?项链、还有极稀有的?天然粉钻戒指。
随后?,又收到梁序之另一条信息:想去吗?
钟晚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从纪温迪的?生日宴,到这次跟梁虹姗有关的?拍卖会…都不像是梁序之会带她去的?场合,但都是她绞尽脑汁想去的?。
太凑巧了?。
钟晚忐忑地回信息:陪您去吗?
梁序之打了?个电话过?来,直接说正题,平声道:“你?看看,有喜欢的?可以去拍下来。”
钟晚默了?一秒,“…我没钱。”
她刚粗略看了?一遍,那预告中甚至没有低于七位数的?拍品。
梁序之笑了?,“我买给你?。”
钟晚再次沉默。
以他们这种关系,梁序之会买东西给她很?正常,但这未免出?手也太大方了?…
但想到他的?身家,钟晚又觉得他的?想法没什么不妥。
钟晚思索片刻,试探着说:“那我去看看?但我也不了?解这些,可能不会买。”
梁序之:“随便你?。要去的?话,用我的?邀请函,要拍什么就让他们记在我账上,林叔会去结。”
钟晚缓缓沉出?一口?气,在心里?祈祷这只是气运作用下的?巧合,而不是他有意为?之。
“那我明天回去吧,正好…也想您了?。”
“行。”
梁序之轻笑一声,“挂了?。”
林叔很?快联系她,替她订好机票,去机场将她接回酒店。
路上,钟晚问:“梁先生也在吗?”
林叔笑着摇头:“他这几天都不在。集团的?事不忙的?时候,梁先生会回太平山住,清净一点。”
“这样啊。”
太平山上都是别墅豪宅,钟晚无意探听这些,没多问其他。
次日,她持梁序之的?邀请函到了?举报拍卖会的?宴会厅。
门童看见来人是个脸生的?年轻女士,放行前,甚至还多打了?个电话确认。
拍卖开始前,有安排短暂的?交际时间。
钟晚今天穿了?套墨绿色的?晚礼裙,端着香槟杯在宴会厅里?饶了?一圈。
她看见不远处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梁虹姗。
虽然没见过?本人,但网上有过?她参加活动时的?照片。
钟晚想了?个话题,端着酒杯过?去,等前一个女士跟她讲完话,看着她开口?道:“梁女士。”
梁虹姗保养的?很?好,已经年过?五十?,但化着精致的?妆容,穿搭配色也都是亮色,乍一看像是只有三十?多岁。
她的?目光在钟晚脸上停留了?有三五秒,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礼节性?跟她碰杯,“你?是?”
钟晚报了?名字,只能介绍,是梁序之先生让她过?来的?。
梁虹姗也很?快就明白,混迹于名利场多年,跟纪温迪不同,她见过?太多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麻雀,也见过?落末的?豪门千金,表情分?毫未变,笑着客套说:“原来是钟晚小?姐,早就听说过?你?,之前跟温迪还参加过?同一档比赛。温迪如果像你?一样就好了?,我和她父亲就能安心养老。”
“对了?,朱粉壁画拍得怎么样,这是万泰影业今年投资最高的?项目,序之应该也很?看好。”
钟晚笑:“目前还算顺利。”
初次见面,寒暄了?几个来回,话题终于从朱粉壁画转到港岛的?电影明星,从去年戛纳获奖的?港岛影片转到当年脍炙人口?的?老电影。
钟晚找到一个还算合适的?时机,提起:“茶园是卢文茵老师演的?吧,小?时候我就去录像店里?看过?。”
梁虹姗神色未变,看着她笑说:“是啊。如果不是她突然出?意外,茶园上映后?那年的?影后?应该非她莫属。真是可惜,我和我丈夫当年跟她关系都不错,听说之后?,难过?了?很?久。”
这时,大厅那边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也看过?去。
身后?有几人在窃声低语。
“那是万泰的?梁先生吗?我没看错吧。”
“应该是,上次有个晚宴上我见过?一回。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会过?来。”
钟晚闻声转头,就看见梁序之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被人簇拥着进?来。
还是熟悉的?阵仗,他身边好几个身形魁梧的?黑衣保镖,身后?跟着林叔和助理。
梁序之偏过?头,似是交代了?什么,林叔推着轮椅朝一个方向走?去。
钟晚回过?神,梁序之已经来到她面前。
男人先看向梁虹姗,声音很?淡,“姑妈,好久不见。”
梁虹姗立刻笑道:“序之,你?怎么亲自跑一趟。这种小?型的?拍卖会,你?有什么看上的?,让人直接送过?去不就行,谁敢不卖你?这个面子。”
梁序之简短道:“下午集团有个会要我过?去,正好顺路,过?来看看。”
“怪不得呢。”
梁虹姗随后?看向钟晚,笑着说:“刚才我跟钟小?姐聊得很?开心。还以为?她过?来了?,你?肯定就不来了?。前阵子澳城的?项目落地,应该费了?不少功夫,最近得闲你?也该多休息会。”
梁序之这时才看了?眼钟晚,将她手腕一捉,似是漫不经心地笑问:“聊什么了?。”
钟晚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脉搏上很?轻地点着,一下又一下,触感异常冰凉。

几乎整个拍卖厅的人视线都集中在这三人身上。
更准确地说, 是在看钟晚,而后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有?许多不?知情?的人在问,那位年轻漂亮的女人是什么来路, 之前好像没在别的宴会或是局上见过,难道是哪家送出国念书的千金回来了?
知道点内情的人就会回答,是个小演员,今年那什么选美比赛的冠军,其?他没什么作品, 内地来的。
得到答案的人变露出?懂的都懂的眼?神——原来是梁先?生?养的小情?人。
与此同时,这边, 钟晚故作镇定地淡笑着回答:“在聊电影。”
梁虹姗笑着接下去?, “对。刚说到几个老片子,有?一部是十几年前我认识的人演的, 算是港岛那段时间?最火的文艺片。”
“还别说, 那个演员跟钟小姐感?觉上有?点相像。”
梁序之扫了钟晚一眼?,眼?神中带着凉意, 薄唇微启, 溢出?一个字,“谁?”
钟晚的手?也莫名变得冰凉, 顿了下才笑着回答:“卢文茵,她演的茶园。”
梁序之这才抽回手?,唇边的笑意没有?分毫温度,淡道:“没听过。回头给我讲讲。”
钟晚呼吸也凝滞了一瞬, “好啊。”
梁序之看了眼?她纤细的手?腕上空空荡荡, 似是随口?一提, “确实缺样?首饰。待会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不?过, 还是姑妈对珠宝什么的更有?研究,我是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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